”
卓越的话在愤怒的群众当中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一个长者说:“推开他,别让他拦着!”马上就有几个壮汉上前要把卓越拉开。卓越死死地扯着两边门栏,声嘶力竭地叫喊:“各位阿公、阿婆、阿伯、阿婶、兄弟姐妹,芝兰是你们从小看着她大的,她是什么人,大家应该都知道的……。”虽然他也亲眼见过芝兰的怪异情况,但他始终不相信什么妖魔之说,更不能眼白白地看到自己的童年伙伴就这样被盲目的寨民烧死。
“咚、咚、咚!”地板上传来沉重的敲击声,原来是阿莫公在用水烟筒捶打着地面。“瞎吵什么?我说过要这么做了吗?”阿莫公生气地说。
大家马上都安静下来了,等待着阿莫公的决定。
阿莫公慢慢地站起来,说:“芝兰确实是我们寨里的好女娃,模样俊俏心眼又巧,才十几岁就学得了他爹认药的本领。咱们寨子里有哪家没有吃过芝兰采的草药,有哪位老人风湿病犯的时候没有找芝兰捏过腿、捶过肩。”
阿莫公这样一说,许多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看样子芝兰平常真的为寨子做不少好事,卓越心想:芝兰有救了。
“阿莫公,您说这件事到底怎样处置?”还是有人不甘心地在追问,有些人一到生死关头,什么恩情都顾不上了。
“是啊,阿莫,这事关寨子的存亡,你就发个话吧!”另外一位族老也帮腔了。
“怎么处置祖师爷早有安排了。”阿莫公镇定地说:“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宝盒,就是祖师爷留下来专门对付哭山鬼的!”
“祖师爷神机妙算,既然知道哭山鬼八百年会后出山,自然会留下镇压她的法宝。今晚圣十娘就会带着法宝来这里施法驱魔。我在这里,可得定下一条规矩。”阿莫公把水烟筒“嘭”地撞了一下地面,加重语气说:“今日太阳落山后,所有人家关门闭户,连牲畜在内都不得离家半步。如果有谁不知好歹,偷跑出来照响了施法的,一律按寨规——沉潭!”
“不可以这样做的,应该把她送到医院去!我可以把她去大医院去,一定可以治好她的!”卓越仍然坚持说,他不知道这个圣十娘到底会用什么方法来驱邪,如果象刚才阿莫公所讲的,一扬手就是一道闪电(他相信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前几年也曾经有人练过电气功,也许圣十娘使用的也是电气功中比较高深的一种。),那么芝兰的下场和烧死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把他抓起来!”阿莫公终于生气了,他一下令,那几个壮汉马上就用力把卓越从门上扯下来,象麻鹰捉小鸡似般揪着。阿莫公走到卓越面前说:“越娃子,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但祖宗几千年留下来的规矩自然有它的道理,山里人有许多事情,是你上一辈子学都学不到的。”
“我知道你心痛芝兰,我何尝不是一样,我可是把芝兰当成是亲孙女一样看的。”阿莫公脸上也留露出痛苦无奈的神情:“我都是已经快进黄土的人了,我死无所谓。但是为了整个寨子,甚至是为了这整个北莽山区的山里人,我不得不这样做啊!”
阿莫公转身一挥手:“把他关到楼下的牛棚里,到明天早上才放出来。你阿爸、阿妈那里,我会派人跟他们交待的。”
“你不可以……”卓越大叫着,但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就揪着他到楼下去了。他们卓越推进牛棚里后,门一关,用铁链锁上。卓越知道再叫也是没有用了,只好对那其中一个壮汉说:“阿木哥,麻烦你不要跟我爸、妈说我被关起来了,就说我是到老同学家喝酒去了,今晚不回家了。”
阿木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行,卓越兄弟,你也知道,我只是按族老的话办事而已。明天早上,我一定会亲自放你出来,请你不要见怪!”
“不会的,阿木哥,只要你把我的话捎到,我心里会感激你的。”卓越说。
阿木哥点点头,走了。
卓越倚着木栏坐下来,此刻再也无法可想了,只能看芝兰自已的运气了。牛栏是采用“防狼设计”的,每一根木椿都有手腕粗,再用力摇都纹丝不动,根本不可能冲破出去。幸好阿木还肯帮忙瞒过自己的父母,否则让父母担心就更不好了。
只是没想到新年的第一天,居然是在“牢房”里度过。牛棚里臭哄哄的,还有一头大牛牯在警惕地瞪着他,显然是不欢迎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卓越苦笑一下,干脆坐到有阳光的一边闭上眼睛晒太阳。
一闭上眼睛,芝兰眼中流着血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芝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相比之下,他现在才知道小时候的芝兰其实是很可爱的。
童年的那一段回忆,就象是钻石一样的纯洁又象钻石一样珍贵:
因为整个山区只有一个学校,小学和初中都在那里了。从卓越的寨子到学校要走上十几里路的山路,还要涉水渡过一条十多米宽的山涧。卓越的父亲是老师,卓越本来是住在父亲的宿舍里不用每天都回家。但自从芝兰来了学校后,他的安逸日子就结束了。
寨子里穷,除了卓家外,都没有哪家能让孩子上学的。芝兰的父亲是个走方郎中,算是有点见识,知道识字还是有用的。所以一咬牙,就供芝兰来上学了。但芝兰一个小女孩,怎么可以放心让她自己的走这十几里山路呢?
卓越的父亲考虑再三,终于决定让卓越不再在学校留宿,而是每天带着芝兰上学。卓越却死活不愿意,这样子不但每天要跑上二十几里山路累个半死,而且还减少了他四、五小时的温习时间。
父亲第一次向卓越发脾气,还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这个孬样,象是个大哥哥的样子吗?你要记得,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家人,这一点苦都不能受,那你就愿意你妹妹自己去受吗?”
“我就不愿意!我就不愿意!”卓越赌气跑出了宿舍,一出门就碰到了在门口等她的小芝兰。小卓越一口气没处发,就冲着芝兰吼起来:“你干嘛要我送,我又没欠你的!怕辛苦就别上学!”
芝兰被他一顿骂,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脸慢慢红了,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却拼命地忍住不流出来。她呐呐地说:“卓越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想要你送的,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明天我就跟阿爸说,我不上学了。”说完掩着面走了。
卓越看着芝兰抽泣着的背影,突然又觉得后悔了。自己已经十二岁了,是男子汉了,但刚才居然这样子粗声粗气地把一个小女孩骂哭了,实在是好过份。而且天色将黑了,北莽山上现在还不时有野狼出没。
卓越想想,忍不住又追了上去,走在芝兰的前面,没好气地说:“走快点啊,走这么慢,小心野狼叼走你。”
芝兰个子小,哪里跟得上,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叫:“卓越哥哥,等等我!”
翻过了两座山,芝兰已经没有力气了,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走上这么久的山路。芝兰一下子坐在地上,喘着气说:“卓越哥哥,我们歇一下好不好?”
卓越看着渐暗的天色,焦急地说:“不能歇,一歇就天黑认不得路了。”
“但是我没有力气了。”芝兰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那你来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卓越奇怪地问。
“是我爸爸背我来的,”芝兰低着头说:“卓越哥哥,你可不可以背背我啊?”
卓越头都大了,看来这个苦差事比想象中还要苦哇!
卓越低着头,象骡子一样吃力地驮着芝兰翻山过岭,芝兰伏在他的背上说:“卓越哥哥你真好,我唱山歌给你好不好?”
卓越没好气地说:“不听!”
“我偏要唱!”芝兰扬着清脆的童声唱起来:“蝴蝶儿飞呀百花开,阿妹采茶……”
就这样,卓越一送就是三年。这三年曾经被卓越视为有生以来最苦的三年,更要命的是在同学间更悄悄地流传说芝兰是卓越家里给订的小媳妇。那时候男女之间的关系比现在要保守一万倍,娶媳妇在十四、五岁的卓越认识里是一件好丢面的事。所以他更加发愤地读书,一定要考到县城里的重点高中,好尽快摆脱这趟苦差。
三年后卓越如愿以偿地考上重点高中,芝兰也有十岁了,可以自己走山路了。卓越终于摆脱了这趟苦差事。这样算起来,他之所以考到重点高中,当中可还有芝兰一份“功劳”哩。
回想起当年的苦与乐,卓越不禁发出会心的微笑。每天走二十多里山路确实很苦,但有乖巧玲俐的芝兰作伴,路途中其实是充满了乐趣。只是奇怪,当年的自己怎么就不懂得体会呢?难道人都是这样,眼前的事物不能看清,总要蓦然回首时才发现,自己曾经错过了最美好的东西。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此。
第二卷 最高级别的灵异假期 六 我一定要救你
时间在回忆中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间已经红日西斜。
“越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回头一看,原来是山娃给他送饭来了。
“给,越哥,你趁热吃,有馒头还有咸菜,这是阿公特地让奶奶给你做的。”山娃把用荷叶包成一包的食物通过栏栅递给卓越。
“谢谢你!山娃。”卓越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关了一天确实有点饿了。馒头就着咸菜吃真香,感觉比郑同文请他吃的那顿大餐强多了。虽然阿莫公把自己关在这里,但平心而论,他其实是很关心自己的。
“好吃吗?”山娃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忍不住在吞口水。卓越一看,连忙把一份馒头递给他,“来,你也吃,馒头啊,要两个人一起吃才香。”
山娃高兴地接过了馒头,两个人就对着围栏吃起来。
“山娃,你觉得芝兰姐是坏人吗?”卓越装着不经意地问。
“不是,芝兰姐姐是全寨子最好的人。”山娃摇着头说:“上次我的腿摔伤了,全靠芝兰姐姐从山里采来的草药才治好的,寨子的人都说芝兰姐姐是寨子里的女药师哩。”
“但是他们为什么又要烧死她呢?”卓越故意问。
“因为,他们说芝兰姐姐被邪灵附身了。”山娃低着头,显然也为此觉得很难过。
“哪你想不想帮她?”卓越问。
“当然想啦!”山娃抬起头,认真地说:“如果我可以帮她,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过我又不是道师,现在只有圣十娘才可以救她了。”
“如果圣十娘也要烧死她呢?”卓越反问。
“哪……”山娃张大嘴不知所措,显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会的,圣十娘不会烧死芝兰姐姐的!”山娃惊慌地说。
“如果她真的要这么做呢?”卓越穷追不舍。
“我,我不知道…”山娃惊慌失措地说。
“山娃,现在能够救芝兰姐姐的,就只有我们了。你一定要帮我出去!”卓越趁热打铁地说。
“但是我没有钥匙啊?”山娃为难地说。
“你这样做……”卓越俯首在山娃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些话。
入夜了,山风呼呼地吹起来,卓越的心中却是越来越灼热。
村口之外的远处,隐隐约约有火光在闪烁,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原来是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走在最前面的每人手一都提着一盏宫灯。宫灯密密麻麻,就象是天上的繁星。卓越把目光往那些灯笼上一扫,就数出了数字:一共有七十二盏。(最近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反应变得非常的快,思考和计算东西几乎象不需要时间一样。)
七十二盏灯!圣十娘真的来了——只有双圣派的掌教者才有资格点七十二盏灯。
那个队伍越走越近,很快就走进村子来了。
阿莫公的木楼就建在村口的路旁,所以当队伍经过时,卓越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队伍中的每一个人的。
“圣十娘到底长得象什么样子呢?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仙女,还是一个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巫婆。”卓越心中充满着好奇,从小到大的一个疑问今晚就可以揭开迷底了。
队伍走到阿莫公的木楼前,就停下来了。但卓越却发现,他们每一个人的面上居然都戴着一个当地叫做“傩”的面具,根本就看不清楚真面目。而他们所戴的面具模样也有好几种,形式各异,估计是用来划分在派里的等级。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提灯的七十二人,做“仪仗队”的肯定就是些低级的道子吧;随后跟着的是前七人后七人的手执锣、鼓、铃铛、法剑等法器的道师。在他们中间,是由四个人抬着的一顶旱轿,轿上坐着一个瑶族服饰打份的女人。
虽然她脸上戴着“傩”,无法看到相貌,但从她高高在上、受众人簇拥的情形看,她肯定就是圣十娘了。很奇怪,卓越从她丰腴度适到好处的身形和坐在轿子上稳健的姿态来看,根本就不象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更加引起卓越注意的是,圣十娘双手捧着的一个黑色木盒。难道,这就是阿莫故事中的那个由白玉蟾传下来的宝盒!木盒一定是用紫檀木之类的名贵木材制作的,虽然经历了八百年的春秋,外观上仍然润泽生光。木盒长宽只有一尺见方、厚寸余,这么小的一个木盒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呢?是一本记载着无上魔法的秘笈、还是一个被封印着的“阿拉丁灯神”?
在卓越的第一印象里,对这些“双圣派”道士们是没有丝毫好感的,觉得他们纯粹是装神弄鬼的骗徒;而且行事的时候戴着面具,更显得畏首缩尾的,不象光明磊落之人。但当他第一眼看到圣十娘的时候,心里却莫明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好象她是自己的家里人一样。如果不是木栅拦着,他很可能就会不知不觉地走过去了。
圣十娘突然一转脸,向着卓越藏身的牛棚望过来。两人四目相投,卓越心“格登”地跳了一下,全身都有一种轻微的震动,就象是烧红的铁块投进冰水里一样,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