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们走后，便叫过那小丫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叫湘若，家就在城南，因为遇上荒年，老子娘就把我送来的，十岁进来，也有四年多了。”她说话倒不冒失，不说被卖来而说送来的，我听着不觉一笑，便道：“我看你倒还中用，也罢，从此你就在我身边做些零碎活计吧，别贪玩，好好和你云晴姐姐们学学。”
她听了喜不自胜，笑道：“多谢奶奶，我自当好好向姐姐们学习。”
我淡淡笑了一笑，道：“大爷不在家，今晚云晴陪我在这屋里睡吧。”
洗漱完毕，我和云晴便早早躺下，自从到了贾家，我和她们几个更亲密了，也许是因为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地方，更需要原本熟悉的人彼此支持吧，在人后的时候，我们就像姐妹一样，云晴今夜却不太说话，我笑问道：“怎么不言语，我还觉得有点闷得慌呢。”
“奶奶，你说那饼难道是二姑娘要害你不成？”
我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清清楚楚的么？就是她下了助眠的药，可笑那桐筝还要当做一件好事要来献勤儿，差点白当了冤枉鬼。”
“我只是想，奶奶也没有得罪她，干嘛要这样呢？”
“我们才来这短短几天，怎么知道他家从前有过多少恩怨，或许有时暗地里得罪了她也未可知，你没看见那二小姐是个心思极多的，以后再看罢了。”
“这次也算是她运气，差一点就栽到别人头上了，幸亏那个叫什么湘若的指了出来，不过我看奶奶说了桐筝几句，也觉着痛快呢。”云晴笑着说。
我冷笑道：“这才到哪里，戏才刚刚开场呢，以后的路长着呢，到时候她们就知道哪里是东，哪里是西了。”
“奶奶自然有法子对付她们，我只要跟着奶奶就是了，什么也不用我操心。”云晴露出纯真的笑容说。
不大一会，她就沉沉睡去了。我卧在黑暗的夜中，望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光亮，映射在帐子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着代静给我下药的事，一会儿脑海中又满是桐筝紫箫的影子，但是心里最深处的，还是代善在那里徘徊，不知他这两天累成什么样儿了，可瘦了没有？窗纱渐渐有些发白，才觉得有些倦意，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马上已经过年了，在贾府这样的豪门大户，自然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今年因为荣国公生病，所以听丫鬟们说，比往年已经简单很多了，没有太过张扬，我看汪夫人也有些无心过节的样子，只不过不得不张罗罢了。
但是尽管简单，在我这个现代的穷女孩眼中，也够眼花缭乱的了，给众人做新衣服，厨房日夜不停火，年糕，点心，山珍海味，有许多需要提前准备，有些要熬制好几天，几十人仍然忙碌个不停，各处都来请示，支取银子，收庄子上的贡品，最为重要的还是准备给宫里进贡的精巧东西，小到春联鞭炮，大到珠玉金银，一切都要一一打点准备。
汪夫人惦记着荣国公的身体，不愿意离开，事事又须亲自调度，绕是已经干惯的，也忙得一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她年纪毕竟大了，精神有些不行了，经常不知不觉就要睡着了，代婕一切家务事都没碰过，所以也帮不上忙，代静倒是似乎对家务事很留心，也时时要插手，偏偏汪夫人又处处避着她，不过代静却甚是有城府，丝毫不露出不满意的样子，反而人前人后总说汪夫人多劳累，她多心疼之类的话，我只是心里暗笑指侧天涯。
这天是腊月二十六早上，我到上房请安回来，云晴和沁瑶正在剪窗花，我笑道：“你们倒是真清闲。”
云晴等见我回来，忙放下手里的剪刀，迎上来说道：“人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我们是刚来的，又没有什么执事，可不闲着剪点东西玩罢了。”
灵芳笑道：“咱们奶奶不管事，咱们跟着的人到落得清闲，前日碰见东府代化大奶奶身边的小芝，后面跟着一群人，都是找他们奶奶回事，找不到，跟着找她，到了库房里，那管事的狗颠屁股儿似的给她又倒茶，又请安的，我在那急着等领银炭，却是半天也没人搭理我。”
我笑道：“你也别抱怨了，这还是看着你们是我的陪嫁丫头，叫你们什么差使都不用干，只在屋里闲着，你看别人，哪个不是忙的团团转，还没有一点好处？”
灵芳笑着不作声了，云晴笑道：“奶奶，咱们屋里的水仙开花了，奶奶不瞧瞧？”
我赶紧过去一看，果然那几盆水仙都已经绽放，淡黄色的花朵分外惹人喜欢，只要看到水仙，我就能感受到春节的气氛，我一边看着，，突然头脑中闪出一个念头，命云晴铺纸，准备画具，云晴笑道：“奶奶怎么想起来画画了？”
“过年进宫，自然是要拜见慧嫔娘娘的，我正发愁送什么年礼呢，虽说爹娘一定会准备东西，但肯定是普通的金玉绸缎，我还是想送点与众不同的，娘娘也看着亲切。”
“奶奶是想画一幅画进奉不成？”
“现在画一幅水仙，不是正好应景？”我虽然小时学画的时间不长，但是这古代的女子多半都不会书画，这贵族家里的女孩虽然有不少会的，水平也不太高，我这点本事，虽不出彩，应付着倒也是绰绰有余，关键是这个意思嘛。
刚画了一点，汪夫人房中的丫鬟走来说：“大奶奶，太太找你呢。有事吩咐。”
我笑着放下笔，道：”才画了这么点，你们替我好好收着，等我回来再画。”
上房里一屋子人，都是忙忙碌碌，代静也在这里，汪夫人正在和几个管事的对账，见我去了便道：“找你来不为别的，我委实忙不过来，过年的新衣服已经做完了，我正在打点送北静王府的礼呢，宫里又出来太监赏赐东西，还得忙着接，这上上下下的衣服就让你分派吧，主子们的衣服都是有定例的，你只管拿着单子对照着发，丫头下人的也都有套数，你就看着分吧。”说完就又忙着去了。
我刚从汪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翠枝手中接过单子，一面细看着，只见代静从对面过来了。笑道：“嫂子，今天你可闲不着了，这几百口人，可够你忙一阵子的。”
这话虽然普通，我却听出了嫉妒的味道，便笑道：“太太累得那样，我虽不能做别的，这点现成的事还是能帮忙的，太太事必躬亲，换了外人也信不过不是？”
代静听出了我话里的讽刺，气得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只见代婕来了，汪夫人道：“你们都聚到这里做什么，人多闹得我头晕，代善媳妇，你拿了单子回去分派吧。”
我答应了，只向代婕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从代静身边过，嗅到一丝淡淡的百合香味，我不动声色放在心里，回到房中，便将裁缝传来，衣箱也被搬来了，一一打开查看，凡是主子的衣服都要亲自检验，我看到代静的一件松花色芍药折枝锦袄，便展开用手摸着，笑道：“这件做的倒是精致。”说完就放到一边。
从上到下，有几千套衣服，我足足弄了半天才完，好容易把衣服都派人送去了，我一边喝茶，一边叫小丫头给我捶着腿，想着方才做的，心里暗暗说道，代静，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怪不得我了。
第三十五章 春节
三十早上，才到寅时，我就连忙起来梳洗，今天要进宫朝贺，可不能再睡迟了，代善也和我一起起来，准备伺候荣国公入朝，灵芳服侍我穿上紫红富贵不断头花样的斗篷，这件衣服正是过年时候穿的，而且衬托的气色极好。
我来到上房，汪夫人还没梳洗完，见我去了，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们早点过东府去，请了太夫人一起进宫。你一会还要拜见慧嫔娘娘呢。“
正说着，只见代婕姐妹都来了，向汪夫人拜了年，我看了一眼代静，穿的正是那天新做的那件松花锦袄，显得十分艳丽，汪夫人已经梳妆完毕，起身道：“我们快去吧。”
众人正往门外走，代静忽然不停地打喷嚏，代婕停下脚步，问道：“妹妹怎么了，伤风了吗？”
“没有着凉啊，早上起来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代静也纳闷地说，又不停地打喷嚏。
汪夫人皱着眉头道：“这个时候怎么还病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代婕给代静递上纸巾，看着汪夫人说：“可是妹妹这个样子，怎么去啊？”
代静想控制又控制不住，急得眼泪汪汪的，小丫鬟进来说：“东府派人过来催了。”
汪夫人看时候不早，就不耐烦地说：“得了得了，你就留在家里歇着吧，我们等不了你了，误了进宫的时辰可了不得。”说着就急忙走出去。
代婕焦急地看了一眼代静，只好说：“妹妹，我们就先去了。”
代静一脸失望的神色又无计可施，我临走时向她笑了笑道：“妹妹好生养着吧，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代静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恼怒，我心底冷笑一声，慢慢出去了。
第二次进宫，我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好奇，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今天凡是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眷属都要进宫朝贺，所以宫门外挤挤攘攘，我一下了车，就在人群中拼命寻找史府的车马，云晴也在东张西望，忽然她兴奋地向右一指，说道：“奶奶，你看，那不是咱家的太太吗？”
我顺着云晴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刘夫人带着雅润站在那里，和镇国公夫人说话呢，眼睛却也在左顾右盼，想来也是在找我吧，我忙向那边走过去，道：“母亲，姑母，新春大吉，给你们拜年了。”
两人都露出喜悦的神色，刘夫人一把拉住我，笑道：“我早早就进来了，就等着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半天才来。那天你回去，我就惦记着，不知你们家老爷这几天怎么样了，你一定没少挨累吧？”
“还好，有我们太太呢，代善和贾府的姑娘们轮流陪着，我也没什么事。“
“听说你还给荣国公行了针灸，你胆子可真是大，别弄出什么问题来才好。”镇国公夫人担心地说。
“没事的，姑母放心好了。姑母一会要去见慧嫔娘娘吧，我也想姐姐了。”
这时已经有太监出来招呼众位官眷进去，只有三品以上才能进内门，一品以上的能够进宫，其余的只能在门外叩头，吴太夫人领着姜夫人和汪夫人急忙进去了，我和雅润留在外面，我问道；“大嫂子怎么没来？”
“鼐哥儿又病了，不能上学，大嫂子急的了不得，在家守着呢。哪里能来？”雅润也是忧心忡忡的说。
我对鼐哥儿格外亲近，听见他生病了，心里不由得一阵焦急，问道：“没请太医来么？太医怎么说？”
“请了，也没说出什么来，只说鼐哥儿是体气虚弱，只能好生将养着。开了方子吃了也不大见效。其实说起来，怎么怪得哥儿常病，明霞整日做张做致的，吵嚷个不停，小孩子家自然受不得吵闹的。”
“难道太太也不管吗？”
“姐姐还说呢，那个明霞真不愧是戏子出身，就会演戏，在太太面前才会做好人，现在把太太哄得团团转，人前人后的夸她会做事，她自然更是张狂了。”
“这样怎么好。回头我得向太太说说，叫太太别那么抬举她，也关心关心嫂子恩怨江湖之侠骨柔情。”
雅润摇摇头：“姐姐说也没用，现在大姐姐病的特别厉害，太太终日惦记着，哪里有心管嫂子呢？”
我听了又是一惊：“姐姐还是病着吗，有身孕已经好几个月了，正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出什么毛病。”
“你还不知道大姐姐那性子的，从小就是那么软弱，又不爱向别人说，只是自己在心里憋着，现在又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心情不好，哪里能好的起来。”雅润说着，又望着我微笑道：“说起来，就数二姐姐嫁的最好，我和大嫂子常常羡慕你呢，看姐夫对你多好。”
我只是淡淡一笑，她们哪里知道我也有许多不如意呢，这些辛酸又怎么能对她们说，只不过使别人徒增烦恼而已，于是我岔开了话题道：“怪不得今天没看见大姐姐跟她家太太来，我这也是身不由己，不能自己去，你回去了，要是去薛府看望，千万替我带好吧。就说我惦记着呢。让姐姐千万放宽心。把小少爷好好生下来要紧。”
雅润满口答应了。这时众位夫人已经出来了，各自四散回家。有在宫里的亲属的，就准备去单独拜见了，汪夫人向我说：“你只管去储秀宫吧。也替我们向慧嫔娘娘请安。我们这就回去了。”
送走了汪夫人，我便随镇国公夫人往储秀宫去，还是上次的那几个宫女等在门口，笑道：“今天不是史府小姐，是荣国府的大奶奶了。”
我也已经熟悉了些，早有准备，就从身边拿出些金瓜子，递给她们，笑道：“姑娘们好记性，还记得我呢。”
储秀宫也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几个宫女笑道：“请夫人和少奶奶略等一等，娘娘马上就出来。”
不一会儿，就见慧嫔一身喜庆打扮，笑盈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镇国公夫人一见，眼泪早掉下来！
第三十六章 妃嫔
慧嫔看来也是老早就等着了。一见了我便打趣道：“快叫姐姐看看，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看着就是当家的少奶奶了。”
“好容易见了一次，娘娘就拿我取笑。”我行了礼，笑着说，这次见慧嫔也不那么拘束了。
“我这可是真心话呢，在荣国府怎么样？”
“托娘娘福气，太太对我倒还好。”
“前日北静太妃进宫来，还说起了你呢，说你小年那天和你们太太去王府拜节，和北静王妃认了姐妹了，这可是稀奇事，北静王妃我是知道了，轻易不和人来往，也看不上一般的人，孤独惯了的，怎么和你那么投缘？”慧嫔也十分好奇的问。
我便把那天在梅林相遇的事一一细说了，慧嫔点头笑道：“怪不得呢，是你投了她的脾气了，不像一般的俗人们入不了北静王妃的眼。说起来，北静王妃也怪可怜的，病的厉害，整天也没人陪她，我看她越发虚弱了。”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疑问，道：“娘娘，我正纳闷呢，北静王妃看着也不出奇啊，可是王府中一个偏妃也没有，王妃是什么出身，怎么那么特殊呢？”
慧嫔楞了一愣，说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若不是那次皇后娘娘告诉我，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