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遇见,听我说起你二弟定亲这回事,你二婶娘说她和襄阳侯家是有些亲戚,而且那家的小姐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机灵又能干,我听见了也就有些动心,回来和老爷商量,又找人打听,都说是不错,你二婶娘那天又来了一次,就是你和北静王妃出去那天。我想想咱们和襄阳侯家倒也合适。我也就允了。”说着抑制不住地满面笑容。
我想汪夫人因为代良自幼不成器,终日游荡,想娶个能干的媳妇进门约束他,倒也是好意,只是我一听说是沈夫人做的媒,不由得心中一惊,沈夫人表面上看来对谁都是十分亲热,又像是自顾身份,很谦虚的,但是我却是了解她的,这次的事不一定又有什么玄机呢。
心中不停地掂量着,面上却不能带出,只是笑说:“老爷太太的主张自然是错不了的。我也盼着弟媳妇早日进门,又多了一个人孝敬太太,我也又多了个伴儿了。”
不知怎么的,隐隐觉得一丝不安,这事一定有不对的地方,现可是在我又猜不出来什么来。
第六十四章 病倒
只见汪夫人仍旧满面笑容地继续说下去:“这次的婚事说起来还得全亏你二婶娘做媒呢,我以前和你二婶娘交往不多,这几天一看,倒是个和平安静的人,说话也甚是亲和。”
我进门这几个月看来,汪夫人虽然表面上有些威严,实际内心却没有太大的城府,是个实心的人,人家对她说几句好话,她便高兴了,其实远逊于刘夫人。
既然她认为沈夫人好,我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又笑说:“都是亲戚,我婶娘知道有哪家的好小姐,介绍给咱家二弟,也是应当的。这才能看出亲戚的情分呢。”
汪夫人笑着道:“我和老爷商量定了,你二弟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抓紧娶亲了,虽说咱们现在还在老太太的服中,但是老太太生前头两年就曾有过话,若是有这一日;不必等着满服,就要给良儿娶进媳妇来,所以咱们也不能违背了老太太的遗言,所以定在五月底下定,八月里娶过门。我年纪也大了,老爷身子你是知道的,我又得照应老爷,现在家务事又都是你管,所以这亲事的张罗,前前后后,还都的你操心,你别辞辛苦,都要办的妥妥当当的才好。”
我答应了,汪夫人又道:“我也知道你如今事多,你屋里的桐筝又有喜,你也是千头万绪的,这事论理;也该我和老爷操心,但是咱家有咱家的缘故,还是要偏劳你了。”
我道:“太太说哪里话,能为老爷和太太分忧,是我的本分,只怕太太嫌我做的不好。”
汪夫人微微一笑,道:“这几天我看你做事还使得。所以我也放心些。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虽说是老太太的意思,但是咱们现在服中,你二弟又不是长子,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职务,所以这婚事还是不要铺张的好,一切都简单些,虽说要不失了咱们这样人家的身份,也还是别张扬。这件事我都交给你了。你就斟酌而行吧。”
我心里暗暗想,我和代善的婚事是极为奢华的,现在轮到代良,虽说有这些原因,但是若要简单,代良和襄阳侯小姐恐怕不满意,若要奢华了,汪夫人又早已先说过不允。所以这事到甚是棘手,但汪夫人吩咐的,又不能不做,只好到时候再看吧。
想着这些,便笑道:“媳妇知道了。有什么办不明白的,太太指点我就是了。”
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天已经是三月里了,你也该张罗着了。”说着看着我,道:“代善媳妇,我瞧着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早点请太医来瞧,可不要硬撑着。”
我这几天的确感到手脚冰冷,身子也没有力气,可是觉得大概也没什么大事,便没说什么,只是道:“多谢太太关心,大概是春天乍暖还寒,穿的单薄了些,不妨事的。”
汪夫人笑道:“没事就好。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也要多休息休息。”
我点头答应了。出了上房,便到议事厅来,算算日期,离下定已经不到两个月了,时间很是紧凑,况且刚刚办完贾老太太的丧事,府里一是银子不凑手,刚花出一大笔去,各处账目还没到期,一时没有那么多的现银,二则这一段时间,人人都已经劳累不堪,现在又要办这件大事,恐怕都会满腹怨言,不愿尽心尽力,我一边想着,一边要在头脑里拼命理出个思绪来,沁瑶在旁边看我烦心,便问道:“奶奶想什么呢?”
我把这些事一一向沁瑶说了,沁瑶道:“既然太太都发话了,难办也得办,太太不是说这次婚事一切从简吗,也不用花那么多的银子了。”
我摇摇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一切应有的也不能少啊,哪里不需要银子,又要顾全体面,又要省钱,也就是他们不办事的人才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沁瑶道:“我想起来,江南甄府里不是还存了一笔银子么?奶奶忘了?这就派人星夜过去,写一封书信汇票,支出来先用着,等过几天咱们的账目到了期限,在存过去也不迟。”
我猛然想起来,笑道:“倒是多亏你提醒我,就这样也罢了,我这就写信,你叫妥当人连夜往江南去。”
我打理着代良婚事的一切事宜,荣国公和汪夫人已经指定南边的一所院子,名叫和合馆,为代良夫妇的新房,我一边派人打扫收拾,又从库里调出各式陈设,一一安排,又派人置办定礼,以及分派伺候的丫鬟婆子,放定那日的宴席、请得宾客,等等诸事,加上桐筝有孕,忙的我终日疲倦,只觉得身子有些应付不来了,云晴看着心疼,劝我道:“奶奶抽空儿歇歇吧,不然就找王太医来瞧瞧,身子是自己的,要是病倒了可怎么好?”
“你看我哪有时间?况且我想也没什么大事,等忙过了这几天再说。”
这日早上,我匆忙喝了两口碧粳米粥,就要到议事厅上去,忽然郑顾家的急匆匆赶过来道:“回奶奶,派去江西采办瓷器的朱修回来了,说是咱们定下的粉定瓷器本来已经起运了,不想遇着风浪,翻了船,人倒还没事,只是那些瓷器全损失了,如今已经报到官府,他叫人回来报信,请奶奶的示下。”
我心里一阵着急,这批瓷器是定礼中的贵重物品,我早已派人去预定的,如今损失了,可拿什么添补?心里一急,不由得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我费力地试图睁开眼睛,却感觉浑身那么虚弱无力,似乎四肢都动不得了,我勉强挣扎着,眼前的黑暗透出一丝亮光,渐渐地许多人的面孔也清晰了起来,我下意识地费力寻找着代善的面容,只见他果然坐在床边,焦急地望着我,汪夫人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眼中也满是关心的神气,代婕和代静站在旁边,代婕倒是关心地注视我,代静的眼中却有一丝高兴的意味。
我只觉得浑身无力,便向代善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昏倒了呢?”
第六十四章 不孕
代善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语气说:“你还问我呢,自己身子不好都不留意,还只管硬撑着,这下非要弄得昏倒了才肯罢休,刚才王太医已经来看了,说是你身子虚,这段时间又劳碌着了,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行晚清攻略。”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吃东西不太好罢了。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我笑着说。
代善欲言又止,我心下顿时有些起疑,还没来得及问,只见云晴手里拿着一张药方进来,向代善道:“回大爷,这是王太医方才开得方子,说要按方服药,一点也错不得的。”
代善匆匆看了一遍,便又递给云晴道:“我知道了,就照这方子煎去就是了。叫他们当心些。”
我向代善笑道:“不过是有些虚弱,又没有病,吃这些苦药汤子做什么?不必煎去了。”
“你又来这脾气了,身体不好不吃药怎么行,王太医你是知道的,医道是不用说的,吃些药,也恢复的快些。”代善柔声劝我说,却含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意思似的。
汪夫人这时也插话说:“正是呢,药是断断不能不吃的。你就听善儿的吧。”
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看汪夫人的神情也是十分焦急,心里陡起疑云,便向云晴道:“把方子拿来我看看。”
云晴听了我的话有些迟疑,只拿眼睛看着汪夫人和代善,代善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道:“不过就是几味补药,瞧他做什么,你现在还虚弱的很,劳神了也不好。就拿给云晴去吧,你只乖乖歇着就是。“
我更是怀疑。执意要看看方子不可,代善拗不过,汪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云晴,拿给你家奶奶看吧。”
贾府历来的规矩,方子上都要写上病症,以及用药,我接过来一看。只见方子上一手好颜字。正是王君效那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着:
诊得少夫人先天禀赋不足、肾精不充,冲任脉虚,肾阳不足,而致胞宫虚冷,况兼素体虚弱。阴血不足,胞脉失养;近日又有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气血失和;而致晕眩无力,难为孕育,诊为不产之症。治宜舒肝解郁,温阳补肾。药用毓麟丹
人参,白术(土炒),茯苓 ,芍药(酒炒)各60克 川芎 。炙甘草各30克 当归 ,熟地(蒸,捣) 菟丝子(制)各120克 杜仲(酒炒) 鹿角霜 川椒各60克
引用干姜七片,煎汤服下。
我顿时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我竟然是不孕之症吗?为什么我会得这样的病?
代善和汪夫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也不敢说什么。一时之间,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觉得一阵晕晕的,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代善向汪夫人道;“涵儿还是有些没缓过来,太太坐了这半日,也累得很了,不如先回房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汪夫人停了半晌,无奈地叹口气道:“也罢了,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和婕儿,静儿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需要什么东西也都到上房来拿。”
又嘱咐云晴和灵芳等:“好生照顾你家奶奶。”接着就听见许多人轻轻走出的脚步声,房间很快转为寂静无声,想来是汪夫人等都出去了。
房里是像死去一般的安静,我只能感觉到代善握着我的手还有一些温度,睁开眼睛,果然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我望着他,却不想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代善也不为难我,也不和我说话,只是用关切的眼睛看着我,不时为我掖一掖被角,过了许久,我觉得心里憋闷的难受,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王太医说的是真的么?”
代善说不出什么来的样子,半日才说:“王太医也并没有下什么决断,只不过说你是虚冷之症,得好好调养着。你本来身子就虚,自然得养好了才能怀孕啊。”
我心里本来已经了然,听了代善的话更无怀疑,心里像针扎似的难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向代善道:“你不用安慰我,王太医的医道我是知道的,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是这样了。”
“老爷太太还说再请两个名医来,和王太医共同诊脉呢,你不用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大病。”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王太医是医国之手,何必再请什么名医,况且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也知道,这一段时间就觉得没有力气,我以为是累着了些,现在想来,从前在家的时候我就总是手脚冰冷,大概是自幼便有这个病根儿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人力不可挽回,听天由命罢了。”我说的倒是心里话,想想我从小就是好冷的体质,可能从前就有这个毛病,只不过没有发现而已。
“涵儿,我平时看你总是很豁达的,怎么这件事这样悲观?这也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好好吃几剂药,自然就好了。我们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一刻。”代善虽然口中劝慰着我,我看他也是眼圈有点儿红了的样子。
我自己的身体是一方面,看着代善伤心,我更加难过了,为了让他安慰些,我勉强拉过一方帕子,拭了拭眼泪,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桐筝总算是有喜了,虽然我生了病,桐筝的孩子我也会当成我亲生的一样,这毕竟是你的血脉啊。以后紫箫也会生育,我们就好好抚养这些孩子,不是一样么?后汉书上记载汉明帝马皇后说: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代善,你说是不是?”
代善听了我的话,更是一阵难过,柔声道:“说什么话呢,你不知道我最希望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么?你想的也太多了,你现在只有什么都别想,等身子好了,我们还要有七个八个孩子呢,生个女孩儿,长得像你一样漂亮,我才高兴。”
我不由自主地收敛起笑容,心里一阵难过:代善啊代善,虽然我有此心,但是我们还能有那一天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昏迷
代善又说道:“涵儿,你只放心,不论你怎么样,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诗经上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心就是这样。”
“你虽然这样想,可是我们身不由己,上面还有太夫人,老爷,太太,我的病又是这样,恐怕不久还要给你娶亲。”
“我已经有两个了,还娶什么亲?你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身子怎么能好?”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只会徒然增加代善的烦恼,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向代善道:“我想一个人安静地睡一会儿,你今天不用去衙门么?”
“我已经请了假了,今天一天都在家陪你,既然这样,我就先出去,一会我再进来。”
正在这时,素绢端进药来,代善接过碗,向我道:“涵儿,先把这碗药吃了再睡,好么?”
“我不想喝,吃药能有用处么?”我有些赌气,用手推开药碗道。
“别耍小孩子脾气,乖乖听话,不然我可生气了。”代善哄劝似的说,我拗不过她,也不想让他着急,只好勉强起来把药喝尽,代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我微微一笑,就闭上了眼睛,代善替我捋捋头发,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我虽然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只是闭着眼睛任思绪游荡,但是前尘往事却乱乱地在头脑中翻滚,我不想去想,却由不得自己,代善的柔和面容,桐筝的阴险笑容,汪夫人戒备的神气,吴太夫人严肃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迷迷糊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