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乌荷和浮生一边走一边叫,他们此刻已经出了村子,走在去向河沟的蜿蜒田埂上。窄窄的小路凹凸不平,浮生一边小心着脚下,一边注意着前边的乌荷。
作者有话要说:开着金手指,遍洒狗血与巧合……
零肆玖
四周黑魆魆,静悄悄,间或听得见夜枭凄厉的鸣泣。
乌荷走的摇摇晃晃十分不稳,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浮生很担心,好心提议道,“乌荷,我牵着你吧。”
“不用……啊——”身体又歪了歪。
“没事儿吧。”
“没……”乌荷浅浅的应着,脚下一拐,又是一阵短促的闷哼。
“乌荷,把手给我!”浮生无奈,果断的挡住乌荷挑眉伸手。
乌荷渴望的看了眼,咬咬唇,还坚定的摇摇头,“不用……”拒绝的声音弱弱的,明显的口是心非。
浮生失笑,怎么连这别扭的脾性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叹口气,浮生好整以暇耐心诱导,“乌荷,你不是叫我哥哥吗?哥哥不是外人。”
“可是,恒生说哥哥更不行……啊——”
浮生一把拽住乌荷的手,心里简直哭笑不得,恒生这臭小子到底教了乌荷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低头看了眼犹自挣扎的乌荷,浮生故意用力扣住她的手,逗道,“瞧,是我硬拉着你不放,不是你要给我牵。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强迫我给你牵,若是不方便,也可以叫恒生来牵,我不会计较的。”
这样……行吗?
浮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乌荷内心里小小的斗争了一下,渐渐停止了挣扎。浮生哥哥,是为她好的家人,自己不能小心眼儿。想通了这层,乌荷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大娘的毒打下救出自己的哥哥,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却又倏的顿住,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乌荷停下脚步,直起脖子往前望了望,然后一脸惊喜的侧身嚷道,“哥哥,我听见恒生的声音了。”
“在哪儿?”浮生声音有些激动。
“就在前面!”
浮生凝神细听了听,随着夜风,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哗哗哗,河水拍打堤岸;呼呼呼,山风吹拂禾苗;嗡嗡嗡,夜枭扇动翅膀……此外再没有其他。
浮生失望的问,“你不听错了?”
“不是,不是,”乌荷焦急的跺脚,“是恒生,恒生在说话,他在说话……糟了,他好像走远了!”
“恒生——恒生——”乌荷突然松开浮生的手,提着灯笼加速向前跑,小小的身子闯入漫天的夜色中,很快就化作一点不断跳跃晃动的萤火。
“乌荷,别跑!”浮生焦急的呼唤,“停下,停下——”一面叫着一面迈开步子追上去。
乌荷的步子不稳,却跑的很快,浮生只觉得那抹萤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噗通——远远的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微弱的萤火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然后坠入浓浓的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乌荷——”浮生大惊失色,朝着萤火消失的方向直奔过去。
顾大娘双掌合十,不住念着阿弥陀佛。
青衣在旁劝道,“没事的,没事的,人不是都回来了吗?”
“你懂什么呀!”顾大娘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是没瞧见大小姐刚刚那副样子,一张小脸像浸饱了水的纸似的惨白惨白,小嘴儿也呈乌紫色。我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那一双胳膊哟,冷的像块冰似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他娘,那现在还有危险吗?”顾大伯问着,眼睛不由自主投向灯火通明的客房。
“别问我,要问问你儿子去!”顾大娘语气中充满了怨气,“你说好好一个姑娘,要受多大的委屈,才会往绝路上走啊?”
青衣答不上来,她也想不通宋小姐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投河?但她觉得恒生不是那种会欺负一个弱女子的人,他们两个之间定然是爆发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才令宋大小姐产生轻生的念头。
顾大娘还在嘀嘀咕咕,抱怨着自己儿子不体贴、不疼人、不懂事……青衣听的无奈,索性又装了一盆炭火往客房送去。
顾大伯看着青衣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他娘,浮生和乌荷咋还没回来?”
顾大娘一愣,似是突然想起还有这两个人似的,“是啊,都这么晚了,帮着寻人的牛大哥都回来了,他们俩怎么还不见踪影?难道——”猛然拍了下大腿,“别是他们也滚河里去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瞎话!”
顾大娘讪讪,“我这不是被宋小姐和恒生给吓住了吗?算了,你守着灶膛里的火,我出去看看……”
顾大娘颠颠的跑出门,却被门外几个穿着不俗表情不善的人止住了去路。
“你们找谁?”顾大娘问着,眼睛不断的往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招呼。
“这里是顾恒生家?”中间一个矮矮胖胖,头戴方帽的中年人问。
顾大娘点点头,又问,“你们有事儿?”
中年人肥肥的下巴抖了抖,发出一声略带敌意的冷笑。
“大嫂,”他道,“不是我们有事,而是你们有事!”
同一时间,太平村外的某个土坑中。
“阿嚏——”乌荷蜷缩着身子打了个喷嚏。
“冷吗?”
乌荷摇摇头,“不冷。”可说话的时候上下两排牙齿直打架。
“嘴硬!”浮生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揽向她身后,乌荷紧张的侧身避开。浮生有些尴尬,可看着她蜷成一团跟只冻僵的小野猫一样可怜,又不忍心不管。
“乌荷,听话。”浮生道,“靠到我身边来。”
“不……不用……,我不冷!”
浮生早已摸清楚她口是心非的别扭小性子,因此转变策略诱哄道,“我冷,需要你帮忙。”
“啊?”乌荷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
浮生绷着脸道,“我若冻得染上风寒,恒生会担心的……”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浮生伸手将乌荷捞进怀里,然后扯开衣衫盖在她身上,“乌荷,别动,听哥哥的话,这样我们俩都会舒服。”
乌荷被浮生严严实实的盖在怀中,感受着浮生身上的体温,有些忐忑,过了一会儿,见浮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乌荷也渐渐放下心来,安静的靠在浮生怀里。不一会儿,温暖的气息涌遍全身,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乌荷缩在衣服里闷声闷气的道,“哥哥,其实我也冷,可是我怕自己违背我和恒生之间的约定。”
“什么约定?”
“不能和别人靠太近。”
“不止这个吧?”浮生晓得刚刚就有一个不能牵手的约定。
“嗯,”乌荷点点头,“还有除了他,不准让别人牵,不准让别人抱,不准让别人摸,不准让别人亲,不准……”乌荷顿住舌头,脸有些热。
浮生听着乌荷一口一个不准的,暗道,他这个弟弟,小的时候不是挺叛逆的吗,怎么长大了规矩这么多!瞄了眼怀里的乌荷,浮生捉黠的问道,“乌荷,这么多不准,他遵守了吗?”
“恒生?”乌荷摇摇头,委屈的道,“他有时候遵守,有时候就不遵守……”特别对着宋大小姐的时候。
“你看,既然他都不遵守,那你也不用遵守了,”浮生故意说道,“等下哥哥就亲你!”话刚说完,浮生自己就楞了一下,这如同调戏一般孟浪之语,他有多久不曾说过了?
乌荷惊的坐直了身子,大眼睛探寻的往他身上瞄了许久,蓦地嘴角一翘,肯定的道,“你不会!”
“为何?”
“因为青衣姐姐,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
浮生失笑着点头,“是的,我不会。”
乌荷打了个哈欠,仰着脖子看了眼头顶依旧暗沉沉的天空,道,“我们掉下来很久了,为什么天还不亮呢?”
“你睡一觉,天就亮了。”
乌荷重又靠在浮生怀中,喃喃道,“我希望宋大小姐没事,这样恒生就可以早点来找我们……”
“好,等他来了,我督促他遵守你们之间的所有约定。”
“哧——”乌荷眯着眼睛笑了笑,“哥哥,我相信你……”
浮生胸口一滞,如被人施了定身术呆呆的一动不动。那些曾经的美好,那些久远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哥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因为你是浮生啊,所以我相信你……”
“哥哥,你是个好人……”
……
他还是个好人吗?给同门下刀子的是他、给恩师挖陷阱的是他、给梅姐姐痛苦的是他、给青衣绝望的人还是他……他们说他什么呢?对了,刻薄寡恩,见利忘义,禽兽不如……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又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同门不信他,恩师不信他,梅姐姐不信他,就连自言对他痴心一片的青衣,不是也在防着他吗?
浮生鼻子发酸,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说过话,也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全心信赖的靠在他怀中了。
乌荷……
浮生低头,臂弯中的乌荷有一张秀气白皙的瓜子脸,一个圆润可爱的鼻头,一张小巧精致的嘴巴,以及一双天真痴傻的眼眸……她长的不惊艳,人也不聪明,痴痴傻傻,懵懵懂懂,却比他活的简单干净。
可惜呀,浮生轻叹,他再也鼓不起犯错的勇气了……
零伍零
乌荷与浮生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出早工的农人从坑里边救上来。
浮生的脚崴了,乌荷便扶着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往太平村去。一路上遇见了好些村人,可是没有一个是出来找他们的。乌荷很奇怪,不明白恒生为什么不来找她。
“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浮生宽慰着乌荷,内心却一直在打鼓,他隐隐约约察觉出这种不寻常里面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两个人回到家,敏锐的发现客房门口多了几张陌生面孔,个个横眉冷目,表情不善。浮生蹙眉,不明白这群人是何来历,恰在这时,青衣端着冷掉的炭盆从客房里出来,一见他们平安回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青衣……”浮生正待问,青衣摇摇头,为难的道,“公子,你还是先去堂屋看看吧……”
堂屋里此刻已经吵作了一团,昨晚上来的那个胖胖的中年人——也就是打理着三县七镇回春堂生意的宋家门人夏掌柜——此刻正坐在堂屋中冷冷的打量着顾大娘,“大嫂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好!”
顾大娘一脸的不解,“这话怎么说?”
夏掌柜心中冷笑,“你儿子拐了我们大小姐就这么算了?”
“拐?”顾大娘咋舌,继而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你们大小姐是自己跑来的,她不想待在家里,想来瞧瞧我和她大伯……”
“呵,笑死人了!”夏掌柜倨傲的瞥了顾大娘一眼,挖苦道,“大嫂也不找块镜子好好照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我们大小姐的大娘大伯会是你这副德性吗?”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恒生猛然抬起头道,“夏掌柜,我对您以礼相待,敬您为一方掌事。可您现在却侮辱我爹娘,恒生只能对您说一句,请您嘴巴放干净点!”
“哟,”夏掌柜皮笑肉不笑的道,“自己事儿做下理亏事儿,还嫌我说话不好听,真真笑死人了……”
“如何理亏?”恒生据理力争道,“大小姐是自己跑来的,事前我们家的人均不知情,何谈拐卖一说?此外,她夜半外出,失足落水,我们全家人找她,救她……这些您都是看到的,为何还要胡搅蛮缠?”
“顾小哥这话哄哄别人还好,哄我你就省省吧!”夏掌柜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厉声喝道,“我们家大小姐自小养在深闺足不出户,怎能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千里迢迢从安平跑到你们这穷乡僻壤?此是其一,其二@。电子书@,夜半外出,失足落水,我们家大小姐又不三岁小孩,会做出如此不合常理之事?!凭此两点,我宋家就能上衙门告你们:拐带弱女,逼奸不成,意图谋害!”
乌荷跟着浮生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吓得到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刚刚在外头已经从青衣那儿大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欢儿昨夜投水,被恒生救了回来,而恰好不知从哪儿得了宋小姐行踪的回春堂人也在昨夜找到了这里。来的这个人是宋家颇有资历的夏掌柜,为人很倨傲,并且他一口咬定是恒生拐了不谙世事的宋大小姐,意图逼奸谋财。
“你胡说!”乌荷挺起胸脯,忿忿的瞪着夏掌柜,“明明是宋小姐要欺负恒生,恒生不给她欺负,她就哭着跑去投水,恒生好心救她,你却要污蔑恒生,凭什么呀!”乌荷说着眼睛都红了,“恒生不是那样的人……”
夏掌柜鼻子里哼了哼,懒得理会一个小姑娘,乌荷还要再说,恒生将她拉到一边,对夏掌柜道,“夏掌柜不听我们的说辞,那就请去问问宋大小姐……”
夏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反诘道,“大小姐是你想问就能问,想见就可以见的吗?”
“有何不可?”浮生冷眼旁观者夏掌柜的一举一动,斩钉截铁道,“夏掌柜一口咬定我弟恒生欺负了宋小姐,却又不让宋小姐出来对峙。如此反常,与理不合,我是否可以认定你挟持宋小姐意图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夏掌柜有恃无恐,浮生锐利的眸子浸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的目的取决于宋小姐的说辞……”
“你!“夏掌柜指着浮生喝道,“无论你们如何强词夺理,我们家大小姐都不会再出来抛头露面!”
“如此,”浮生敛笑直言,“那在下便以这一身功名告到宋大小姐肯露面为止!”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在场的人都愣在原处,半响才反应过来,浮生是个有功名的人,他若决定上告,宋家没有任何理由藏着宋欢儿不让露面。可如果真这样做,浮生自己的前途不就毁了吗?
哥哥……
“浮生哥不用上告,我在这儿……”
顾家人惊喜的回头,只见宋欢儿扶着青衣的手,一脸憔悴的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身高体壮的冷门神,个个伸着手,想拦不敢拦。
“没用的东西!”夏掌柜斥退手下,扶着宋欢儿在凳子上坐好,略带不满的道,“昨晚上咱们说好了的,你怎么又出来了?”
宋欢儿扯动苍白的脸皮,浅浅的笑了笑。
顾大娘和顾大伯关切的看着她,不住的问身体好些了没,就连浮生也一副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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