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乌荷- 第38部分

顾大娘和顾大伯关切的看着她，不住的问身体好些了没，就连浮生也一副关怀之意。宋欢儿微微点点头，一双眸子便转到了恒生身上，略略瞧了瞧，便移了开去。

恒生拿不准她眼中透露的是何种意思，乌荷心急着给恒生洗脱冤屈，三两步扑到她面前道，

“大小姐，你快告诉他们恒生没有欺负你……”

乌荷巴巴的看着宋欢儿，清清亮亮的眼眸充满了信任和祈盼。

宋欢儿被她用这样干净的眼眸看着，本能的错眼避开。

乌荷见她不回应自己，心里暗暗发急，扯着宋欢儿的袖子摇了摇，“大小姐，你说话呀！恒生不是那样的人，恒生是好人，而且昨晚上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宋欢儿猛的回眸盯住乌荷，目光透着一股阴狠。

乌荷愣了愣，老实答道，“就是……就是你想欺负恒生，恒生不让，于是我骂你，你就跑去投河了……”

“你错了，昨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并且他，他想强……。”

恒生猛的抬眼，宋欢儿愧疚的闭上眸子，扭向一旁，不再继续说下去。

浮生吃惊不已，据他所知宋欢儿待恒生一片真心，否则他不会信誓旦旦和夏掌柜叫板。

浮生瞥了眼一旁明显松了口气的夏掌柜，觉得这事应该还有周旋的余地，于是道，“宋小姐，这件事关乎我弟弟的名声和前途，请你好好想一想……”

乌荷也道，“是啊，大小姐，你好好想想嘛！我真的看见了，我不说谎话的。”

“大小姐，”顾大娘和顾大伯也同样渴求的看着宋欢儿，“大娘和大伯一直都对你不错，也常常嘱咐恒生待你好，咱们不求别的，就想恒生他平平安安的，大小姐……”

“别说了！”宋欢儿睫毛下浸出两滴泪水，她忙伸手抹了。

夏掌柜担忧的唤了她一声小名。

宋欢儿咬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坐直身子，提起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昨晚上，恒生闯进我房里，意图逼迫，我不从逃了出去，而他穷追不舍，我不得已投水自尽，却不想被他所救……这就是事实！”

“啊——”顾大娘惊呼一声，险险晕倒，青衣赶紧掺住她。

夏掌柜冷笑，“你们就等着接状纸吧！”

恒生闻言，万念俱灰的看了眼宋欢儿，失望的问，“我信错你了吗……”与其说问她，不如说在问自己。

“不对，大小姐，”乌荷犹不死心，“我真的看见了，我没有撒谎，你也别撒谎。恒生没有欺负你，他一直都对你很好，大娘和大伯也对你好，只有我有时候会想着对你不好，可我只是想了想，从来没有真的对你不好，我发誓！呜呜……大小姐，我以后改了就是，你别欺负恒生了好不好……”

“乌荷！”浮生上前一把将乌荷拉起来，举起袖子抹掉她脸上的泪珠子，“哭什么，他们一面之词，口说无凭，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夏掌柜冷笑，“的确，我不能拿你弟弟怎么样，可宁国的律法定然会给宋家一个体面的结果！”

“欢儿，我们走——”

宋欢儿稳稳坐在凳子上，森然回绝，“我不走！”

“为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而且你二伯还等着我们……”

宋欢儿面上依旧一片肃然，“经了昨晚上的事，我已非清白之身，不能嫁给旁人。叔叔，就算到了公堂上，我也这么说。”

“放屁！”夏掌柜喝道，“你二伯已经给杨公子说了，你被骗被逼并没失身，杨家并不介意，只等你回去成亲，你怎的这么不懂事，不怕我们寒心吗？”

宋欢儿眼睛一眨，又落下两滴泪来，“你们都说疼我，都说为我好，要我撒谎，要我骗人，要我伤害我喜欢的人……我都一一照办了，所以你们也依我一次，让我嫁给恒生……”

“无耻——”

随着这声爆喝，一个人从门外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众人还未看清，他已健步如飞走到宋欢儿面前，扬起巴掌狠狠的掼了下去。

啪——

宋欢儿捂着脸颊仰起头，逆着日光，看了眼脸罩黑霜怒不可遏的中年人，委屈的唤道：

“二叔——”

零伍壹

客房中，所有的人都避了开去，只有盛怒之下的宋先生和哭成个泪人的宋大小姐。

宋先生一脸痛心的看了眼犹自深深哭泣的宋欢儿道，“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宋大小姐哭道，“我不是胡闹，我真的想嫁给他！”

“你！”宋先生气的哽在当场，只恨自己当时不够心狠，没了绝了这丫头的念想。

宋欢儿泪眼婆娑的望了宋先生一眼，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的委屈，“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管不住自己，就想天天看着他，听他讲话。他对我好，我高兴，他对我不好，我也高兴……你又要说我不知体统了，我知道。”宋欢儿擦掉腮边的泪珠子，哽咽着道，“……二伯，我真的受不了杨牧，我看着他觉得他全身都是毛病，哪怕是优点，我也觉得不好，然而我看恒生，就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缺点也好优点也好，只要是他的，我都觉得开心。你说我不懂爱，我是不懂，可如果叫我找个人来学，我想到的还是他……”

“欢儿……”宋先生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辛酸，“宋家要脸面，杨家也要脸面。若不为着两家以后长长久久相处下去，杨家何至于接受一个要任性逃婚的女人？欢儿，杨牧纵有再多不好，他也是杨家的儿子，顾恒生纵有再多好，他也做不了宋家的女婿，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

宋先生诧异的回头，宋欢儿眸中一片决然之色。

“我知道不可能，所以夏叔叔让我指正恒生意图不轨的时候，我才会那么快的答应他。”

宋先生豁然起身，“你想将错就错？我不准！”

“可我已经承认了，我和他之间并非清清白白，杨牧就是再懦弱，他也不会娶我了。”

“你——”宋先生扬起手，宋欢儿也不躲避，反倒自己主动凑了上去，“你打了我，我还是要嫁给恒生。”

“糊涂！”宋先生憋了许久，终泄气一般跌坐回凳子上。

宋欢儿擦干净眼泪，跪到宋先生脚边，然后慢慢的把头伸到他膝盖上。

自从长大，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了。记得她小时候，每次犯了错受了二伯的责罚，她都会这样跪在他脚边，冲他撒娇，请他原谅，然后又耀武扬威的甩着大威风，从来不记疼。她自小没了爹娘，是二伯一手带大，所以二伯会像爹爹那样严厉的教训她，也会像娘亲一样疼宠她。而现在，她希望自己的二伯能够成全她的执念。

“二伯，”宋欢儿孺慕的唤着，“不怕你笑话，得不到他，我会难受，娶了我，他会难受，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嫁给他。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我小时候一个无心之举，他都能感怀至今，何况我以身相许要待他好呢？他会爱上我，不管十年，还二十年……他总会爱上我，然后对我好。二伯，你不曾见过他对一个人好能好到什么程度，而我见过，所以我动心了。”

“二伯，你养了我十六年，疼了我十六年，我求你再疼我一次，把宋家的脸面放一放，就疼我最后一次，让我嫁给他，好不好？”

宋先生长长的叹口气，“二伯把你宠坏了……”

窗外的阳光惨淡的穿过窗户，投射在恒生一动不动的躯体上，拉出一道凄惶的影子。他静静的坐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一双手，已经沉默了许久。

乌荷跪在他脚边，举起胳膊，用手心拂拭着他眉间的褶皱，一边擦一边哽咽着，“恒生，你别难过，宋小姐撒谎，不关你的事……”

恒生充耳不闻，两只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手在瞧，乌荷无助的摇了摇他的膝盖，“恒生，你别看你的手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恒生依旧没反应，乌荷急的泪珠子不停往下掉，一颗一颗砸在恒生的手心里，热热的，酸酸的，就像他此刻备受煎熬的心一般。

“乌荷……”恒生将两只手举到乌荷面前，“你看到这双手了吗？”

乌荷点点头，全然不知所措。

“我……就用这双手救了大小姐。”恒生心口憋了一口气，如果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会疯掉，“……我念着她的恩情，我爹，我娘都念着她的恩情，我们对她还不够好吗？就算她那样，做出那样的糊涂事，我还会担心她，会去救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死，可她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大小姐她不该，不该是这样的……”恒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在向自己求一个答案，也在向记忆中那个曾经慷慨善良的大小姐求一个答案。

乌荷起身抱住恒生，牢牢的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不断的蹭着他。

恒生在乌荷的怀里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干净的，温暖的，简单而又平凡，这让恒生受伤的内心找到了一种依靠，可以让他安静的躺一躺。恒生伸手环住乌荷的腰，用她的温暖来抚慰自己的冰凉。

青衣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尴尬的轻咳两声，青衣道，“大娘叫你过去。”

恒生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除了顾大娘、顾大伯、浮生之外，还有夏掌柜，四个人分立两边，夏掌柜独坐一边，眼高于顶，神情倨傲。恒生微微皱了下眉头，目光在自家爹娘脸上转了转，见他们似都面露喜色，而一旁的浮生却面色凝重。

气氛看起来有些诡异，恒生默默挨着浮生坐下，叫了声娘，便不再说话。

顾大娘本想着恒生说两句话，自己好接口，眼见儿子闭紧了嘴巴，她不由得看向夏掌柜。

夏掌柜哼了哼，“宋先生仁义不计较，可我却不行。大嫂若让我开口，说出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

“那……那还是我来说吧……”顾大娘讪讪的干笑两声，“恒……恒生，刚才宋先生来找过娘，他说宋家向来看重女儿的脸面名节，既然他家小姐的名节毁在你的手上，那么他们家愿意把宋小姐嫁与你为妻，并且过往的事一概不追究。”

“你答应了？”恒生问。

不等顾大娘开口，一旁的夏掌柜就冷笑道，“天上掉馅饼儿，不，掉元宝！这样大的便宜好事，你们会不答应？哼，倒是可怜我们那大小姐，不知被你下了什么迷药，放着好好的杨家少主不要，非得要嫁给你这么个乡巴佬！”

“夏掌柜如此身份贵重，嘴里边怎么就吐不出块象牙呢？”浮生眸中冰冷，“既然大小姐觉得屈就，我们家也不用高攀！”

“浮生，说什么呢！”顾大娘喝止住大儿子，讨好的冲夏掌柜笑笑，“恒生娶媳妇儿，和他没关。”

“哼，”夏掌柜不屑的扫了眼浮生，目光落到恒生身上，问道，“顾小哥给个话吧，我好回去筹备筹备。”

“你不用筹备，我不会答应。”恒生毫不犹豫的道，“我再说一次，宋小姐来，我以礼相待，宋小姐求死，我全力相救，不管恩情还是道义，都两清了。”

“两清？说的好听，”夏掌柜愤怒的道，“为了你，宋家失了脸面，信誉，我们大小姐失了颜面，名声，就这两样，你两清的起吗？”

“难道是我让她来的？难道是我叫她投河的？”恒生忿忿不平，“宋家口口声声仁义道德，那么他家大小姐犯下的错凭什么叫我们来承担？”

“忘恩负义！”夏掌柜怒骂道，“我们家大小姐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供你们家吃，供你们家穿，给你安排出路，给你们家那什么童养媳也安排出路，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了，光说眼前，她为了你免受牢狱之苦，千方百计求着宋先生同意她下嫁给你，这样的恩情，你竟然还说她有错？”

夏掌柜骂的双目充血，一回头又对顾大娘道，“若这亲事成不了，那咱们就等着公堂上见吧！”说完，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顾大娘眼见拦不住，挥着巴掌啪啪啪拍在恒生脑门上，“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想看着咱们家家破人亡是不是？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顾大娘一边抹泪一边道，“娘知道你委屈，说句公道话，大小姐撒谎逼你是她不对，可她还不都是为了你！人家大小姐对咱们不薄，人家叔伯想把咱毁了好成全她的名声去嫁给杨家人，可人家大小姐怕你吃官司，愣没同意。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娘，”恒生跪到顾大娘面前，道，“我知道大小姐好，可我不能娶她，我对她没那种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的嘛，我和你爹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那是你们心里不曾放过其他人！”

顾大娘惊讶的抬起头，“难道你心里放了人？”

“我……”恒生咬咬牙，道，“是，我心里放了人。”

“是谁？”

“乌荷。”

顾大娘和顾大伯突然失了言语和表情，过了好半响，顾大娘突然举起手朝恒生脸上狠狠的扇去。

啪——啪啪——

“娘，”浮生吓得抱住顾大娘不停挥舞的胳膊，问道，“你做什么？”

“你听见他刚刚说的话了吗？啊！”顾大娘怒不可遏，指着恒生的面门，气得嘴唇哆。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告诉她，他把他哥的女人放进了心里。她怎么能容忍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浮生，去，”顾大娘挺直脊背，当机立断，“告诉夏掌柜，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我答应了！”

“娘——”

“你不去是吧，行，我去！”顾大娘挣脱浮生，再一脚踢开恒生，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娘，”恒生爬起来想追上去，顾大伯叫住了他，“恒生，爹问你，是这个家重要，还是乌荷重要？”

零伍贰

是这个家重要，还是乌荷重要？

娘说，恒生，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你都不能娶乌荷，你只能给宋家一个交代。别说娘狠心，娘不是不心疼你。娘就是太心疼你了，才恬不知耻的想让宋小姐给你做媳妇。宋小姐人好，心好，家事好，最重要的待你也好。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能看上我儿子，顾家真祖上积了德。比起又笨又蠢，一无所有的乌荷，宋小姐可以给你富贵前程，能让娘和你爹，咱们一家子体体面面的生活。恒生，爹娘的下半辈子是凄风苦雨，还是颐养天年，可都指望你了……

爹说，恒生，小乌荷好，你对她有心思，爹能理解，可旁人理解不了。你若倾慕别家女子，爹姑且还会拼着一口浊气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