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恒生,小乌荷好,你对她有心思,爹能理解,可旁人理解不了。你若倾慕别家女子,爹姑且还会拼着一口浊气帮你争上一争,可你思慕乌荷,爹万万不能答应。爹总不能拼了老命和宋家抗争完还要受别人的耻笑,'Zei8。Com电子书下载:。 '说爹的儿子把他哥哥的童养媳娶进了家门,你让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哥说,恒生,宋小姐若一口咬定你拐骗在前,逼迫在后,凭着宋家的背景人脉,这场官司咱们打起来颇为艰难,就算咱们最后胜了,也会落地一个惨烈下场。但只要你愿意,哥定会想办法帮你赢下来,让你娶乌荷。
家人的话,言犹在耳,恒生只觉得这像一场大梦似的,昨天,他还欢欢喜喜的带着乌荷回家,想让两位老人同意他们的婚事,而今天,他就要在乌荷和顾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真难啊!
西厢房中,青衣鼓起勇气告诉了乌荷顾大娘的决定。
乌荷先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青衣一眼,接着默默的垂下头去,自言自语道,“大娘还是觉得我比不上宋小姐吗?”
青衣鼻子酸酸的,不知该怎么和乌荷讲。
乌荷见青衣不说话,又问,“青衣姐姐,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如宋小姐好?”
“不是。”青衣道,“你很好!”
乌荷是她见过的心眼儿最实的姑娘,她或许有些傻有些蠢,但她的心很干净,不会算计,不会争抢,甚至连撒谎骗人都做不到。她若想对一个人好,就巴心巴肝对人好,也不会计较谁多一点,谁少一点。
外边的人通常把这样的人称为傻子,可这样的傻子又人人都觉得好。
“青衣姐姐,”乌荷艰难的笑了笑,“你定是哄我的,若是我比宋小姐好,大娘为什么不要我做恒生的媳妇儿呢?我知道她嫌弃我什么,她觉得我傻嘛!”乌荷扯了扯嘴角,想要再笑一笑,终是没做到。
乌荷埋下头,悄悄红了眼眶,“……青衣姐姐,其实我不傻的,我就是笨了一点儿而已,可大娘她总不相信。她为什么不相信呢?”
乌荷皱着眉头,像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我明明可以做好大娘的媳妇儿,我看过村里别人家的媳妇儿都是怎么做的。他们给公婆做饭,洗衣,买东西,有时候会说说话,有时候也会吵架……这些我都能做到,而且我还不吵架。可就算这样,大娘也还会凶我。我听了她骂人的话,心里其实很难受。龚师傅说,如果不开心了,就要拒绝别人。可我不能对大娘说不,她把我养这么大,就像我的半个娘亲,娘亲不喜欢女儿,女儿也应该对娘亲好的,对不对?”
“乌荷,大娘不是不喜欢你。”青衣摸了摸乌荷的头,努力挤出一副笑脸,宽慰这个敏感脆弱的傻姑娘,“大娘遇到了难事,宋小姐她伯父要恒生娶宋小姐,否则就要把恒生送进大牢关起来。大牢你知道吗?那里很黑,很冷,吃不饱饭,还要天天挨打……就算有一天从里面出来了,外头的人都会瞧不起他的。大娘不能看着恒生坐牢受苦,你也不想的是不是?”
乌荷深深的看了眼青衣,默默的答道,“对,我不想。”
“所以,就只能让恒生娶宋小姐,这样的话,恒生不用坐牢,你浮生哥哥也不会为了你们的事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这样大家都会好了吗?”乌荷巴巴的问道,青衣点点头,“这样大家都好。”
乌荷抿抿嘴巴,呜咽着靠进青衣怀抱里蹭了蹭,“青衣姐姐,大家都好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娘,怎么办呀,恒生以后再也不能哄乌荷,再也不能对乌荷好了……
恒生去找乌荷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肿着红通通的小兔子眼睛静静的坐在窗户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恒生压下心中的酸涩,推开门,然后微笑,“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乌荷抬起头,呆呆的看了他一眼,揪着两根手指头道,“青衣姐姐说要给我煮面条,我在……等她……”
“哦。”恒生随口应着,走到乌荷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恒生明亮的眼眸中,柔柔的,很温暖,很好看。乌荷鼻子又开始酸了,慌忙的别开眼。
“乌荷。”
“嗯……”
“我们去摘野刺果吧。山上的野刺果熟了,红红的连成一片。”
“……好……”
乌荷已经很久没和恒生一起出来走走了。
太平村的风景很漂亮,空气也很新鲜。
小的时候,恒生常常带她去和村里的孩子们胡闹,那是她第一次拥有了那么多玩伴,再大一点,恒生去了安平县,可每次回来,也还会带着她四处转转,这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去河边柳树下坐坐,去山林里捉两只兔子,或者去北坡上摘些漂亮的野花……
那时候他们都还没长大,那时候他们还可以当着大人的面一起手牵手。
而现在,他们长大了,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牵手了……
乌荷默默的痴望着走在身旁的恒生,他长的很好看,明亮的眼眸,浓密的睫毛,一管挺直的鼻梁正直而善良。他这副样子,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所以会有其他姑娘喜欢他,而且他的性格也好,爱笑爱闹,不发脾气,不欺负人,对谁都会有说不完的话。
他可真好呀!会哄她,会逗她,会宠她,也会爱她……
乌荷伤感的收回目光,道,“恒生~”
“嗯?”没有回头,没有停步,只直直的平视前方。
“我喜欢你。”
恒生嘴角上扬,“我也喜欢你。”
“恒生~”
“嗯?”
“你喜欢我吗?”
恒生牵起乌荷的手,毫不迟疑的答道,“乌荷,我喜欢你。”
乌荷眼角发酸,“恒生~”
“嗯?”
“我不能嫁给你了。”
“……”恒生没说话,握着乌荷的手用力的紧了紧。
“恒生,我不能嫁给你了。”乌荷又说了一遍。
“为……”喉头哽咽,恒生费了很大的劲才嘶哑的问出口,“为什么……”
“你知道的。”
乌荷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心里酸酸的,红通通的眼睛也遮上了一层化不开的云雾。
恒生,是乌荷太没用了,是乌荷太笨了,乌荷什么也做不好。乌荷曾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去让大娘喜欢上乌荷,可是都没用,不管乌荷多孝顺大娘,对恒生有多好,大娘都不会让乌荷做恒生的媳妇儿。大娘要给恒生找的媳妇要有很好的家世,要有很美丽的相貌,还要很聪明。这些乌荷都没有。
恒生,乌荷太平凡了,乌荷也太渺小了,乌荷争不过宋小姐,乌荷只会拖累恒生,给恒生带来麻烦,让大家都不开心。乌荷不想这样,乌荷不愿让恒生,让哥哥,让青衣姐姐,让大娘和大伯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乌荷只想大家好好的,恒生好好的……
“乌荷,对不起……“恒生的眼泪一下子奔出了眼眶。
“没关系的,恒生,”乌荷举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然后展开双手,在蓝蓝的天空下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米牙,“恒生,你抱抱我吧。”
“好!”恒生揽着乌荷的腰,像过去很多次一样将乌荷揽进怀里,用力的抱着她,紧紧的把他的乌荷压在自己湿热的胸口上。
“恒生,你以后都不能抱我了是不是?”
“……”恒生不出声,双手越发的用力。
“恒生,我能亲亲你吗?”
“当然能……”恒生用手胡乱的抹了抹脸,然后抬起头,故作轻松的道,“你想亲哪里?”声音嗡嗡的,透着浓浓的酸涩。
乌荷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不贪心,只碰一下嘴巴,就一下。”
“好,多少都行!”
乌荷笑了笑,踮起脚尖将沾满苦涩泪水的唇轻轻的印在恒生同样潮湿的唇瓣上,久久的,小心翼翼的,触碰着……
“恒生,我会记得你抱过我,你也要记得我亲过你。”乌荷喃喃的说道,“以后,我们就不能这样,再也不能了……”乌荷挣脱恒生的怀抱,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恒生哥哥,我不和你去摘野刺果了,它太酸……”
话未说完,乌荷提起裙子,逃也似的飞奔回去。
恒生愣在原地,耳边一直回荡着乌荷最后一句话:
恒生哥哥,恒生哥哥……
她从来不曾叫过他哥哥,在她心中,哥哥是浮生,是用来尊敬的,是用来感激的,而不是用来……爱的……
心口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的击打,沉闷的疼痛有如细密的钢针刺入五脏,绞的一颗心痛到窒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恒生拽着胸口痛苦的弯下腰,“乌荷……”破碎的悲鸣从喉间溢出来,他把他的心丢了,他把他心爱的姑娘弄丢了……
乌荷憋着气跑回家,一进院门,她便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呜……呜呜……”
早就等着收拾她的顾大娘气冲冲从屋里走出来,“嚎丧啊!皮痒了是不是?”
“哇……呜……”乌荷哇哇大哭,仰着头无助的哀泣,“大娘,你别……别打我,我不做恒生的媳妇儿了,我要回家,我想我娘了,我要回家……呜呜……”
零伍叁
虽然乌荷说不缠着恒生了,顾大娘还是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在她看来,定然是乌荷把自己的乖儿子勾了去,因此放开了眼睛,专门盯着他们,以至于宋家派媒婆来议完亲,他们都不再单独说过一次话。
媒婆来了之后,顾家就时不时有外人进进出出,一会儿是裁缝店的师傅,一会儿是绸缎庄的老板,一会儿是金器铺的掌柜……前前后后,络绎不绝。
他们都是宋家请来的,为了让宋大小姐的喜事足够体面,他们自己找了各大店铺,自己准备了一些聘礼,他们甚至还想在顾家办个小的,然后回安平县办个大的。
对于这一切,顾大伯什么也没说,他觉得自己像在卖儿子,而顾大娘呢,高兴的就差亲自去给宋先生磕头了,至于恒生,他一直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好像这亲事不是为他举办的一样漠然。
乌荷看着这些,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羡慕,可更多的却是难过,家里堆的东西越多,说明恒生离她越远了。
乌荷难过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然后在某天夜里被梦中的唢呐声惊醒之后,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恒生和别人成亲,她会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哭一场,那时候顾大娘定然不会放过她,而宋小姐也会记恨她的。
如果不待在这里,那她去哪儿呢?乌荷想破了脑袋,除了回家,她没有第二个去处。
其实回家也好,可以见到娘,娘不会打她,也不会骂她,还可以见见小骨头,他现在长大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搂着他睡觉的姐姐……
乌荷越想,越思念家人,她觉得自己若回去的话,至少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第二天一早,乌荷就开始收拾行李,她的衣服很少,东西也很少,因此很快就打好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包裹。
青衣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去找恒生。
神情憔悴的恒生不过片刻就冲了进来,看了眼低着头的乌荷和她怀中的小包裹,翕动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衣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你要去哪儿?”
乌荷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他。
她最近总这样故意避着他,见面的时候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瞥向一边,可有很多次,她又会趁他不注意,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他,若他猛的回头,她往往会呆愣一下,然后不自然的把头撇开,就像现在:
恒生捉住乌荷偷偷瞄过来的眸子,明知故问,“你要回家吗?”
乌荷瞥向窗外不吭声。
恒生道,“乌荷,你过来。”
乌荷飞快的瞟了他一眼,迅速的垂下头,“我站在这里就好。”
恒生叹口气,走到她面前,乌荷抱着包裹,往后一退,拒绝他的靠近。
恒生心口一滞,“乌荷,你别这样,你看着我,我们好好说说话。”
乌荷摇摇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了半响道,“……我不看你。”
“为什么?”
“会……会难受……”
恒生鼻子一酸,仰着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他不怪她,是他选择丢开她的,她怨他拒绝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乌荷真的这样明明白白的拒绝他,他心里又跟刀戳似的难受。
“不看就不看吧,”恒生深吸口气,大力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哽着嗓子问道,“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
乌荷偏头躲开,想了想,道,“大概记得……”
“大概?”恒生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说说在哪儿?”
“……在……在玉泉山……”
“你知道怎么去吗?”恒生又问。
乌荷鼓着腮帮子,像是被人戳穿了小把戏的小丑一般狠狠的瞪了眼恒生,“驿站的师傅知道。”
恒生被她吼的一愣,回过神来却又觉得酸涩,乌荷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了。
这样的乌荷就像昨天叫他恒生哥哥一样,让他感觉很陌生。
“乌荷。”恒生伸手插进乌荷的头发想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乌荷啪的甩掉,伤心的道,“不能了,昨天说过以后都不可以的……”
“别闹了……”恒生无助的看着她,“别再胡闹了,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行吗?”
乌荷摇了摇头,“我不能待在这里看你成亲。”泄气的往凳子上一坐,眼睛一眨,红了眼眶,“待在这里我会难受。我最近老做噩梦,梦到你成亲了,你不理我了,还梦到大娘骂我小狐狸,拿着棍子追着我打……好多次我都哭着醒来的,”乌荷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我一醒来就看见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然后就想到你要和宋小姐成亲了,你以后再也不能哄我,抱我,逗我开心了,我就更难过……我要是不走的话,一定会伤心死的。”
“你回去就不伤心了吗?”恒生道,“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我都会伤心的。”
呜……”乌荷扁着嘴巴,“你伤心了,宋小姐会陪着你,可我伤心了,你却不会陪着我了……我要回去,回去的话还有我娘,我弟弟,我娘虽然偏疼小骨头,但她不打我,也不骂我,可我留在这里,会挨打也会挨骂,大娘老嫌我笨,你和哥哥若是都走了,她生气了要打我骂我就没有人拦着了……”
“不会,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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