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段时间,营帐之中的段云苏已经施好了针。那细长的银针直接扎在头颅之上,这可是十分危险的动作,也怪不得要清了一干人等免得受了干扰。孙大夫惊叹一声,眼都不眨的看着,生怕错过了半分。
这便是失传了的针灸之术?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是在是幸运了。怪不得太子力荐此人,这小兄弟还真是有着大本事!
一段时间过后,段云苏收回银针想要开方子,孙大夫急忙将笔墨送上。段云苏道了一声谢便直接落笔,写了半道却突然顿住:“孙大夫,军中何处放置药材,我能否过去看看。”
如是营中缺了自己想要的药材,那可是麻烦了。也不知当初自己给司徒莫画的药谱如今是否传来,就怕药馆中的药依旧是不齐全,那真是难办了。
孙大夫见了段云苏方才的那手法,便知此人是杏林高手,再说这是太子请过来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如此一想便答应了下来,安置好霍启便出了帐帘。
因知晓赵贺辰要在军中同士兵训练一日,段云苏一个人回了帐营也是无趣,便直接呆在了军用医营中。孙大夫为医三十余载,段云苏与之交谈学到了不少。见段云苏年纪轻轻为人也谦虚,对医术的领悟更是强,孙大夫心中欢喜,不禁聊了开来。
医营中的药材大致准备妥当,那治疗刀剑之伤的药粉药丸最多,段云苏随手打开一药瓶,倒出一颗仔细看着,又轻嗅了几下。
医营中不止孙大夫一人,有人见着段云苏左看右看心生不喜,见她动起了东西更是眉头一皱,只是想着此人是太子请来的也不好多说。
豫州的冬日夜晚来得特别快,段云苏正看着整理过的军疗记载,抬头见天色昏暗。想起帐营中的霍叔,还要再去把把脉,便向孙先生告辞离开。
营帐之中已经点起了蜡烛,豆大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霍萤正在给他父亲盖好被子,见着段云苏进来,一反今日质言和不喜,起了身乖巧地行了一礼。
段云苏挑眉,走至床边从被中拿出了霍启的手,细心听脉。
霍萤见她不理会自己,有些急了,一见段云苏停下动作,便说道:“苏公子,今日是萤儿不对,实在是萤儿太过关切父亲了,还请你能见谅。”
一天下来,难不成这人还能转了性子?段云苏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只见她一身绯色衣裳,冬日穿着虽多,但也挡不住那婀娜的身子,杏眼樱唇倒是个小美人。
这么个女子能在军队中四处转悠,也不知多少士兵心里惦记着。段云苏突然间十分满意赵贺辰替她准备的男装,这地方还是低调些好。
那霍萤见段云苏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脸上摆上了得体的笑容,心中却是暗自得意,转眼忘了自己方才还在致歉,直接问出自己惦记了一整天的问题:“苏公子与江公子一同前来,你俩可是相熟?”
段云苏一挑眉:“自是相熟。”同床共枕娃都生了,能不熟么。
“那江公子他……可曾娶亲了?”霍萤微红着脸,一副紧张的样子。
段云苏看着她那攥紧的袖子,还有不自觉地揪着的那手指,再看她那娇羞扭捏的神色,脑中神经一跳,轻笑出声:“早娶了,怎么了,霍姑娘可是对那江公子有意思?”
“苏公子莫要胡说,萤儿不过是问问。他与堂哥关系似乎不错,我便好奇了一下。”霍萤听到段云苏的回答,心里边有些失落,可是一想到那身影,自己又忍不住的期待:“赵公子娶了哪家小姐,长得定是不错罢?”
娶了谁?这不就在你眼前么?段云苏嘴角一抽,这人居然在她面前打起了赵贺辰的主意,真是让人汗颜。
“京城的官家小姐,听说长得不错,怎么了,霍姑娘这是动心了?”段云苏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可惜了,你这过去了也只是当妾,怕你父亲和堂哥不同意罢?”
“妾”字让那霍萤的脸霎时绷住,她一千金小姐,怎么能当妾呢。不过……霍萤心思转了一道又一道,想着赵方与父亲之前的话语,心中突地一亮。那京城官员大多是二皇子的人,江公子能过来便是与她堂哥一派,那江公子与他妻子娘家不合,这感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罢?
段云苏看着霍萤瞬间又亮了起来的脸色,好生一阵无语。赵贺辰一清醒便招惹来了桃花,待自己回去帐营,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霍姑娘莫要翘想了,江公子与他妻子感情极好,孩子都生了,你那点心思赶紧的收了起来,不然什么后果,我可也不敢保证。”段云苏直接站起身来,脸色微冷。看在这人是赵方妹妹的份上,自己便先给你留着两分脸面,在加上如今形势特殊,自己也不好将关系闹僵。
只是,若霍萤还是那想法,可就怪不得她了。翘想着自己丈夫的人,这烂桃花怎么都得要掐碎了!
见段云苏突然间冷下来的脸,霍萤有些不明所以,原本还好好的呢。喜不喜欢,也是江公子的私事,这人怎么就管这么多。
回到自己的帐营,段云苏直接将手上的物事往桌上一扔,“嘭”的一声闷响。原本在看书的赵贺辰抬起头,被娘子这黑沉的脸色给唬了一跳,想了想今日段云苏去过的地方,沉声道:“可是那军医给你脸色看了?我这便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段云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做声。
赵贺辰一见娘子这表情,懵了,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谁惹了娘子不开心?”赵贺辰脸色一沉。
“你还看得出我开不开心了?”段云苏阴声怪气道:“谁敢惹我不开心,只是某人长得太俊,我这没人看上的自是有些失落。”
赵贺辰的脸也跟着黑了:“谁敢看上娘子你,我就去把谁给撕了!”除了他,谁也别想翘想他娘子一分一毫!
“好啊,就许你自己惹桃花,我这被人看看就不行?”段云哼了一声。
赵贺辰一个头两个大了,娘子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一整天都对着一群粗莽汉子,什么时候惹桃花了,真是好生冤枉:“娘子,为夫可是绝没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
“你光站在那便行了,还用去做什么。”段云苏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赵贺辰急了,上前一把抱住段云苏:“是谁在你耳边嚼舌头了?”
“放手,我可是要歇息了。”段云苏挣了几下,见赵贺辰越发用力,怎么都不肯放开,哼了一声:“你那霍妹妹可是在想着你呢,缠着我作甚。”
赵贺辰闻言心中一亮,总算是知道段云苏生气的原因了。只是霍萤是谁?赵贺辰想了半晌总算想了起来,似乎除了他娘子,军中还有一个女子。看着段云苏气鼓鼓的样子,赵贺辰心中一动,那黑沉的脸色一散,霎时间明朗了起来,笑道:“娘子这是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你全家都吃醋!”段云苏伸手一推他胸膛。
赵贺辰双手使力紧紧将人给圈住,看着酸溜溜的段云苏,桃花眼笑意更甚:“娘子不就是我家里的么,还说不是吃醋。”
段云苏一噎,狠狠地瞪着他一眼,
“娘子,有了你我岂会再看上他人。”娘子吃醋了,为何他该死的这么开心?
段云苏下巴一抬哼了一声:“没有我你就可以随便喜欢别人了?”
赵贺辰哭笑不得,娘子这是无理取闹呢,可是这模样自己真是喜欢的紧:“不喜欢,除了娘子我谁都不喜欢。”
赵贺辰说完,低头擒住了那嘟得能挂酱油瓶的小嘴,深尝浅啄一番纠缠。
段云苏这醋也吃够了,本就是那霍萤一厢情愿,自己忍不住吃起了横醋。她相信着赵贺辰的心意,但有时候该说明白的还是要说明白。
她直接环上赵贺辰的脖颈,那主动的模样让赵贺辰心神一个荡漾,大手正探到了腰间,舌头便被狠狠的一咬,霎时间把神智给痛了回来。
“娘子,你好狠。”赵贺辰幽怨道。
段云苏将他给推开,听着他大舌头的声音,笑意盈盈道:“我要洗浴,相公可要好好的给我把着帐门。”
也幸好帐中有个赵贺辰,若不然在这全是男子的地方,自己可是连洗澡都不敢了。
一听到段云苏要洗浴,赵贺辰眼睛一亮,直接将水打来,一本正经地守着门,眼睛却是往自己娘子身上看,心里乐得很呢。
段云苏岂知,这最难防的,还是“家贼”呐。
119 断袖之癖
三日过去霍启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赵贺辰每日陪着段云苏去霍启的营帐,见她喜欢同孙大夫讲论医道,看完霍启之后便又将人送去了孙大夫所在了军医帐营,自己最后才赶到了兵中操练。
孙大夫这两日瞧着,忍不住感叹一声:“小兄弟,那江公子对你可是上心,你与他什么关系?”
“至交。”段云苏笑意道。
孙大夫狐疑地看向赵贺辰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段云苏,暗叹一声果真是他老了么,这年轻人的心思越法弄不懂了。两个大男人的,便是至交也不用这般上心罢?两人除了正事都是形影不离,找到一个定能看到另一个。
也不怪孙大夫这行医之人认不出段云苏的女儿身,若不是隐藏的极好,赵贺辰也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呆着。
营中其他大夫对这段云苏没多少想法,他们被选来当军医的,哪个不是千挑万选。这段云苏直接进了来,心里边不服肯定是有,可毕竟这人是太子让来的,自己不好得罪;再者,这人行事也规矩,性情也还好,倒没有什么让人反感的地方,于是便不冷不热的处着。
他们想看看,这小小年纪的公子,是否真能将他们措手无策的霍启给治好了!
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士兵操练喝喊之声,把弄着药瓶的段云苏心中一动,突然想看看那边的状况。
看着手上并没有要忙活的,段云苏走出了帐营,朝着那声音寻去。
操练之地在那山间的平地上,两边皆是环住的山背,北风从中呼旋而过,士兵手执长矛气势赳赳。见有人过来,那看守的士兵横枪一栏:“你是何人?”
此时正好有士兵巡列而过,那兵长见到段云苏,说道:“这是太子请来的大夫,可是找主子有事?放进来罢。”
段云苏向他颔首致谢,往里走里边阵阵对打的声音更是响亮。那靠边高起的砂岩被筑成了高台,赵方与赵贺辰正站在台上,旁边还有不少将领。
一见到段云苏,赵贺辰二话不说便下了来:“过来了?霍叔的情况如何?”
“还是那般。”段云苏看着台上的将领都看着自己,突然间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这地方自己就这么进来了,又无要紧的事儿。
赵贺辰似是看出她心中想法,直接将人给带上了高台:“你看看,觉得可还好?”
段云苏看了下去,场下的士兵正在对打练战,那招式实在,个个精神饱满,眼前的景象让人心潮一热也跟着激昂了起来。
“你们往日的训练都是这般?”段云苏问道。
“平日都要训练体力、发射弓弩,还有步围和阵法。今日对敌互战,是想着让士兵添些对打的经验。”
段云苏了然地点点头:“既然军队都是这般训练,那二皇子的兵马也差不多是这模样,若我们练出个比他们凶狠的部队,倒能大占优势。”
“小娃儿红口白牙说得倒是轻巧,你想到的我们自是曾想过,只是训兵之道岂是这般容易。”
说话的正是军队里的参将,姓余名百戚,平日里训练着兵马,听段云苏说得这般轻巧忍不住出言辩驳。
段云苏轻笑一声,倒也不放在心上。这余百戚大半生都呆在军队之中,琢磨的当然比她多,再者她的确是没经验的,被说了也正常。
只是理论与经验并不相悖,她知道的,并不一定不可行。
“晚辈行医,自是没余参将这番本事,我也曾翻阅兵书,其中之事略知一二。只是在你们这些经验老到的前辈面前说话,怕是贻笑大方罢。”段云苏说道。
“既知是贻笑大方,那便别在说出来,咱都是这么个训练的法子,敌军也强不到哪里去。”那余参将冷哼一声,他带出来的兵马,虽说不是百战百胜,但当年随霍将军上阵杀敌,也是威猛的紧。
余参将身边的络腮胡男子司马魏嗤笑一声,对他这说法并不苟同。他与余百戚常年相处,这人的性子清楚的很,勇猛之余却有些恃才傲物,但因才华甚是出众,所以一直担着这练兵的担子:“余参将,小兄弟自谦的话,你还真是听不出来?百家各有所见,你就见不得别人有些看法?小兄弟尽管说,老夫听着。”
“放屁!这两人不过是过来替霍启治病的,还来这练兵之处做什么。仔细治好了病才是正经。”余百戚梗着脖子顶了一声,看着赵贺辰与段云苏的眼神,似乎并不怎么欢迎。
赵方一见这司徒魏和余百戚又争了起来,无奈地上前劝道:“这两事并不相冲,我看也没甚不妥。”
“少主,虽说这两人是太子让来的,但你也不必折了自己的身价去附和两人。”余百戚斜睨着两人一眼:“看这身子便知不是军队中历练过得,怎么能在此空口说白话。有本事的便将那阵设好,老夫便承认了你的本事!”
赵方脸色不愉,旧部之中就算这余百戚的性子不讨喜了。兵队训练阵法岂会那么容易,他们参详了数月依旧没得出个结论,赵贺辰又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
他正想反驳了回去,却见赵贺辰看了段云苏一眼,负手身后,视线落在了那操练中的士兵身上,冷声道:“我便应下了你的话,若是我将阵法设了出来,余参将,你又怎么做?”
“我便跪下来同你们赔罪,裸着身子在军营跑上十圈!”余百戚根本不认为这人能做得到,不在意地说道:“若你做不到,便直接从这军中出去,我霍家旧部也不再接待你!”
“余参将可要记好了,赵方你就做个见证。”赵贺辰淡声回应
司徒魏见这两人直接说定了,心中一突。这两人闹僵了对他们和太子都无好处,这余参将实在是太过鲁莽了。相处几日,他也看见了赵贺辰的本事。此人的武功虽不算最强,但脑袋比他们的都要好使,善于谋划、握筹布画,不是寻常人能比。
几日的光景,余百戚依旧看这突然进来的赵贺辰不顺眼。此人一来便得了各人的重视,连自己的少主都是仔细伺候着,说到底了不过是心存妒忌,今日见着机会便打算压压他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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