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送的信。”秦贞身穿白粗布裤襟,外罩斜襟孝袍,腰系孝带,脸色平淡,居然瞧不出哭丧过得痕迹。
看着堂中其他之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总得要有一人为段老夫人哭上一声罢?这每个人都低垂着头,堂前静悄悄。段云苏心底冷笑,果真都是一群冷血之人,还是熙国本就有这不用哭丧的规矩!
“你送去作甚,是想叫她来看我们的笑话?!”一角上的二姨娘同是披麻戴孝,站了起来朝段云苏一声吼骂,眼中含毒。
段云苏看二姨娘比前次见着要憔悴的容颜,暗想着秦贞是否已经下药,今日居然还知道要朝她吼?
“你们的笑话我一直瞧着,今日若不是给逝者一个体面,你以为我愿意踏进这地方?”段云苏冷声道:“死者为大,你们这时候还想继续闹?”
“你给我跪下!”段常在朝着二姨娘大骂。
“跪她?我呸!死了好死了好!我已经忍她好久了。还有你段常在,你官丢了也就算了,还害我女儿没了荣华富贵!”二姨娘看见人都能开骂,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人是受害者。
“来人,将此人给我拉下去!”段常在突然间就红了眼。
那二姨娘一听,一把挣开想上前抓她的人,居然朝着段常在开始一顿拳打脚踢,状如癫狂:“谁敢动我!我女儿是最受宠的锦妃,以后还是皇后,谁敢动我!”
二姨娘个猛地转头,眼睛瞪得死大,毒毒刮看向秦贞,又盯着地上的姨娘,手一指又叫又骂:“你!我第一个让你死。还有你们,我是将军府的主母,你们都去死!”
二姨娘哈哈大笑,神如疯癫。秦贞幽幽出声道:“老爷,我早说了二姨娘已经疯了,你这可信了?”
段常在黑着脸看向胡言乱语的女子,眼中满是厌恶之色:“将人给我关起来,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丢人我丢人?”二姨娘突然凑了到段常在眼前,发丝已经被她挣得凌乱,嫣红的指甲掐上段常在的脖颈:“你不是说过我最美的么?你为什么要娶宋婉君,你为什么要娶秦贞?你个负心汉,你也给我去死去死!”
段常在的脖颈被指甲深深刺进瞧见了血色,脸色正一点一点的发青。地上跪着的姨娘一见二姨娘疯狂的模样,悄悄的躲到一边,居然没一个人上前解救。
段常在震怒了,狠狠地想掰开那人的手,没想到这个疯婆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求生的*刺激着他,段常在抬脚往她小腹上狠狠一踹,抓着她的头发,连着自己一起往柱上撞去。只听见“嘭”的一声在灵堂响起,二姨娘额上鲜血横流,掐着段常在的手慢慢松开,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
“将这贱人给我抬走,死了就直接丢去乱葬岗!”段常在死命地喘着气,目光凶残毫不留情。
秦贞冷眼瞧着,半晌说道:“老爷还是先回房上药罢。”
段常在一声冷哼,衣袖一甩直接丢下了这摊子事转身回房。
“大小姐,死者为大,虽然老夫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还是给她完礼送行罢。”秦贞说道。
段云苏淡淡地点头,再斗,也不必跟一个死人斗。她平静地上前上香,拜了一拜,也当作是这身子还血亲的一分情。
只是等到段云苏回头时,赵贺辰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话说段常在回了院子正坐下,突然眼前闪进一个影子,嘭的一声门和窗也被关上,屋内瞬间一暗。府上正有老人去世,段常在被这诡异的声响给吓到了,以为老夫人的魂魄还在,就差跪地上相迎了。
等他定眼一看,那人居然是赵贺辰,顿时老脸一红,怒道:“你个傻子!居然敢闯进我屋里来!”
“谁是傻子,段大人是在说自己么?”赵贺辰轻笑着走向前,幽深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你……”
“段大人不必惊讶,说起来本该叫你一声岳父,只是你这般待我娘子,还是算了罢。”赵贺辰走向桌前,悠悠地倒了一杯茶,当着段常在的面从怀中掏出一药瓶,将药粉抖落在杯中,拿起来轻晃了两下。
“你要作甚!”段常在大惊,死盯这那杯茶水,如见蛇蝎之物。他抬眼见赵贺辰清冷的俊容,震惊中带上一抹深思,突然间眼中尖光闪过:“原来你是装的!好你个赵贺辰,等我禀告了皇上,定治你死罪!”
到时候他没准可以因功抵过恢复了官职!
赵贺辰一眼就看透此人的想法,冷声一笑道:“你以为你有说出去的机会?”
“来人!来人!”段常在大喊着。
“不必喊了。”
“你……”
“段大人为何总是一惊一乍的模样,我有那么吓人么?”
赵贺辰笑得灿烂,只是这笑容在段常在的眼里那是穿肠的毒药。多年的官场经历让他强行稳住心神,想起近些事日朝上各派的种种争斗和今日他的下场,一个不敢相信结论生了出来。他颤抖着手指指向眼前之人:“是你将消息透露给了皇上?是你想谋算我将军府?!”
不,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将军府的符佩已经丢失?
“段大人。”赵贺辰笑了,幽深的眼眸却如幽潭森冷:“你以为这事能瞒多久?赵桓沂马上就要用上你段家的兵马,到时你不也是束手无策。”
“你胡扯!如今国泰民安,要不是你下黑手,要不是你……”段常在瞪大着老眼,红血丝渗了出来,异常的激动。
“段大人你难道不知道?”赵贺辰嗤笑一声,好心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成王要造反,你想躲都躲不过。”
段常在如被雷轰顶般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赵贺辰。他有没有听错,成王要造反?不行,他要赶紧进宫面圣,告诉皇上成王的阴谋!还有这赵贺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段常在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心肝儿漏跳了一拍。
赵贺辰笑而不语。
“不可能,你与太子不是已经被逼到绝路了么,你们没有兵马,你们是斗不过皇上的,你们都是痴心妄想!”段常在强装镇定,他要出去,他要奏报皇上,这样的消息定能让他官复原职,没准还能加官进爵!
“我是没有,所以要感谢段大人的相赠。”赵贺辰将一物事在段常在眼前一晃,
段常在当场僵住了,他看见什么了,那暗纹那符记,不就是他将军府失踪多时的符佩?他跌坐在椅上,扶着胸口粗踹着气。让他好好想想,为什么东西会在赵贺辰手上?
谁还知道符佩的事情?段常在脑中暗光一闪,想起当初府上二姨娘与五姨娘相斗之事,段云苏?没准就是她在装无辜装不解,暗地里早已将东西拿到了手?
没想到家中出了个彻彻底底的白眼狼!
段常在怒不可歇,狠狠地朝赵贺辰扑去,伸手想起将符佩夺回来。赵贺辰身子一闪,不等他出手,空中一黑影突然出现,一掌将段常在击倒在地!
段常在胸口气血一阵翻涌,“噗”地一声吐了口鲜血。他还未来得及挣扎起身,就见赵贺辰端起了桌上那下料的茶杯,朝他一步一步走来。
“我是段云苏的父亲,你敢害了我,段云苏肯定会记恨上你!”段常在撑着身子后退两步,却被那黑衣人挡住了后路。
赵贺辰的脚步一顿,后又继续向前,嘴角勾起致命的冷意,眼眸底下暗波汹涌,睥睨地看向地上之人:“谁说我要杀你了,段大人。”
他将茶杯往段常在嘴边靠近,段常在再也维持不了平日的镇定,惊慌地偏过头,抽手想将茶杯打落。身后黑衣之人一手锢住他动作,段常在眼睁睁地看着那茶灌进他口中,来不及扣喉催呕,身子一歪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青术,外面情况如何?”赵贺辰站起,负手身后沉声道。
“回主上,一切准备妥当。”青术拱手回话。
“传令下去,把将军府彻底包围,只许进不许出,等明日关进天牢!”
“是!”
赵贺辰淡淡瞥了地上的段常在一眼,手一挥,青术迅速将段常在秘密弄走,屋内又恢复了安静,若不是那落在地上的茶杯,似乎一切都没发生。
他蹲下身子捡起茶杯,凝望着碧绿的杯沿,轻声嗤笑。
外边的段云苏见不到赵贺辰,有些着急了。她走在熟悉的廊道上四处张望,期待能看见赵贺辰的身影。原本一切正常,段云苏却突然敏感地感受到空气一丝的不同,似乎隐约见有打斗的声音,一瞬间又被掩饰。
段云苏凝眉,试探地朝空中喊了声:“断尘,可在?”
没想到断尘还真的出来了,手中抱剑站在三米之外,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他抬眼看眼前女子,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
“附近有人在打斗,可是红楼的人?”
断尘暗暗一惊,夫人的感觉真是敏锐:“正是楼中兄弟。”
段云苏咬咬呀,好你个相公,打起来也不告诉她一声,今晚回房给你好好教育教育!
段云苏这边想着该怎么个教训法,那边就传来了赵贺辰的声音,只见他三两步上来,一把抱住段云苏:“娘子,咱家去。”
“不急。”段云苏推开他将他上下打量,抱手环胸道:“这么明目张胆,不装了?”
赵贺辰淡瞥了断尘一眼,一下明白了段云苏的意思,收了脸上嬉笑:“不必装,就算泄漏了出去,如今相公都有法子应付。”
段云苏眼睛微眯,看来即将事起了。
“我去同段余方交代两声。”他差点忘了,娘子上心的人,自己也要安排妥当。明日之事,让段余方先有个准备。
两人又逗留了小半个时辰,最终淡然地出府归家。
翌日,京中四处传言,段常在段大人畏罪潜逃,皇帝盛怒,即刻下令将将军府一行人打入天牢,追缉在逃的段常在,待刑部受审。
此时的段云苏正在仁和堂,她清点了购进的药草,仔细列出还需要的医用物品,交给了忍冬和甘蓝处置。仁和堂不久就可以开馆,不过……段云苏琢磨着如今状况,慢一些也好,不要赶上了动荡。
至于她听到将军府的消息,反倒显得镇定。畏罪潜逃?依她看肯定是相公暗中使了手脚,不过相公居然让段余方也关押进牢,也不知昨日他是否同段余方说好了。
段云苏回到府上,一进屋子,小宝就啪哒着小脚丫过来,一把抱住段云苏的腿,蹭了蹭软糯糯道:“娘娘抱抱亲亲。”
“让爹爹来亲。”赵贺辰从屋里出来,半黑着脸看着撒娇的小宝,整日要他娘子亲亲,这还得了!他见小宝躲去段云苏身后,弯腰大手一张,直接将小家伙给抓了出来,一把抱住,下巴就往小宝脸上蹭。
“爹爹坏,娘,要娘。”小宝被那浅浅一层青渣胡子扎得难受,他一只小手推着赵贺辰的脸,咿呀地挣扎着小身子,又蹬又打好没完没了,另一手还不忘挥动,奶声奶气一指挥:“阿乌阿乌,咬!不要爹爹不要爹爹。”
阿乌看了两人一眼,果断继续瞌睡。
“臭小子!”赵贺辰脸一沉,平日玩闹就算了,如今还敢指使狼来要父亲!他一手抱住小宝,一手真的啪啪地打了下去。再纵容他,真是要没法没天了!
“呜呜--娘、娘,爹爹坏!”小宝挣扎着身子,小桃花眼冒起了泪,小鼻子一抽就哭了起来。
“不许哭!”赵贺辰虎着脸沉声一呵。
小宝没见过这么凶的爹爹,他呆呆的看着赵贺辰,眼上挂着一颗泪珠,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缩着小手怯生生的又看了看。
段云苏心疼的想将小宝抱过来:“小宝还小,你别吓着他。”
“他胆子大着呢。”赵贺辰沉着脸,只是大掌却又忍不住摸摸小宝打了的地方。
段云苏看着小宝朝他伸手,心一软想要接过来,只是看见赵贺辰那脸色,还是生生顿住。往日他们是太宠着小宝了,趁着年纪小性子没定下来,也应该好好管教。赵贺辰今日一发狠,要是自己去拆了台,那以后小宝觉得有了靠山,父亲的威信就建不起来的。
小宝见娘亲居然不像平常一样理自己,“呜呜”地又哭了起来,不安的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黑亮的眼睛全是泪水。
那眼泪流得赵贺辰都心疼了,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些?赵贺辰伸手替他摸了摸眼泪,黑着脸说道:“不哭。”
小宝挂着泪定定看着爹爹,见他不打自己了,犹豫地抓住他衣襟,伤心的瘪嘴抽泣一会,奶声道:“爹爹不哭,爹爹美美的。”
赵贺辰额角一跳,什么乱七八糟的!
段云苏忙将小宝抱过来:“好了好了,这时辰小宝也困了,让他睡一会。”
好不容易将小捣蛋给哄睡了,段云苏才有空问起自己疑惑的事儿。她见赵贺辰依旧是皱着眉,猜想该是刚才打了小宝又心疼了,柔声道:“相公别想了,小宝最近越来越闹。娘亲心疼小宝凡事都顺着他,你这当爹的不凶点,小心小宝的性子长歪了。”
“要是让娘亲知道,可又要责怪了。”赵贺辰扯嘴一笑。
“当奶奶的都宠孙儿,你听着就是。”段云苏微惦脚尖在他唇上一吻,抚平他眉间的皱起,转移了话题道:“我还想问你呢,这两日从仁和堂回来,看见街上的士兵多了不少,可有动静了?”
赵贺辰搂着她的腰,轻轻地点点头:“赵桓沂已经觉察到了成王的打算,最近防备加强了。”
“知道成王要造反了?”段云苏吃了一惊。
“嗯,不过成王的具体打算却是不清楚,如今他已是草木皆兵。”
段云苏狐疑地端详这眼前男人,试探道:“不是你将成王造反的消息给告诉他的罢?”
赵贺辰勾唇一笑,伸手抚摸她那柔顺的秀发,随手将发簪抽了出来,看着那三千发丝一泻而下,轻吻一下道:“娘子真聪明。”
还真是他,段云苏抿嘴一笑:“相公这是想看两虎相争?这戏真够精彩的。”
“这些时日怕会惊变,娘子出门小心些。”
段云苏点点头。
这方刚刚说起惊变,转眼成王就有了动作,居然将矛头都指向了他们。
府里清静安乐,隔离了外边微妙的动荡。这天夜里,原本大家都熄灯歇息,突然间阿乌的一声狼嚎惊醒了众人。赵贺辰猛地从床上做起,脸色沉凝,直接下床套进衣裳。
段云苏也听到了阿乌不同往日的嚎叫声,她秀眉轻蹙,往小宝的屋里看去。
“小宝身边有红楼的人,娘子你过去看看。”赵贺辰留下一言推门出去。
屋外什么人都没瞧见,连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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