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定神闲。
瞬间反客为主了。
陆旭尧嘴角抽抽,也不干站着,自己坐下顺便给自个斟了杯茶。
世子爷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陆旭尧干笑道:“我说世子爷,大早晨的您过来就单单为了喝杯茶的?”
叶子睿牛嚼牡丹般将剩下半杯茶灌下,放下茶杯黑沉沉的眸子半阖道:“多尔济起兵了!”
陆旭尧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他走的是文举之路,可少时也是跟在陆总督身边,对战事也有一定了解,再加上还有个出身漠南蒙古科尔察部世子的好友对蒙古的事也知道一些。这么一想就明白叶子睿这么突兀说起来的缘由:“你可要回漠南?”
叶子睿腰背冷硬的挺直,削薄的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握着牛角弓的力道无意识加重,讥笑:“这可不是我要不要回的问题。”
陆旭尧放下茶杯,沉默一会儿道:“我看这次说不定是个机会,你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多尔济这人野心勃勃,从早年他弑兄夺得汗位以来就试图将版图往外扩张,不仅统治了外蒙诸部落,还征服了天山南路回族部落就可见一斑。当时朝廷忙着应对西川叛乱,无暇西顾,这无疑使得多尔济火焰嚣张。‘使臣之事’他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两年朝廷转过手来对付他,他蠢蠢欲动,还在毗邻的柯尔克蒙古之间挑拨离间。如今他起兵造反,朝廷根本没那么多心力去镇压,还得借助漠南的兵力,而近些年对朝廷应该更忠诚、更亲近的漠南,呵呵……”最后一句讽刺意味很重。
叶子睿所属的科尔察部不仅是漠南蒙古部落里地域最大,势力最强的一支,而且科尔察部地处与漠北蒙古临界之处,是守疆之族。不外乎朝廷看重,不惜将和硕淑惠公主下嫁给科尔察现任内札萨克多罗郡王特穆尔来稳固科尔察部落对朝廷的更忠诚和更亲近。
不过可笑的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叶子睿作为科尔察部落的世子却在淑惠公主过世后被一道圣旨召回京城,名义上说是世子,实际上说是质子也不为过。
朝廷一方面质疑科尔察的忠诚,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启用科尔察来阻挡多尔济的精兵,叶子睿的机会到了。毕竟比起现任内札萨克多罗郡王特穆尔,一个拥有半个皇族血统,又年龄稚嫩,能力不足的世子更好控制不是吗?况且特穆尔并不止叶子睿一个儿子,叶子睿要想要继承科尔察,不得不借助朝廷的支持。
陆旭尧想到了,叶子睿也想到了。他站起来摩挲了两下手中的牛角弓,扯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这弓还是先放我这儿。”说完大步流星离开了。
陆旭尧嘴角抽搐,抱怨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虽然这么说,可双眼却充满笑意。←_←这幅基情满满的场景是肿么回事?
第021章 宅于心计(一)
明秀和沈明嫣乘车回了沈府,沈明嫣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等下车时才注意到,相比与她这边儿孤单单的一辆马车,身边儿也就司琴一个丫鬟,明秀那边儿显然更热闹些。
不说前来迎接的沈府的下人,就是陆府那边押车的婆子丫鬟打眼看过去也有五六个,车里除了给沈府各个主子的拜礼,其余的都是这些日子明秀玩的穿的用的,零零总总也用了两大红木箱子装着。
沈明嫣见此越发不平和不甘,明秀张扬得意的笑脸在她看来越发的可憎,不平和不甘衍生的嫉妒像是有毒的花朵在心中蔓延。
而这种情绪在一路走来非但没有缓和,却更加重了,明秀灿烂的笑就像是小刺儿一样,总在膈应她。等到了荣禧院,沈母照旧慈爱的把明秀拉到身边揉搓一通,沈明嫣晾在下边儿,甚至觉得屋子头的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了些异样。
明秀嘴巴甜会说话,一会儿就哄得沈母笑的一脸菊花灿烂,“你在你舅舅家呆了七八天,可是住上瘾了,都不知道回家了?”
明秀嘟嘴无辜道:“祖母这可不能全赖我呀,原本我第二天就要回家来的,哪里想到二姐扭到了脚,这不七八天才算好全乎,我怎么也不能留二姐一个人在舅舅府上嘛。这不,我可是眼巴巴的等着二姐的脚好了,二话不说立马就回来了么。”
沈母淡淡的瞧了一眼站在下边的沈明嫣,道:“这事虽情有可原,但绝不能姑息,主子思虑不周,做奴才的还能不懂?这次就不罚你了,你且下去,明儿开始教养嬷嬷会开始教导你们几个规矩。”
沈明嫣的自作聪明让她扭到了脚,身边人一个不落的全都挨了责罚。
明秀回到自己院子,坐下来好奇道:“怎么瞧着,院子里好些个面生的婆子丫鬟?”
绣鸾殷切的端了茶来,笑道:“姑娘不在的这几日不知道,如今姑娘的身份不同往日,份例要往上升一等,三等丫鬟和粗使婆子各多了两个,如今姑娘可是要训话?”说完余光瞥了一眼站在绣凤身后错半步的面生丫鬟,瞧着打扮皆与沈府下人不同,难不成是……
“也好。”
屋里,明秀花开富贵红木椅上端坐,一溜的奴才前脚跟后脚的来到明秀跟前,按规矩不错分毫的给明秀请安。
如今明秀身边大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六人,若干无等的粗使婆子小丫鬟。几乎像身为嫡女的沈明雅看齐了,这就是身份转换带来的福利。
除了这些,明秀屋子的装饰摆设也高级起来,陆舅舅暴发户似的抬来的那几箱东西可不是拿到库房里发霉的。明秀浑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怎么高兴怎么来,文王鼎,匙箸香盒,汝窑美人觚……还有两边的一对高几上,茗碗瓶花具是鸟枪换炮,无一不精巧,无一不珍贵,比起之前‘寒酸’的摆设不可同日而语。
舅舅果然是亲舅舅。
一溜的奴才唱名请安,明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别说来这么久了,她除了四个大丫鬟面熟些,其余都是对不上的。心道:四个大丫鬟里,除了绣凤,彩云和彩霞背后有人,至于绣鸾,原本‘沈明秀’屋子的头一等得意人,只不过面上憨厚罢了。大丫鬟都如此了,剩下的这些小喽啰就更不用说了。
早在明秀初来乍到时,院里的奴才就想另谋出路,调换来的都是没门路可走的,可哪里想到三姑娘竟然撞了大运,傍上了那么大的靠山,没看到人家珠宝珍玩一箱箱的往院子搬么?转眼还成了嫡女,那些使了银钱找了管事调走的,可悔的不轻。
绣凤和拂柳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绣鸾心里咯噔一声,敛下心神,往前走了小半步道:“姑娘,可是倦怠了?是了,姑娘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车想来有些精神不济,对她们训两句立立规矩罢,瞧着她们也不敢有二心。”说着体贴的上前拿起银红色金钱蟒引枕垫在明秀腰后靠着,行动中何尝没有向其余人示威的意思。
明秀懒洋洋的靠着,对绣鸾示威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是没放在心上,听着这该是奴才说的话么?懒懒的扫过还跪在地上已有几炷香功夫的奴才,摆足了主子谱,方才示意拂柳近前来。
“这是拂柳,往后你们叫她拂柳姑姑便是了。”拂柳是大表哥指派来的,管家理事的好手,幼时从做大夫的父亲那里学了一些药理医理,只后来遭遇变故,被大表哥顺手救了下来,如今自愿梳了发做起了嬷嬷,就跟在明秀身边了。
绣鸾这才注意到,拂柳是梳了妇人发髻的,看着面色稚嫩,怎一来就做了管事嬷嬷?
“绣凤。”
“姑娘,唤奴婢可是有事?”
倚在引枕,明秀一努嘴,“你且同她们讲讲,省的日后没了规矩,我向来不耐烦这些的。”
绣凤在心里点头,这话不假姑娘向来不管事,往常才会被奴大欺主,如今不同往日,前有老太太照看,后有舅老爷舅少爷撑腰,谁还敢欺了姑娘去。同时心里喜意上涌,绣鸾示威又如何,不要以为那点子小动作没谁知道,姑娘这是放权给自己和拂柳姑姑呢。
上前一步脆声道:“姑娘的意思是在这个院里,各位只管各司其职,尽忠职守便是了,另外绝对的赏罚分明。若是哪里出了纰漏,谁犯了错处,自是绝不姑息,尽管舀了家规罚了去。做的好的,根据各自等级优良,自有不同的赏赐,姑娘绝不吝啬这些个赏赐的。”
跪在地上的下人神色一凛,皆诺诺称是。
拂柳得到明秀的授意后道:“今儿姑娘高兴,便有赏赐给你们。”拿了预备好的银子分派下去,就是粗使婆子得的也有一两,赶上她们好几个月的月钱了,众人个个喜笑颜开,感恩戴德不说。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招明秀手到拈来。
扫了一眼笑得依旧一脸憨厚,恭顺谦卑的绣鸾,明秀懒懒笑了。
后几日绣鸾伺候起明秀来比往日更添几分仔细妥帖,对上对上依旧是笑脸相迎,绣鸾是从沈母房里出来的,旁人都要抬举她三分的,往常那些同在沈母房里伺候的丫鬟俱与她交好,彼时更没少了走动。当年沈母不也是觉得她是个老实可靠的,才将她给了‘沈明秀’做了大丫鬟的。
只有明秀才知道她这个‘贤名’在外的大丫鬟到底有多‘老实’。
如今院子里的奴才皆由拂柳拉出来调教,明秀房里的事基本上都由绣凤打理,明秀就清闲了下来。不过她院里是清闲了,府中管家之事还在等着她。
说来也是因为沈夫人怀了孕,以不宜太过操劳为由,提议让府中几个姑娘管理府中中馈事务,有什么她们处理不来的再来找沈夫人或是沈母解决。
厨房、采买这繁杂事务没等其他人说,沈夫人就提了让沈明雅来管理,说是她有经验,性子又稳重,厨房采买这块儿繁琐交给旁人她不放心。沈母点头同意了,沈明嫣敛下眸谦让道:“明秀年纪尚幼,素来没接触过管家事务,往常我也随姨娘帮着管账的,不若这公中账簿由我来管,再者交际应酬怕是明秀不耐烦这些个,我也一并接过来罢。”
明秀摇着团扇,道:“二姐把我要说的都说了,罢了,那些我还真不懂,不如我给大姐打打下手,大姐可得耐心教我才是。”
沈明雅笑着点头,道:“也好,左右还有嬷嬷们帮衬呢。”
泾渭分明。
厨房采买这块儿本来是重中之重,所以沈夫人才将这块儿交给沈明雅来管理,本来还不悦明秀来参一脚,可看明秀平常只是点个卯,跟在沈明雅跟前并不插手,反倒是放下心来。
学习管家的同时,教导规矩礼仪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沈府这次请来了两位素有名声的教养嬷嬷,一位姓古,一位姓陈,都极是严厉重规矩的,教导姑娘们规矩时也毫不手软。
古嬷嬷原就是陆旭尧通过气的,到明秀这里不仅教导她规矩礼仪,顺带也将拂柳和绣凤回炉重造,就连明秀大肆将院子改成了练武场,射箭练剑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古嬷嬷都能给解决了。也不知道她同沈母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沈母就不干涉了。
深宫老嬷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沈明嫣受了不少苦,古嬷嬷和陈嬷嬷携了沈母的尚方宝剑,教导起来严苛不说,她的不少言行举止都被训斥,简直是苦不堪言。饶是如此,才管起家来不到十日,府里就传出二姑娘待下宽厚、驭下有术的贤名儿。
沈明雅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搁在桌角上的账册,眉头微挑,笑道:“且不说这贤名儿是否属实,单说明嫣想出来的这般新颖的记账方式也省了账房不少精力呢。听说还弄了个劳什子访客登记表,门房记录客人什么时辰来,什么时辰走等等的,闻所未闻,倒觉得十分新奇。”
明秀鼓着双颊,不满的道:“其他的我是不清楚,单说这登记表,那门房不还得认字,咱们府里好多仆役都是不识字的,照她这么一整顿,好些个仆役都得要识字才行。原本有条不紊的,让她这么一弄事倍功半不说,还差些乱了章程。真是不明白都这般了,二姐怎么还得了待下宽厚、驭下有术的贤名儿来,难道那些奴才眼睛都被屎糊了不成?”
沈明雅抿嘴笑道:“明嫣惯是为人宽厚,会做人,如今她又管着公中账簿、银钱发放,左右底下人也不会开罪于她,府中最不缺的就是那看风使向的小人,给她做起脸来也无可厚非。”
明秀眨巴着她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忽闪忽闪的,手托腮道:“大姐说的颇有道理,那起子小人最会随风使舵,那会儿我院里的奴才眼不错都找不着人,恨不得攀了高枝离了去,如今后悔了吧。”冷哼一声,“我还真不明白了,我才跟着大姐你管家几天,就有些奴才私下里编排说我尖刻小性儿,往前说我嚣张跋扈,如今倒改了词了。”
沈明雅皱眉,伸手点上明秀的脑袋,道:“还有这事?怎的你还不在意?我看府里的奴才该管教了,没得让外人说咱们沈府的奴才是非不分了。”
明秀笑眯眯的从沈明雅那里回院子,绣凤掀起帘子进来,气的脸发白,跺脚道:“真是太气人了,那起子小人最会嚼舌头,凭的说姑娘和陆表少爷过往甚密,行为不端,没个分寸礼节,这不是诋毁姑娘的闺誉德行么!简直是猪油蒙了黑心了,就是没什么还要诌出些什么,也不怕舌头生了蛆去。”
明秀攥着帕子,‘刺啦’一声,好好的锦帕被撕成了半截,不怒反笑:“原本说我刻薄小性儿也就罢了,如今倒蹬鼻子上脸了,当真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不成?原大姐说查出来是谁招摇滋事就打板子,我看这样黑心奴才就该一个不留卖到黑煤窑里做苦工才行。”
“拂柳。”
“姑娘?”
“这等子事我也不好麻烦舅舅,可大表哥在京城呢,大姐若是查不精心,左右大表哥有那等本事,我倒要看看谁敢背后编排。”
“是。”
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翌日拂柳出门一趟带了些姑娘家的小玩意儿并一匣首饰回来,回沈府时才进了角门,竟就见到赵林家的在那里站着了。
拂柳眉头一皱,赵林家的道:“虽说拂柳姑姑是三姑娘跟前的管事娘子,可咱们这家的规矩也是要守的,今儿撞见了,就到二姑娘那里说去!”说着上前就要拿拂柳手里的东西。
拂柳避开,冷笑道:“姑娘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
赵林家的是赵姨娘哥哥家的,赵姨娘这些年得宠,她一家子也跟着鸡犬升天,赵林家的跟着做了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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