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深夜,月光被房屋挡住,小巷两面的墙壁黑乎乎的一片,就算藏了人都看不出来,望着眼前黑黑的巷子,听着自己清冷孤寂的脚步声,胜兰不由得有些惧怕,连忙加快了步子往住处跑去。
一路有惊无险的回了住处,天色已经很晚了,大院里的住户们基本都睡下了,胜兰打开大门后,发现满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自己的房间里黑黑的没有一丝灯光,不知道李妈是不是熬不住也睡下了,她关好大门,一边小声喊着李妈李妈,一边摸索着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一阵劲风陡然袭到她身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一下子拽了进去,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猛然捂上了她的嘴巴,紧跟着一根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随之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冷冷响起道:“王小姐,稍安勿躁,我们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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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了展副官去苏州后,武兆铭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很担心胜兰的状况,却又一直脱不开身亲自过去,心中憋的火气上涌,整个人每都处于烦躁的状态。
他这个时候对别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可偏偏最近他父亲武督军不知道怎么想的,频频让他去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还透露出口风说想提拔他在军中的职务,惹的他两位兄长妒火中烧,表面上虽一如前往那样兄友弟恭热情拉拢,背地里谁都在防着他,不时的搞点小动作试探他的反应,弄的他烦躁之余又郁闷无比。
离开了父亲的书房,武兆铭一路大步流星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进房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苏州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吗?”
临时接替展副官职务的是一位姓黄的年轻侍卫官,他是从二等侍卫中直接提拔上来的,对许多事情都不太了解,办事时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闻言匆忙奔过来敬礼回道:“回六少,刚刚有封苏州来的电报,已经放在您办公的桌子上了。”
“哦——”苏州的电报,想必是和胜兰有关的,武兆铭顿时心中一喜,一溜烟窜进了房里,抓起书桌上那页薄纸就看,目光才一瞄到上面的字迹,整个人就僵住了,神色如遭雷击,一张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慢慢变的毫无血色,拿着电报的整只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六少六少,您怎么了……”见他情况不对,黄副官赶紧过来搀扶着他,连声急问。
“快,去备车,我要去苏州,连夜去苏州——”武兆铭怒吼一声,一把将黄副官推出老远,眼中充血模糊,攥紧手中那页薄薄的纸张,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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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金陵武家
死了,死了,她怎么会死,一定是骗人的,骗人的。不过是误上了帮派的船,自己的人已经及时追上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把她救出来,她怎么会死呢?
武兆铭怎么都不敢相信胜兰会死,他将手中的电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因不堪受辱,投水自绝……冲出数十里,面目全非,但经王小姐家仆确认……。
“不,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裂开了,疼痛随着一路蔓延下去,疼的他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细汗,脑中反反复复冒出了她又嗔又怒的美丽模样,虚幻如梦却又似触手可及。
他坚决的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却又被眼前的电报打击的喘不过气来,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冲击的他头都开始疼了。
慌乱中,武兆铭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转头却看见黄副官还站在门边没动,立马就愤怒了,狂吼一声道:“叫你去备车没听见啊!还不快去。”
“可是——”黄副官有些为难道:“已经很晚了,您明天还要奉督军的命令去查城外的驻军防务,这个时候走……”
“老子要走,谁拦得住。”武兆铭此刻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他双眼充血,额头青筋乱跳,怒吼着道:“再??孪氯ィ?献泳拖缺辛四恪!彼底啪腿ヌ脱?系呐淝埂?p》 “是是是——”黄副官才上任几天,没有见过武兆铭如此发怒的模样,见状顿时吓的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武兆铭自己也没有停留,他攥紧了那页电报纸,跟着黄副官大步走了出去。
知晓她的死讯,他早已心乱如麻,恨不能立刻就跑到那边查探情况,哪里还能注意维持冷静,他忘了自己此刻是在督军府,忘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暴露到父亲那里。
他一时失误,却酿成了后来的惨祸,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督军府内的下人们看见六少爷脸色怪异、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都不敢拦着,一个个躲在暗处探头探脑的议论纷纷,武兆铭这边刚上了车走人,那边消息就传到了武督军耳朵里。
武督军刚结束了一场军事会议回来,他穿着笔挺的戎装,配着绶带短剑,气势威严,闻言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有些愤怒的问道:“兆铭有说是什么事吗?”
他这个儿子聪明、果断、做事有能耐有魄力,颇有他年轻时的样子,可就是有时候太过任性,不听话的让他头疼,若不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一直晾着他,没让他早早参与进武家权力中心了,可是最近前头两个儿子的表现实在让他很不满意,他正有意栽培武兆铭,此时不愿意看到他犯任何错误。
“不知道,只听说是要去苏州。”管家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低头站了一会,又吞吞吐吐道:“前几天六少身边的展副官就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是先去了苏州。”
“苏州能有什么事情?”武督军想起自己治下的苏州目前平稳安定,市长和当地的驻军参谋长均是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每年的成绩都摆在明面上,根本就没有让人查的地方。武兆铭这么急着去苏州,肯定不会是为了公事,为私事的话——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着急?连自己交代的事情都不顾了连夜往苏州赶?
武督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吩咐身边的副官道:“联系苏州当地,叫他们注意下兆铭去苏州是干什么的,把情况详细的报告给我。”
“是——”那副官立刻抓起了电话。
于此同时,督军夫人陆氏也听说了这件事,她顿时坐立不安,有些忧心忡忡的道:“小六最近是着了什么魔了,我看他一直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们?”
“六哥能有什么心事?我看他就是一直懒散惯了,最近突然被父亲叫过去忙这忙那,没以前逍遥自在了,有点抵触呗!”回话的是武兆铭一母同胞的妹妹武兆淇,在武家排行第七。
武兆淇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西式洋装,裙摆如蛋糕一样层层展开,镶着雪色的蕾丝花边,丝绸的布料色泽华美,衬的她雪白的肤色粉润若花瓣,娇嫩润泽。她与武兆铭长的极像,只是面容更精致秀美;长眉如画,眼眸潋滟明亮,鼻梁翘挺,涂了唇膏的红唇饱满诱人,满头黑亮的青丝烫成了一卷一卷的披在脑后,美丽的就像一个大洋娃娃。
她正专心致志的翻着手中的一本英文画报,满眼艳羡的看着上面一身奢华珠宝的洋人影星,对武兆铭的事情丝毫不关心。
“六弟最近是有些不对劲。”这次回话的是武兆铭的大嫂俞氏,她出生金陵大户人家,生的端庄美丽,可因为守寡多年,面容里带了一丝丝颓然之色,脸颊消瘦,肌肤细白却不润透,穿了一身长款的秋香色暗菊纹旗袍,精心描画过的眉毛微微皱起,轻声回道:“母亲,媳妇听说,六弟最近许久都不去歌厅舞厅玩耍了,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
“金陵城里稍有点名气的小姐他谁没见过,要是喜欢,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婚?”陆氏摇摇头道:“要是为了女孩子,他总该要出门约会吧!我看他最近除了忙督军交代的事,根本就没出过门呀!”
“他这个年纪,除了为女孩子烦恼,还能为什么事?”俞氏低头思索了下,忽然眼眸一亮,恍然大悟的问道:“裴督军家的裴小姐不是快要来咱金陵了么,会不会和她有关啊?听说六弟留学的时候和那裴小姐见过面,两人一度关系很不错呢!”
“要真是为了裴小姐就好了!”听了儿媳的猜测,陆氏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裴督军也有意和我们结亲,可是我听督军提起过,说小六似乎有些不愿意。”
“为什么?”这下不仅俞氏奇怪,连武兆淇也好奇起来,她丢了画报回头道:“裴棠姐姐我前年在北京见过一次,长的可漂亮了,学问好性格也好,身后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听说连南方总统的儿子都迷恋着她,她出国后那人都一直追到国外去了,为了她连前途家业都愿意抛弃。裴姐姐那么优秀,哪里配不上我六哥,他凭什么嫌弃人家?”
听武兆淇这样说起,俞氏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能是另一个原因,便道:“那裴小姐真那么优秀的话,也不一定是你六哥嫌弃人家。前几年南方几处联合成立了南方军政府,地盘比咱江浙大了数倍,那总统是个很有能耐的人物,当了几年都稳坐着位置,他的儿子想必也非凡人,你六哥呀没准是自惭形愧了。”
“他能自惭形愧?我才不相信呢?”想着曾经日日流连在花丛中的武兆铭,武兆淇撇撇嘴有些嘲讽的道:“他害怕裴姐姐还差不多,裴姐姐可泼辣了,六哥要是娶了她,外面就绝对不能有其他的女人,对他这个花心萝卜来说,那可真是太太太难以忍受了,所以六哥才不想娶裴姐姐。”
“胡说,你六哥哪里花了?”陆氏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她从不相信他在外面会胡来,她认为他不过是年轻,跟着别人一起找找乐子,和几个歌星交际花唱唱歌跳跳舞,互相暧昧。又因着身份长相问题,惹得女人大批的往他身上扑,才弄出了些不好的传言。他拒绝也好不拒绝也好,只要他一天没结婚,就有许多人一天不甘心,削尖了脑袋想当督军府的六少奶奶。
“好了,不花不花,那他干嘛周旋在苏小姐,秦小姐,高小姐等几位小姐之间,弄的她们芳心暗许,却不说娶谁。”武兆淇有些不服气的列举道。
她说的这三位小姐都是金陵权贵人家的女孩子,苏小姐和秦小姐家甚至还曾经和武督军提过亲事问题,被武督军回绝掉了,至于其他的几位小姐,督军也考虑过,倒是武兆铭自己不太愿意,挑出各种理由推辞,就一直僵持了下来。
武督军回绝的原因陆氏当然不会让女儿知道,而武兆铭自己回绝的原因说出来又颇为气人,陆氏也不想和女儿细说,就含含糊糊的道:“他再怎么都是你亲哥哥,你做妹妹的,怎么能相信外头的传言,在自家人面前编排哥哥的不是。”
“妈,你就护着他吧!护的他越来越任性,将来谁都管不住了看你怎么办?”那苏小姐秦小姐都曾经是武兆淇的好朋友,为了武兆铭的事情先后和她疏远了,见母亲维护武兆铭,武兆淇顿时很不高兴的站了起来,绷着脸也不和母亲嫂子打声招呼,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跑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陆氏见状一时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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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改动了一点点,其实不影响阅读和下文走向,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没时间就算啦。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暗度陈仓
得了胜兰的死讯后,武兆铭不顾一切连夜驱车赶往苏州,在寂静黑暗的夜间进了姑苏古城,面对得到消息匆忙赶来迎接的展副官,他紧绷着脸,哑着嗓子一下车就问道:“她在哪儿?”
“不问尸体在哪儿却问她在哪儿,这是还不肯承认王小姐的死了!”展副官心头一凛,看向眼前目光发直的武兆铭,心中颇有些感叹,面上却只能无奈的劝道:“六少,天气炎热,王小姐落水多日,早没了样子,您——”
“带路!”武兆铭怒吼一声,满眼狂躁的盯着展副官,他早已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从金陵至苏州,一路心乱恐慌的赶路,越是接近苏州,越是接近真相,他越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可是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她死了。
只有亲眼目睹,他才可能死心,可要是她真的死了……他无法想象,只是紧紧的握紧了拳头,攥紧在手中的电报纸早已被他掌心的汗水汗湿成了一团纸泥,可他执着的不肯丢掉。
“是,六少请跟我来。”展副官见状面露哀伤,举手行了一礼后转身上车带路。
尸体用冰块存放在苏州码头边水警署的地下室里,驱车到了水警署后,早有人得信候在了那儿。见武兆铭一言不发的随着展副官下车走来,侍卫们人人肃穆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出。开门的人上前引路,带着武兆铭和展副官踏着灰色的石阶一步步下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此刻武兆铭的心比以前所有的时候都跳的激烈,砰砰砰每一下都如同巨锤在敲打着他的心房,敲的他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脚下灰蒙蒙的台阶,他有一种踏在乌云里的感觉,仿佛再下一刻,四周就会电光大起,暴雨倾盆。
地下室里明明很凉,可短短的几步,他已经汗湿了后背。
走完了台阶,是一条不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间开着门亮着灯光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在正中摆着一张简单的铁架子床,床上有东西隆起着,上头盖着大大的白布单,看不出下面是什么。
一进门就有一股寒气和怪味扑鼻而来,床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连带着白布单都湿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武兆铭心如擂鼓,视线也有些模糊,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来。
见武兆铭的脚步渐渐有些虚浮,展副官急忙扶住他道:“六少,别看了,还是回去吧!”
既然都走到了这里,又怎么能不看!武兆铭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但他还是僵硬的推开了展副官,示意那个带路的人让一边去,自己执着的走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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