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座破旧的房舍,门板虚掩着,院前站了一个红衣人,面上同样戴着半截面具,像是孔雀翎,看见他二人,立刻上前见礼,“红鸾拜见主人。”起身后对着黑猫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黑猫则是笑了一下,直接转身离开。
沈彦卿对他们的处事之法已经多有了解,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人都在里面?”
“嗯,主人请进。”红鸾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沈彦卿不见怎么迈步,人已经进了室内。
满地的伤员,有很多都是生面孔,看衣着都是一言堂红字部的手下,沈彦卿心中稍慰,“红鸾,此次多谢你们出手相救。”
“主人严重了,都是属下应当做的。”
沈彦卿伸出左手,露出大拇指上的扳指,“你们只认扳指?不认人吗?”
红鸾低头,神色略显黯然,“属下等半年前就收到了主人的传信,若看见新面孔带着他的玉指环,便是我们新任的主子。让我们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意思也就是说,这枚扳指并不是一堂之主的象征,“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沈彦卿神识一扫,最后落在苏衍身上,剑眉紧皱了起来。
苏衍躺在草堆上,呼吸若有若无,因窒息,面色有些发青。剑歆陪在他身边照看着,她的身上也带着伤,胳膊上缠着布条,脸上有几处已经结痂。
沈彦卿在她身边蹲下,放缓了声音,问道:“怎么样了?”
以剑歆的坚强,看见他也不由哽咽出声,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沈彦卿,你快救救他,快救救他,我不要他有事。”
沈彦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半年多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剑歆如此的痛不欲生?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简单的一句话就成功的稳住了她的心神。
沈彦卿从怀里掏出秘制的还魂丹给苏衍喂下,同时用内力帮他缓解内伤,修复错位的肝脏。
苏衍从小受挫比较多,意志力也更加顽强,这口气始终不甘心咽下。
沈彦卿收功之后,面色很是疲倦,二天一夜的赶路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刚刚又耗尽了内力帮苏衍缓解伤势,怎能不累。
“好了,他不会有事了。”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开始闭目打坐。
剑歆连连点头,苏衍的情况果然好了很多,呼吸顺畅绵长,脸上也有些血色。
第一百二十章 风雨之夜
剑歆紧绷的心神终于可以放松了,多日未眠的疲乏纷沓而来,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沈彦卿看了她一眼,视线接着转向了墙角,那里昏睡了一个人,正是风雅颂,他皱着眉走过去,抬脚踢了踢。
风雅颂也是面无人色,被他踢的醒转过来,视线半天对不上焦距,待看清人脸,居然长长吐了一口郁气,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沈彦卿和蔼可亲过。
“沈大宫主,你可来了,要是再晚一步就给我们收尸吧。”心里在有好感,嘴巴上也是不饶人的。
沈彦卿对他的意见颇深,要不是看在浅影的面子,管他死活?单脚踩上他的胸口,用力一碾。
风雅颂张口,话没说出,倒是喷出一口淤血,气脉顺畅了,忍不住爆粗口,“操你大爷的,有你这么帮人的吗,就不能温柔点?”
周遭的气温降到了冰点,沈彦卿甩袖,隔空打脸,一声脆响,风雅颂默了,半边脸是又红又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早晚有一日,小爷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姓沈的,你给爷等着,小爷一定要照着你那张臭脸踩两脚,姥姥的,嘶,真他娘的疼。
红鸾在一旁看的忍不住笑,目光随着沈彦卿转,眼中精光四射。
“苏衍是怎么落崖的?”沈彦卿居高临下,目光犀利冷冽、直直的盯着他。
风雅颂小声嘀咕了一句,别过脸瞅瞅剑歆,到底没有答话。
“苏衍是为了救我才摔下去的,是我对不起他。”剑歆声音发涩,想起当时的心惊动魄,她的心还是抖得,低头看向昏睡的人,“彦卿,他什么时候能醒?”
沈彦卿摇头,“他头部受了重击,我只能保住他的命,其他的只有等浅影来了再看,赵昕晴人呢?”
剑歆双目猛然睁开,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风雅颂嘲讽的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不是你们的心慈手软,他能躺在这里人事不省?”吐了一口唾沫,自作自受,怨谁?
赵昕晴是苏衍心中的魔,即便他口口声声说着已经放下,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十多年的爱恋要真正放下谈何容易?
“赵昕晴死了没有?”沈彦卿没有问其他,看着苏衍昏迷不醒的脸,他极为淡漠的问了一句。
“赵昕晴挟持了歆儿,拉着她一起跳崖。关键时刻,苏衍赶到,把歆儿抛了上来,他自己因为力竭摔了下去。”风雅颂回答了他的问题,其实他一直在怀疑,苏衍是不是已经下了决心想要跟着赵昕晴一起死的,可惜没有死成。
沈彦卿单手背后垂首静思了一会儿,“歆儿,你不用自责,赵昕晴是他心中的魔,如今魔障随着她的死消散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剑歆苦笑,心中忧虑渐起,“不管怎样,他救了我是事实。彦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彦卿看着满地的伤员,眉毛怎么都舒展不开,能怎么办?只能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养伤,“红鸾,附近有没有村庄或是别院?”
“有的,离此地不远,就有间别院。”红鸾略一思考,就想到了一个稳妥之地,“主人,我让姐妹们到那里汇合,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好,天黑前,我们赶到那里落脚。”沈彦卿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大手一挥立刻做了决定,他要抓紧时间把这里的事情安排稳妥,好早日归去,免得娘子挂念。
沈彦卿一去三日未归…
李明琪枕着双手,高卧在书房内的软榻上,目光透过敞开的轩窗,游移在外,观瞧着什么?
“主子,外面起风了,夜里凉,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凤雅无奈,开始围着她打转,奈何李明琪过耳不闻,目光执着的看着窗外。
凤钰来的干脆些,往窗口一站,撅嘴把窗户给关了,“主子,天上乌云密布的,不见一丝星光,您到底在瞧什么?”
李明琪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眉眼间露出淡淡的无奈,因思念而起幽怨,瞧什么?她是在盼着他的归来日。虽然君儒每日都会派人来报平安,但是她的心神依旧不宁,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吃不香、睡不安枕。
“主子,您得爱惜自个的身体。”风雅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满脸的心疼,“主子,您又瘦了。”
李明琪在她的碎碎念中回神,打了个瞌睡,确实有些困乏了,“是是是,我的好丫头,我这就去睡觉。”一手一个,在姐妹俩的鼻子上捏了一把,“睡觉去喽。”
姐妹两人也不闪躲,由着她掐,异口同声的笑道:“这才是我们的好主子呢。”
主仆三人的感情越来越融洽,情同姐妹,有时两个丫头也会搂着她的胳膊撒撒娇什么的,此时一左一右扶着她回了卧室,打趣着帮她宽衣解带。
“主子,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凤钰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肚子。
李明琪握住她的手,在肚子上转了转,“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呢。”她笑的温柔,“感受到了吗?”
凤钰连连点头,笑道:“姐姐,小主子在动呢,呀,主子,他踢我了,踢我了。”
凤雅无奈的摇头,“你呀,可真是孩子气。”
凤钰吐了吐舌头,得意洋洋的道:“等小主子出生了,一定更亲近我。”
李明琪坐在床边,笑看着姐妹斗嘴,感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刻。
凤雅嗔了妹妹一眼,扶着主子上床,“主子,您早些睡,奴婢们就在这里守着。”凤雅体贴的帮她掖了下被角,和凤钰一左一右的守在她旁边。
“你们两个也回房休息吧,我有事在叫你们。”李明琪眨巴眼,睡意上涌,眼睛有些睁不开。
凤雅和凤钰知道她的脾气,所以没有提出反驳,帮她熄了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间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李明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心事,也许是真的困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满地的血,梦见有个稚嫩的声音唤她娘亲,她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她想看看他的样子,可是还不待她看清,画面一转,又梦见沈彦卿满脸的绝望癫狂,手持屠刀,站在血海中,要让整个天下给她陪葬。
她死了吗?为什么碰触不到他们?
她双手无力的挥舞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窒息般的疼。
不…她不要…
李明琪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打湿了锦被,一缕鬓发粘在脸上,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急。
彦卿,你在哪里?她的不安你可感受到了?
李明琪圆睁着双眼,在黑暗中望着床顶,胸脯上下起伏着。
又是这样的梦,预示着什么?
夜深如墨,北风呼啸,和着雨,不停的拍打着门窗,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李明琪再没了睡意,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某一时刻,突闻刀剑相击之声,心神一阵紧绷,腹中的孩子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开始活跃起来。
雷声轰鸣,这个雨夜注定不会安生,凤雅在雷雨交加中惊醒,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对危机的意识格外的强烈。
“钰儿,醒醒,别睡了。”伸手捅了捅还在酣睡的妹妹,她则起身去了门前。
风卷着雨,肆虐着…
“姐姐,怎么了?宫内进贼了吗?”凤钰揉了揉脸,警觉的坐起,在第一时间回神,全身戒备了起来,一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猜到了。
“嗯,听声音是藏宝阁?”凤雅也不是很肯定,不管宫内其他地方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波及到梧桐轩就好。
凤钰接着闪电的光,来到姐姐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边火光冲天,白亮一片,“姐姐,那是剑气?”
长剑银亮,纵横翻转间,隔断了厚实的雨帘,“今夜来犯之人是个高手。”
“哼,管他是什么高手呢,大爷已经设好陷阱,只要他们敢来,定让他们有去无回。”凤钰握了握拳头,语气冷然,接着有些担心,“姐姐,会不会惊扰主子休息?”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凤雅叮嘱了一句,起身进了室内,听见主子呼吸绵长,以为还在睡,看见被子有些散乱,就想着帮主子盖盖被子,没想到伸出去的手被人一把拉住了,她试探性的问道:“主子,您醒了?”
“嗯,扶我起来坐会儿。”李明琪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鼻音。
凤雅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劲,双手碰到她的身子,更是一手的潮湿,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雅有些慌,扶着她坐了起来,后边放了个软靠,转身赶忙又点了灯,这才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可别吓奴婢啊。”
李明琪眯了眯眼,轻声问道:“外面是不是打起来了?”
凤雅取过一旁的手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液,“主子,您别担心,大爷能应付的来。倒是您,这是做噩梦了吗?出了一身的汗,怎么都不叫奴婢?”
李明琪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我也是刚醒,快别担心了,去帮我找件干净衣服来,出了一身的汗,难受。”
凤雅应了一声,起身去找换洗的衣物。
雷声阵阵,雨还在下,无尘宫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笛音。
笛音声声,淹没了风雨,空灵而悠扬,在这方天地缓缓飘荡。
李明琪耳闻笛音,猛然抬头,面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衣人
夜已深浓,檐下的八角宫灯在风雨中来回摇曳,沾风淋雨始终未熄,将几处残影映照在轩窗上。
李明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静默的坐在床沿上,双手抓紧锦绣的被褥,内心的活动强烈、挣扎而纠结,那张温柔妍丽的容颜也隐约透出外面北风的凛冽,她在下决定。
笛声压过了风雨声,不在悦耳,仿若鬼泣哀吟。
凤雅和凤钰表情越发凝重,这笛声穿耳,能使人气血倒流,容不得丝毫大意,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们无法预料,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主子身边。
凤雅见她神色不对,焦急道:“主子,您怎么样?难受吗?”
李明琪回魂,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把五感封闭能好受些。”
“主子,您怎么了?”凤钰也敏感的察觉到主子不同往日之处。
怎么了?她只是有些坐不住了,从床上起身,一字不说,在凤雅和凤钰担忧的目光中奔向门口。
笛声是熟悉的,那根笛子也是熟悉的。
她记得,那根笛子是由金刚之石打磨而成,笛身斑驳遒劲,触手冰寒,上面更是刻满了鬼画符般的纹路,她给起名为鬼柳。
哥,你怎会来?所谓何来?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主子,您要去哪里?您不能出去啊。”
凤雅和凤钰哪里还能稳得住,扑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她,恳求道:“主子,您不能出去。”
李明琪知道无尘宫的处事之法,对待敌人杀无赦。而君儒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如今设下天罗地网就绝对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她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要入无尘宫,她只知道哥哥有难,她若不去,等待哥哥的只有死路一条。
长兄如父,怎能不去?
“你们不要拦我,我非去不可。”李明琪眼神坚定,内含隐痛,全身的功力都运转了起来。
凤雅和凤钰打不过她,也不敢和她动手,拉着她的衣襟跪了下去,“主子,您是有身子的人,外面又下着雨,地面湿滑不说,又有贼人横行,您要是有个万一,让奴婢们怎么活?主子,您不为自己着想,您也要想想腹中的胎儿,想想在外未归的宫主啊,主子,奴婢们求您三思啊。”
李明琪在两个丫头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就定住了她们的身形,“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
什么是三思?她想的再清楚不过了,为了不留下遗憾她只能亏待自己。
李明琪随手取了件防雨的斗篷披到肩上,在两个丫头哀求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出门离去。
外面的风很大,吹开厚实的衣物打在身上,有些疼。
她顿足,看着满院的暗龙卫,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你们也想拦我吗?”
一道人墙拦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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