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忻华的表白,桃娘心中泛起丝丝欣喜,可她又硬生生把这种感受压下去。这个结果是她所期望的,她计划中的一个步骤。接近他,让他爱上自己,再下手杀他。但想来这个女子生命中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晓得自己已经爱上了他,她以为她可以顺利杀了他。
“忻华……我,我只是一个戏子,配不上你。”她低下了头,眼角渗出一颗眼泪。他双臂抱住了她,“我不理会这种世俗,我只晓得我爱你,这一世红尘只愿与你共度。若非你,我情愿此生不娶。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不是你在台上表演。那一日早晨你来梨园居,走在桃花树下,我以为你是仙子,我早已对你倾心。相信我,我要给你十全十美的爱情。”
她圈住他的脖子,他轻轻吻上她的唇,辗转蔓延。他停下来深情望着她,眼眸中快要滴出水来。“下月十四是我家祖上的忌日,我爹想请个戏班子,说是唱一台大戏给祖宗听。我想让你们梨园居的人来,届时再把你介绍给我爹,不管他怎么看,我一定要娶你。”
“我都听你的。”
她回了府。“你为何迟迟不肯动手杀了那人的儿子?还是说你对他又感情了?”慕容毅站在院中对着桃娘冷冷发问。
“叔父错怪夭夭了。夭夭是在等一个时机,我与忻华相识时间尚短,我要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下月十四他家要请一个戏班子,忻华要我和梨园居的戏子们去。那时叔父便混在戏班子中,到时候寻找机会了结他父子二人的性命。”听到慕容毅的话后,桃娘的心似乎漏了一拍,她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他的。难倒自己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吗,但他是自己仇人的儿子,血海深仇永远无法跨越,造化果真弄人。
次日,桃娘对慕容毅说要抓紧时间与其他戏子一起练习,以免被忻家人看出破绽,坏了计划,因此留在了戏园的房间。芙蓉帐内,忻华抱着桃娘,桃娘开口问道:“你果真爱我?”“此心不假。”“那我要在你身上留一个我的记号。”说罢,拔下发簪在忻华的右臂上刺下,忻华眉头一皱,却由着她来。
少顷,她停下了动作。他看了一眼手臂上成形的图案,上面她还用了颜色,“你也给我纹的桃花吗?”他的手抚上她身上的桃花,“你长得真好看。这样看着你,就算瞎了也好,倒能永远记得你的模样。”桃娘欲言又止,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你永远记这晚,永远记得得我。”
007负心之人
这几日一直大雨,高处的雨水一直往河中淌,水面上漂满了浮萍。
七月十三。慕容夭夭做了一桌的菜肴:“叔父,大仇能否得报就看明日了。夭夭敬叔父一杯,叔父授夭夭武艺,将夭夭养育长大,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夭夭先干为敬!”
“明日,我会安**的人手埋伏在暗处。我慕容家以铸剑为名,除铸剑之术还有那门秘术。我与你一样报仇心切,但我答应你爹爹好生将你照料,虽然你几番求我将那秘术授你,奈何此术过于阴邪,有违轮回之道,慕容家的祖先没有一人修炼此术。。明日即便我们的计划失败,丧命于忻府,我也是有颜面去见你爹的。若让你练那邪术,我是万万不能面对他的。”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叔父说的极是,夭夭明白叔父的一片苦心。”
“这便好。你须知……”慕容毅惊诧地瞪着莫容夭夭,“你……”话含在嘴里,趴在了桌上。
“叔父,对不起。”莫容夭夭将慕容毅拖到马车上,驾车赶到了城中通往城外的运河旁。将慕容毅放在事先备好的竹筏上,盖上一层黑布,趁着夜色,应该分辨不出来,不会被发现。“叔父,我忤逆了你的意思。明日必定是凶多吉少,他忻家必定不是无能之辈,仇一定要报,不论任何代价。您是我最后一位亲人,我不能让您有事。”慕容夭夭看着顺水流去的竹筏,泪水掉落。
七月十四,俗称鬼节。烛火莹莹,台下放置着一张张坐椅,空无一人。台上她一席红衣,尽显妖娆眉骨。怎知宽大的戏服下,她备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剑。一曲终了,却突见许多火把迅速围上了二楼,细看,却是一个个士兵,一排排的弓箭手齐齐将手中利箭对准台上的戏子,领头的,竟是他。台上众戏子顿时慌乱成了一锅粥。
“慕容夭夭,七年前被你逃出升天,今日必取你性命。”
“原来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她定定看向他。
“**无情,戏子无义。你真以为我会看上一个戏子?你是看高了你的本事,还是看低了我忻家能耐。”忻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很好,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么?我接近你只为了报仇,那么今日我倒要看看是谁取了谁的性命。”说罢,便亮出藏好的利剑。
顿时,箭支如雨向台上袭来,手无寸铁的戏子们各各被射成了刺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慕容夭夭挥舞着手中长剑挡开支支流箭。“忘了告诉你,我们的士兵昨晚在运河中发现了一张竹筏,没想到上面躺着你的叔父,慕容毅。哎,他睡得可真安详,我就让他永远这般安详地睡去了。”
慕容夭夭大惊:“你……我不会放过你。”一下慌了阵脚,一支箭擦着肩膀飞过,划开了一道口子。她一下越到二楼,一剑了结一个弓箭手。此刻他们的箭快用完了,面对突然攻来的她显得惊慌失措,她七年来的苦练不是白费的。
撂倒十来个弓箭手,她的长剑向他刺去,却被他一一挡开。不知是谁的剑将这道门砍下,里面原来是忻家的祠堂,一排排蜡烛照亮着层层排位。打斗中排位被掀翻,烛架倒地,蜡烛燃起了祠堂内的层层纱帐。忻华闪身到了屋外,慕容夭夭紧追了上去,两人跃上了房顶。忻华渐渐显得招架不住,慕容夭夭一剑刺中他的肩骨下方。忻华向后退去,却踩踏了一处瓦片,掉进了祠堂。
“阿华!”是谁的一声呐喊。她一个空翻落在他掉下去的那处,只看见他正好掉入了熊熊烈焰,再看不见他的身形。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的命是她的,除非她亲自取,否则他便不能死。
祠堂里都是些易燃物,火一下子烧地很大,她的眼被熏得眼泪直流,衣服头发很快被烧焦,但终于看见角落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阿华!”她不顾重重火焰阻隔冲了过去,却看见他的头部已被掉下来的木头砸烂,面目全非。她撕开他的衣服,发现他右臂上并没有桃花印记,不是他!
她的心突然放下了,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她起身往屋外冲去,却被掉下来的承重梁正好砸中,动弹不得。浑身像是被扎进千万根针:“忻华,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密道口的他听到了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吼。一刹那,是心裂开的声音。
火渐渐熄下去了,他跨进祠堂,只是头发被烧焦了些许,外衣也被烧焦了。他看到了正中央的承重梁被烧的焦黑,上面还燃着将熄未熄的火焰。下面压着她的尸身,头和一只手伸在外面,身体被压得死死地,浑身焦黑,还往外流着黄色的脓水。她面前溅起了两点水花。
面前的红衣女子甩开了叶桐雨的手,“现在你还觉得我不该杀他报仇吗?”
“但你却不能伤及那些无辜的性命。你这么做,着实残忍。”
“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那八年前我慕容家上上下下三十口人命不无辜吗?你同情这些负心人,那谁来怜悯我们慕容家?”她显得很激动,声音微微颤抖。
“我……”叶桐雨一时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跟她说。
“你们回罢,下月十四,就是忻家死期。”她又消失不见了。
叶桐雨回到叶知秋身边,“怎么办,她走了,那我们怎么办。这大半夜的我们住哪里啊?”
“跟我走吧,住到我在的那家客栈,我已经全部包下了。”凤栖梧说道。到底是颛臾扶疏的朋友,也是个富家子弟。
“那明日我们去寻忻华。”颛臾扶疏说。
上了马车,跟着凤栖梧到了客栈。到了房中,叶知秋向我问道:“小雨,那个女鬼给你看了什么?”叶桐雨做到圆桌旁,招呼他们三人也坐。叶知秋和凤栖梧分别坐在她的两边,颛臾扶疏坐在对面。“拉起手,闭上眼睛。”叶桐雨开口说道。
她一手拉起叶知秋,一手拉起凤栖梧,兴许是她的错觉,她似乎能感觉到凤栖梧手心灼热的温度。叶桐雨将刚才看到的回想了一遍,这样,他们三人就能看见她脑海中的画面。
“就是这样,慕容夭夭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叶桐雨率先睁开眼睛,松开了手。“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你们自便。”叶知秋打了个哈欠,就往床上钻去。颛臾扶疏也回房去了。凤栖梧却说:“雨儿,能跟你说会话吗?”
反正她也不用睡觉,便应了他,到外面一叙。月上柳梢头,四下也很幽静,着实是个幽会的好时机。
008月下幽会
“你只说你是我的夫君,我可却并未有任何印象。现在,请你和我保持距离。”虽然说叶桐雨不排斥跟长得好看的男子亲近一些,但她毕竟是个良家女,到底也要装作矜持一些的。
“我是你丈夫。是上天可怜我才让你顺利回来,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叶桐雨皱眉:“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道先前是你放弃的我?该不是你外头有人了又被我撞见,然后你恼羞成怒将我杀害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的确是你的丈夫,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他眼神迫切,但又似乎说不出一些重要的话语。
今夜发生的诡异事件太多,信息量太大,她得独自消化消化:“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夜色深了,你且回吧,明日还要去寻那忻华。”
叶桐雨兀自站在窗边,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眼看着天空渐渐明亮,孤灯熄灭。失眠是件痛苦事,尤其是她这种不需要睡眠的,长夜漫漫,实在是种煎熬。
大家都起了,聚在堂中用早饭,就叶桐雨一个戴着帷帽戳在一群人中,着实有些怪异。颛臾扶疏向跑堂的打听道:“此处为何天色尚早时每家每户便熄了灯早早地睡了?”
“客官有所不知,近来几日城中连续七人离奇地死亡,均是被人用利器穿透脖颈,取走死者的咽喉。也有些当事人,但全都被吓疯了,这案子就没有人证了,弄得人心惶惶。哎,你们也要小心啊,傍晚就不要出门了。”
“谢谢。”颛臾扶疏丢给他一锭银子。“客官您请好嘞,有啥需要尽管吩咐。”小二收了银子就退下了。
用完早饭就出门了。来到忻府,当时的戏台还在,只是周边多了很多夹竹桃,开得正旺。风一吹,便有些红色的花瓣幽幽地飘下,落在衣襟上。因我戴着帷帽,这些花瓣掉不到叶桐雨的衣服上,但都落在了她的帷帽上,她又够不着,又不能拿下来,只能在一旁张牙舞爪。凤栖梧靠近她,帮她拂去帷帽上积着的花瓣,她竟不觉得生疏。听得夹竹桃林深处传来一阵凄凉呜咽的箫声,他们一行人循声跟了过去。
一个落寞的白色背影,风微微吹起他的黑发。他面前却是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爱妻慕容夭夭之墓。谁说男子皆薄幸,看着这个场面,没有人开口打扰。忻华放下手中洞箫,转过身来。“属下参见将军,参见……”“今日登门不为政事,只是向你询问点事情。”颛臾扶疏开口道。“是。”
忻华将我们引入厅堂,凤栖梧问道:“你可知道城中近来发生的怪事。”“属下知道。”“听说,是与你有关的?”
忻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悲怆:“是,是属下的错。是夭夭回来了,我对不起夭夭。自她死去,这一年来我未曾好过。我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接近她,让她以为我爱上她,我明白最后是她爱上的我,而我只要利用她的爱情,将她慕容家斩草除根。直到那一刻,我坠入火海,她撕心裂肺的一声吼,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来。我原以为我伤她那么深,我死了,她会很开心的。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她早已走进我的心里。看到她死去,我才发现我的心有多痛。如果她要来拿我的命,如果这样能平复她的恨意,那便让她拿去吧。”原本该恭敬地回答变成了苍白的自述。
叶桐雨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胸口插着一把利刃。有个白衣女子冷冷说道:“你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目的一达成,你就没有存在的需要了。”
“你是该死。当时是你爹命人血洗她慕容家,而你却帮着你爹,将他们赶尽杀绝。当时夭夭把她自己托付给你,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对她什么感觉。你竟能牺牲自己的爱情,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来护你家族安全。况且,当你发现慕容毅时,你不会不知道她已经将计划放弃。你就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够,混蛋!”叶桐雨站起来冲着忻华骂道。
“你如何知道的?”他有些讶异。
“你管的着吗你。”她愤愤道。
“是,我该死。我盼着能见她一面,就算她要杀我,我也要告诉她,我爱她,我说过娶她,也是真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雨儿,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凤栖梧轻轻将叶桐雨揽在怀里,声音有一丝颤抖。
“对。”他垂下了双手。
“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那今晚就跟着我们去找她,好好说清楚。”叶知秋鄙夷道。
日月踏着亘古不变的节奏沉浮交替,天空渐渐变成青灰色,夜幕悄悄蔓延。又是一个月夜。夜空没有乌云闭月,还有几颗星星安静地亮着。
月色明亮,地上又是一层霜。一层霜,一层伤,还有,死亡。
临近梨园居,果然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她果然出现了,忻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兄弟别慌,到时候你一死,她也许就释怀了,就不会再去杀其他人,转世投胎去了。到时候我们再帮你俩搞个冥婚,让你俩高高兴兴在一起,嘿嘿。”叶知秋安抚道。
这死孩子没有脑子。“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她。”
“姑娘倒是理解在下。”忻华黯然说道。
“你有脸面对她就奇了怪了。”叶桐雨不屑地说道。
“小雨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女中俊杰。侄儿佩服,佩服。”
“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你也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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