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气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总要去看看他们到底要打何如意算盘,“支会师兄一声,他就不用一起去了,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她那对外公外婆看着也不像会落井下石的人。之于花间岛整个岛上的人来说,她就是他们的未来,一个打破诅咒还予美好的未来,如何他们都不应该在她身上做手脚。
她若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花间的人怕她在这最后的时段里会有动作。所以在此敏感的时间便换个情理之中既合乎规矩又不碍于面子的理由,把她移送至花府,好明松暗紧的软禁她。
众所周知,花府的防卫也许比不上这偌大的宫殿,可那,终究是有一个花间最强大的所在——花间前任尊上。便是赤炎尊,都要逊其一二分……
之前她之所以不去,便是有这方面的顾忌,怕去了以后,很难再出来,会被一直软禁着。
现在嘛……
想起那只簪子,洛汐眉梢挑起好看的弧度,额心那朵古朴的花记越发显得神秘妖娆。
她倒是不介意去走一遭了。也但愿,不要白费她一番心意才好……
日光自天际射下来,淡淡金光从长窗上穿透映射在她的脸上。少女面容姣姣,眉意婉婉,颜色倾城。轻灵典雅中,又有风霜镌刻的高华内敛。不若从前华光四射,却更有一番时光打磨的神秘韵味,越发让人心醉迷离。
赤炎尊甫一进入汐颜殿,瞧到的便是这般令他心折的景致。定了定神,方才敲门示意。
扣扣声响起,知画、知琴唰的便朝殿门口看去,待发现是赤炎尊,两人都有淡淡一惊,但也没做何失礼之数,恰到好处的福身:“是赤炎尊上来了啊,用过早膳了没,主子正在用呢!”
“本尊用过了,不用多礼。”赤炎尊对两人摆了摆手,很是自然的坐在了洛汐身侧,随手就为她添了块自认为好吃的糕点,“汐儿今天起得早了些,莫不是要去花府?身子还是过于瘦弱了,得多吃点才是。”
洛汐握着银筷的手一顿,不紧不慢的吃下了那块看起来很好看实际上她不觉得好吃的糕点,算是收下了赤炎尊的好意:“你消息倒是挺快,我才决定的事儿,你就已经知道。”似笑非笑的抬眸,洛汐吃完那点心,立马就放下筷子不动,这些人还真是天天都在把她当猪养,“可是来送我的?”
对于赤炎尊的到来她并不意外,花府的请柬送得这么明目张胆,没道理花间的高层不来“恰当”的问候一二。
这赤炎尊倒是挺坦诚,心思也很利。不用多问什么,就知道她们预备去花府。明明是那么飘渺的一个人,总觉得他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紫色琉璃眸里有炫彩的柔光淌淌流过,温煦却也炽烈。赤炎尊不甚在意洛汐话里若有似无的调侃。反而眉梢眼角都有笑意荡漾:“花府终究算是你的娘家,我只是希望你能从家里出嫁。汐儿合该知道,我娶你是花间全岛民的期盼。但真心,一样不少。”唨了口茶,语气犹自淡漠若仙,“花姑姑在花府排行第五,也是府里唯一的小姐。未出岛以前,不说花老爷子夫妇疼宠她,便是其余四个哥哥都把她当宝贝似的喜爱,其中关系最好的,便是她的小哥哥。在花间,花府的地位我不说你也知道,她便是公主一般的存在。此间你去花府,不会受何委屈。”
这怕是赤炎尊有史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一通话下来看似无甚打紧,但那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他这是在告诉她花府的情况,让她好提前有个准备,不至于一眼瞎的乱摸。而花府里,最有可能对她有帮助的,便是她的小舅。
这人真是有些矛盾啊……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联合我的小舅逃跑?照你这般分析,我娘当年能逃得出花间岛,指不定就有我小舅的手笔在里头。你就不怕我也效仿,来个临时逃婚?”手中转着七彩珐琅杯,洛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装饰杯身的凤凰羽尾,说得很是漫不经心,“还是你们觉得花府有所谓的前任尊上坐镇,我便是有心,也无能为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怕摊开来明说。看赤炎尊今天这样子,貌似就是专门来给她透露某些信息的。
果然,赤炎尊不咸不淡的掀了掀俊眉,面若朝霞疏朗,语气竟还带着几分欣慰:“汐儿能对尊如此坦白,我很高兴。我知道你的能力,想走,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你。可我也知道,你不会走。”话说得狠笃定,自有运筹帷幄的霸气,“汐儿的性子,尊不能说了解十分,七分也还是有的。连番被设计,想必汐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当初你愿意与我等前来,有赌气的成分在里头。但,我想最大的原因,是希望一劳永逸,来个——釜底抽薪!”
咝!
一阵抽气声响起,是站在一旁的知画和知琴发出的。尽管她们已经很控制了,但还是忍不住泻了气息。
两人都有些脚底发凉的感觉,这个赤炎尊上当真是不可小觑。她们也是最近才把主子的心思给揣摩了个七七八八。他竟然是早就看得个明明白白,现今还这么光明正大的道出来。怎么都有点儿把人衣服扒光,他还一脸无所谓的意味,当真是不懂含蓄为何啊……
面面相觑,脚步都不由自主的离他远了几步!好可怕的人……
有意思!
一瞬间,洛汐心里边便划过这三个字。
索性便放下手中把玩的瓷杯,洛汐终于拨正了态度,凝眸看向赤炎尊那浮光浩渺的紫色琉璃眸:“你既是看得这么明白,又为何还要引狼入室?这个诅咒当真就这么可怕,让你们不惜三番四次陷害设计我,为的就是让我嫁给你,还是在如此倡促紧迫的情况下。我总有一种直觉,你们似乎还在怕些什么人。你若真有心,可否告知一二。”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他们所惧惮的那股势力,很可能与一直在她背后耍手段的那只手有关。只是对方过于强大,她也只能从这段时间所遭遇的事情里抽丝剥茧出少许痕迹。再多的,是一丝也无……
向来流光溢彩的紫眸在对着洛汐认真又深邃若渊的眼神,赤炎尊也不由自主的怔愣了会儿。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清晰的在那双灿若黑曜石的大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第一次啊……
终于有种被重视的感觉了呢……
她自己也许并不知道,她看人的眼神总是那样淡淡的,做什【‘文’】么事情也【‘人’】是带着懒【‘书’】懒的姿【‘屋’】态。别人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她也是注视你的。可他知道,那样的注视,无心。
她的心防,压下的山何止一座。特别是自发生了那件事以后……
开心是淡笑,不开心也会淡笑。生气会改变气息,发怒亦可毁天灭地。可眼底深处的那片漠然,总是会存在。越是怒气,漠然越深。
当初坠崖醒过来时,便是这样。被心爱的人赐婚,是这样。赫连墨邪的婚礼上,她也是笑着做出那番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哦,总有一个例外,她与他被人设计时,她的眸底深处出现了淡然与狠戾之外的情绪——慌乱。
可,也不是因为他有的。
现今,他竟是有种千舟已过万重山,拨开乌云见明月的豁然开朗……
“汐儿这话说得严重了,尊但凡清楚的,都一一告知。但你所说的那股势力,我却也不是很了解,只模糊的猜测或许和月殇有关。”心情开阔,赤炎尊话也越说越多,“月殇是无极宫的宫主,他的用毒身法和族里一直暗自戒备的那个对手很像,族长们怀疑月殇背后一定有人,这也是族里暂时选择不动他的原因。无极宫存在的历史虽然比不上花间岛,但势力同样不可小觑。我隐约从族长和长老们的谈话里知道,无极宫的创始人和上古四大神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这关系,约莫并不友好!”
此话一出,洛汐的心里瞬时理顺了些东西,可疑问也更大了:“难道你们就一直这样任由他下去,若是到时候他与那人来个里应外合,你们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不是她对月殇落井下石,而是她不信花间的人会任由别人破坏他们一直期盼的仪式,“花间的底蕴何其深厚,连你们都要惧怕那人?”
很明显了,背后的那个人定是与花间岛的诅咒有关。那个人一定不会想要她和赤炎尊顺利成亲,进而让她“苏醒”。那么最迟也就是在婚礼的当天,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如此一来,他们居然还敢任月殇在花间肆无忌惮的存在下去,就不怕他搞破坏?
再往前推,如果那个人很早以前就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那便会想尽办法杀了她才是,那她之前所遭遇的险难,是否除了花间的叛徒外,还有那人的手笔?
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仔细回想了一下赤炎尊适才说的那些话“月殇是无极宫的宫主,他的用毒身法和族里一直暗自戒备的那个对手很像”,洛汐脑里的记忆快速往前翻,忽而便是灵光一闪,是啊,药!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那人若想害她,必定得很了解她才对。那么从医毒和武功方面不好下手,便只能借别人之手来铲除她。而那罪名,便是她身为神王妃也不可拧转的。
刘心婷!赫连雄!
心里霍然间就冒出了这两个名字。
她一直对刘心婷冒险对老皇帝下毒一事耿耿于怀,总觉得她不当会那么莽撞无心才是。若不是有人蹿缀她,再给她那引发“紫迷醉”生成“蚀心”的毒,她如何会这些?此般解释,那就通透了许多。
她竟是无一点察觉,有人在那么早之前,就开始对她动手了!
那……之后呢?
蓝冰蝶的出现可否也就容易解释的多了?她对她的恨意一开始就很莫名其妙,她一直都知道不是简单的情敌之恨的……
而作为蓝冰蝶师兄的赫连墨邪,他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身份?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他们之间的矛盾,包括她在他们婚礼上最后烈性的自残会否也在那个人的算计之内?
不过是因为花间的人出现,亦或者她/他没料到,她虽然情殇,但未必就会抱着必死的决心,是以棋差一招……
心刹那间冰寒得不可控制的抖了抖,洛汐眉眼一垂,遮住了心潮霎那翻涌起的巨浪。最好不要是一个阴谋,一个他对她算计已久的阴谋……
那个人,究竟有多可怕。无论她身上发生的哪一件事她/他都能加以利用,还一招比一招狠……
彼时面对洛汐的质疑,赤炎尊倒还是那份淡若流水的态势。他并没有察觉到洛汐心里一霎间掀起的滔天巨浪,衣袖一拂,淡定若初的给洛汐重新满上一杯热茶:“自然是不怕的,月殇其实不足为惧,只我一个便可牵制住他。何况他这人亦正亦邪,不一定就会甘愿受人摆布。只是背后那个人隐得很深,族长们不知何原因似乎对其也仅仅是对那一个人,过于惧惮了些,向来采取的措施都是只守不攻。我隐约也觉得族长之所以要求我们尽快完婚,就是怕被破坏。但为何那个人如此见不得我们好,具体的,我却是不太明白了。”
他虽然是花间名义上的统领者,但关于远古时的某些秘事,也只有族长他们才清楚。一贯以来都是有要求了,才会对他提出,再点到即止,让他清晰自己该做的事而已。他又是个淡漠的性子,不会去在意、关注那许多。现如今,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没去好好查探个究竟……
那厢赤炎尊还在为自己以前的不上心暗暗懊恼,这厢的洛汐却又因他那一句“何况他这人亦正亦邪,不一定就会甘愿受人摆布”而当头一棒!
她记起来了,有一晚她因饱腹难耐,是以悄悄的溜出府去消食。然后很不凑巧的便听到了月殇和他“情人”间那段诡异的谈话。当时还很不巧的被月殇现场抓了包来着,彼时那两人谈得很不愉快,甚至还动了手的。
听那意思,那吊诡十分的人好似对月殇很有些那种意思。可月殇并不太领情似的,这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那月殇此番是单独行动,还是被人授命?
眼下脑子里真真是乱成一团,一下涌进这许多的讯息,让洛汐颇有些心烦意燥!
眉心倏尔打结,倏尔又舒缓。
身边没个知情人就是麻烦,想想花间的那群老不死也是怪,嘴巴锁那么紧做什么。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居然还能瞒着赤炎尊和她,也不怕自个儿期盼千百年的夙愿打水漂。是什么样的隐秘不适于公诸于众?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老不死的……
洛汐心里不断的怨念着“老不死”,念着,念着,眼睛里便是星芒一闪。
那一瞬间的光亮实在太过耀眼,让本就离得她很近的赤炎尊轻易给扑捉了住。唇角一抹笑纹泛开,如昙花开在雪地里,精美不可方物。声音罕见的低沉而清越:“汐儿可是有了何好法子?”
这么闪闪发光的眼神,他还从未见过呢。
洛汐眼眸华光闪烁,带着点微微的狡黠:“再过几天就是你我的婚期,作为天山老人唯二的徒弟,还是他的关门弟子,怎么能不来祝福一遭?”
她之前就寻摸着要向他讨教讨教的,现下就更加不可放过了!
赤炎尊是何许七窍玲珑心,洛汐轻轻一点,他已然知道她是要从哪里下手了,眼里有笑意浅浅流过:“好,定当在最快的时间里给你带到,不出意外,应是来得及的!”
语意双关,带着未知的深意。
洛汐莞尔抿唇,总的来说,她今天确实要好好的感谢他:“客气的话,我也不用多说。知道说了,你反而不喜。但确实很欢喜,能有你这样一个知己,今天真的被感动到了。”
她恼恨花间的人对她自以为是的摆布,可之于赤炎尊,还是很敬重的。自两人认识以来,他也并没有对她做过何过分的举动。相反的,还总是在帮她,照顾她。他真的是一个很磊落光明的人,这样的男子,真心值得任何一个女子去爱他。
此前这般特地前来告知的心意,让她为自己适才的误会很有些愧疚。可,愧疚终归是愧疚,感动也只是感动,知己,也永远是知己……
而这“任何”中的女子,她今生已是无缘。
感情的事,她想,也不再适合她了罢。该说的,她认为还是要明说。
明明是很欢快的话语,却令屋内的气氛一瞬间沉静下来。
春风袭入半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