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道。”
知画小脸一羞,红云满满,就差没滴出血来:“主子,您说什么呢。知画不嫁,知画要一辈子陪着主子。”
主子真讨厌,就是爱拿她们开玩笑。
“噗呲,嫁不嫁可不是你说了算,是主子我说的算。记得自己留心,若是我给你指婚,定找个歪瓜裂枣,届时可别怨恨主子我。”眉眼一弯,洛汐伸手把知画呐呐张开的小嘴给合起来,“好了,你就不用伺候我了,自己出去玩儿吧,晚膳我若没醒便不用喊我起来。”
她觉得她现在能逃过一顿是一顿。
但最重要的还是想睡睡,也不知怎的,今天特别的犯困。
知画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自家主子眉间俱是疲惫,也决定不再耽搁她休憩的时间。尽管心里的不满塞得到处都是,却也只好作罢:“那主子就早点休息,莫要太累了啊。”
洛汐对知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了。
一室氤氲,此间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只余水声断断续续的响起,哗啦哗啦的,透着诱人的妖靡。
偌大的浴桶在烟雾缭绕的笼罩下,隐约可见一双玉臂横陈在浴桶边缘。
洛汐慵懒的靠着,手里却把玩着那只古朴的玉簪,眉眼里凝定着无边的黑渊。
许是气氛过于闲适,精神得到舒缓,不知不觉间,洛汐竟是沉沉熟睡了去……
……
这是什么地方?
朦胧中洛汐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四处都是空白的封闭空间里。
旋身四看,除了白还是白。
她这是在哪儿?
她明明记得她在沐浴来着,难道是睡着啦,她这是在梦中?
摸摸索索,就在洛汐执着的寻找出口之际,西北方向的一角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路口。有绚烂的阳光从那里透出,隐隐还有风的流动。
心中一喜,洛汐疾步向透着暖阳的路口跑去。
忽而,就在她即将跨出出口的那一刻,空白的视线一转,远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她竟看见了一对男女相拥在眼前。
一红衣一白衣,具体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依稀可见莹白肤色,风华之姿。
而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便这般不容她拒绝的闯进了她的耳里,在她平静的心湖投下巨大的波澜。
“丫头,丫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男子语带希冀,竟有点孩子气的炫耀。
“什么地方?都还没看呢,你就知道我喜欢啊!指不定一点儿也不喜欢呢。”女子戏谑的打趣,似不信的耸了耸可爱的鼻尖,末了还不忘打压男子一句。
“等到了你就知道我为何会这样说了,走吧,不会让你失望的!”白衣男子的语气甚是笃定,骨节分明的修长骨指抬起便捏向那红衣女子的粉颊。一言一行中的宠溺与疼爱,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如此一幕,让洛汐觉得这对男女的相处模式俏皮不失甜蜜,看着就让人心生羡慕。她不断的想看清两人的面目,可转换了多个角度就是不能如愿,心中委实不甘。
心念着这既是在梦中,两人定是看不到她。那她何不走得近些?
正这般想着,场景倏尔又是一换,洛汐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便见那两人已站在了一片桃林前。是片很美的桃林,隐约间有些熟悉……
抬眸望去,红衣女子似目光痴然的看着眼前的十里桃林,吟吟浅叹,声线婉转透着喜意:“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真美!”继而又有些不安的看向白衣男子,“这应是别人栽种的吧,我们这样闯进来,好么?”
白衣男子却没有马上回答女子的疑问,轻笑的埋头于她的发间,深深一闻,低低喃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红衣女子脸腾的一下就如十里朝霞,耀目万里。即便看不清她的脸,洛汐也猜得到此刻的她定是美艳不可方物。
红衣女子似娇羞的拍了白衣男子的手臂一下,横了他一眼,嘴里满是刻意的不以为然:“你刚刚是去参加哪位红颜知己的婚礼了?到现在还记得夸奖新娘子,当心新郎官找你拼命。”
“啊,鄙人的红颜知己除了你,还有哪位?丫头莫不是在暗示区区在下这个新郎官早日把你娶回去?若是这样,小可心下甚喜,甚喜。可新郎官都还没开始欺负新娘子,只不过是称赞了新娘子几句,新娘子就要找新郎官拼命?这真是小生见过的,古往今来最难以琢磨心思的新娘啊!”男子似大惊,言辞间颇有委屈之色。可不时便从嘴间逸出的低笑,生生漾出他满心的欢喜。
“你……你胡说八道,断章取义,不要理你了。回去吧,被主人发现了,可不好。”气恼的就要挣脱出男子的怀抱,红衣女子转头便不再看男子一眼。
应是真被男子的痞言痞语给弄的恼羞成怒了。
男子眼看把人逼急了,眼里既是心疼宠溺,又是好笑无奈,真真是脸皮薄的丫头:“傻丫头,不闹你了。这片桃林,是我为你一棵一棵,亲自栽种的。它,是属于我们的……”
他带她来的地方,又如何会是别人的呢……
“你种的?我……们的?”有惊喜从女子口中逸出,似不确定般。那样的愉悦,便是洛汐这个局外人都被感染一二。
“嗯,我们的。丫头,这只簪子,你带着真好看。要一辈子戴着给我看。”
“……好,一辈子……”
这样的一幕,何其温暖,何其幸福,直让在一旁看着的洛汐都不免笑弯了眸。却又觉得这男子也是一个嘴贫的家伙,一下“鄙人”,一下“区区”,一下“小可”,一下“小生”,真心和月殇有的一拼……
心下感叹至此又是一滞,洛汐心烦自己怎么老是有意无意的就想起月殇。
果断的打断脑里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受着眼前这对璧人的甜蜜温馨,她想,这对情侣,一定很恩爱,很恩爱……
她此刻正沉醉在两人那浓密不可调和的幸福里,画面却再次一转。
居然还是那片桃林,还是那两个人,可此刻气氛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沉郁的悲伤,泛滥开来。
“丫头,你答应过我不嫁给他,只嫁给我的。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在这桃林里老去,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你答应过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只嫁我一人的。为什么,为什么青龙帝君会说要我祝福他和你?”声音是那样的悲伤,语气是那样的沉痛,那全身所散发出的灰暗之色,让洛汐不由自主的心中一紧,泛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不强烈,却比那样的强烈更揪人心。
眼角情不自禁的便沁出泪滴,滑下脸庞。凉风习习,脸上陡然而生的寒意生生让她吃了一惊。伸手一摸,洛汐愣住,怎么会……
她还来不及想自己为何会这般,女子冷锐不含情面的质问,却已咄咄而出:“我答应你的时候,是你还爱着我,而我也爱着你的时候。现在既不相爱,阳关独木,各走各道,谁都不妨碍谁。更何况,你没资格如此谴责我。”
“什么叫不相爱?什么叫没资格?明明是你答应要嫁给他的,为什么好像都是我的错,你把话说清楚!”男子赤目,厉喝出声。那似乎要撕毁一切的霸气凛然,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是么?”冷笑诘问,话罢也不管白衣男子将作何回答,女子利落转身,毫不拖泥带水。看那架势,已是决绝,不容商量。
可洛汐明明看到,在她转身的刹那,有透明的液体,滴入尘埃……
怎么会,怎么会一转眼就这样了?
洛汐心里着急,恨不得上去抓住两人,让他们彼此把话说清楚。听那话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且是天大的误会。可女子离去的太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她伸出去的手,也如清风,拂过,穿过。
根本就摸不到实质……
心中既是焦虑又是委屈,既是疼痛又是恨恨,简直是五味杂陈。洛汐顾不及自己为何会有此番心境,只气得直冲男子大吼:“人都不见了,你还不去追!”
然,任凭她如何怒吼,男子俱是无动于衷,垂着俊彦,呆呆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低靡好似失去了全世界,整个人即将枯死的气息,看得她嘴里涩涩,半点并不是滋味。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男子一抬头,震天的大笑便破口而出。那凄厉而要毁灭一切的大笑,直听得洛汐心颤。
怎么会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不要……
抱头呐喊,洛汐心中一片慌乱悲伤。画面却又强行的,不理会她何心情的再次转变。火,竟然是火,她眼前竟然出现了熊熊大火在烈烈燃烧。
除了这火,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会,怎么会……
那样的炽热火红,似连她的皮肤都已察觉到了灼热。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这个祸乱人间的妖孽,她就是祸水,红颜祸水,烧死她!”
谁,是谁在喊要烧死妖孽?那妖孽又是谁?谁是祸水?
不,不是。不要,不要烧死……
“不要!”脆喝一声,洛汐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一醒来,便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洛汐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浴桶里泡着。而水,早已冷却。
呼呼~
果然又是那个梦么,花府和那簪子的磁场竟是如此的契合。她才来第一天,就频频做梦了……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洛汐扯过屏风上的浴袍披上。又到里间换了衣服,也不管头发是否干却,抬脚便往屋外走去。
此时约莫也就戌时左右。她需要走一走,让风吹吹脑袋,好好冷静冷静,今天这一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一路走来,华灯熠熠,听雨楼内更是灯火通明,却愣是没见着一个人。
洛汐也没想过要喊知画知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白天欲要去的桃花林。
林间隐约有几排灯笼高挂,俱是点上了灯火。加之天空明月高悬,无一丝乌云遮挡。照的此般天地甚为明亮,比之白天也差不到那里去。
洛汐心中微喜,提裙便走进桃林。
莹莹粉粉,清香扑鼻。
偶尔有那瓣瓣片花随风舞落,落在脸颊上,带来丝丝痒意。顽皮的停留那么几秒,再扑嗍嗍的向草坪落去。
洛汐勾起唇角,四处望望,倏尔就选了一棵较为壮实的桃树下走去。一边解下披风铺在草坪上,接着双手一张,便往地上躺去。
她决定了,她今晚要在这睡觉。
如此良辰美景,十分之适合思考。
仰望着天际的星辰,洛汐思绪渐渐迷离,眼帘也缓缓闭起。想着又一天过去,婚期也越来越近。她却连幕后之人的底都摸不清,将如何是好?
而近来那频频出现于梦中的画面,又与她有何关联,与此行有何关联?
千思万绪不得其解,静逸的天幕下,却蓦然有男音划过:“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
沙沙的脚步声,顷刻便响在了耳侧,转眼已有阴影照在她的上方。
洛汐睫毛颤动,并没有睁开眼的打算,也无应答,继续躺她的。她已听出来人是谁,赫然是赤炎湛。
暗暗瘪了瘪嘴,他竟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赤炎湛似乎也并不介意洛汐有此反应,反而一撩衣袍,旋身也躺在了洛汐的身侧。
洛汐枕在脑后的纤手微动,继续按耐住,不予理会。
可还是有些叹她运气过好,随便躺个地方都有美男前来相陪。她得说这是她的“桃花运”太好么?
赤炎湛不知道洛汐心中所想,也没有征求洛汐是否愿意听他吐露心境。清清浅浅的深呼吸后,便自顾自的说道:“知道这听雨楼的景致是怎么来的么?”
洛汐不动,腹诽:她今天才来,能知道么?
哦,是了,那管家说是她老娘自个儿设计的!
不过,她依旧选择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
他停顿了会儿,似在回忆,不期然的竟有低沉的笑溜出嘴间:“你娘从小就古灵精怪,许是和老四常待在一起,最是爱作弄人。那时候的我,经常被她惹到跳脚。可是,那却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仅仅保持到了她十岁生日的那年。”
赤炎湛的声音,渐渐沉缓,隐有哀伤流露:“那日清晨,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天气。我一大早便来到花府,准备为她庆生。因她向来惫懒,常常起的甚晚。我便有意,要在她门前吓吓她。不想当门扉开启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历来挂满灿笑的小脸上,竟是一片伤心。我被那样的她惊愣了,有些无措面对这样的她。她却转头看向我,对我说‘湛哥哥,我要种一片桃林,很好看,很好看的桃林’,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去找伯父,提她十岁这一年想要的生日礼物。”
洛汐身体忽的一震,若黑曜石的大眼便睁得大大的看向赤炎湛。
难不成她娘也和她做了同样的梦?
赤炎湛没理她,自顾自的继续道:“她是花府的公主,是我未来的妻子,是花间未来的主母,亦是花间的圣女,破除诅咒的希望。她身上的光环,足以让她任何的愿望成真。不说一片桃林,便是一天内整座岛屿都为她载上桃树,都是可能的。可她却说,她要自己种,一颗一颗的栽种!”抬手于枝桠上摘下一朵开得正旺的桃花,赤炎湛近乎虔诚的置于胸前,“她是固执的,凡是认定的事情,必然会做到。不管多艰难,不管她那时候有多大。而细弱的胳膊,能有多少力量。于是,用了两年的时间,她想要的桃林,终于载种成功。”
说到此处,赤炎湛倏尔侧眸看向洛汐盯着他看的静逸容颜,眸色渐渐迷蒙。竟缓缓伸出手,带着丝怯懦,抚了上去,薄唇轻启:“洛儿……”
洛汐心内一紧,她知道他是把她当成她娘——花洛子了。
尽管觉得很不适应,很想拂开面上的这只手,可是,她终究忍住,不忍心拂去。不忍心轻易打破了这个如此痴情男子的,梦。
好在赤炎湛也仅是一闪的功夫便回神,却也没和洛汐道歉,转眸,又继续正常的道:“有一便有二。慢慢的,她又说要种花,种草,要盖小楼,要建荷塘……我们虽有心问她为何突作此想,可她脸上又日益回归的笑容,让大家都不愿再去追根究底。只望,她开心就好。”
听到这,洛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然后呢?你们真的就没问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为什么突然就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