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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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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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的菜刀更有用。在他趟过的太多血和火跟前,那家伙根本分文不值。

可为什么还会记挂着?是想证明那到底有多可笑么?

“所以,”艾撒克站了起来,一脚踢在不省人事的路尼身上,像踢一个松松垮垮的麻袋,“反正到时候总要便宜这家伙,不如……”

银色的眼睫静然卧着,仿佛一只平铺双羽的飞蛾。

巴特伸手覆了上去。飞蛾受了惊,缓慢地从茧中苏醒。他扯下一块布条,蒙住她的眼睛,似乎是害怕那里会绽射出割人肌肤的冷光来。少女的脸侧了侧,轻轻呼出一口气。在他听来,更像是某种叹息。

“……你是谁?”她问。

她声音里的平静和孤峭盖过了本能的一丝惶恐。是的,他恍然明白。那是他最痛恨的东西。直到现在,她也依旧这般冷漠……如此美丽,如此高傲冷漠。

他爱她的美丽,却恨她的冷漠。

那是一个诗人的高傲和冷漠。

乌云涌了过来。在他视野永不可及之处,月色黯下去,海潮抱住礁石,发出喑哑沉黑的低鸣。

他没有再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舍阑的原型大部分是帖木儿帝国,也有点突厥和金帐汗国的影子。

茹丹则设定为类似西亚、北非风格的半开化母权民族,某种程度上,与撒哈拉的图阿雷格人有些接近。

关于“猊下”这个称呼,最早出现在轻小说,不过据说从佛教用语中转来,而我某天偶然翻了下佛光大辞典,发现确实有这个词(所以啊它不是日本的专利!)……总觉得His Holiness直接对应成“陛下”的话不是很妥当,还好诫日圣廷的标识之一就是飞狮,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曦星篇人物表〗

前编的人物表,希望能为不习惯欧风姓名的筒子提供方便,确保无剧透:)

【诫日圣裁军第六军】

贝鲁恒………武圣徒,第六军统帅

云缇亚'茹丹' ……… 贝鲁恒书记官

萧恩……… 贝鲁恒侍从

珀萨………第六军参谋长

阿玛刻……… 贝鲁恒部将,云缇亚儿时好友

龚古尔……… 贝鲁恒部将

普兰达……… 贝鲁恒部将,十八岁

爱丝璀德……… 贝鲁恒前妻,草药师,双目失明

萤火……… 爱丝璀德的狗

【诫日圣裁军第四军】

吉耶梅茨'茹丹' ………第四军统帅,原深月茹丹领袖

伊叙拉'茹丹混血' ………吉耶梅茨部将,驻守冬泉关

海因里希 ………吉耶梅茨部将

【诫日圣廷】

圣曼特裘一世………武圣徒,教皇

诺芝………聋诗人,教皇的近臣

凯约………圣廷名将,第三军统帅

吕锡安………新任总主教

路尼………年轻的枢机主教

梅瑞狄斯………主教,曾参与哈茂的审判

布吕斯………圣廷下阶卫士,为云缇亚所杀

【哥珊】

“火把” ………狂信徒导师

“石拳”巴特………投机者

“豁嘴”艾撒克………投机者

“胡蜂”彻卡维'茹丹混血' ………投机者

达姬雅娜'茹丹' ………诗人,吉耶梅茨与深月妃主之女

修谟………寂火修院的僧侣

【鹭谷】

帕林………鹭谷镇长之子

【旺达】

哈茂·格伦维尔………旺达子爵,贝鲁恒的异母兄弟

卢瑟理………哈茂的参谋

克洛弗………旺达镇长

凡塔………镇长的长女

【背景人物(无出场)】

塞黑莱特'茹丹' ……… 暗血大妃,云缇亚的母亲

圣普拉锡尼四世………前教皇,为贝鲁恒所杀

奥伯良三世………耶利摹皇帝,篡位者

沙努卡………舍阑可汗

泽奈恩………剑技大师,“诸寂团”首席主事者

维狄娅………海因里希的妹妹

安德朗公爵……… 贝鲁恒和珀萨的军事教习,后被斩首

作者有话要说:

☆、Ⅵ 寂火(1)

看!我们神圣的意志正登上王座,

当一个歌唱的灵魂屈从于一个欢舞的躯体时。

——《大地之神》

前编Ⅵ:寂火

云缇亚坐在沙岸上。潮水在他身后汹涌升起。

神经已开始陷入麻痹。但他清楚,那儿有一头比黑暗中的潜伏者更危险的猛兽,对着他毫无防范的后背慢慢亮出獠牙。死亡的脚步迅捷轻盈,越来越近。用不了多久,海浪就会将动弹不得的躯体完全吞没。

和几乎所有的同族一样,他讨厌海。不过,并不畏惧。

“萤火。”他试着再次低声呼唤。狼犬沉默地咬住他的衣襟往岸上拖,却终究战胜不了涨潮的速度。黑色的浪涛推着一道白线,像刀刃一样干净利落地挥过来,这个瞬间他忽然想起少年时代,自己在重重夜幕与污血间握刀穿行,背后也始终悬着这样一柄无形的利器,似乎随时可能在下一刻推进他的心脏,而他并没有回头的权力。

爱丝璀德依然不见踪影。

如果她是为找药替他解毒,那么他知道,她会去一个地方。但这眼下已不重要。

咸湿冰冷的气味扑到鼻尖。云缇亚低下头,攥紧手里的玻璃小瓶。

月影横斜下来,拂过发丝,冰冷而锋利的光斑在脸上闪烁。寂夜深处,大片死者的气息自土壤底下渗发,带一点腥甜的腐味,像尸堆上偶然扎根的石蒜花,或是在泥潭里浸泡了几十年的朽木。

明杖在林立的墓碑间如蛇游走。女人轻拎裙裾,捕捉着树叶掠动的痕迹,微风飒飒,一个违和的陌生声响意外地传近耳边。

那是一个犹如野兽发出来的粗喘声。

爱丝璀德靠在树后,屏住呼吸。并不需要多仔细地分辨,声音来自被血红的征服欲望操控的男子,而在它的掩抑之下,还藏着一丝极其纤弱细小,与其说是哭泣,不如说是因绝望而从肺腑中嘶出的悲鸣。

她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弯下身退了两步。一根枝条却被风拨乱,恰好挡在她的臂间。爱丝璀德身子一颤,几乎跌倒。手杖在草丛里曳出深痕,一只田鼠受到惊动,嗖地窜向远处。

“谁?”那个充血的男声警觉道。

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步伐急促逼近,然后是刀剑脱鞘的铿锵。

“……等等,”另一个似乎有些漏风的声音说,“这女人的眼睛……”

爱丝璀德轻轻撩开遮在额前的发绺。什么也来不及了。剑刃上传来干涸血液的味道。月色伸出纤指,将她深不见底的双瞳和表情拢在黑暗之中。她只说了一句话。

这话虽然听起来愚蠢无比,却能救她的命。

“……法座大人,”她若无其事地微笑,“您来这地方有何贵干呢?”

伤口又开始痛起来,痛得直钻骨髓。不论如何,这是一个令人欣喜的征兆。

潮水却没有给予任何喘息之机。湿透的衣物格外沉重,云缇亚想抱着萤火的脖子挣扎起身,但只能感到庞大的吸力拉住自己往水中拖拽。四肢绵软,不着力道。只有这样了,他想。一张在血泊中安静无声的妇人的脸凝望着他,旋即飞快地滑过,坠入幻觉,回归乌有。

“抓紧我!”倒下去之前,他听见熟悉的清冽声音唤道。

那人像一柄小刀流利地划开丝缎,逆着海潮游过来,将云缇亚的胳膊搭在自己柔韧的肩上。浪涛呼啸越过头顶,沉浮中,云缇亚感到萤火一直在前面牵引他。他攀住那个扶持他的人,臂弯里传来往昔战场上心照不宣的坚硬支撑。急流扼紧他的咽喉,但此时死亡也并不怎么可怕。

意识完全恢复时,已在城堤背后。回头望一眼身下的汪洋,仿佛一切只是顷刻。

“你还真是狼狈啊。”那人一甩头发,随手扯掉湿得贴胸透背的衬衫,从旁边一个男子手中接过干燥的外衣罩上。阿玛刻是海寇的女儿,北地蛮勇剽悍的加德人后裔,驾驭波涛对她来说游刃有余。云缇亚朝她笑笑,然而当目光上抬,瞥到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时,蓦地变了脸色。

珀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斜睨着他。

云缇亚爬起来。被碎玻璃划破的膝盖又开始流血,细针虽然用浸过油的木块吸了出来,毒素仍残留在体内,随着肢体用力而带来一阵昏眩,不过他更讨厌用那种姿势承接珀萨的眼神。珀萨对茹丹人极度反感,这点第六军尽人皆知。他不止一次进劝过贝鲁恒,让一个曾在暗杀组织工作的茹丹人掌管机要军件是大不智之举。贝鲁恒每回都左耳进右耳出,却依然无比信赖他,就好像他相信云缇亚东方风格的花式字体会给自己带来好运一样。但珀萨对于重复这件事表现出了相当长足的耐心,其结果就是他跟云缇亚此后再也无话可谈。

“出什么事了?”阿玛刻注意到云缇亚腿上的血迹,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没事,”云缇亚冷冷道,“滑了一跤,让石子划伤了。”他撞上珀萨的视线,后者尖利的目光似乎正剥裂他层层衣衫,让他的心思无可蔽体。原本他打算二话不说拖着阿玛刻去找人,可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这是路尼法座的赠礼,请转交给圣者,大人。”

“你去哪儿?”

阿玛刻陡然站起,不过当她看见萤火时,微微一愣,随后立刻捂住了嘴。“啊,”她大笑着,“原来你也热衷于这种危险的游戏呀。我听说东方有个故事,一个男人在桥下等他心仪的女子,而她失了约,那男人死活不走,结果河水涨起来,把他生生淹死。这样的死法倒真是有趣——老实说吧,云缇,你是不是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啊?”

她什么都不明白。

云缇亚转过身去的时候叹了口气。“是的,姐姐,”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用她和珀萨都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因为我只喜欢你。”

那句话说出来,霎时整个胸腔像被抽空了,风毫无阻碍地穿透身体,甚至连影子的重量都被卸去。他一路向有灯光的地方走,不再有任何负担。碧青眼睛的狼犬始终尾随在后。它该自己去寻找它的主人,云缇亚想。但他喝斥不动这个认死理的家伙,爱丝璀德的嘱托在它迥异于人类的脑子里根深蒂固,没有任何人插嘴的余地。

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支行色匆忙的部队。并非圣城守卫,也不是葵花众,在他们的衣甲上纹着用银色弯刀挑起的一枚月亮,那是第四军的徽记。“失礼了,”他勉强赶上这数十名士兵的首领,“我是第六军圣贝鲁恒的书记官云缇亚,希望寻求您的帮助。”

首领在马背上看着全身透湿、长发披散、走路一瘸一拐、一条腿还鲜血淋漓的茹丹人,云缇亚有些惊讶地发现,他正是那个今夜已两度见到的副将。“我叫海因里希,吉耶梅茨将军的下属。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我在海边遇上不明刺客袭击,是有计划的行动,枢机法座路尼现在或许正处在黑暗中,需要有人确认他的安全。如果您眼下有要事在身,可否调派几个人手,把这事尽快通报给守卫处理。”

海因里希露出一丝成份古怪的神色。他俯下头,和部下轻声说着什么,云缇亚第一次正式地打量他外貌,皮肤很白,瞳孔和发色极淡,脸廓的弧度阴柔姣好,很像女子。“……是这样,”他开口却仿佛一把长剑在鞘中振动有声,“方才我得到消息,路尼法座被人发现在石轮墓园……似乎现场相当令人意外,所以正准备去查看究竟。”

云缇亚的左手下意识握紧,抓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袖里短刀的刀柄。

“找到他的是谁?”

“‘向日葵’。”

果然。五月燥热的夜风渗过湿衣,蒸干的海盐颗粒摩挲肌肤,竟有种冰冷蚀骨的触觉。“请让我一同去。”

海因里希又与部下对望了一眼。

“听说这事不大光彩,不过既然是您,圣者的身边从侍,我们将军的同族故友的话……”

“……和法座在一起的,”他压低声音,“还有将军的女儿,达姬雅娜小姐本人。”

如果不是海因里希,云缇亚根本认不出他所看到的人就是达姬雅娜。她倒卧在草丛中,衣衫凌乱,裸/露出来的肌肤在松明照耀下已失去了光泽。路尼背靠一块墓碑蜷缩着,用宽大的主教祭袍拥住自己通红的身体,几个葵花在跟前踱来踱去,特意将火把举高,让火光打到他脸上,而他只是拼命扭着头,一动不动。

海因里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看来他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番场面。他抱起意识全无的达姬雅娜,拨开她脸上乱覆的散发,少女的唇微张着,鲜血漫过已经干涸的部分,汩汩不断地从那里涌出。

她的舌头被割掉了。

云缇亚拔出刀,向那几个葵花走去,萤火的咆哮让他心神一凛。越过两具赤/裸的男性尸体,地上躺着另一个女人,她没有受到侵犯,但头部有钝器重创的痕迹。是的,他早知道爱丝璀德会来这,然而结局却超出他的想象,步向了最不堪的境地。

“谁干的?”他听见海因里希问。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离路尼最近的葵花捏了捏自己嘴角,似乎在把那皮笑肉不笑的弧线拉得更上翘一些。“哎呀大人,咱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这个无耻之徒和他两个同党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割了那姑娘的舌头,还要把那位偶然路过的夫人灭口呢。幸亏咱来得也不算太晚,可是这家伙——恕我亵渎——他竟然假冒起了枢机主教路尼大人,真是天大的笑话!圣洁高贵的法座阁下,引导纯真羔羊的牧者,下任宗座的候选人,怎么会跟这种禽兽不如的龌龊事扯上干系呢?”

云缇亚的眼瞳微微一窄。“是你,”他说,“这世界真小。”

“豁嘴”轻抚着绣有向日葵图案的前襟,笑容愈加灿烂。“大人好记性。”

漆黑的刀尖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触上他的喉结。

“请等一下,云缇亚大人,”海因里希说,“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光凭我们就能解决。”

他很冷静。冷静到令人诧异。吉耶梅茨没有看错人。而云缇亚想起的只是一张深埋在双手中的脸,“答应我,”语声低沉,细不可闻。达姬雅娜垂着头,血将她颊边的银发粘连在一起。那个黑色的神再次啸叫起来,顺着血管,沸腾的阴影翻滚涌动,在它面前,火光和晃动的人形交错成一条洪流,却突然有着难以言喻的清晰。那些狂热,那些诡笑,翕着汗珠的鼻翼,因兴奋而潮湿发红的手心,瞳孔深处刻骨的恨意与刻骨的快意。一柄长剑从后面刺来,穿透了女孩的胸膛,长夜哑然掩下,寂静无声。

在旺达的那一夜。

云缇亚猛然抬手,他的刀很少这样极其迫切地渴望啜饮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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