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太后眉头微皱,又转头看向英姑,小声道:“你也觉得像是不是?”
“是有些像,不过不应该是一个人,依她的年纪也已经……”
英姑虽然也有些疑惑,却还是摇了摇头,劝了懿德太后一句,“您也别想多了,人有相似,再说他们袁家不是早就……”话到这里便自然地断了。
萧怀素起初还竖着耳朵听着,后来见懿德太后与英姑越说越小声,便也没再着意去听,横竖这些老一辈的事情,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是不要探听来得好。
端仪公主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气定神闲地踏步在前,在懿德太后与英姑说话时还往边上让了两步避嫌,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萧怀素看在眼里不禁在心里笑了笑,端仪公主做得是对的,这才是宫里的处世原则,岂知好奇害死猫!
不过经懿德太后这一提,萧怀素也才觉得袁氏的来历神秘,没有家世背景,单凭一个宗派在后面支撑着,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底气,还能得宁远这般看重喜爱,或许仅仅只是美貌还不够。
不过袁氏毕竟是她的婆婆,又是宁湛的亲生母亲,她怎么着也该尊敬才是,不管袁氏有什么样的过往与背景,只看她现在对他们的好,冲着这一点,她就该一辈子孝顺袁氏才是。
而走到前面的袁氏却是耳根子动了动,微微翘起了唇角,她倒不奇怪懿德太后会觉得她熟悉,她本就长得像她祖母,而她的祖母似乎曾经也认识一位姜家的小姐,而如今的太后娘家名讳正是姓姜。
往日不可追,不管曾经的袁家是如何风光,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埋入了尘土,袁氏早已看淡,将一切都放在了心头。
整个宁家除了宁远之外,就连两个儿子都不清楚她的身份背景,袁氏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启口,也许这样就好,不然还要背负着亡国之痛,想来他们也活得不舒坦。
今日的宴席设在“明园”的水榭内外,搭了凉棚又靠近湖边,自然就要凉快许多,夏日里一股微风拂面,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清爽。
不远处又搭了高台,此刻名角们咿咿呀呀唱腔正好,台下不时有人拍掌叫好,萧怀素目光扫了扫,多是那些皇室宗亲们要放得开些,反观那些名门小姐们就要拘束了许多,也许是想给在场的夫人们留个好印象,今后的亲事也更好说定,而皇室宗亲里那些有封号的小姐们却是不愁嫁的。
懿德太后一到,这戏立刻便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起身行了一礼,平宁郡主与敏福郡主几个当先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太后这是偏疼安平,也不顾着咱们几个了。”
敏福郡主媚态依然,又飞了个眼风给太后身后的端仪公主,唇角微起一道撩人的孤度。
“什么安平不安平的,要叫姑母,没得将怀素的辈分给叫小了。”
懿德太后嗔了敏福郡主一眼,就冲着晋王爷在宗室的影响力,对于他这个女儿她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哎哟,太后您就别这般计较了!”平宁郡主在一旁打着哈哈,“咱们唤她安平也是常理,看看安平年纪多小,咱们平辈而论,这样不也显得太后您老人家年轻了许多么?”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敏福,你这张小嘴总有道理,哪像几个孩子的娘?!”
懿德太后作势要捏敏福郡主的脸,被她躲了开去,又笑骂道:“回头将你家几个小子带进宫给哀家看看,都长成什么俊俏模样了,哀家也帮咱们京城里的名门小姐们掌掌眼!”
“那敢情好!”
平宁郡主趁势上前挽住了懿德太后的胳膊,“太后瞧得顺眼了便给他们指了婚吧,省得我还要操劳!”
懿德太后哭笑不得,敢情她这是揽了活计在自个儿身上,不由一指点在平宁郡主的额头,“你倒是会省这些闲功夫!”
懿德太后与皇家宗室里这些贵女说说笑笑地上了主位那厢,萧怀素便趁机退了出来,今儿个虽说是以她的名义办的宴,她看似是主角,却也起着抛砖引玉的作用,借着这个机会让太后重新登上京城贵圈的舞台,总有好些人没料到太后会重新出山吧。
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萧怀素身后,唤她道:“由着端仪陪着太后她们,你与我到厨房看看,这菜该走着上了,不能出了岔子。”
萧怀素转过了身来,笑着拉了袁氏的手,“婆母,这几日您够忙的,厨房那厢我最熟悉,您去好生坐定,这传菜安排的事就交给我了。”
“这怎么行?好歹你也是今天的主角,可不能一直耗在厨房里。”
袁氏倒是有些新奇,萧怀素这话倒是透着体贴与亲近,这个媳妇从前虽然也对她客气有礼,但总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似的,今儿个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一会儿我就来,您尽管放心就是。”
萧怀素笑着推了袁氏过去,看着她在丫环引领下坐定后,这才转身往厨房而去。
☆、第【189】章 亲情
筵席过后,内院的女宾们倒是按着平日里相熟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处,懿德太后都还没有离开,谁也舍不得先走,免得给太后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毕竟是太后第一次收义女,这样的面子谁能不给?
再说外院还有皇上在那里等着呢,平日没有机会入宫觐见的官员们,能在这个时候一觑帝颜,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萧怀素忙活了一通,也不过只是少少地用了些汤水,只要宾客里尽兴了,她倒是不在乎今天吃不吃得好,反正都是那个味道,她也没有心思细品,只怕等着夜了回到屋里头能吃一碗小菊下的汤面那已是人间美味了。
杜家的女眷聚在一处,杜延云自然也加入了她们的阵营,倒是杜延玉没有来,她这个待嫁的秦王侧妃自然不好到处走动,又怕别人指指点点的,留在家里备嫁是最好不过。
萧怀素还有些怕杜老夫人没拐过弯来与懿德太后对上了,他们老俩口的事情她还来不及细问,虽说估摸着像是解决了,可万一不是她想的那样呢?所以她还是要看着点才好,以免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来。
“好祖母,您今儿个可是吃好了?”
萧怀素扎堆到杜家女眷跟前,当先便去挽了杜老夫人的手坐在她身边。
“还不错,咱们那桌少不离是小菊下的厨吧?那点心我看着还有些像是你做的不是?”
杜老夫人眯眼一笑拉着萧怀素的手拍了拍。
午后的阳光照进了水榭,被那一丛丛茂密的枝叶遮挡在外,只透过零星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芒,有那层阴凉笼罩着,阳光照在人身上却也不觉得热了,杜老夫人此刻惬意地半躺在竹腾椅上,全身上下都透着股闲适。
“被您看出来了?”
萧怀素笑着凑近了杜老夫人,俏皮道:“就您与太后那桌的点心是我亲手做的,其他的都是小菊和厨娘做的。”
“算你有心!”
杜老夫人目光一闪,又笑着点了点头萧怀素的鼻头,也就这丫头最清楚她喜欢什么口味,软硬适中最合她的牙口,又转头对王氏几个媳妇挥了挥手,“你们年轻人喜欢晒太阳,自个儿去转转,有怀素在这陪我就好。”
“行,那咱们就不在这打扰你们祖孙俩叙旧了。”
王氏拍拍裙子站了起来,又挽了杜延云的手看向梁氏与曲婧,“二弟妹与四弟妹和我一道?”
“大嫂自去就是,我与四弟妹去那边走走。”
梁氏笑着推辞,转身指了一处人看着多的地方,那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来,远远地都能听到。
王氏眯眼看去,只见梁氏所指之处花红柳绿的,倒是有不少年轻的小姐聚在一处,心里一琢磨便知道这是梁氏在相看儿媳妇,可你相别人,别人还要挑剔你呢,再说今日来的贵门小姐们也多,只怕是看不上杜延林这个白身的,可在杜老夫人跟前她也不好说破,只一笑而过。
等着王氏与梁氏她们相继离开后,杜老夫人这才嗔了萧怀素一眼,“想问什么你就问吧?”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从刚才就在往咱们这头张望了,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
“外祖母都知道?莫不是您是我肚子里的虫子?”
萧怀素与杜老夫人打着马虎眼,话到最后自己都撑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收了笑意,状似随意地问道:“您是见过太后了?”
“见过了!”
杜老夫人抿了抿唇,淡笑着点头,“童颜白发,太后年轻时也定是个标致的美人!”
“那可不是?”
萧怀素挽着杜老夫人的手,笑着吐了吐舌,“可我外祖母也不差啊,看看我母亲,再看看我,个顶个的美人胚子,这不还是承了您的模样!”
“小猴儿倒是会说话!”
萧怀素一番话倒是逗得杜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又道:“刚才我倒是与太后聊了聊。”
“喔?”
听到这话,萧怀素下意识地心里一紧,抬头看向杜老夫人,“您与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说说你,说说从前……”
杜老夫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太后还记得从前伯姝进宫时的情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娃……就与你长得一般模样,怪不得你入了太后的眼。”
若是只话些家常那倒没什么,萧怀素脑中思绪一转,又试探着问道:“就没说别的了?”
“还有什么?”
杜老夫人好笑地看向萧怀素,片刻后才抿唇道:“自然还说了你祖父……从前的事太后也提了提,说是心里一直感激着你祖父,如今收了你做义女,还让我别介意她把这辈分给弄乱了。”说到这里显然是到了兴头上,杜老夫人不由撑坐了起来,伸手捋了援萧怀素耳边的头发,“我当然不介意了,太后将这份荣耀赐给了你,虽然说有杜家的情分在里面,也是因为你真心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萧怀素眼珠子一转,趁势说道:“那这么说……您不怪外祖父了?”
“怪什么怪啊?!”
杜老夫人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也怪自己从前小心眼了些,多大点事啊,就放在心里耿耿于怀,若是当初我肯与你外祖父多说一句,如今也不会这般,平白累得自己呕了这么些年的冤枉气!”
“您能这样想当然是最好了。”
萧怀素真心为杜老夫人与杜老太爷开心,此刻真是什么也比不过这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解开心结携手相依来得让她高兴了。
“怀素,我吃过这亏,也不想你今后再犯糊涂。”
杜老夫人这才语重心长地对萧怀素说道:“就像你说得一般,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有什么事情说穿了就好,若真是事实,自己又实在接受不了,大不了咱们还能换一种活法,总比憋屈几十年来得好!”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当我回首过往的时候,真是觉得弹指即过,我与你外祖父的日子也不多了,等着这次三丫头出嫁后,我们便准备回到西安去养老。”杜老夫人说到这里,见萧怀素眼中已是饱含热泪,不由嗔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该为我们高兴才是,这些年走了好些地方,才知道落叶归根最实在,富贵繁华就是过眼烟云,能找到这辈子与你携手走过的人才是真正的踏实。”说罢伸手刮了刮萧怀素腮边滑落的泪水,“而我觉得宁湛就是那个你要牵手一辈子的人!”
“外祖母,我舍不得您!我也舍不得外祖父!”
萧怀素扑在杜老夫人怀中嘤嘤哭了起来,这些年她都习惯杜老夫人在她身边,给她鼓励和支持,想着亲人就要远离她怎么能不伤感?
还有杜老太爷给她讲的故事,亲手教她执笔与绘画,她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导,两位老人虽是她的外祖父母,却与她父母的角色又有何异?
“傻孩子!”
杜老夫人面上也略带了一丝伤感,只轻轻地拍着萧怀素的背,“咱们都老了,难不成还能陪你一辈子?你的路还很长,而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的人是宁湛!”
“外祖母……”
萧怀素抬起了头来,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泪水已被她抹进了帕子里,只瘪着嘴哑声道:“那等着我得空了就去西安看你们!”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这倒不打紧,先顾着你自己的小家才是要紧,咱们两个老家伙又不会走掉,你随时回来,咱们随时都在。”
“嗯。”
萧怀素这才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杜老夫那里哭过了一茬,萧怀素又回屋去重新补了个妆,换了身衣服,等到眼眶不红了才去找了端仪公主。
她们到底是主人,内院的事情还需要好生安排一番,这一天忙得脚都没歇下过。
懿德太后与皇上是半下午走的,等着这两位大佛一走,倒是有些人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晚膳时分厨房又要轻松了许多。
夜幕降临时,等着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萧怀素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屋,宁湛早已经在等着她了,见着她进屋赶忙迎了上去,关切道:“可是累着了?”说着扶了她落坐在桌旁的圆凳上,又给她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原本是想来找你的,但想着内院都是女眷,便又不好露面。”
萧怀素喝了几口茶水,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今儿个说得话只怕比她一年说的都多,不仅是要各处应酬,平宁郡主还带着她去认识那些宗室贵女豪门贵妇,想来平宁郡主在这个圈子里关系很好,她的引见与介绍倒是比端仪公主全面了许多。
萧怀素缓过一口气来这才说道:“我着实也没想到皇上与太后真得来了,倒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六哥,景国公府可有人来?”
“这倒没有,人是没来,礼却是送到了,我瞄了一眼礼单,倒是有景公国府的名。”
宁湛微微一怔,旋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想到问他们?”
“这个倒是说来话长。”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眸中却是没有笑意,顾清扬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她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也会有点微微的酸楚,又将端仪公主说的那事告诉了宁湛,她与平宁郡主在一起时也状似无意地问过一次,得到确认后这才敢说给宁湛听。
“当真?”
宁湛心里一阵哗然,他甚至曾经还将顾清扬当作过情敌,如今这个情敌竟然堕落到要当别人的男宠,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六哥,这事我看你还是要跟王爷说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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