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这也是在间接地提醒顾清扬,她在这里太后那边也是知道的,虽然她本无心与顾清扬为敌,可到底阵营分明,她心里不得不多一份戒备。
萧怀素抬头看了顾清扬一眼,也瞧见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之色,心中疑虑更甚,又细细将听到的那番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遍,脑中如有灵光闪过,一下便顿住了。
敏福郡主似乎提到了什么事成之后?
事成?
如今还需要怎么样的事成?
萧怀素抿了抿唇,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顾清扬,在他抬头望来时又飞快地垂下了目光,不让他看破她此刻的心思。
“你……罢了!”
顾清扬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拂袖袍背过了身去,“郡主身子重便在家里好生歇息吧,切勿到处乱走了!”到底是忍住了心底的那一分悸动与杀心。
这是萧怀素,即使她已经为人妻,又将要为人母,可到底还是他心心恋恋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看着她从年幼到成长,从青涩无知到风华绝代,他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个角落是为她而停留的。
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真的失败了,或许他会后悔他今日的心软,但要他狠下心来,他当真是做不到。
咬紧的牙关渗出了一丝淡淡的甜腥味,顾清扬的面上却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那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萧怀素是不知顾清扬此刻心中的挣扎矛盾,却又意识到眼下气氛有些不对,即使心中存有疑虑却也不好说破,只决定回去与宁湛再做商量琢磨,这便带着宫女匆匆离去。
在俩人擦肩而过时萧怀素也只是轻轻颔首,到底没有再与顾清扬目光相对,却听他道:“郡主,今日之事还望你不要对其他人讲,敏福毕竟是女子,若是传扬出去,对她也是不好。”
萧怀素脚步一顿,微微犹豫了一下却又径直走了过去,并没有应下顾清扬的话。
这件事情的重点倒不是敏福郡主的名声,而是他们所谈之话背后的深意。
她不能保证不对别人说,这或许关系着他们一家人,关系着宁湛的性命前程,孰轻孰重,她心里自有衡量。
所以她不可能就此答应顾清扬。
顾清扬眸色一黯,萧怀素没有应承他这也在意料之中,可他当真又不能对她有所强求,他根本没有那个立场。
顾清扬的目光自萧怀素身上滑过,带着几分眷恋与不舍,下一刻却是眼神一变,目光如一支冷箭般地射向了她身后紧随的宫女,在心中记清楚了这宫女的音容样貌,这才放了她们离去。
他可以放过萧怀素,但不代表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听到他与敏福郡主说话的人,即使那个人什么都不知情!
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终是远远地淡出他的视线,顾清扬才一手抚胸,那里淌过一丝纠结的酸楚与刺痛。
他与她,终究是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若他赌赢了,或许还能有不同的选择,或许还能站在另一个高处俯首相看,或许还能再牵她的手。
但若是他赌输了……
不,顾清扬摇了摇头,人生没有如果!
只要选择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这一条争斗之路早就布满了荆棘坎坷,在他踏上之始就已经将一切抛在了脑后,如前朝一位名臣所言,莫问前尘凶吉,但求落幕无悔!
顾清扬有些心痛地闭了眼,虽然他心中无悔,但萧怀素却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遗憾。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心底低声地徘徊吟唱,顾清扬踏出了偏殿的门,转身向着另一方向大步而去。
萧怀素匆匆离去,她心里其实也有如擂鼓在撞,在中途遇到了前来接她的宁湛,这才松了口气。
陪同的宫女自然就此告辞离去,萧怀素却不知道这个宫女在离开了她之后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当然这是后话。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湛扶住了萧怀素的手,见她神色间有些变幻,不禁担忧地问道。
英姑让人来通知他这个消息后,无奈他手中事务太多,就算匆匆料理之后再赶来也是耽搁了一些时日。
“咱们回府再说。”
萧怀素攥紧了宁湛的手,目光四处一扫,“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行,我先头已与王爷告了假,你又有孕在身,我自当陪着你。”
宁湛说罢便扶着萧怀素先行离去。
在回程的马车上,萧怀素紧紧地倚在宁湛身上,想了又想这才斟酌道:“今日我无意中听到了敏福郡主与景国公世子的对话。”说罢抬头看向宁湛,眼眸澄澈中却有着一抹显见的担忧。
“喔?他们都说了什么?”
宁湛听后也是面色一凛,轻轻搂了搂萧怀素的肩膀,“他们没有发现你吧?”
“这个……”
萧怀素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敏福没瞧见我,她先离去了,只是景国公世子知道了。”
“应该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吧?”
宁湛点了点头,面色一片平静,若是真的涉及到皇位之争的秘闻,想来顾清扬不会这般轻易就放萧怀素离开。
男人有时候虽然是念情的,但在权势利益之间也心狠地可以舍弃一切,端看那个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了。
这样想着,宁湛不禁在心中轻哼一声,即使顾清扬还对萧怀素有什么想法也是不可能的,她早就是他的妻子,更是他今后孩子的母亲,顾清扬想要肖想,下辈子去吧!
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行,只要有他在,这小子就永远没有机会!
“我也没听清楚,不过……”萧怀素咬了咬唇,脑中回忆道:“敏福说等什么事成之后,我想这‘事成’是不是指齐王与淑妃那边?”
毕竟连皇上去世齐王都能狠下心地没有回来,谁知道他又在密谋些什么,若是他们真地有所动作,他们这边可不能疏忽了。
“这……或许有这个可能。”
宁湛面色一凝,缓缓地点了点头,“如今皇上还要停灵些许时日,若是齐王真要有所图谋,恐怕会在皇上出殡之日,那时四门大开,倒真是个好时机!”说罢眸中神色一黯,手中拳头也不觉收紧了。
“那这事还要禀报给王爷知道,早做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萧怀素又提醒了宁湛一句,他这才缓和了脸色,点头道:“你放心,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王爷断不容许有丝毫闪失,齐王自有他的算计,可咱们如今处在京中,已是占尽先机,便只等着他放马过来就是!”
宁湛这话说得颇有自信,想来是秦王早已经部署周全,不管齐王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他都有相应的对策一一破解。
这样一想,萧怀素倒是略微放下心来。
☆、第【236】章 同盟
按理说皇帝去世要在乾灵宫停灵二十七天,这是国丧,自然比任何一次丧礼都要隆重,之前礼部与内侍监都在全力操持着丧礼之事,连同着出殡当日所需的銮驾都一一演练安排妥当,一切似乎都已就绪,只待那一日的到来。
萧怀素得了太后的懿旨,不用每日都去皇宫哭丧,倒有闲功夫在家里歇息养胎,可自从那日听到顾清扬与敏福郡主的对话,她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就怕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成为现实,到时候才真是功亏一篑。
有忧思的女人长不胖,原本因为怀孕初期吃得略微丰满的身形看着看着便又瘦了一圈,宁湛无比地心疼怜惜,夜里只拥着她道:“早知如此便不让你怀孕了,如今你都那么瘦了,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说罢已是一脸地不忍。
萧怀素听了这话眸中却染了一层笑意,转而一想却是娇嗔一声,一拳头打在宁湛的肩头,“这么说你是心疼孩子,却不是关心我了?”言罢噘起了红唇。
“你们娘俩我自然都是心疼的,你不好过了,孩子也不好过,如今你们娘俩可是分不开的。”
宁湛大呼冤枉,向萧怀素连连求饶,又任爱妻的粉拳随便招呼才算过了这一茬。
萧怀素有些疲累地倚在宁湛的怀中喘着气,又任他给自己抚了抚胸口这才平静了下来,有些感慨道:“这个年倒是过得清冷了许多。”
“那自然是。”
宁湛点了点头,“如今皇上驾崩,举国哀悼,国丧期间各种宴席也不能大肆操办,各处都清静了下来”
“四嫂又宫里府里两头跑的,不只四哥着急,我都替她心疼呢!”
萧怀素说着这话仰起了头来,手中把玩着宁湛衣襟上垂下的丝绦,“前两日我去看望妞妞和囡囡,两个小家伙增着大眼睛看着我,那模样委屈极了,抱着我就不肯撒手呢,还是四哥让奶娘给抱走了,我看她们是想四嫂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着这段日子过了也就好了。”
宁湛拍了拍萧怀素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只管在家里安心养胎就是,总之太后也免了你每日进宫,如今把自己养得壮实点才是要紧之事。”
“再养就成猪了,要不是这天着实是冷,我也不想天天窝在家里。”
萧怀素轻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宁湛,烛光映照下他眉目英挺,双眼有神,眸中带着宠溺与温情,看着看着她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心情便也平静了下来,只静静地倚在他的肩头。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总会莫名其妙地担忧,也会时不时地发脾气,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也很是烦躁呢!”
萧怀素轻声呢喃,感觉着宁湛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那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几欲让人入睡。
“孕妇的情绪有些起伏也是正常,小白早与我说过了。”
宁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势又顺了顺萧怀素披散在脑后的乌发,“你最近不总向我发脾气,我都没还嘴不是?”话语轻慢,带着一丝浓浓的笑意。
“算你识相!”
萧怀素笑了笑,唇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只是眼皮却亦发沉重起来,眨巴了几下终于沉沉睡去。
而在蔼蔼深宫中,那一片素白遮掩之下,却在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谋。
夜色已深,淑妃回到了寝宫换下了一身的丧服,又让侍女服侍着穿了一身黑色绣银纹的暗袍,头上罩着风帽,特意走了偏殿的小路,悄无声息地出了自己寝宫,一路在夜色的掩映下往冷宫而行。
这样偏僻的地方,又是在国丧期间,更是没有人会留意,等着绕过了冷宫那座高高的院墙,直到角落里那扇偏门时,淑妃才使了自己的宫女上前轻轻叫门,对过了暗号之后木门缓缓开启。
冷宫里住着的多是失宠或是犯了过错的嫔妃宫女,长久以往下来没死的也差不多疯了,此刻虽然已是夜里,可此起彼伏的哭闹声阵阵响起,若是不经意间踏足这里,只怕也会被吓得失了魂。
淑妃却是充耳不闻,只顾着看前面的道路。
“娘娘走慢些,小心脚下的台阶。”
身旁的宫女还算细心,扶着淑妃拐过了一道抄手游廊,又踏过了几道石阶,见那领路的太监停了下来,又指了指不远处那间漆黑的屋子,回禀道:“娘娘,王爷就在那里等着!”
“走吧!”
淑妃深深吸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可能回头了,自然也不能回头,方才一提裙摆,向那间漆黑的屋子走去。
能约着她到冷宫相见,本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她也不会想着这里四处通明,明晃晃的蜡烛照得人眼花,能够勉强视物已是足以,更何况她的宫女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也不至于四处全黑。
宫女推开了房门,引着淑妃踏进了房中,这时才听到房中响起一道沉冽的男声,“娘娘总算是来了。”
接着桌上一盏黯淡的灯火被人点燃,淑妃只觉眼前光影一晃,才看清了站在桌旁的男子。
他的样貌与逝去的皇上有五分相似,只是眉眼却更柔和一些,一身黑色的莽袍穿在身上显得他身姿挺拔,虽然已至中年,可却透出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成熟与内敛。
这便是在宗室里声望颇高的晋王爷。
“让王爷久等了。”
淑妃轻轻颔首,眼下也不是他们该客套的时候,挥手让自己的宫女在门外守着,这才看向晋王,“本宫想清扬已经说得很明白,王爷为何还要想见本宫一面?”
“清扬说得是那样,可他毕竟不能代表着齐王的意思,而娘娘是齐王之母,相信你的说辞更有保证。”
晋王扯了扯唇角,看着不远处低敛眉目的淑妃,心思却是转得飞快。
其实他做了这么些年的王爷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可皇上待他还错,几个皇子也各有成就,他原以为他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却没想到如今还有这样的机会,这让他原本沉寂多年的心又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淑妃轻轻皱了皱眉,她早便低调行事,就是不欲让别人逮住把柄,可晋王又是齐王夺嫡之路上一个重要的盟友,她自然不想将他给得罪了,但晋王不信顾清扬,难道就当真信她所说?
这一点淑妃很是怀疑,面上却又迅速地升起一抹笑来,“王爷说笑了,清扬自然与本宫是一条心的,只要齐王最后能够登上帝位,不仅王爷的前程有保障,就是令媛与清扬的婚事,本宫也是能一力做主的。”
“喔?”
晋王挑了挑眉,他心里呕的正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哪个男人不好喜欢,偏偏爱上那狡猾如狐的顾清扬,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都不知道,还一心想要奔着去,他怎么劝都不听。
不过也正因为这阴差阳错,才让他重新看到了登鼎的曙光,也许有生之年这帝位也该换他来坐坐了。
若是到时候他成了帝王,顾清扬那小子还能不从了敏福吗?
“娘娘虽是这样说,可秦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晋王轻叹了一声,与这个侄子接触也有一段时日了,他是深知秦王的手段和能力的,就是吴王与安贵妃不也是遭了秦王的道,这才有了如今的下场。
虽则还没有下最后的审判,不过安贵妃与吴王这辈子也算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连带着牵连上了安家族人与吴王府一众,也算是跟着倒霉了。
“秦王?”
淑妃听了这话却是不屑一笑,“他从前还是个打不上眼的人物,他母妃更是品阶低下,如今也别妄想着能一飞冲天!”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啊!”
晋王摇了摇头,或许从前的秦王不起眼,可如今他在朝中已经经营了许久,还是有一部分势力是效忠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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