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白满头黑线,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后院……
而他走了后,花四娘也继续低头盘算着自己的账目,可算盘珠子没拨两下,眼前的光突然给人挡了,她不悦的抬起头,刚想斥两句,却见自家老板正一脸阴郁的冷眼盯着她,老板说的视线凌厉清冷,盯得她背脊一寒,忙问:“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雁雪不语,只紧紧的看着花四娘,花四娘只觉得冷汗直冒,手心都积满了汗渍,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老板锋利的视线盯出两个窟窿时,老板终于说话了:“也一年没查过帐了,一会儿将近一年的账目,还有新入门的窑姐儿、护院、龟奴、丫头的资料全送到我房里去。”
“额?”花四娘一愣,眨了眨眼,问:“下人的资料也要?”窑姐儿是用来的挣钱的,身份背景自然要盘查清楚,一再确定,可护院、龟奴、丫头这些下人可没什么值得大费周章调查的吧?
“你有意见?”冷眸一横,如寒冬腊月般的视线横扫过来。
花四娘猛一哆嗦,急忙摇头:“没意见,没意见,一会儿就给老板送去……”
“嗯。”似乎终于满意了,雁雪这才四平八稳的出了大厅。
花四娘见老板的身影这次是真的消失了,总算松了口气,她转头,对着没几个人的大厅扫了一圈,突然瞥见个穿着护院装,正与某个扫地丫头闲话的男子,唤道:“阿渊。”
那叫阿渊的男子脑袋一抬,露出一张没甚特色的普通脸庞,虽满脸疑虑,却还是乖乖的走到掌柜的面前,笑着问:“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花四娘边收着桌上的账目,边道:“老板要近一年的账目,和一些窑姐儿、下人的资料,你跟我去账房拿,再一起给老板送去……”
阿渊却愣了一下,跟着花四娘的脚步,却忍不住问:“拿下人的资料做什么?莫非老板想裁人?”大多的下人都是一年一年的签契约,并非卖身,因此若是东家裁人,契约一到,他们立刻就要卷铺盖走人。
花四娘笑得无谓:“放心吧,咱们楼子生意正好,人缺都着呢,怎么会裁人,话说你小子担心什么,你刚进来几天,契约也刚签,就是裁人也裁不到你头上。”
阿渊嘿嘿一笑,憨厚的搔了搔头:“我这不是替兄弟们担心吗?”
“你小子倒是个实诚人,我看你这几日总和红儿她们闲聊,是不是想讨媳妇了?”花四娘转过头,不禁揶揄一笑。
阿渊的脸猛的一红,埋下头,呐呐的说:“掌柜的又笑话人了……”
花四娘本是随口一说,可看他那害羞样,竟好像猜对了,她嘴一咧,转而笑问:“说,你小子看上哪个丫头了?”
阿渊不吭声,只是一张平凡的脸却红成了大番茄。
“你要不说我这就去告诉她们,问问谁对你有意思,保不定……”
“掌柜的。”阿渊害羞一叫,抬眸对着花四娘好奇八卦的眼神,只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小声嘟哝:“那个……红儿跟小紫的关系好……我想问问,小紫……小紫她明个儿下午……有空没,想请她……看出戏,明个儿戏园子里演武松打虎……”
“小紫啊!”花四娘大笑一声,忍不住面露赞赏,却又有些犹豫:“那丫头也是个老实头,跟你倒是一路人,不过那丫头是老板身边的人,就是许人也是老板给做主,她自个儿只怕也没多少选择权,而且……”脸色一板,她口气登时凌厉了:“而且你这傻小子请姑娘看戏,看什么武松打虎?怎的也该看看西厢记什么的才是,该你找不到媳妇,傻乎乎的。”13544339
阿渊脸又是一红,不再吭声,可面上却似乎因为花四娘的话有些担心了。
花四娘也不再多说,两人进了账房,找出了要的东西,又一路搬到了小角楼……
雁雪已在房里等了半天,见两人搬着东西来,没什么表情扫了一眼,却在目光触及到那搬着大部分目册的精壮男子眼眸一眯,问道:“你是新来的?”
阿渊没料到老板会跟他说话,愣了一下,急忙一脸惶恐的回道:“是。”
花四娘看老板脸色难看,想来今日心情不好,便忍不住开口:“这小子叫周子渊,前几天接替老赵头的职位。”
雁雪又审视般的将周子渊上下打量了一圈,才闭上眼,嗯了一声:“知道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放好东西便匆匆出了房间,下了楼梯,阿渊还木木愣愣的嘟哝:“老板看着气势就高。”
花四娘噗嗤一声乐了,盯着阿渊笑道:“你小子可真是个榆木疙瘩……”
阿渊脸又是一红,却不再说什么,跟着花四娘就出来小院子。
而房间里,雁雪将目光停留在桌上那叠目籍上良久,却一动不动……直到日渐西斜,她才渡开步子,走到桌边,找了一会儿,将注明丫头的目册拿出来,翻了几页,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凝芳,十一月进楼子的,以前在京城张老板府中做丫头,手脚麻利,动作灵敏,嗯?被弯弯要去了?这弯弯不是一贯用的翠儿和暖儿吗?怎么平白无故的加了个人?
没思虑多少,她放下目册,怔了一会儿,转而想到刚才搬东西的那个护院,便径直又挑出记录护院的目册,很快就找到了“周子渊”的一页,详细的看了半天他的身家注明,眉头却越蹙越紧。
父亲是庄家人,母亲是村里私塾先生的独生女,母亲有几分学识,因此这个周子渊从小就是识字的,却又遗传了父亲的老实,是个实诚人。年轻人长大了,有了冲劲,不甘心当个庄稼汉,就离了村到京城来找活,因为身体健硕,进了万紫千红楼当护院,也就是前几天才签了契约……
雁雪目光一敛:“看来清清白白的,似乎没什么问题……”
“小姐。”门外突然响起小紫的声音。
雁雪阖上目册才道:“进来。”
小紫乖乖巧巧的进门,脸色却颇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个,刚才奴婢路过大厅,看到了……”
雁雪眨眼:“看到什么?”
小丫头吞吐一声,才道:“看到方将军来了,唔,身边还跟着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小姐……你要不要……”
“他们点人了?”雁雪径直问。
小紫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嘟哝着说:“方将军的朋友点了,方将军没点,那小姐,你到底要不要……”
“走吧,去看看。”搁下目册,她叹了口气,出了房间下了楼。
虽然不知道方骞来做什么,但到底这是她的地盘,而方骞,是她不愿接待的客人。不是她有生意不做,只是方骞的生活应该是娶个娘子,与妻琴瑟和谐,相扶到老,他不该来这烟花之地,更遑论是与猪朋狗友一道。
吃醋
9
小紫往花四娘那儿打听了一下,知道方骞一行人去了三楼厢房,回头便对主子说:“三楼,杏房。”
雁雪嗯了一声,眼神略微凌厉的扫了三楼一眼,便踏上楼梯。
“这是要做什么?”花四娘呐呐的望着老板上楼的步伐,眨了眨眼,一回头,却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丰神俊逸的白衣男子,愣了一下,她才堆起笑脸,呵呵的道:“宋公子,凝芳还没回来呢,您着什么急啊,她是与甜儿一道去外镇批买胭脂的,保不定今晚就在外镇住一宿,不回来了呢。”
宋暮白没说话,只一双黑眸扫了向三楼,淡漠的问:“方骞在三楼?”
花四娘怔了一下,想着宋公子多半是听到了她和小紫说话,便点了点头,老实道:“方将军与尚书公子,今科新秀周大人,还有几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一道来的。”
“那你家老板上去做什么?”他目光一冽,转过头来,突然对花四娘绽开一个温煦暖和的笑容。
这笑容明明很耀眼温柔,花四娘却冷不防的背脊一寒,只觉得毛骨悚然……吞吞吐吐半晌,她才吃吃的道:“应该……只是去打个招呼吧。”虽然老板平日从来不与客人打招呼,就是熟客也没破例过,并且这方将军还是头一次来……但是,但是不这样解释,还有其他理由?
“哦,是吗?”宋暮白目光幽深,却笑得更加温润迷人了。
花四娘登时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干咳一声,连忙脚步一转,匆匆远离这让她莫名恐惧的俊逸男子,以前没看出来,现在才发现,这宋公子也是个气势摄人的主啊。
————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头莺莺燕燕娇笑声不断,雁雪朝小紫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也聪明,伸手就推开门,对着气氛高涨的房间内唤道:“方将军。”
她这一唤,原本调笑嬉闹的众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目光朝门外投去,七八个窑姐儿见来人是自家老板,不禁有些纳闷,又再看向一旁高大俊朗的方骞……心里嘟哝,老板怎么亲自来找方将军?
而那些王公子弟见门外站着个标致的气质美人,浑身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虽五官不是顶级,可通身的气质却清澈逼人,看着就像个大家闺秀。几人不禁暧昧的望望方骞,又望望门外的人,其中一个浑身名贵的少年笑得揶揄道:“哟,这找上门的是谁呢?方老弟,哥哥还以为你当真禁欲多年,没想到还是藏了个小佳人的呢,哎呀呀,可隐都够深的啊……”
方骞没吭声,事实上,从房门打开,一袭白衣,风姿卓人的雁雪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眼里便没了别人……今日下了朝堂,被一行人富家公子拉了过来,他本是不想搀和进这群人中,毕竟这些人都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除了家中父亲在朝为官,别的也没什么可以结交的……他本正想拒绝,可突然听其中一人说是要结伴来万紫千红楼,不知怎么的,他脑子当时就充血了,然后就不知不觉的跟来了,刚才在楼下,他还鬼使神差的四下张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见的人,却不想这刻她竟找上门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可心跳却兀的加快了。
“方将军,我们小姐有些话与你说,方便出来一下吗?”小紫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努力沉着脸,双目认真的看着方骞。
方骞愣了一下,刚想答应,就听又个王公子弟笑呵呵的道:“出去做什么?这男儿间逢场作戏,逛逛青楼有什么了不得的,方老弟,你家的红粉知己只怕醋劲儿大了,这可不好,就趁着今个儿好好调教调教,也别坏了规矩。”素知方骞孑然一身,府中连个姬妾都没有,因此这人只道了句“红颜知己”,言下之意就是外头藏得情人,既然是情人,就是连姬妾都算不上,那又有什么资格找上门来捉奸?
方骞眉头一蹙,下意识看了门外之人一眼,看雁雪倒是脸色如常,倒是一旁的小紫有些愤愤不平,他霍的起身,连忙就说:“几位世兄稍等。”
说完他正准备绕开桌子,朝雁雪走去,却见雁雪竟先一步抬步踏进屋内……
她进来做什么?方骞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房间太污秽,雁雪不该进来,不过显然他忘了,别说房间了,就是这整间三层高的楼子都是她一个人的,她有什么不能进的?
“你们都出去。”雁雪扬眸,对着一众窑姐儿们道。
几个娉婷婀娜的女子哪敢多呆,二话不说便起身准备走,可还不等她们踏步,一众公子哥们就不乐意了,拽着她们的胳膊就道:“走什么走?你们这万紫千红楼也太没胆子了吧,不就是个上门寻事的,叫上护院打发了便是了,她开口,你们还真走啊?”
“爷,这位可是我们……”一位红衣姑娘刚想解释,却无故招来自家老板一记冷眼横瞪,她当即咽下嘴边的话,只摇摇头道:“方爷既然有事儿要处理,咱们就不打扰了……”说着,几人使足了力气掰开被拽着的大手,半刻未停,便齐齐逃之夭夭了。
“喂喂喂,这楼子里的姑娘也太懦弱了吧?掌柜的,掌柜的……”有人不服气,作势就要出去叫人告状。
可那人还没走出大门,只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当即跌了个狗吃屎,这一跌,屋里的人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呸呸呸,你这臭娘们,敢拌本少爷,你可知本少爷是谁。”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的对着伸腿绊自己的雁雪就吼,手上的拳头更是捏的嘎吱作响。
雁雪瞥他一眼,淡淡的道:“出去。”
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小娘们竟是在赶他?当即火了:“让本少爷出去?你以为你是谁?”说着,那人竟轻佻的抬手,作势要摸雁雪的下巴。
雁雪眉色未动,就在那公子哥儿的手将要碰到雁雪脸庞的一刹那,横空一只大手兀的将对方一抓,那人偏头,登时更怒了:“方骞,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骞没说话,只随手将那人甩开,一脸冰冷的站到雁雪身前,对着屋里的人冷声道:“烦劳各位世兄暂且回避。”
“方老弟,不过是个女人,值得吗?”一个绿袍男子站起身来,脸色有些难看。
另外的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方老弟,别为了女人跟咱们伤和气,做事可要分主次。”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是朝中新贵,而沈雁雪只是个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
方骞面色不动,依旧说着同样的话:“烦劳几位世兄暂且回避。”
“方骞,你……”
雁雪面无表情的扫了屋内人一圈,突然轻描淡写的问:“几位很喜欢逛青楼?”
料不到她会突然开口,屋里人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冷哼:“是又如何?这京城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是不逛楼子的,就是方老弟,也恐怕不是第一次来了吧……”那人说着,还语带讥讽的瞄了方骞一眼。
方骞面色一沉,忍不住回头焦急的解释:“我是第一次来。”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雁雪,深怕她不信。
雁雪点了点头,算是信他了,这才转过头,对着那群王公子弟道:“几位往后只怕要戒了这逛楼子的毛病了,因为从这刻开始,京城内无论大小青楼,都不会再接待几位了。”
“什么?”
“哼,你以为你是谁?”
“姑娘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雁雪不管他们的嗤之以鼻,只转首朝小紫使了个眼色,小紫也不含糊,当即出了房门,不多时,便带了七八个护院冲了进来,那为首的护院头头看到自己老板在,连忙恭敬的垂头请示:“老板。”
这声“老板”,叫得屋内众人都吃了惊,几个王公子弟诧大了眼,心想,莫非眼前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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