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压力增高,不再是虚无的空气,这叫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刚要放松,强烈的窒息感把我弄醒,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冰水呛进鼻子里,一下子弄得我难受极了,我连忙扑腾了几下,站起来。
咳完了水,我才觉得冷,这会儿反而是水下相对不那么刺骨,我又往岸边走两步,蹲下来,只露头在外面。
茫然了一会儿,对着粼粼的月光发呆,这会儿应该是真的清醒了,刚才那是做梦吧,可是我还是不敢出来……身体里面长蛆……好恶心……
混杂着低温与恶心的颤抖,全身不光是毛孔,肌肉也收紧,甚至有点疼,我使劲捏胳膊和腿,膝盖也不舒服,刚才撞在河底了,也不知道伤着没有,又不敢出去,出去的话更冷,我只好紧紧抱住自己,尽量蜷紧一点。
“喂!”
不知道挨了多久,身后响起稀里哗啦趟水的声音,我想转过去看,又动不了,只有等人家过来。一只手圈过来,就这样把我一坨抱起,我觉到温暖,脑袋不由往人家那偏。对方十分吃力的样子,胸口一起一伏,气息混重,这叫我不由得愧疚,一边抖一边说,“谢谢,谢谢……”声音都哑了,不知道人家听到没有。
“别谢了,你少惹麻烦就好。”年轻的声音,喘气已经有点平复,看样子没有太重的损伤。
我往他怀里缩了一下,他又嘀咕一句,“以前挺好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诶?
半路的时候,折戟朝我们过来,我已经有点视力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声音还是听得见的。
“你又搞什么!”这是不耐烦还是在紧张我啊,火气真大。
一件衣服披到我身上,两人换手,人家把我递给折戟。
那人说,“哎,我今天就不去了,帮我说一声,我得回去洗个澡。”
“嗯。”
我迷迷糊糊,觉得两人往不同方向走了,便叫到,“等一下啊……”还是哑的……
还好折戟听见了,“怎么了?”
“叫那个人等一下。”
“你别管了,他至少救了你,管别的干什么。”
哈?什么意思啊?“不是……哎,你等一下。”我努力伸脖子,希望那个人听见。
那人背影顿了一下,好像有点不情愿似的,慢吞吞转过来,我又叫了一声,他挪过来,没好气,“干什么?小姐。”
“你不要用太热的水,会烫伤的,”嗓子有点疼,我咽下唾沫,又道,“温水泡一会儿之后,再换热水……喝点汤,也不要太烫的,吃点粥比较好……”我抖的说不下去,还好也说完了,便摆手叫他离开,闭上眼睛,脑袋昏昏的搭到折戟肩膀上去。
混混沌沌地被折戟和沉沙摆布,被放进水里,水温慢慢升高,好像沈奈良也来了,又闻到药味,大家都很吵,不知道忙活些什么,我睡了一下,又醒,断断续续,再醒,就是白天了。
和以前差不多的样子,屋子里乱七八糟,沈奈良沉沙都在房间里打瞌睡,一会儿之后,折戟神清气爽的进来,皱眉看了一圈,发现我醒了,便端起一边温着的粥,过来递给我。
我爬起来,又抖了一下,去接碗。不料他收回手,“躺着吧你。”
我噎了一下,我是病人呐,怎么这样。乖乖靠在床上,在他眼神示意下裹好,只露头出来。
折戟姿态僵硬地舀一勺,伸过来,我张嘴接住,觉得真是不适应。看看折戟,他也不适应,一双眼睛看我一下,又跑到旁边去了。我想笑,“算了,你这样好奇怪。”
折戟脸红,放下碗,“哼”一声别过头去,“那该怎么样?”
“帮我拿衣服过来。”
穿好衣服自己吃,才是最舒服的,我从来就没有习惯过要别人喂。
这番动静下来,那两个也醒了,沈奈良过来看看我的状况,表情好了一点,打个哈欠往外走,招呼沉沙去做饭。
折戟站了一会儿,也要出去,我看着他奇怪的样子,笑了一下,又想起来一件事,叫住他,“折戟,昨天那个人怎么样了?”
折戟站住,看我的眼神有点探寻的意思,慢慢说,“我没去看,应该没问题。”
“哦,那你什么时候去看他?我也要去。”
折戟的眼神更奇怪了,“真的吗?”
“当然。”我莫名其妙,“叫沉沙多熬一点药,等下带过去。”
“是。”
问了折戟才知道,那人是井泉安排在我院子里的暗卫,我恍然大悟,说,“原来暗卫是他呀,怪不得那么快。”
折戟盯着我,“你知道有暗卫?”
“嗯。”
我看看他,他只看了我两眼,又不说话了,结果又是一路无声。还好我东瞄西瞄,乱看路边的奇珍,才把时间混过去,一会儿之后,碧树掩映的集体宿舍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侍卫们住的地方,原来我是来过的,只是我走的是房顶,那时并不知道底下是人家的宿舍,只觉得难得有这么长一条的房子,常常过来,在上面跑来跑去的玩。而且房子后面那么大一块空地,衬得我好像在飞一样,十分有趣。
进到院子里,折戟一路与人点头打招呼,我傻呆呆跟着他啊一下又嗯一下,眼花缭乱。没想到折戟认识这么多人的,他在我那里可没有这么主动打过招呼,这些是旧友吗?
正走神,我直直撞到别人身上去,后退了几步站稳,收束眼神去看人家,“对不起。”
那人对我点头,略一示意,便淡淡走开。
我回望人家背影,感叹道,真有气势。又抬头看了一圈这里的其他人,大家都视我无物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果然是大侠们么,这样摆谱。
“哟~~这不是‘小鸟’吗?”
一句略显轻佻,但在这里就十分刺耳的话响起。
小鸟
什么?小鸟?
我看看周围,大家都因为这一句而僵了一下,之后迅速恢复,但是其中一人从二楼栏杆上坐起来,对我挥手,“小鸟~~~~~”
在这种地方真是太显眼了。
折戟往上看一眼,又转头对我说,“走吧,他在天字戊号房。”竟就这样带我往右边上楼去,完全没有理那个人。
进到昨天那人的房间,有三个人在里面,一个脚蹬在椅子上绑鞋子,一个在窗边擦剑,剩下那个在整理房间。大家都只在我们进门的时候抬了一下眼皮,便没有反应了。
我看着折戟,是哪一个啊?
折戟上前,走向整理房间那个,“ 耀武,她来看你。”
我了然,是叫耀武啊。余光瞥到绑鞋子那人,我看着他手法有趣,忍不住凑过去看。
“喂!”
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回头,折戟生气的看着我,便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耀武笑了一下,“还挺好玩的。”
折戟眼角一抽,“你不是来看他的吗?一会儿不注意,你又干什么去了?”
“哦。”我抓抓头,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从温酒用的小桶里拿出一碗药,“这个给你喝。”
耀武没有接,“是什么?”
“药啊,我就喝这个的。”
“我不要,我又不像你那么弱。”
“这跟弱不弱有什么关系,要是生病了,会很不方便的。喝掉。”
耀武摸着下巴笑,“你是在命令我吗?小姐。”
呃?我眨眼,折戟呀,这是怎么回事?
去看折戟,他站在旁边,状似泄气,见我看他,走过来拿掉我的碗,放在桌子上,“耀武,你们也许搞错了,我看了那么久,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另外两人也看过来,是看望的方法不对么?
“不好意思,那是我亲眼所见。”
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句。
折戟皱眉,后又松开,转身看向来人,“岳文。”
“微刹。”岳文靠在门上,笑道。
微刹?我看折戟的脸色,是在叫他没错,所以,折戟是叫微刹?
折戟不安的瞟我一眼,又转回去,“岳文,你到底看见的是什么?也许弄错了,她还没有讨厌过谁。”
“哦~”语调上扬,“那日我确实看见,小姐脸上厌恶的神色,连带拒绝我们的跟随,换了明侍。难道是小姐当时脸抽筋,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哈?加上岳文身后两个,窗户右边还有几个,所以,是很多人咯。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我想了想,有点不明所以。
“自然是霁月楼内,小姐还是少爷的时候。”岳文笑道,眼中殊无笑意。
那时……那时,我拒绝暗卫,岳文在里面啊,只是我厌恶的,不是暗卫,而是这种制度而已。
“不是你,我没有讨厌你,我那时想的是角斗士,就是,嗯,和暗卫一样,没有人权的人。”
“我不喜欢对人那样。”我想了一下,说的他明白了没有呢?看看他的脸色,好像,没有。
折戟看看大家,道,“她是说,她不喜欢你们花费精力隐匿身形,什么时候都以她为先,这样太委屈。”
是这样吗?我看着折戟,为什么他比我还要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身后耀武说到,“是这样啊?”语气随意,只是这么久才出声,里面的意思,一点也不随意吧。
折戟又道,“你们守在那里这么久,多少也都见过她的样子,她什么时候,对,咳,沉沙摆过架子。”
干嘛停那一下,是觉得说自己来举例有点奇怪么?
这下应该有点效果了,窗外的人散去,岳文垂眸,好像在思考。
我忽然想到,如果大家都不喜欢我的话,那么从刚才进到院子里那样,到房间外聚满人,那情形,简直就是被狼群包围的时候一样嘛,太危险了。
“呵……”这会儿,岳文低声笑了一下,抬头深深看着我,往后翻身一跃,从栏杆那消失。
呼……
空气似乎也因为大家的离去而轻松了许多,我甚至看见折戟脊背放松的那一点弧度。这样,就可以了么?还真简单。
“那么,耀武,把药喝掉。”我回神,对后面的人道。
“啊?还要喝?我说小姐,我没病喝什么药啊。”耀武苦着脸,往床上一坐,唉声叹气。
“小鸟~给我喝吧,我生病了。”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挂在那,一边对我挤眉弄眼,是之前那个人。
“你生病?是什么病呢?药不能乱喝的。”
“我昨夜给那家伙弄热水,从暖和的被子里爬起来,就生病了啊,噢,我头有点晕……”他一边说,一边晃晃悠悠,东倒西歪进来,几步踉跄,趴到门边空床上。
“哦,是这样啊。”我看看耀武,他正笑眯眯的看着那人,“那给你吧,反正耀武不喝。”
那人刚接过碗,听见后半句,哀叹,“不是吧,那家伙不要的才给我。”
我诧异,“是啊,他没病你病了,药当然是你喝。”
身后耀武突然爆笑,面前这个人也笑起来,又坐直了,一口把药全灌下去。
“谢小姐赐药啦,嗯~~果然别有滋味。”他站起来,拍拍我的头,“真是有趣的小鸟。”又伸个懒腰,摆了两下脖子,“好咧,去操练!”
耀武附和到,“走!”然后又回头,“小姐想去看么?或者又上房?”
啊?
“你知道啊?”
“全部的人都知道,不得不说,小姐每天起的都好早,真是有毅力。”耀武笑道,又补充,“只是这爱好有些特别。”
“我觉得不错啊,小鸟嘛,这样才好玩。”
“你从刚才就一直叫‘小鸟’,那是……”
“就是你呀。”那人笑着窜回来,又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再迅速窜走。
“哦。”
“小姐,我们出去了,欢迎来玩啊。”耀武留下这句,几个人嘻哈着下楼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折戟不知为什么,不再看着我,闷闷的说,“走吧,回去。”
“哦。”
进到园子里,我又东看西看,不料折戟在前面停下,我还扭着头,就撞着他了,不免哎哟一声。折戟扶着我,退后一点,等我站稳。
“你要看路啊。”他不耐烦,甩手站到旁边去。
“哦。”
他叹气,“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什么?哦,“那些是你的朋友吗?你跟他们很熟。”
折戟抿唇,“嗯,你来之前我就在了,相处的时间长一点。”
哦,我点点头,准备走。
“喂,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叫微刹吗?”
我背着他笑,终于看见折戟着急的样子了,又调整表情,转过去,“诶?你为什么叫微刹?”
折戟顿了顿,支吾半天,大概没想好怎么说,别在那里真是好玩,突然变可爱了。
我绷不住发笑,拍拍他的胳膊,“所以,是你有另外的身份吗?这没什么,毕竟,你要是真的叫折戟,那就不好玩了。”折戟沉沙,哪个父母会这样给孩子起名字啊。
那个,八成是井泉想的,放在我身边的人,名字联想到战争这种事,是跟达叔有关的吗?达叔之前效忠的那个国家覆灭了还是退避了?总之都是失败。所以达叔易容改装,在小药村躲避,易容之下是愁容满面。
是吧。
井泉在想些什么啊,这样曲折,达叔怎么能知道?
而且弄这样的名字,到底有什么用,消遣么?
走神走完了,折戟还是有点别扭,我又笑,拉拉他的袖子,“以后你不做我的人了,就不要这个名字了,还是叫扬帆吧,若是有弟弟,还叫远航,怎么样?”
折戟慢慢平复,又变得没有表情了,他轻轻叹气,“走吧。”
插入书签
摊牌
仪容很重要
一月很快过去,二月也晃得很快,王府里开始融雪,天气越来越多的见晴,大家都慢慢褪掉厚衣服,春衫也上了身,只有我天天包的跟球一样(当然这是相对的),每件衣服上都滚毛边,被流光笑,就是那个叫我小鸟的人。而且那以后我的身体状况就停滞不前了,每天沉沙给我泡脚,揉小腿,还要早早上床,才能睡得着,万一半夜醒了,那就不可能再睡着,只有闭着眼睛等天亮,而且体温也会降低,最后两条腿变成石头一样,而上半身还是捂得暖暖,还会出汗。
我想学点武功来锻炼一下,要是一直这样,以后怎么一个人过啊,又不敢找耀武他们,因为有一次我去问过,刚好岳文在旁边听见,突然来了一句“我教你,你敢学吗?”当即气氛降至冰点。肇事者若无其事走掉了,剩下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就这样不了了之。
最后还是流光,他说我就继续做小鸟就行了,等一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我觉得他说的也对,反正我还不知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