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萧辰域喝完姜汤,又吃了两碗静月特意为他煮的板栗粥,脸上的寒气才稍微暖一些。
一直跟在萧辰域身边的龙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主子昨夜又经历了一场魔教高手的血杀,回到越王府的时候,一身的血腥,满脸的肃杀,吓得皇上差点要再把他送回龙山。幸好,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主子变成有心有情的人,否则他这不信鬼神之人也要日日诅咒上天的无情了。
萧辰域离开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静月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无声的来,又无声的离开。现在两个人就是长时间呆在一间屋子里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只是那种属于彼此的内心深处的亲昵和依赖,让静月有些不安,她也不明白这不安是为了什么。
小耳山经过一场秋雨的洗礼,虽然青翠不再,红花落尽,黄叶覆地,但依然变得有些清新可爱。雨后,宋家南郊的田庄里变得愈发忙碌起来。
这天,静月带着四个丫鬟和谷雨几人进山摘板栗,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匆匆吃过晚饭,静月又和大家一起将摘回来的板栗分批处理干净。
半夜的时候,正在熟睡中的静月突然听到“锵锵!”的敲锣声,被惊醒的她正要起身去外边看看,已经穿衣起来的冷眉在门外对她说道:“小姐,我去看看便回,你先歇下吧!”
外边的锣声已经停止了,静月也没有想太多,她见冷眉已经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了,自己就又躺下了。
一直到天大亮,冷眉才从外回来,此时静月已经从刘管事的口里知道童家村的压水井被人趁着夜色偷走了,而且还搭上了自家新买的一辆马车。
村中进贼,这可是童家村很久没有遇到的事情。据去童家村打探消息的刘正说,三更的时候,童家村的童老实起来去茅房,因压水井离他家不远,晚上又比较静,所以他听到了响动。
打开院门之后,他就看到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在压水井旁边,而且垒井的石砖都被他们挖开了,这些偷井贼正往马车上搬压水井的铁家伙呢!心急之下,童老实拿起院子里的铜锣就敲了起来,这些贼一见被人发现了,慌忙中将压水井的装置搬上了马车就跑了。
后来才知道,这辆被偷的马车是静月借给童家村用来装东西的,就拴在族长锁爷爷的家里。
“冷眉,你是不是追到那些贼人了?”静月不担心压水井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她比较想知道的是:什么人偷了这些东西。
冷眉说道:“小姐,是张县令的儿子张大少,他给了童家村一个叫赖三的一笔银子,让他偷东西,这个赖三就叫上了村里的张麻子、李四等人,偷了马车和压水井,现在压水井被张大少一大早就送到了凌国公府凌兰光那里。”
刘方经常去童家村走动,他见冷眉说到赖三等人,又见静月一脸疑惑,忙在一边说到:“二小姐,这赖三是个好吃懒做的泼皮无赖,平时就爱偷鸡摸狗。张麻子和李四几人都是原来桦州的难民,老元帅见他们可怜,就租给了他们几亩地,让他们在童家村住下。这几人臭味相投,锁爷爷早就想撵他们出村了,只是碍于张麻子几人是老元帅救下的难民,这才忍了下来。”
“刘方,原来桦州的难民在童家村的有多少?”现在自己还未在南郊站稳脚跟,如果整日内贼、外贼的,静月想着自己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这些事情,不如趁现在一下子全解决,以绝后患。
刘方回答说:“二小姐,老元帅救助的难民大多在宋家西郊的田庄,南郊这里只有十三户人家,总共五六十人。”
静月又问道:“你可了解这些人的秉性如何,童家村像赖三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刘方想了一下答道:“童家村总共也只有十七户人家,不到一百人。其实,童家村的人都很简单质朴,像赖三这样的只有他一个,他是个光棍,而且也没有父母兄弟,锁爷爷和村人心善,知道他不务正业也留他在村中居住。张麻子和李四等人是桦州来的难民,他们都有家有室,张麻子家中还有一个七十岁的老母。”
刘方正说着的时候,童家村的老族长锁爷爷就在孙子童大牛的陪同下,来到了庄子里。
走进屋来,锁爷爷竟朝着静月跪了下去,声称都是他的错,既没有教育好自己的族人,也没有看管好静月交给她的马车。现在,村人都察觉跟赖三等人有关。
静月连忙将老族长扶起来,安慰道:“锁爷爷,你不必自责,这件事情和你无关,要怪就要怪赖三和张大少等人心术不正。”
锁爷爷听静月说完心里更是内疚不已,以前就有不少族人劝他将赖三赶出族,是他一时心软,想着赖三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没有成亲,就留他在村中,谁承想给村里招来这么大的祸。
“二小姐,您放心,我回去之后就开宗祠,将赖三给逐出族。”锁爷爷这次没有任何顾忌,赖三做得太过分了,竟然偷走了全村赖以生存的压水井,他不但惹了众怒,也寒了全村人的心。
“赖三的事情,锁爷爷你看着办就行!刘管事,待会儿你跟着锁爷爷回童家村,将爷爷救下的那些桦州难民集中在一起,将此次童家村进贼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另外,你对他们说,如果他们想回桦州老家,宋府会给他们出盘缠,如果他们想就此在童家村永远住下来,把这里当成他们新的家,那么我们也欢迎他们,田也照样租给他们,他们的村子以后就叫童桦村。但是,如果谁再敢日后做出对不起两村村民的事情,那么休怪我宋家翻脸无情。同意留下来的,你让他们都写一份保证书,签字画押!”村里有“毒瘤”应该早些割掉,静月虽然不喜欢赶尽杀绝,但是她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跟这些人玩心眼。
刘管事和锁爷爷一同离开之后,静月又马上给宋老爷子写了一封信,让冷眉骑快马送回家。
两天后,静月听刘正说,赖三被全体村民一致同意逐出了族,张麻子、李四等人也没脸留在村中,带着家人全都离开了。
刘管事按照静月事先的吩咐,所有离开的人家,只要家中有老人和孩子,宋家都会给他们租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想去的地方,张麻子也不例外。
南郊宋家救下的大多数桦州难民都愿意永远留在小耳山下,而且他们心甘情愿卖身给宋家,不但签下了保证书,还都要签下卖身契,以表示他们对宋家的忠心。但是静月拒绝了,她没想过把他们从自由人变成奴仆。
童家村的人也在锁爷爷的号召下,全都跟着童桦村的人一起签了保证书。这样一来,两个村的关系反而更近了,真正地开始融合在一起。
静月想着内贼是处理干净了,但是还有张大少这个外贼,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处理的。只是,又等了一天之后,静月等来的却是张县令一家十几口被灭门的噩耗。
“怎么会这样?”静月不相信地说道。她的信中根本不是让这么处理张县令一家的,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她马上叫来冷眉问道:“你现在马上回宋家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是,小姐!”冷眉转身就要出去,正在此时,从屋外走进来的宋景祁拦住她说:“不必去了,我来说吧!”
“大哥,你怎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静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宋景祁让屋内的冷眉、冷雨几人出去守着,他和静月单独在房中说话。
“月儿,你不必着急!爷爷一得到张家被灭门的消息,就让我赶过来了。”其实,宋景祁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久。
“大哥,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静月心中有个担忧。
宋景祁摇着头说:“都不是!不是我们宋家,也不是越王和贤王的人,虽然张家灭门的事情此刻已经在京中闹得纷纷扬扬,而且还都说是越王杀的,但是爷爷说,张县令这种小角色还不值得越王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根本不屑于杀张家的人。”
接下来,宋景祁详细地给静月说了京中关于压水井以及童家村丢井的事情。原来,萧辰域拿到压水井设计图之后,就在他掌管的桦州驻军大营里开始安装压水井和拉水井。
凌兰光拿到张大少偷的压水井之后,就自作主张地献给了皇上,还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时,皇上还不知道桦州已经有了这种压水井,他想着这是利国便民的好东西,就想公开嘉奖一下凌兰光,没想到这件事情被萧辰域知道了,于是萧辰域在大殿之上,不但一掌把凌兰光打了吐血,还说压水井是无名居士所想,就算要嘉奖,也轮不到一个贼。
很快,皇上除了压水井是静月想出来的这件事情外,知道了这整件事情其他所有的真相,包括童家村进贼的事情,以及张县令父子的所作所为。
昨日,龙颜大怒的皇上要下旨查办张家父子和凌兰光,还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萧辰域。谁曾想,一夜之间,张县令一家就被灭了门。
今天一大早,京城里到处流传着张县令一家是被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越王给灭门的,还说就因为偷了一个压水井,就被灭了满门,越王真是残暴不仁。
讲到最后,宋景祁又对静月说:“月儿,这件事情爷爷说是有人故意嫁祸给越王,目的自然是坐实他是个杀人狂的恶魔。”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萧辰域,一定要这样陷害和抹黑他?”想着萧辰域受的委屈,静月也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疼。
宋景祁见静月眼中的不平和担忧之色,心中也是微微一叹气,妹妹怕是对越王种下了情根而不自知,只是爷爷和爹爹是不会让她做皇家儿媳嫁给姓萧的,这条情路注定不会平顺。
但宋景祁也不十分担忧,自家妹妹可是个有主意的人,世上应该无人能真正改变她想要做的事情。
因此,他对静月说道:“月儿,我们溪朝国历来储君之位都是立贤立德不立长,即便越王日后再有能力,只要他顶着一个‘嗜杀’的名头,无论是百姓、朝中百官,还是皇室族人,都不会推举他坐上那个位置。你可能不知道,越王刚出生的时候,皇上就有意将太子之位给他,只不过后来耽搁了十年,可十年之后越王性情大变,嗜杀成魔,自然无缘太子之位。可这次回京之后,他甚得皇上和贤王的宠爱,大有取太子而代之的味道。所以……”
宋景祁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静月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历朝历代皇室储君之争都是惨烈和无所不用其极的,皇权的味道太诱人,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什么血亲兄弟,什么同胞骨肉,为了权力和**,一切都可以抛弃。
宋景祁离开之后,静月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半天,又是想事情想的饭也不吃。
萧辰域推门进来的时候,一脸寒气地把有些想事情想出神的静月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沉着脸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我怎么啦?”静月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瞪着水灵灵的双眼。
萧辰域将她按回椅子,与她脸对脸地说道:“我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不吃饭,你怎么就没有记在心里,难道打你一顿才长记性!”说着,他真的就把静月拉倒在自己的大腿上,“啪啪”打了她的臀部两下,当然下手很轻,但还是打了静月一个措手不及,一个满脸羞红。
“萧辰域,你够了!我不是你家的孩子,说打就打的,还有你心中有气,别拿我撒气呀!”静月一个翻身跳跃,将萧辰域狠狠地推开了。
“笨蛋!我何时迁怒过你!以后再不按时吃饭,我见一次打一次,不见就留着见着时再打!来人,热饭!”萧辰域脸色极度不善,冷声对门外站着的冷霜几人命令道,好像这是他家,门外站着的是他的丫鬟。
不一会儿,冷霜、冷雨就端来了热汤热饭,放在了萧辰域和静月的面前。丫鬟们自动退出去之后,就剩下屋内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吃饭!”萧辰域率先拿起了筷子夹起菜来。
静月看着他,没吃饭,也没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萧辰域见她又要神游天外去了,就用右手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不吃饭,想什么呢?快吃,难道要我喂你!”
萧辰域话里的宠溺静月再傻也听得出来,她只是很奇怪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像没事人似的,连一丝对谣言生气的情绪也没有,只是担心她有没有吃饭,是真的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还是他早就对别人的伤害和诬陷习以为常?只要一想到是后面一种可能,静月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萧辰域,你——”
“有事?有事吃完饭再说!”
“没事,吃饭吧!”
静月这一顿饭吃的有些味同嚼蜡,相反萧辰域倒吃的津津有味,因为他终于看到某个女人的脸上真切地露出了对他关心和担忧的表情,原来龙七说的没错,男人偶尔的示弱和“假装坚强”,甚至装可怜,都是很能博取心爱女人的同情和安慰的。
吃完饭,静月第一次主动下厨去给萧辰域做些糖炒栗子和鸡米花吃。以前老辈人常说:“可怜的孩子要多给一个甜枣吃。”现在,静月就是把萧辰域当成了那个可怜的孩子。
静月去了厨房之后,萧辰域就在她的书房里悠哉地躺在软榻上,闭上双眼假寐,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和温暖。整日被人算计、陷害和围杀算什么,只要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呆上那么一刻,他就浑身充满力量,任天地鬼神也奈何不了了他。
静月炒好栗子端进书房的时候,就见萧辰域还躺在软榻上睡觉,身上也没有盖任何东西。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将盛栗子的盘子放在书案上,然后找到平时她常披的一件披风,轻轻地给萧辰域盖上。
只是,她双手刚放下披风,萧辰域就抓着她的手,猛地睁开了他幽深的双眸,含情脉脉地看着有些许惊慌的静月。
“月儿,嫁我可好?”
“月儿,嫁我可好?”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在静月的脑海里回旋了千百回,但她还没有晕头,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手从萧辰域宽厚的大手里抽出来,转身,快走两步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拨弄着发烫的栗子,悠悠地说道:“萧辰域,栗子太烫的时候虽然很香很美味,但容易烫到嘴,你等会儿再吃吧,我厨房还有事,先去忙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