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乱蹿,
六子狠狠地捋一口烤肉串,嚼得吱吱冒油:“飞哥说得对,妈的,要不是家里还有爸妈,当年哥几个哪能商量那么多天,让老七老九搭上了命。”
“别说了!”叶飞拍拍六子的肩膀,“老七老九的家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六子嚼到一半的嘴巴停了下来,使劲把一嚼成一团的烤肉咽了下去:“老七不在了,可十一还在,干妈伤心了一阵子,才缓过来没几天。老九……你也知道老九的爸妈各有一个家,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唉!”叶飞胸前像压了一座泰山,心里像堵了三峡大坝,仰脖灌下一口闷酒,“六子,别怪做哥哥的说你,你总不能干一辈子服务生吧,有没有什么打算?”
六子抬头望着头顶的路灯,长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啊,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走一步看一步吧。”
叶飞掰着六子的下巴,让六子直视自己的眼睛,着重地说:“六子,你叫我一声哥,今天哥发达了,就不能不管你这个兄弟,哥这几年攒了几个钱,你拿去,做点小买卖也好,投资也好,总比当服务生,成天受经理的气好。”
“哈哈,飞哥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毒辣,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我他妈的也早就干够了,可是一没能耐二没技术,就生了一副好皮囊,不干这个就只能去当鸭子,我六子再挫,也没落魄到卖肉吃软饭的地步。”
“说得好!”叶飞猛地一拍桌子,满桌的杯子盘子跳起老高,“不怕没钱,就怕没志气,明天就去炒了他们。”
“别忙。”六子伸手阻止道,“飞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钱给我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叶飞喝了四五瓶啤酒,已经微微有些醉意,“哥吃有国家供着,喝有国家供着,连穿的衣服袜子都有国家供着,没钱也照样过日子,兄弟,甭跟哥客气,也就是一百来万,算个啥?”
军人的待遇高,突击队又是一线的战斗部队,各种名目繁多的补助加起来比工资还要高,加上没有花钱的地方,他才在五年的时间里攒下一百多万。
哪怕普通的突击队员,一年的工资也有十万八万的,何况是他这个正牌少校?
“真的假的?”六子一脸地不相信,“当几年兵能攒下一百多万?飞哥你不是贪污了公款吧?”
“放屁!”叶飞恶狠狠地瞪着六子,“你哥我是那种人么?再说哪有那个必要?姜家知道不?”
“姜家?哪个姜家?”六子好一通冥思苦想,就是没想出海洲市还有个姜家,连熟人都过了一遍筛子,还是一个姓姜的都没找出来。
叶飞一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是符家,娘的,符家大少爷叫姜宇飞,跟我是铁哥们,过命的交情,只要我张嘴,钱根本不是问题,你就放下一万个心吧。”
“怎么可能?”六子还是迟疑不决,不是不相信叶飞,实在是这话说得有点玄幻,飞哥的朋友圈子小得很,没他不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符家大少爷了?
兄弟几个全都有是草根出身,飞哥有个当副局长的叔叔,在他眼里已经算**了。符家对六子来说,就像天边一样遥远,别说八杆子,就算十八杆子也一样打不着。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叶飞是在吹牛。
“是不可能。”邻桌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吹什么牛,就你这样的,还能认识我们符家的少爷!”
“谁说的!”六子拎着啤酒瓶子就跳了起来,“有种站出来!”
“我说的,你敢怎么着!”邻桌站起来五个年轻人,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眼里全是挑衅,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五年前的叶飞等人。
六子刚想说话,却被叶飞一把拽到身后:“你是谁,我爱吹牛关你屁事。”
六子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小心肝哇凉哇凉地,哑口无言地满眼幽怨:飞哥,这种牛也能随便吹么?
“呦呦,还挺横。你吹什么都跟老子没关系,但是吹到我们符家头上,就别怪老子收拾你!”领头的年轻人狂得厉害,戴着复古式的金丝眼镜,左耳朵上什么都没有,右耳朵上穿了七八个耳环,满头寸发染得像彩虹一般五颜六色,活像打翻了调色板。
微醺的叶飞抽了抽鼻子,很不屑地眯着眼睛打量说话的年轻人几眼:“小屁孩子,就是姜宇飞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样这么说,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站出来挑事儿?”
眼镜一听,立马火冒三丈:“给脸不要脸,你还没完了!”说着抄起啤酒瓶就扔向叶飞。
别看叶飞有点醉,可这种程度酒还影响不到他的身手,抬腿一脚踢飞了啤酒瓶,反客为主地一个箭步冲上去,简简单单地使出擒敌术,直接把眼镜扭在手里动弹不得,一阵接一阵杀猪惨号,比杀猪的叫声还要惨。
这已经是叶飞手下留情了,不然稍稍使点力气,就能扭断眼镜的骨头,落下个终身残疾。
一看这边打上了架,附近的住宅一轰而散,围成一圈像看戏一样指指点点。
眼镜的几个同伙只觉得眼前一花,眼镜就落到了对方手里,顿时投鼠忌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往前凑。
反倒是六子,一手一只啤酒瓶冲到叶飞身边,虎视眈眈地瞪着余下的四个人。
四个人踌躇满志,犹豫不决地左顾右盼。
他们和眼镜混在一起,就是因为眼镜是符家的人,虽然只是偏支,可瘦死骆驼比马大,手里的钱就像花不完似的,随便拔根寒毛都比大伙的腰粗,平时没少花眼镜的钱,这时候逃掉,以后还怎么往眼镜面前凑合?
叶飞根本没正眼看他们,随手卸掉眼镜的胳膊,直接拔通了姜宇飞的电话:“喂,老姜嘛,我叶飞。”
老姜?刚躺上床的姜宇飞一个机灵从床上跳下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歪着嘴:“我说你这么晚了不睡觉,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床上还一妞等着我呢。”
“滚蛋,少扯犊子,说正经的呢。”叶飞一点面子也不给。
于公,姜宇飞是他的下属;于私,俩人一起出生入死,甭说一个妞,一打妞在床上等着,也得先听叶飞讲完了话再说。
“得得,怕你了,有什么事儿,赶紧说。”知道骗不过叶飞,姜宇飞立马端正态度,赶紧让叶飞把话说完,东拉西扯只能越说越乱,纯粹浪费宝贵的光阴。
“没什么大事儿,我在夜市儿朋友说认识你,结果让人鄙视了,他说是你们符家的人。”说着叶飞一阵坏笑,“你说咱俩是啥关系,不搞清楚是不是你们家的狗,我还真不好下手。”
六子旁边听得血压跟过山车一样一阵高一阵低,真的假的,飞哥不是虚张声势吧?想当年这一手就属飞哥玩得最溜。
“我靠!”姜宇飞气得火冒三丈,“赶紧滚蛋,你他娘的就为这事儿打扰我睡觉?连我你都揍过,我们符家除了我爸我妈,还有你不敢下手的吗?”
“还有一个!”叶飞一本正经地说,“你妹子我不敢揍,还得叫大嫂呢,你说你将来是跟我叫嫂子,还是叫妹妹?”
“边去,我看你是真喝多了。”姜宇飞觉得自己没法跟叶飞正常交流,只想着赶紧解决了麻烦睡觉,“那人长什么样?让我瞅瞅。”
叶飞把电话一转,镜头在眼镜脸上照了照:“看见没,就是他,认识不?你可千万别说不认识,要不我打起来不够爽。”
眼镜疼得满头豆大汗珠直淌,除了哼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眼镜的四个喽啰听了叶飞的话无不气馁,得,这下真是撞铁板上了。
六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话越听越像真的,要是装假也能装到这份上,飞哥还当什么兵啊,直接去演戏,混个小金人绝对是小意思。
姜宇飞脸上的肉都快抽抽了,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不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么?”
“废话,我跟你谁跟谁?替你教训教训你的狗有什么不对?说吧,这小子到底是谁,我看得出来,你肯定认识他!”叶飞和姜宇飞太熟悉了,熟悉到姜宇飞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怕了你了。”姜宇飞垮着肩膀,有气无力地像霜打的茄子,“这小子叫符诚,我二舅家的独生子。”
“啥?”叶飞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骗谁呢,当我不知道你妈是独生女?我可是把你们这帮牲口的资料都背熟的。”
“当然不是亲舅舅。”姜宇飞脸上现出几分厌恶,“我外公和他爷爷是亲兄弟,你说说我们俩什么关系吧。”
“我说呢。”叶飞恍然大悟,“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停!”姜宇飞吓出一身冷汗,“他家在我们符氏企业里有些股份,你要是真揍了他,就算我妈不喜欢他们家的人,也得为了面子把这事儿揽下来。我说你这才回来几天,多大点事儿,就甭惹祸了不成么?”
220 兄弟(二)
叶飞仔细琢磨琢磨,也觉得下死手不大好。
他不担心自己,不管惹了什么乱子,只要往部队里一钻,谁也逮不着他,可是六子即无权又无势,到时候非成替罪羊不可。
可是看这个符诚,实在不像个心地宽厚的,若是就这么不疼不痒地放了他,这小子非当叶少校怕了他们符家不可,到时候光为了找回面子,这小子也少不了找叶飞的麻烦。
必须给他一点教训,让他不敢再找麻烦!
想到这儿叶飞眼珠一转:“我说老姜啊,你看看,我这个领导有麻烦,你这个当属下的,是不是来帮我解决一下啊?”
“什,什么?”姜宇飞腿一软,差点没把腰扭到,“这么晚了……”
“晚怎么样?”叶飞不耐烦地瞪大眼睛,“这事儿我自己动手不合适,思来想去,就你一个人最适合,赶紧的,要不我可下死手了!”
“有你这样的人么?得了得了,算我怕了你了。”姜宇飞悲愤得不得了,这觉算是睡不成了。
一头是自己的家族,一头是出生入死的战友,相比之下,符诚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哪怕被自己狠狠揍一顿,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小时候符诚总是欺负于笑笑,姜宇飞没少揍他,今天多揍一顿也算不得什么。
反正符诚那小子不学好,在家里是出了名的,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无奈的姜宇飞恋恋不舍地望了露出被窝的半边雪白的粉背,凑过去照着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上一巴掌,用腻死人的声音说:“等我回来!”
女人不依地扭腰撒娇,又挨了一巴掌,才噘着嘴巴消停下来。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没挂断电话,所有的一切被叶飞看了个全景,登时惊得叶飞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这小子,床上还真有个女人啊?不过看得出他就是逢场作戏地玩一玩,要是真在乎,怎么可能忘记挂电话,让叶飞饱饱地吃一顿豆腐?
到了这个份儿上,六子哪还看不出叶飞说没说实话?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这他娘的,哪怕符家指头缝里漏下一点渣子,也够他赚得盘满钵满。
这岂止是天上掉馅饼,干脆就是掉满汉全席!
符诚那倒霉孩子,虽然四肢都被拆掉了,可是耳朵却好用得很,叶飞和姜宇飞间的对话一字不拉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他再怎么没用,也听得出是不是姜宇飞的声音,整个家族敢用这种语气和姜宇飞说话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少爷是什么人?不说顿顿山珍海味,至少也是锦衣玉食。交的朋友不是二世祖,就是身家巨万,一个个恨不得鼻孔朝天,怎么可能跑到夜市上来吃露天烘烤?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警笛声,符诚心头一阵惊喜,头一次觉得警察叔叔可爱到骨子里,一个劲地诅咒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至于兑现与否,就要看符大少的心情如何了。
六子脸色一变,拉着叶飞就想往人堆里钻,叶飞一把拍掉他的手,一不慌二不忙,笑咪咪地接上了符诚脱臼的四肢,往桌边一按,冲符诚的四个仍然不知所措的同伴一指:“都站着干什么?坐下!”
四个人赶紧坐好……大哥在人家手里呢,哪敢不听?
符诚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心中一个劲咬牙切齿地发狠,看警察来了,你丫还敢不敢再嚣张!
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却没有散去,一个个兴致勃勃地一直等到警察挤进来,好事的马上把情况说了一遍,出警的警员一阵头痛。
事儿不大,目击者众多,情况也很清楚,挑刺的挨了收拾,与其把人带回去当个案子审,不如就地教育一顿权当处置完毕。
如此一来大家都轻松,可是仔细一看,挨打的居然是符家的人,这小子早在局里挂上了号,可是一来符家不是普通人家,二来这小子小恶不断,却一直没什么大过,最多拘留着三五天又放出来,收拾他,还不够泄气的。
正在犹豫是不是站出来,人群外又钻进一个人来,正是一路闯红灯赶来的姜宇飞。
叶飞一看到姜宇飞,顿时一口啤酒喷出去,笑骂:“你骚包啊,穿军装出来?”
姜宇飞看到符诚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老大,我好不容易放几天假,你就饶了我吧。”
老,老大?六子眼珠子蹦出眼眶一指多高,差点没造反跳出眼眶,这是符家的大少爷么?那个母亲是商界女强人,父亲是一市之长的公子哥?
如今的姜得昌,已经是海洲市名符其实的正牌市长,虽然入赘一事仍然被不时地提起,却也为姜得昌从政的经历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先入赘,在妻方的支持下从政,最后担任一市之长,这样的经历,已经算得上是传奇了。
毕竟不是哪个倒插门都能拔乱反正后来居上的。
姜宇飞不姓符,就是姜得昌最成功的地方。
“得了吧,是你姜大少饶了我才对吧,出来吃个饭,提起你的名字都有人找我的麻烦!”叶飞郁闷指着更加郁闷的符诚说。
看到警察的符诚眼中还有一丝期待,可姜宇飞出现之后,所有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符诚不知道姜宇飞真正的身份,只晓得姜宇飞因为参军入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