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证件。”守卫板着脸,毫无表情地拦住兴冲冲的兽医。
兽医将调令取出来,递给守卫,守卫的眉头突然一紧:“请稍等。”
说完避开兽医,不知道联系谁,好一会才重新回到兽医面前,将调令递还回来说:“不好意思,请理解我们的工作。”
“应该的。”兽医很了解一号实验室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因为正常的确认程序有什么怨言。
守卫敬个礼说:“中尉,周主任希望你马上去见他,需要我派个人带路吗?”
“有劳。”兽医很客气地回答。
守卫马上叫来同伴,交待他带兽医去周旷的办公室。
两人抵达周旷的办公室的时候,周旷早就等在门外,尽管是熟人,兽医还是赶紧立正敬礼。
周旷挥挥手打发了守卫,啧啧称奇:“快进来,上回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兵呢,真没想到,才几年的工夫,就成了中尉。”一边说,一边把兽医让进办公室,拉着他坐下。
兽医的笑容立即带上了几分苦涩:“主任,参加骨冢战役的突击队员,顶多活下来一半儿,这一半儿里,至少三分之一当上了军官,我根本不算什么。”
周旷见兽医一直用标准坐姿坐着,赶紧压了压手掌:“放松,放松一点,实验室不是一线作战部队,没有那么严格。”
兽医从善如流,活动活动肩膀,放松地倚住了沙发靠背。
“这就对了。”周旷很满意地说,“知道为什么把你调过来吗?”
“不清楚。”兽医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这一路上虽然是几个月的时间,可他就是个“搭便车”的,一上飞船就进了冷冻舱,根本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周旷递给兽医一袋草莓味儿的饮料,“突击队缩减编制,我这边正好缺个人,就跟上面打了个招呼,没想到真成了,呵呵。”
土星基地通过自转产生引力,但为了保险起见,这里的饮食仍然尽可能地使用失重条件下的配置,一来可以防止出现意外,二来也可以减轻后勤的负担。
“您的意思是,这儿缺一个突击队员?”兽医惊愕地问道。
“没错,而且最好是熟悉外骨人的突击队员,我想不出什么人比你更合适。”周旷直来直去,一点也不绕弯子。
“可是,为什么?”兽医疑惑不解,“我的意思是,实验室在土星基地,这么安全的地方,再说,我一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周旷一摆手,制止了兽医的解释:“突击队为什么缩减编制,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土星基地的驻守舰队再弱,还能比不上一个突击队员?把你调过来,怎么可能只为了让你当个守卫?”
243 生物科技(二)
兽医疑惑万分,但没等他问出来,周旷就接着说道:“实验室对外骨人的研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下一步,我们的实验目标是确定外骨人的弱点和战斗力——我知道你们突击队已经尽可能地向我们提供了战斗视频,但战斗有太多的偶然性,我们更需要那种反复的、枯燥的实验结果。”
兽医恍然大悟:“您是说,调我来是为了给外骨人当陪练?”
“错!”周旷猛地抬头,“我看过你的资料,在突击队,属于战斗力比较均衡的战士,由你这样的突击队员来充当实验员,可以直观地参照敌我双方的实力。要说陪练,也是外骨人当你的陪练……你小子,可别说不行,再调一个人过来,还得花几个月,我可耽误不起。”
“怎么会?”兽医赶紧澄清,“我就是没想到,调我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怎么?觉得失望了?”周旷表情一沉,“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兽医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声音越说越低,“我本来以为,调过来能当上研究员……”
周旷哈哈大笑:“到了这儿,你就是研究员,不过,研究的方法和别人有点不一样罢了。呵呵,你小子,就连我都比不上,更别提研究所里那些大牛了。年轻人别这么好高骛远,塌塌实实的干几年,该有的,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兽医有些微微地赫然,红着脸没说话。
如今的他已是从军的第六年,六年的时间从一个列兵晋升为中尉,成就已然远远超过大多数人。
不过,这也要看和谁比。
当兵就是突击队,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战友,哪个比自己差了?
叶飞是少校,姜宇飞是上尉,除了猴子还是个兵,其他人在骨冢战役之后,全体戴上了一毛二。
兽医目前的情况,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大伙都是同时入伍,一起进的突击队,说不羡慕叶飞的二毛一,绝对是扯淡。
“走吧,我带你参观参观实验室,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实验室的一员了。”周旷了然地微笑着说。
“不不,我怎么能让主任带我参观。”兽医赶紧推辞。
“别扯没用的,你知道个屁,有权力进实验室的,都忙着实验,闲人都没权力进实验室。我这个主任是实验室里唯一一个既有权到处走,又无所事事的人,你说我不带你参观,谁带你参观?”周旷笑着自我调侃了一番,“对外说我是主任,那是说好听的,其实我在这儿,跟男招待差不多,没什么地位。”
周旷笑得开心,兽医可不敢真的相信周旷的话,哪有用大校当招待的?要不是这几年在实验室做出了成绩,又哪能这么快晋升大校?
纯以级别而言,周旷没叶飞跳得多,但大校是师级正职的军衔,已经迈入高级干部的行列之中。
少校算什么?全军的少校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其中有几个最终能够晋升大校的?纯以晋升的难度而言,叶飞差了八条街不止。
“走吧走吧,就当陪我散散心,这鬼地方,进不让进出不让出,连军内网都不准扯一条,只有实验室的局域网,我这一天天的,都快闷死了。”周旷大倒苦水,拉着兽医就出了门。
兽医本以为周旷只是随便说说,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军方的一号实验室,保密级别能差到哪儿去?互联网是肯定不能通的,哪怕军网是内部网络,也有被黑客入侵的危险,只有从物理上彻底断开连接,才能保证不被入侵。
除此之外,实验区肯定会屏蔽无线讯号,说不定连个人终端都不能使用。
实验室外围,同样少不了电子战部队设下的干扰台,无论向内还是向外,任何无线电信号都逃不过干扰台的拦截和干扰。
至于武力入侵……想做到这一步,必须首先占领整个土星基地。
毁掉土星基地很容易,可是占领它,纯粹是白日做梦,若真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土星基地的指挥官会毫不犹豫地启动自毁程序。
不过土星基地和地球之间的通讯,只能依靠无线电,哪怕为了保密,顶多也就是激光通讯,依然有被拦截的可能。
兽医没搞过通讯,实在想不清楚怎么才能做到真正的保密通讯。
周旷带着兽医走到一扇厚重的玻璃门外,玻璃门有点奇怪,两侧大部分区域的透明性极好,但中央的门缝,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先验指纹,再验视网膜,最后输入一串密码,玻璃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退开,这时兽医才惊讶地发现,这两扇玻璃门居然有半米多厚,两侧对开的位置也不平滑,而是严丝合缝、互相咬合的凸起结构,怪不得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这还是门的材料本身透明度好,否则只怕不是模糊的样子,而是要变成白花花一片,
“进入实验区的权限,必须在内部才能设定,而且,哪怕我这个管理的,也没有权利擅自设置进入权限,必须找来五个拥有进入权的人,同时同意,才能授予其他人进入权。”周旷一边走一边说,玻璃门在两人身后无声无息地合拢。
兽医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参观,还有这样一层含义。
进入实验区,首先进入兽医眼帘的是一座宽敞的大厅,大厅里没有几个人,就算出现在这儿,也是来去匆匆。
大厅中央竖着足有六七八高的玻璃罐子,罐子中浸泡着一个青绿色的椭圆形物体,至少有六米多长,看样子,应该是正好顶着玻璃罐子的内壁。
兽医迟疑地停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东西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周旷发现兽医停住,回身走到兽医身边,望着罐子里的东西轻声问:“怎么?是不是看着眼熟?”
兽医点点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哈哈,其实你不是没想起来,而是体积差得太多,没对上号。”周旷畅快地一阵大笑,笑到一半儿十分突兀地戛然而止,神秘地压低声音,“这个,其实是一艘幼生期的外星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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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生物科技(三)
“什么?”兽医失声大叫,仔细一看,果然和外骨人的飞船有着九分相似,“怎么,怎么会?”
周旷似对兽医的惊慌失措十分满意,就像一个向小伙伴炫耀新玩具的孩子:“觉得不可思议吗?”
“你是说……外骨人的飞船,都是活的?”兽医突然间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难道,外骨人的飞船,全都是活的?”
周旷如同仰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艘深情抚摸玻璃柱的外壁:“从理论上说,是这样。”
“怎么可能?”兽医觉得自己所有的世界观瞬间崩塌,快要搞不清自己记忆中的世界,是否还是原本那个熟悉的世界。
“没什么不可能的,宇宙无边无际,而人类……呵呵,实在太渺小了,就像坐井观天的蛤蟆一样夜郎自大,外骨人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角,宇宙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类难以想象的未解之谜。”周旷的眼神迷离,恍若追星的少女在街头与偶像撞了个满怀。
兽医呆呆地望着泡在液体中的飞船沉默了片刻:“为什么把它放在这儿?”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提醒所有的研究员,外骨人是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种族,所有的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周旷猛地转过身来,极其严肃地紧紧盯住兽医的眼睛,“我们把它叫做小强,知道小强是怎么来的么?”
兽医很配合地摇摇头。
小强一般指蟑螂,因为在地球生物中,蟑螂的生命力最强,把头切下来,仍然能活一个星期,而且最终的死亡原因是饥饿;甚至在真空中也能存活十分钟。
很明显,这样命名,是因为这东西能够充当宇宙飞船,远远比蟑螂的生命力更加顽强——宇宙飞船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真空的环境,还有令人发指的低温;充斥四面八方的辐射;还有来自于超新星的重核离子射流……(ps:重核离子,即失去了外层电子,只剩下原子核的离子,如铜、锌等。)
周旷表情沉甸甸地说:“它是从你们俘虏的那艘飞船里弄出来的,刚找到它们的时候,只是一堆乒乓球大小的卵。”
“它们?”兽医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对,外骨人的飞船不仅是活的,而且像鱼一样是卵生,一次能产下数万枚卵。”周旷长出一口气,仿佛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我们收集了几千枚仍有活力的卵试着孵化,本以为至少得浪费一大半儿,才能试验出合适的孵化条件,没想到只要温度高于五摄氏度到七十摄氏度之间,所有的卵都能正常孵化,我们一次就孵化了几千只出来,占满了四间全封闭实验室。”
“这么多?”兽医就像说相声一样不断地应和,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周旷,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面对神秘的未知,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比兽医表现得更加镇定。
“还不止。”周旷一脸地回忆,“当时所有人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指甲盖大小的幼生体,没想到,这些刚刚出生的幼生体找不到食物,竟然开始互相吞噬,依靠吞噬同伴获得的营养成长。”
兽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座山似的沉重。
“才三天的时间,就长成这么大,几千个幼生体,剩下的还不到三位数。我们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剩下的幼生体隔开,谁也没想到,脱离接触后的幼生体因为得不到营养补充,居然直接停止全身的生理机能,像冬眠一样开始休眠。”周旷拍了拍玻璃柱,“如果向休眠的幼生体提供营养,那么它们马上就会复苏,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环境,哪怕真空也不例外。”
“它们这么小,就能在真空生存?”兽医一下子把握到问题的关键。
拖延了三天,恐怕不仅是实验室缺乏应对的经验,更直接的原因应该是防止实验体遗失!
实验室一次性孵化数千只指甲盖大小的幼生体,如果当时立即处置,哪怕再小心,也有可能漏掉一两只不起眼的幼生体。
若是被它们逃出实验室,很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最终发育成一艘小型飞船。
土星基地里突然冒出一艘外骨人的飞船,这是什么概念?
尽管不知道幼生体的战斗力如何,但任何军事基地,都是对外的防御力量强,对内的防御力量相对弱上许多,届时只怕整个基地都要乱成一团。
真是好险。
“当然不是,必须成长到一定的大小,现在的实验数据还不完善,究竟是多大还确定不了,只知道大概长到四米半以上,才有可能抵抗真空环境的威胁。”周旷唏嘘不已,“有一只四米半的,一直在真空环境生存到现在,但是也有三只快五米长的,都在三天之内爆掉。”
兽医猛然一惊:“你的意思是,外骨人这种飞船,必须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生育,比如火星和地球?”
周旷重重地点点头:“没错,除非它们像某些鲨鱼一样在体内将卵孵化,直到幼生体互相吞噬成长到足以抵抗真空的时候再脱离母体……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因为脱离母体之后的幼生体,根本没有摄取营养的途径……嗯,至少目前,我们还不知道有这样的途径。”
与严谨的实验人员在一起呆得久了,周旷话里话外,也开始变得极其标准,尽最大可能描述得严谨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