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面对心目中的偶像,老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这时候黄志却已经听出了味道,心中暗自叫糟,却无法阻止老人的回答。
项羽看看身边九名梦中人,又回头看看随后跟来的二十余名伤痕累累的楚军士兵,顿时仰天长叹,“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着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原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困,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即便是对历史不甚了解的其他人,听到项羽这段掷地有声的誓词,也知道事情不妙。
黄志心中大急,知道项羽说出了“历史”上必然出现的那段独白,便代表着梦境世界正在把垓下之战的结局一步步地向着正确的方向推进,若是他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很难挽回局面。
这时候,一直因为亲眼见到项王而激动不已的乌江亭长再度开口,“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原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项羽笑着回答,“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黄志一发狠,便插上话,“项王此言差矣江东子弟随君西渡,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随君逐鹿中原。今项王偶尝一败,岂可轻言放弃?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还请项王回返江东,以谋东山再起,了却八千子弟遗愿。”
黄志这番话是激将法,意图激发项羽争胜的傲气。
然而项羽终究是经历了垓下之战的惨痛打击,情绪低落,指着环绕着他的三十余人说到,“此舟可渡十人,籍已仕千子弟,岂能复弃诸位兄弟?”
黄志知道这是项羽的脾气,视每一个楚军士兵如自己的兄弟手足,要他主动放弃任何一人基本上没有可能。但他同时也知道项羽手底下的楚军士兵都是深受其影响,个个悍不畏死,既然激将法对项羽效果不佳,不妨用在他的手下身上。
于是黄志再度进言,“八千子弟不可枉死,项王不可枉死,士心愿为诸位兄弟断后”
张伟立刻明白了自己兄弟的意思,赶紧踏前一步,跟着黄志说到,“人韦愿为诸位兄弟断后”
这时候其他楚军士兵如梦初醒,纷纷原地跪下,口中声声哀求,“我等愿为项王断后,只求项王回返江东”
其中一人更是叫到,“请士心兄弟与人韦兄弟护送项王渡江,我等愿在此阻帝”
黄志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范勇那个大个子。
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此船是由诸位寻获,当由诸位护送项王渡江,我等愿誓死阻敌”
司马富强虽然心中赞叹黄志此计用得巧妙,但却依然不看好事情的进展,因此他依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观望着。
项羽难过地看着那些跪拜在地上的亲兵们,又转头看看东河的九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乌骓马身上。“此舟可载十人,断不能再载马而弃人。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
他再次仰天长叹,“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吾已是失虞姬,若再失乌骓,生亦何欢?”
他将乌骓马牵到乌江亭长身边,“吾知公长者,今将此马赐公,望善待之。”又转头望着黄志,“尔等九人也随船渡江吧,籍今日便要死战于此。”
眼见黄志还想劝说,项羽摆摆手,“众位休要再言,籍主意已决”
第三夜 乌江之挽歌(五)
就在梦中人与项羽纠结于走与不走问题的同时,汉军的追兵已经逼近了乌江边。追击项羽至此的汉军足有数千人之多,领头的自然不会是刘邦或者韩信这样的关键人物,否则黄志还是能够帮助项羽找得到一丝翻盘的机会。
根据司马富强所知道的,《史记。项羽本纪》中记载,最终追到乌江边上的是汉军郎中骑王翳、杨喜、骑司马吕马童及郎中吕胜、杨武这五人。而项羽自刎之后,尸体便是被这五人瓜分成五块,各自凭借一部分残尸获得刘邦封侯。
其中吕马童是项羽旧识,本名吕伯子,于会稽起事时力斩十二人,为项羽所看好,收在身边帮忙照料乌骓马,所以人称“马童”。虽然是照料乌骓马这种看似低贱的工作,但他却是项羽的得力亲信,世人都以此为荣耀。其地位就如同三国时期帮关羽扛大刀,最终被后世君王追封为“威灵惠勇公”的周仓一样。
项羽曾经抚着吕马童的背向人介绍,“此吾之一臂也。”他也向人自诉,“伯子,吴中鄙人。吾有今日,乃项将军之赐也。”
谁想后来项羽分封十八路诸侯时,因为没有吕马童的一份,此人便背弃项羽投奔刘邦,并在乌江边分得项羽一臂,以此为封侯的资本,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司马富强知道黄志和张伟对楚汉历史了解没有那么深,也不知道吕马童其人,因此更不愿意特地提出这段历史,以免这两人因情绪失控而意图击杀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他身具“登高远眺”技能,最先看到了追来的汉军,却不愿意提醒众人,就是不想黄志有充足的时间去谋划如何拯救项羽。
对于东河来说,一般的汉军士兵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而吕马童等人尽管多少有些实力,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项羽身上,也没有闲暇来对付梦中人。与其让黄志想出一个看似很有机会拯救项羽的办法,逼得梦境世界采用非常规手段来阻止东河改变历史的行为,还不如让他们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混战要来得安全。
这便是司马富强打的算盘,他不好直接反对黄志和张伟的决策,但是却能用这种信息上的遏制来拉拉他们的后腿。
看到了来袭的汉军,又看到三缄其口的司马富强,黄志多少有些感觉到队长向自己隐瞒了些什么,但很快便想通了。这是队长为了保护东河的利益而做出的决定,不但无可厚非,甚至他的心底里也消有司马富强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队长来驾驭他和张伟濒临失控的情绪。
项羽此时看到了吕马童,顿时更加心灰意冷,转头向着黄志说到,“尔等护好渡船,待籍再杀彼一遭再议渡江之事。”说罢他便徒步迎着追来的汉军冲杀上去。
黄志再想要劝说项羽登船也不太可能,正犹豫着。这时另一边的张伟干脆发狠跟了上去,紧随在项羽身边,试图重温当初巨鹿之战时那种豪气万千的感觉。
黄志想了想,或许能够协助项羽将这波汉军打退的话,事情犹有可为,便看了司马富强一眼,算是征询队长的意见。
司马富强也不急着答复他,反而是看了看周遭的队友们,确定其他人没有什么别的意见或者建议之后,才向着黄志点点头。
“那好吧,我们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救下项羽。”在得到队长的首肯之后,黄志做出了决定。
这时候一直很少在队伍里面发表意见的李莎突然开口,“哎呀刚才光顾着讨论渡江的事情,忘了给项羽疗伤”
黄志这才注意到项羽那身浴血的铠甲,下面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道伤口,更不知道这些伤势是否会成为压垮霸王的致命因素。所谓关心则乱,黄志竟是把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项羽的命运更加悲观。
多想无益,东河员们立刻紧随着张伟的脚步追上项羽。此时的楚霸王脚步不快,甚至有些一拐一拐,看来是受了伤势的拖累。原先骑在乌骓马上还看不出来,这会儿脚踏实地,终于把他两天一夜连场大战之后的疲态完全暴露出来。
不过项羽的脚步却依然坚定,一如当初他年少时举鼎的双腿那般稳健,承载着江东子弟的厚望,承载着吴中儿郎的豪迈。可惜就如同他所说的,楚军的受“非战之罪”,霸王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
黄志看着他的背影,实在不忍心提醒项羽,其实并非天要亡他,而是楚军缺乏能够辅助其霸业的人才。如果项羽能够早些意识到这一点,楚汉的格局仍是未知之数。然而现在再说出口,却是有些晚了,无异于在其伤口上撒盐的行为,打击项羽最后的骄傲和自信,令他那坚定的步伐变得蹒跚。
黄志不忍心。
或许真是天要亡项羽,否则为何不能让东河的梦中人像进入南北朝主线那般长期辅佐项羽,那样的话真有些许改变历史的可能。但梦境世界的安排就是如此,黄志和张伟经历了一头一尾,见证了项羽的崛起与末路。
这是一种深刻而残酷的体验,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缘起缘灭,或者这也是梦中人的宿命。这种阴影笼罩在黄志的心头,令他寝食难安。
吕马童看清了那依然习惯于身先士卒的项羽,指着他对身边的王翳说到,“此项王也”
王翳看了看东河身后乌江边的那条小船,立刻指示手下的汉军士兵去毁船,以便彻底断了项羽的退路。
黄志眼见汉军分出两支小队,迂回地从两翼包抄往江边,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如果失去了这条渡船,那么任由项羽有多么的武勇,面对源源不尽的汉军,人力有时穷,其命运便注定要陨落于乌江之滨。
黄志赶紧对队友们高呼,“回头,护船”
等到东河九人杀出重围回到江边,总算是比对方快了一步,保住了依然顽固地等在江畔的乌江亭长和他的船。但是他们回头望去,却见项羽和仅存的几名亲兵已经深陷重围,淹没在密密层层的包围之中。
黄志一边不停地弯弓射箭,击退试图来毁船的小股汉军士兵,一边悲哀地看着远处楚军越来越小的集群。随着人数一个个减少,范勇终于也倒下了,这个除了项羽之外,他在楚汉时期唯一认识的人也倒下了,那个抱着一罐黄豆汤要与他分享的大个子终于也不在了。
除了死战到底的二十几名楚军士兵,乌江北岸的大地上又添了数百具尸体,那都是汉军的。宇羽孤零零地站在重重包围之中,周围的汉军士兵摄于他的勇猛,竟是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然而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楚霸王已经完了,哪怕就这么耗下去,他的血也很快就会从那大大小小的数十处伤口流干。又在的西楚霸王,即便有李莎在身边,恐怕也只能勉强维持其生命,要想令他恢复战斗力,没有两三天的连续救治断不可能,更何况梦中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
残阳那如血的余晖流淌在江岸上,与楚汉两军士兵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隔江望去,犹如一幅惨烈而凄美的画卷,记录下西楚霸王项羽的绝唱,记录下楚汉争雄时代的终结。
乌骓马悲嘶了一声,唤来已经摇摇欲坠的项羽的注意力。隔着琴人,项羽不舍地看了乌骓马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黄志和张伟,对着他们露出一个不屈的笑容。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每个梦中人的耳畔不由得同时响起这段低沉的吟哦。
项羽转过头去,对着吕马童大呼,“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言罢,横剑自刎。
黄志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第四夜 暴丰仓异变(一)
时间来到第四夜,梦中人带着东海军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东海郡有一个半月之久,不知道领地的发展状况如何,局势是否安稳。而且这些日子的连场大战,梦中人们的各项技能又到了能够提升段位的时候。
所以不管是从大局方面考虑,抑或是从提升个人实力的角度,东河势必都要回返东海镇一趟。
此时已是这一夜的第三天,暴离关的守军接受了东海军的收编条件,易帜更张为东海军离字营,暴县北部正式纳入东海郡的管辖范围,属于高度自治的特殊区域。同时,按照约定,由北部平原各乡村整合出来的东海军乾字营正式进驻横断关,接手防务工作,以防南部暴民军的反扑。
除此之外,暴坤关和暴丰仓守军也相应转变为坤字营和丰字营,一下子为东海军增加了五个营的编制。当然,艮、离、乾、坤、丰这五营完全是掌控在暴县当地人手中,并不受东海军的调遣和管束,只是名义上冠以东海军的名头。
不过梦中人也不会完全对北部平原放任不管,司马富强征询了黄志和张伟的意见之后,决定让陈闯的二营继续留守通往尾县的暴震关,确鲍海军能够有一条返回北部平原的通道在手,防止暴县的五个独立营变节。
完成横断关的交接工作,司马富强便让东海军拔营动身,回返东海。
当初东海军在北部平原上逆时针绕了一大圈,逐一收服周边各城关,此时回返暴震关却无需这么麻烦,只需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北方向即可。在这条回返的官道上,暴丰仓正好处于道路中段,因此司马富强让杜子腾和刘远志等人控制好东海军的行进速度,打算中途在暴丰仓休息一晚。
当众人再度来到暴丰仓城之外,时间已经到了第四天的黄昏。以往略显平静的北部平原这会儿却是异常的喧闹,数以千计的乡民在距离仓城城墙百米左右的距离上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见到此情形,即便是还在为项羽的陨落而黯然神伤的黄志都不免有些好奇,就更不用说东河的好事之徒晓风了。
嫌坐下的战马速度太慢,好奇心被挑起的晓风干脆下马发动了“速度”效果,如同一道离弦之箭,迅速地从大队人马中脱颖而出,当先向着围观的人群奔行过去。
黄志等人远远地看着晓风与暴县乡民们做了一番简单的交流,便再次发动“速度”往暴丰仓掠去,直到仓城的城门口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暴丰仓早已不再具备原先的要塞职能,而是回归到最初的仓城用途,负责接收从东海领地援助过来的食盐以及一些基本的军械,由丰字营负责看管。
不过这会儿的暴丰仓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氛围,司马富强发动“登高远眺”,竟然无法在城头上看见任何一名守卫的丰字营士兵。
司马富强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终于在暴丰仓西面通往暴艮城的官道上找到了弃城而出的丰字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于暴县军人的素养深感不满。
他再次将目光转回暴丰仓的南门,只见晓风踏进城门一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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