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学子们陆续都到了曲水阑亭。今日是竹组和兰组的学子接龙,许多学子仿佛准备充分,早就跃跃欲试了。
因为接龙时要到指定的地点,魏明阳让我帮他作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且他就用二两银子就把我所有的信息全告诉了左非言,我还没有和他算账,他从昨天一直躲着我,今日更是不敢再提让我帮他作弊一事。所以,今日我和爹爹一起坐在贵宾席。和对面的裴瑜婉遥遥对望,由于昨天的事,她更是恨上我了,一直对我抛白眼。我吃着零嘴儿,时不时和爹爹讨论一下,直接把她忽略掉。
昨天我由于和卓不群一起坐在下面,并未注意贵宾席上的情况,我四下看了看大多夫子都是半百的年纪,倒很少有爹爹这样年轻的。
临墨书院的何书然夫子将近花甲,头发也已经花白,但精神却很好,不知为何他会将左非言这块宝赶出临墨书院呢?
不少官员还带了家属,许多闺阁小姐难得出来见见世面,尤其诗会上还有不少颇有文采的翩翩佳公子,都很兴奋。我猜不少官员都在暗中观察,带女儿观看诗会是假,招乘龙快婿是真。
这么一想我倒觉得对面有个粉衣小姐朝我们这里看来的目光也很炙热,我四下看了看我周围的人,貌似我们这里坐着的人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啊。当视线落到爹爹那张妖孽脸上,我灵台仿佛一阵清明,爹爹虽然已经是而立之年,但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出头。而且一双美目丹凤又极是勾人,那个小姐不会是看上爹爹了吧?
“爹爹,对面有个小姐一直盯着你看。”
爹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位女子立马娇羞的低下头去,这更加验证了我心中猜想。爹爹很快的移开视线,“我怎么没看到,是你看错了吧。”
肯定有猫腻!
卓伯伯拍了拍爹爹的肩膀,轻声说道:“那姑娘又来了?”
爹爹脸色有些不自然,瞥了卓伯伯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卓伯伯,那位姑娘你认识?”我心下疑问。
“诗诗,小孩子不要打听大人的事情。”爹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美人爹爹,再过几年我就及笄了,不小了。”我偷偷地趴到爹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那位姑娘看上爹爹了?”
“噗!”爹爹把刚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一地,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诗词接龙上,不然爹爹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难不成爹爹也喜欢她?”
“我觉得以后还是把你留在家里为好。”爹爹将茶杯狠狠的往我跟前一放。
“爹爹,我老老实实观看他们接龙,再也不乱说话了。”并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漂亮的反击
因昨日宋秉文强出了不少风头,看来真是得罪了人,有人诚心想让他出丑。总是在宋秉文接龙稍稍停顿思考时,就会有人站起来替他作答。此时他正站在阑亭之中,脸色羞得窘红。虽说宋秉文为我不喜,但是他毕竟代表了我们白廘书院,他若是被人羞辱,我们白廘书院绝不会有什么好名声,我不免为他担心起来。
较之我的着急,爹爹显得平静许多,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时不时的抿口茶水。指尖轻叩桌面,这是爹爹思考问题时的经典动作。若不会我了解爹爹,肯定会认为爹爹对此事莫不关心。
“爹爹……”我担心的唤了声。
“启渊书院真是欺人太甚。”爹爹的声音有丝愠怒。
我们白廘书院和临墨书院是大昌最有名的两大书院;临墨书院在北,我们白廘书院在南,每届的状元更是皆出自这两个书院。启渊书院是近年来逐渐兴起的一个书院,发展很快,企图压倒我们白廘书院和临墨书院,独占第一的鳌头。如今看来,宋秉文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启渊书院是盯上我们白廘书院了。
“爹爹,我们又何对启渊书院如此忍让,不如给启渊书院一个教训,我们白廘书院也不是软柿子。”
“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呢。”爹爹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宋秉文看了爹爹一眼,然后继续接龙。
“清露卧蕊暗吐芳。”宋兄该你了,宋秉文对面的白衣公子鄙夷的看了眼他。
“煮酒成枯笑何妨。”宋秉文毫无停顿的答道。此时,他看起来神情自若,根本看不出半分刚才的局促与窘迫。
“漂亮。”我顿时明白了爹爹那句“好戏还在后头”是什么意思了。
白衣公子似乎不信,看了看人群,“再来。”
“青衫愈映青山翠。”
“相酌春酒研墨香。”
宋秉文脸上挂着温温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从容不迫。
白衣公子咬牙又除了几句诗,皆被宋秉文接的又快又好,神情不禁有些失意。
“换我先出了。”宋秉文笑道。
“青词几行把盏醉。”
不及白衣公子开口,卓不群开口接道:“枕书静听冷雨沥。”
接下来,只要宋秉文说完,便有我们白廘书院的学生站出来接。那位白衣公子不久便溃不成军,败下阵来。
接下来几位启渊书院的学子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启渊书院的夫子眼神幽怨的瞪着爹爹,爹爹一边和卓伯伯说话,一边饮茶,好不惬意。
“爹爹,这一早就是你安排的?”我想起了昨日爹爹把宋秉文叫到房间谈了好久。
爹爹瞥了我一眼,“别把你爹爹想的那么无耻。昨日宋秉文替一个启渊书院的学子接了龙,我担心启渊书院会因此大做文章。果然,他们今日是不打算放过宋秉文,诚心想让我们白廘书院出丑。本来若是启渊书院不打我们白廘书院的主意,我也不会去招惹他们的。但是,一旦他们盯上我们白廘书院,不给他们点苦头,他们只会越来越嚣张。”
“爹爹说的是。”
邻家有男初长成
“诗诗快看,是群儿。”卓伯伯的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只见卓不群一头墨发悉数束至头顶,人显得越发的神采飞扬,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自信。朝对面的玄衣学子略作一揖。
“兄台请。”
“你年纪尚轻,邱某就出些个简单的罢。”玄衣学子看上去即使自信,似乎不屑与卓不群比试。
卓不群脸上挂着笑,“若是太过简单,怕是你就要下去了。”
玄衣学子闻言,也不再废话。
尚大人给出的意境是文人四友琴棋书画,以此作诗。取意简单,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尚大人是不是故意给卓不群放水。
“焦尾一曲几回转。”
“笑靥一现疑入幻。”
一盏茶后,卓不群和那玄衣学子仍然不慌不忙的接龙。玄衣学子步步紧逼,卓不群见好就收。
“泛黄南华白玉笛。”
“寂兮寥兮秋风急。”
……
玄衣学子锦珠妙句对卓不群的打油诗,偏偏对的无可挑剔,让玄衣学子顿时激情大减,就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使不出,真是气煞人也。
最后玄衣学子一挥衣袍下去了,卓不群也毫无留恋的走了下来。不得不说,今日的卓不群表现的十分沉稳,恍如一夕之间长成了大人,让我有种邻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实在让我难以和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为了二两银子而扔掉节操的卓不群联系起来。
卓不群落了座,朝我投来得意的眼神,我习惯性的侧了侧身子,自觉地忽略他那臭屁的嘴脸。
“方才群儿表现的不错,很沉稳,像个大人样了。”爹爹对卓伯伯说道。
“哈哈哈……”卓伯伯爽朗的笑道。
“都是孟夫子教育的好,群儿如今做事越发的有模有样了。”蕙姨盈盈笑道。
“夫人,此言差矣。我认为主要是我们群儿聪慧过人,另外有皓然的悉心教导。”
爹爹极其鄙视的看了眼卓伯伯,我的嘴角也抽了抽,我说卓不群怎么那么自恋,原来这些“优良基因”来自于他爹呐。
之后是戴荣上去接龙,岂料这货接了不到三句就自己下来了,我猜他是不想给我们白廘书院丢人吧。没多久,就是魏明阳,别看魏师兄平时不怎么学习,总喜欢抄别人课业,但是诗词还挺不错,竟可以把别人接下台去,完全不用靠我作弊啊。就连经常翻看春宫册子和禁书的李杰斌师兄表现也不错,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这就是一鸣惊人么?
就在我百无聊赖之际,一袭蓝衣闯入了我的视野。能将一袭蓝袍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宛若天人之姿的,除了左非言又能是谁呢?
左非言终于上场了,我立马来了精神,端坐起身来。冷不丁的接受了两道剜人的目光,朝对面看去,果然是裴瑜婉。我越过她的目光朝左非言看去。左非言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向我投来淡淡一笑,我冲他伸出大拇指,他的笑容逐渐扩大,这些行为落到裴瑜婉眼里,差点将她的鼻子气歪。
左非言那怂样
左非言作揖道:“贺师兄,左非言有礼了。”
贺景云看到对面的左非言不禁一阵讥笑,对左非言道:“你已不是我们临墨书院的学生了,这师兄我可应不起。”贺景云身材高大挺拔,颇为威猛,将身上的青布衣衫穿的英姿猎猎,很明显,在气场上左非言就处了下风。
贺景云看左非言脸色一僵继续讥诮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脸来参加云集诗会,不知你以何种身份来参加?左相嫡子?”贺景云说话恶毒,直接揭出了左非言的伤疤。
左非言闷不吭声,身子有些发抖,像是在隐忍怒气。我的心不禁揪了起来,他怎么不反击呢?
“两位学子,现在开始罢。”尚大人看了他们一眼,缓和了气氛,“有诗曰: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们以此为意境开始接龙罢。”
贺景云自信道:“寒窗数载蕴墨稠。”随即挑衅的瞥了眼左非言。
左非言想考了一阵,引来贺景云的不耐:“若是不会就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左非言羞红了脸。半晌道:“跃去……跃去……”
“跃去龙门饮卮酒。”左业成走到左非言身边,替他接了出来,“大哥,还是赶紧下去吧,我们左相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左非言恼羞成怒,气恼的瞪了眼左业成和贺景云,一挥袖子走了下来。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左非言毒舌又腹黑,他也有这样被人羞辱的时候,难道他是故意的?一旁的爹爹则是一脸平淡,仿佛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只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左非言,但此时的左非言一脸平静,跟刚才被羞辱的左非言简直是判若两人。
人群里不少人都在议论着左非言,毕竟像他这样丢人现眼的倒是不多。但左非言对这些言论充耳不闻,直接走出了曲水阑亭。而在别人眼里,分明是落荒而逃。
我看着裴瑜婉望着左非言远去的背影,双手紧紧的绞着手帕。一旁的裴中天看了眼裴瑜婉冷哼道:“真是上不了台面,以后你若是再敢去找他,我非打断你的腿!”裴瑜婉狠狠地咬着牙不出声。
左业成和贺景云相互施了一礼,两人好像因刚才故意让左非言出丑,心情都很愉悦。
“提笔愿化黎民苦。”
“气尽浩然盈满袖。”
我心思还在左非言为何要故意让自己在这出丑上,根本没有注意其他人的接龙。我久久望着左非言离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心疼。左非言是个有着故事的人,而他却把自己的故事埋在了心里,别人靠近不得。
一道强烈的视线朝我射来,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是卓不群。我看了他一眼:干嘛拿刀子眼剜我?
他回道:你干嘛一脸思春的样子盯着左非言那货!
我不屑哼道:关你毛线!
发疯的卓不群
今日的诗会结束后,我刚刚离座,卓不群就怒气冲冲的一把把我拖走。
“卓不群,你发什么疯,你弄疼我了。”我使劲挣脱他的手,结果越是反抗,他抓得越紧,把我的胳膊抓得生疼。
卓不群不理我,一直将我拉到附近的一颗大树下,才一把放开我,“孟诗夏,你就这么痴迷左非言么?”卓不群双目含火,“他离去时,你看看你的样子,直直的盯着左非言,你可有点女子的矜持?”
他粗鲁的将我拉到这里,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将我一顿臭骂,我心里不禁也蓄了些怒气,“卓不群,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少来指责我,你没资格。”我将他用力推到一边。
卓不群冷不丁的被我一推,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我没资格?你别忘了,你将来是要和我成亲的,我就是你相公,我比谁都有资格。”
“谁要和你成亲?我们两家根本就没结娃娃亲。”我吼道。
“虽然没结娃娃亲,但是,我爹娘一直都拿你当媳妇看。”卓不群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
我咬了咬牙,“只要爹爹不答应,你就妄想娶我。”
“夫子那么看重我,几乎把我当成了自家儿子,他一定会答应的。”
“爹爹向来疼我,只要我不答应,爹爹就不会将我嫁给你。”
“你不答应,难道……”卓不群猛地死死盯着我,“你真的喜欢左非言?”他满脸痛苦,就像小时候被人抢了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我就是喜欢左非言又怎样?”我豁出去了,朝他一吼。
“诗诗,”卓不群走进想来拉我,我赶紧后退一步,把他激怒了,我的后果一定很糟,谁料,卓不群一脸溃败,继续上前拉我,“诗诗,他不了解你,也不适合你。我和你青梅竹马,你忘了么,我们是做坏事的最佳拍档啊。”
此时,卓不群就像是没糖吃的小孩子,我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态度也软了下来,“群哥哥,我……”我鲜少叫他哥哥,都是卓不群、卓不群的叫着。
果然,卓不群一惊,“诗诗,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吧,我给你揉揉。”
我拍掉他的手:“你总是打我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我恨死你了。”我朝他龇牙咧嘴。
卓不群看到我还有心情做鬼脸,知道我并未生气,脸上也挂了笑容,“邺城每月十五都会有大夜市,灯火彻夜不消。今日正好是十五,晚上我们不如去夜市逛逛罢,也可以给你买点零嘴儿,看看这邺城的吃食比我们康定的怎样?”
“好啊,多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回头给小肉团子带家去。”
我和卓不群又欢喜的回去了,我和卓不群不论怎样闹别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立马和好。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吵,爹爹都冷眼旁观。
回到客栈,我先去找爹爹,本来打算和爹爹说,晚上我要去和卓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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