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如何搭话,只静静听楠木说着。
“你若恨他,倒不如跟我一道恨王母去?”
我顿时悟了,他劝了我半天,原来是要拉我一道整王母啊:“其实,楠木啊,你要想我帮你整王母,就尽管开口好了,不用绕那么多弯。”
楠木很直接:“这可是你说的!走!现在就去!”说罢拉了我就跑。
这回他算是想出了新主意,他拿铁丝线圈了个“死”字,然后拉我一道用细线把小强们绑在铁丝上,这样不就固定住了?
我看着小强们在楠木手中挣扎着不停摆动腿脚的样子,死也不肯帮他一道绑,于是只是扶着铁丝看着他忙活。
楠木绑着绑着,突然停住看向我:“你真不生洛禹的气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
楠木很夸张地捏着小强跌坐在地:“哇!这样都能原谅他!”
我……
楠木要我去喊王母出来,我是决计不从了。为毛?因为王母要再不知道我是帮楠木来整她的,她就不是王母了,是母王了!
于是楠木只好自己冲到王母殿前,踹了门把绑有小强的铁丝扔进去,然后再关上门。
我躲在一旁,听殿内一声惨叫,然后是乒乒乓乓一阵响,王母就狼狈地飞了出去。
楠木在一旁大笑着,我斜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无聊不!”
谁知楠木突然不笑了:“那我还能怎样……”
神情一如当日的洛禹,洛禹也说:“那我还能如何……”
真的,洛禹又能如何呢?
我觉得自己确实是幸福的,我没有他们的那么多责任,那么多无奈,那么多忧愁。
我拍拍楠木的肩:“我真的原谅洛禹了,既然也不能怎样,你便也原谅王母吧。”
楠木牵起嘴角,却没有微笑的表情:“翘楚,我不是你,我看不开,怎么办?也许我是世间最看不开的一个了。”
我觉得那一刻,楠木无助得像个孩子,于是我过去抱抱他,拍拍他的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楠木背脊僵直:“不会好了,她的魂魄早化为灰烬了,再也寻不着了。”
我不知他的伤痛,再没资格安慰,我能做的就是静静陪在他一旁。王母殿前长长的阶梯上,只剩沉默的我两。
“我母后呢?”突然有人出声,我和楠木齐齐抬头。
面前站着个仙子,定定站在我们面前:“楠木,我母后呢?”
楠木答道:“出去了,不知去哪了。”
那仙子点点头,转身要走,目光扫到我:“这位是翘楚吧?你好。”
望天……出名了,我真的出名了……
“央寻,你在这等等吧,说不定王母很快就回来了。”楠木拉着我要离开。
那央寻莞尔:“又是你吓唬她了吧!”
我看着央寻的笑容,心中感叹:同是王母之女,禾及和央寻还真是天壤之别啊!
楠木拉着我回去,到家门口时,他又拉住了我:“差点忘了说,你取来的那枚钥匙在你体内,吸附在额头里,你别让人轻易碰那儿。”
我傻住:“什么意思?”
楠木倒是耐心了一回:“你大概也不知道这事。我听说,你取那钥匙的时候,把它吸入了体内。我说你也别把它拿出来了,反正不落到下头那些妖魔手里就行。”
这个消息我无法消化,钥匙也能塞到我额头里吗?我伸手抹了抹额头,很平整啊?
楠木已经走了,我还站在院门口。直到听闻身后有风声,我回头,见洛禹从云上下来,看着我。
我侧着身子与他对视着,他僵着背脊,眼神微动:“翘楚……”
我沉默良久,心中翻滚,最后还是归于平静了,扬起微笑:“进去吧,站着做什么。”
似乎……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我就会努力把它遗忘。
我两的生活又回到过去,我成日与楠木厮混,洛禹成日被派去各处收钥匙。我不知世上还有多少枚这样的钥匙,自然也不知洛禹还要忙活多久。
这好一段时间里,我终于明白了我跟楠木混在一起的根本原因:我跟他是天上唯一无所事事的两个。
我想过,我没事做是因为我本不属于天上,可楠木没事做难道就因为王母有愧于他?我觉得说不通,责任这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什么理由都逃避不了。
“楠木,”我跟他在天之涯边呆立着,这是我唯一敢开口问他禁忌问题的地方,“王母不派你事做是因为你仙法太低微,什么都办不了吗?”
楠木哼唧了一声:“管它呢。”
“如果王母派你去杀人,你会怎么办?找我代劳吗?”哎!我还是在乎的……
楠木撩开鬓角挠着他脸的碎发:“要去她自己去。”
“你就这么不怕开罪她?要是她哪天生气了把你宰了怎么办?”
楠木终于看了我一眼:“她不敢,我对她来说还有用。”
我好奇了:“你仙法那么低微,能对她有什么用?”
楠木被我缠久了,终于不看流云了,恢复了他一贯的笑容:“怎么?把我摆那儿观赏不行吗?”
我作呕……就你……还不如观赏洛禹。
“你那是什么表情!”
“楠木,你以后别来天之涯了吧!”我由衷,“你每次来了都不太对劲。”
楠木笑笑:“也就你说我来这里时不对劲,别的神仙都说我平时不对劲。”
我很顺口地说:“那是他们不了解你。”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不了解他的只有我一个……
楠木就这么从我的损友,上升为了好友,并且是好友兼师傅。
洛禹已太忙了,终日与我厮混的楠木便担起了教导我任务。而我,在天上神仙们的眼里,也成了楠木的小尾巴,去哪都跟着。
楠木问我:“你是不是害怕呆在家里见到洛禹?”
我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洛禹害怕见到我。”
楠木抚抚我的头:“可怜的孩子。”也不知他这话说的是我,还是洛禹。
一日,楠木没来找我,我便待在自己屋中不出去,生怕有撞见洛禹,看到他那纠结愧疚的眼神。可是却有人来敲了我的屋门。
我懒洋洋爬过去开门,却看到个让我惊诧的人:“央寻?”
央寻笑了笑,清风托起她的长发,让我第一回感慨:雪白长裙便是为这样的女子量身定做的!
“真没想到你在家,楠木没来吗?”她看了我屋内一眼,“我能进去坐坐吗?”
愣在门口的我连忙把她让进屋:“你坐。”
“我回来地不太巧,正好赶上洛禹忙活的日子,今日来找他总不见他人,挺说你是他徒孙却也不见你人。”
我按着狐狸山的习俗想给她倒茶,忙乱间才想起,她不用喝茶,我这也没茶水。我有多久不煮水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洛禹都什么时候回家啊?”
我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在家的时候他都不在。”
央寻用食指戳了我一下:“你啊,真不关心自己的师祖。”
我顿时觉得我两的关系近了,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想亲近吧:“你们都这么喜欢洛禹啊!”
央寻看向窗外:“谁说不是呢?他总是从容地来,从容地去,一身逍遥,一手好琴,几人不爱呢?”
“是吗?楠木说洛禹刚来天上时很小心眼呢。”
央寻淡淡应了一声:“是嘛,他刚来时,我还没出生呢。”
我陪她坐了下来,屁股挨着凳子了才想明白的她的话外音:眼见为实,别的不信。
可我却信楠木呢,于是心下便尴尬起来。
“你说,洛禹可有什么喜好?总觉得他太像个神仙了,不容易亲近。”
喜好?我哪知道他的喜好?“他不是司琴吗?应该是喜爱弹琴吧。”
央寻一副吃惊的模样:“你还真是从未关心过他呀!”
央寻这么一说,我便觉得确实如此了,顿时惭愧起来。
央寻见我这副死样,便又安慰起我:“也罢也罢,还是个孩子呢,以后会懂事的。”
我顿时窘迫了。一百多岁虽然不大,但也绝不算小孩子了,这么听来倒怪别扭的:“我很快就会长大的!”话一出口,我后悔了,这么一来就真像个小孩子了……
央寻微笑着拍拍我:“我也不叨扰了,你忙你的吧,我下回再来碰碰运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在家。”
我连忙答道:“我会帮你留意的。”
央寻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翘楚。”
真美啊……我脸红了……
央寻转身出去了,我却盯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发愣。
“哟,央寻你来了啊?来找洛禹的?”
“是啊,可惜总碰不上他。”
“翘楚在家吧?”
“在的,你去看吧。”
似乎是楠木和刚出去央寻碰上了,我追了过去,央寻已经走了。
“翘楚,”楠木皱起了眉头,“央寻来找过你了?”
我点头:“见了她才明白什么叫仙女呢!”
楠木很不满:“离她远点。”
我更不满:“为什么!”
楠木瞪我:“还问我为什么,你看不出你远不是她对手吗!别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她那么美好!
我不搭理楠木,他便提高了嗓门:“听到没有!”
我觉得自己回到了狐狸山上的时光,那时娇姨常追着打着让我老实点,不许想下山之事。
良久之后,楠木叹了口气:“现在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害你,但别人却未必。”
我咬了咬嘴唇:“楠木,你不知道我的苦……”我酝酿良久,却不知从何说起,楠木拉我到院中石凳边坐下,“我从来没有女的朋友,不知为什么,女的那些都不喜欢我,和我说话和我玩耍的从来都是男的。”
楠木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揪下片叶子叼着。
“我都不知有女的朋友是什么感觉,楠木,我虽然笨,但也会向往。她是第一个向我示好的女子,我很珍惜。”
楠木漫不经心道:“翘楚,我不是干涉你。我自己就不擅跟城府深的人打交道,你跟她一起,若是吃了亏我帮不上忙。”
我点点头:“谢谢你,楠木。”
楠木也点头:“恩,要的。”
24、错了
我今日早早打发了楠木,让他近几日都别来找我了,我准备乖乖在家等洛禹。谁知楠木闻言竟开心得一蹦三尺高,欢天喜地飞走了。
我……
不想陪我还每天都来做什么!可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不想陪我还依旧陪我,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啊!
咦?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我坐在院中,倒是此生头一回发现天上的草木之美。枝叶随风婆娑,碧草游丝般摇曳,我心中竟生出些修行的意味来。
我一整日看着太阳在空中挪动,突觉一日竟如此短暂!
日已落,天已昏,归人未归。我趴在石桌上赏起了月,不由想起了某日夜里,洛禹单薄的背影,便又觉一日无比漫长了。
兴许盼着什么了才会觉得漫漫无期,无所盼了便是弹指一挥间?
我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瞪着眼朝向院门坐着。便当我觉得天都快亮时,才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进院来。
我“唰”地站了起来:“洛禹!”
洛禹竟生生被我吓了一跳,看他狼狈惊恐的样子,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食人的猛兽了。
“你……你……”他窘迫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等你一天了,你怎么回家还要鬼鬼祟祟的?”
“我……你……”
我无奈了,过去拉住他的手,将他牵往屋内。
“翘楚……”他低低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看他:“你是好久不回来了,还是总趁着夜深人静才回来?”
洛禹没有答话。
我想起了央寻的话:“好吧,是我太疏忽你了,都不懂要关心你。”
埋在心中觉得愧疚,说出来倒觉得坦然不少。我自说自话地忙碌起来:“你这回什么时候出门?是休息一下还是怎么?我帮你铺床?”
洛禹喊住我:“翘楚,”他眼中感情几度翻转,终于定了下来,“我来取瓶药,马上就走,他们还在等我。”
我顿时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哪里伤着了?”
他眼中温柔渐起:“没,是虎踞他们的仙元受损,需要补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也定定回望他:“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准备些茶果什么的。对了,你可有喜欢吃的东西?”
洛禹的声音更轻柔了,近乎耳语:“什么都行……”他似是顿了顿,“别累着了。”
洛禹离开时,眼中竟有莹莹泪光,我喉头也不觉一哽:他也不容易啊……
洛禹去丹药房拿了些瓶罐,一步三回头地往家门外走,最后竟像下了大决心般一甩头驾云而去。而我,一路目送。
我从怀中摸出两块木头,一块是长歌给的镜子,一块是洛禹送的镜子。我捏着长歌的那块,咬了咬唇,塞进了怀中,握着洛禹的镜子打量了起来。这叫什么?睹物思人?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睹物思人似乎是男女之情啊!错了,错了!我草草收起镜子,无所事事起来。
又剩我一个了呢……我终于有些后悔了……楠木啊!你还是继续来找我吧!我真的无聊没事干……
我最终是坐在家中等了,等央寻来,告诉她那些她想知道的。说着说着才发现,洛禹竟没说何时回来呢……
央寻亲热地拉着我的手道谢,而我却不觉得开心。
我闷闷地一人离了家,无意间竟朝狐狸山飞去。发现这点时,我已落在家门口了……
我走到窗边,娇姨竟在里头刺绣。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我想起了幼时她为我做衣服的情景,不免唏嘘感叹光阴如梭。
“谁在外头!”娇姨到底是发现了我。
我推门进去:“娇姨……”
谁知娇姨见到我竟没一丝喜悦之情,她一挑眉:“又在天上受欺负了?百多岁了还这般没用!”
我郁闷:“没受欺负就不能回来看看嘛?”
哪知娇姨一口咬定了,就是不信:“说吧,是不是跟长歌闹别扭了?上回就没见他跟你一道回来。”
我听到长歌的名字,呼吸一窒。
“瞧,被我说中了吧!”
我连忙申辩:“不是……”只是不愿多想自己的过错……
“行了行了,不跟你折腾了。没事也得回来看看,这么大的年纪了都不懂顾家,不懂孝顺……”娇姨在一边碎碎念,我倒认真听了进去:原来我的确还没长大……
“长歌那孩子也是,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居然还闹这么久的别扭,羞不羞。”
我赶紧为他辩解:“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好……”
“瞧!还说没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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