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这时突然撤开嘴,向我背后蹿了过去。
我追着他的身影看去,那女魔竟已毁了我的大片花木,衣衫褴褛却恨意十足地朝我伸出手,将将被长歌咬住。我看着长歌小小的牙齿下渗出血色,看着他小小的身体被女魔挥开,我听着自己大喊出口:“长歌!”
几片残存的花叶飞了过去,接住了长歌的身体,我稍稍舒了口气。
女魔瞪着我说:“你能有这本事倒也有资格让我送你个痛快了。”
我踉跄着爬起来,觉得腿脚沉重万分:“我不会死,我还要带他两离开。”
女魔又是一掌划来,我使出全身灵力,硬是结出个屏障,却被她一击而碎。这一刻,我终于为自己未曾成仙而后悔,原来我的灵力是这么的有限……
她又是一掌划来,我再也无力抵抗,生生挨了一下,当下就趴了。
我疲惫地睁开眼,发现那女魔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她在变矮,在变小,在变得惊恐:“你……果然是个怪物……”她怕得倒退了两步。
我笑了,我是灵力耗尽,变回原形了吧……她原本还拉着我跟她一起,如今见了我的真身,居然怕了呢……
她胡乱出着掌,我庞大的身躯再感受不到那微弱的疼痛,怎么?变回原形,我竟是变强了吗?
我呼出口气,却忍不住咳了两下。看着自己口中的血喷得她满身都是,我笑了:狗血淋头?
女魔头狼狈地抹着满脸的血迹,似乎生气。她念了条很长的咒语,手中的蓝光越来越亮,她要使出撒手锏了?
我再无力反抗,紧闭双眼,等待那致命的一击。
可我并没等到疼痛,只听到一声轰天的巨响。
我掀起眼皮,发现自己面前豁然出现个巨坑。再低头一看,小小的桑陵跪在我身前,手上还残留的施法后的仙气。
他缓缓地倒地,我痛哭失声,想喊出他的名字,喉头却只发出难听而怪异的嘶吼。
稀星朗月的天空发出阵阵闷雷声,我顿时停了哭声抬头看去:一片阴云悬在我头顶,闪着隐隐的雷电。
“天劫!”我前头的女魔突然大喊出声。
天劫?我要渡天劫了?可我并没修仙啊?
女魔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太过分了!离我上次见他才过了一个月,你们竟要他渡天劫!他哪有足够的修为啊!”
桑陵要渡天劫了?可我……没要他现在开始啊……难道是他刚刚使出的仙术让上天认为是时候了?
我低头看桑陵,他倒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这样的他,怎么能渡天劫!必死无疑啊!
我想伸手撩开他。可深重的前蹄根本动不了。我恨得想打自己嘴巴,这等关键时刻,我竟还这般无用!
我看向前头的女魔头,如今只有指望她出手把桑陵带走了。
她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接近。
我在心中默默呐喊着:快点!你快点!
眼看她的手要碰到桑陵了,天上忽降一道玄雷,生生把她的手劈了下来。
天上沉沉传来轰鸣:“大胆槐树魔,竟敢在此作孽!”那只落地的纤纤玉手渐渐枯萎,化作了一柄枝叶。
我抬起头,见天上飞来一大队神仙,男男女女,白衣翩翩,在夜色下十分显眼。
再低头,那女魔已不知逃去哪了……
我眼睁睁看着天上的怪云将馒头大的冰雹砸向桑陵,可我却在他身边,无能为力……
我就这么盯着桑陵,感受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随着呼吸喷出的血污让我眼前一片迷蒙。
突然,我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我:“好了,翘楚,没事了,都过去,没事了……”是洛禹……
我看看洛禹,看看身后已化作原形的长歌,再看看身边血肉模糊的桑陵,仰天深深长啸,那声音竟如哭泣一般:“呜……”
28、无力
我被洛禹带回了家,长歌也被司命带了走,央寻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散了场,桑陵被抛弃在了那座荒山上,一任天劫折磨着。
洛禹喂我吃丹药,逼我吃元丹,给我渡仙气,哄我睡觉,可我眼睛都一直睁着,我动不了,我也睡不着。怎么可能睡着?桑陵或许会死在那荒山野岭,竟没一个神仙出手相救?
洛禹懂我的心思,轻拍着我,哄着我:“睡吧睡吧,他有他的命道。那天劫,过得了过不了都是他的命。人死依旧有轮回,你别担心,睡吧,睡吧。”
我觉得那并不是桑陵的命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逼自己使出超越自我的仙法,自然也不可能招来天劫,该受天劫的是我啊!
我已渐渐变回人形,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对洛禹张着口型:我要修仙。
我要修仙,修仙了才够强大,够强大了才能保护身边人。
“我不同意。”洛禹沉声呵斥。
我瞪着他:为什么!起初你不也想喂我吃九万九千元丹吗?
“我现在反悔了。”
我心中长叹一口气:我要见桑陵。
“别去,好好休养。”
我不再同他多费口舌,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的血已将床单染得红透,于是我挽了彼岸花开始为自己治疗。
“我不许你再走!”洛禹一把抱住了我,我手中捧着彼岸花,却被彻底束缚住了,“再也不许你离开,太可怕了,翘楚,太可怕了!”
我浑身无力,纠缠不过他,只好任他这么抱着。可不论过多久,他总得放手。
“哎哟喂!我来得不是时候!”我向门口看去,是楠木。
洛禹终于放开了我,我便赶紧为自己疗伤。
楠木见我的伤口沾得洛禹一身是血,很夸张地吸了吸口水:“有看头!集禁忌与虐恋为一体,果然有看头!”
洛禹竟朝楠木嚷嚷起来:“翘楚都失踪一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出现!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楠木今日居然倔了起来:“干嘛!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吗?再说了,翘楚吃了那么多廖草,死了转世了也还是笨翘楚,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愣住,这才想起洛禹曾说过,狐狸山上的小褐草也是上古仙草。其实我和那些魔也没什么区别吧,还不是吃了那么多仙草?或许那些仙草也是别人的泡泡?
我有点坐不住了,想下地去找长歌,却发现自己腿脚发软,根本站不住,被洛禹一把箍到了怀里:“你要去哪?”
明知我说不出话来,他还问我做什么?
“唉哟,洛禹你别折腾她了。小翘楚,来来来,哥这有个宝贝药丸送你。这可真是宝贝啊,赶紧吞了。”楠木把我拉出洛禹的怀抱,安置在椅子上,塞了个大药丸给我。这药丸真够大的啊!可以叫“药球”了。
我拿着药丸看着楠木。他等我一眼:“赶紧吃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从王母房里偷出来的。”
我咬咬牙,使劲吞了下去,楠木又叫唤了:“唉哟!叫你吞,你还真一口吞啊!那么大一颗,你不会嚼一嚼啊!”
晕!
“坐好啊!哥哥我要发功了!”楠木双手抵上我的背,开始为我渡仙气。没过多久,我竟觉得精神了好多。
“去吧去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哥哥我替你做主!”
“楠木!”洛禹不乐意。
可不乐意也没用,我想做的事,总会去做。
我头也不回地朝司命那飞去,后头的洛禹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好笑,不要我,却又留下我,这是什么意思?
司命那里依旧门庭若市,可我却没找到长歌,也没找到司命。我想长歌兴许是伤重了,也回家休养了,便再往长歌家飞去。
“哎?翘楚?”我抬头一看,是之前和我比试的那个男仙景行。
“你找谁?长歌?还是楠木?”
我朝他道:“长歌。”
“长歌被带去我师傅那训话了,你在王母殿外等等吧。”
我对他微笑。
“等等!”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你小心点,别被我师傅看见了。她正在气头上,若是见了你,也不会让你好过。”
景行总在我危难时帮助我啊:“谢谢。”
我心下十分忐忑,照景行的话说,长歌现在必是不好过了。
当我到王母殿前时,远远就看到长歌还是个狐狸样,奄奄一息地被司命抱着念着:“你这倒霉孩子。我若知道你那么想要桑陵的册子就偷偷给你了。可你闷头十几年,一声都不吭,活该被发现。不是我说你,你沾染谁不好,偏偏招沾染那笨蛋翘楚,你难道不知道?王母不爽她很久了,若不是司琴硬是护着她,她早不知上哪报道去了。你这家伙没靠山还去沾惹她,不是找打吗?王母对她的气统统发你身上了。王母这头发火还算有谱,下头那些魔哪管你死活?这次要不是央寻及时发现你们,找了人去救助,我可又要为你写一回册子了!这下可别说我同行一场没帮你,王母说了,要是有下回,这次的帐也要一起跟你算了,你可得惜命。”
她边说边走,一直走到我跟前才愣了一下:“翘楚?哭什么?快走快走,到别处哭去,别叫王母看见你了。”说着就把长歌塞到我怀里。
我看着怀中点点大的长歌,心中有些惊叹:头一次抱他的真身啊!原来这么可爱。
“别愣着啊,快走快走。”司命催着。
我挽了彼岸花为长歌治好伤口,转头看着司命:“司命大人……你在我心中威严凛冽的形象崩溃了。”
司命朝我一挑眉,我接着说道:“原来你是个婆婆妈妈还很怕死的神仙。”
司命朝我怒目:“有本事你就别再下凡投胎!落我手里不会让你好过!”
我笑了:“嘿嘿,我知道您只是说说的。”
好像我就这么跟司命勾搭上了?
司命看我的眼神柔和了:“我建议你还是下去看看桑陵吧,他一时半刻是投不了胎了。若是运气好能碰上阎王,你再跟他说说情,凭你两的交情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我的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我腾出一只手按住:“您能帮我照看一下长歌吗?”
“怎么?”
我死死按住太阳穴:“帮我一下吧。”
司命终于明白了:“找楠木送你去吧,早去早回,在那里呆久了对身体不好。”
她伸手接过长歌,我赶紧两手按住太阳穴,疼得蹲下身,泪水成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29、地府
地府,很冷……
我抱住双臂往身后看了看——一望无垠的黑暗。而我前方有一条路,仅此一条。
牛头马面们不停将新鬼送来我身边,他们和我一样,观望着身前和身后,然后纷纷向前走。我站了好一会儿,终于也随着他们迈开了脚步。
地府让我很冷,真的很冷。可冷的不是皮肉,而是骨骼。我每走一步,骨头都“咯吱”一响,和左右的新鬼一模一样。
我听这声响很不舒服,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后头的新鬼伸手推了我一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了路,赶紧退到路边。
路边同样是无止境的黑暗,可我却觉得腿上微微发痒,好似碰到了什么。
我知道,在我腿边的是彼岸花。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没有缘由地知道。
我蹲下身,抚着它吻了一下,仿佛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仿佛这个动作,我已做了千万遍。
小小的花点上我的唇,让我浑身一暖。我心下欣喜,便赶紧站起身继续赶路。
这条路很长,长得漫无边际。我身边的新鬼都十分疲惫,我倒还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终于亮堂了起来。那里有条河,河边有间小屋,小屋前围了很多很多新鬼,多得都把路给挡住了。
我左右的新鬼也纷纷围了上去。反正路被挡住,我过不去,便也走去瞧瞧。
“于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便用手中的菜刀,砍了我的脑袋。”
“哎!可叹可叹啊!”
新鬼们手中都捧了一个碗水,有的喝了就继续向前赶路,有的则停滞下来互相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哎!后面来的都渴了吧!来拿个碗去河边舀点水喝吧!”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鬼群中心嚷嚷着,然后周围一阵骚动,一位女子挤到了我们身边:“来,一人一个碗。”
她把碗塞到我手上时一愣:“啊!阿瑶姐姐你来看我啦!”
我看看左右,只得我一个女子,只好看着她,牵强地笑了笑。
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暗暗拿走我手中的碗,将我拉离新鬼群:“阿瑶姐姐,你真没良心,百多年了才想到来看我,我都要生你气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微笑:“那个……不是……”
她一跳脚:“还不是来看我的!好吧,你肯定是来看阎王那老小子了!真是的!”
我果然和阎王有交情?
突然,旁边的鬼群一阵骚动:“我不喝!这根本就是孟婆汤!“然后是碗被摔碎的声音。
我身旁的女子一跺脚:“又是一个碗!真当地府钱多得没处使吗!”随即转身对我说,“我不管,阿瑶姐姐,这钱可得你们天庭出!”
我们?天庭?
我不知如何搭话,只好搪塞过去:“这事,你也得先跟阎王说啊。”
那女子很惊讶地瞪着我:“阿瑶姐姐,你转世一回真变了好多啊!以前你从不喊‘阎王’,都喊‘那老小子’的!”
新鬼那头吵闹着:“年青人,为何不喝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愿忘记?跟我们说说吧。”
我回身看去,那女子便也过去再取了个碗塞到青年手中:“再打了要你赔!”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在跟我说话的女子竟是孟婆?那个……好年轻的“婆”啊!
我朝孟婆喊了一句:“你先忙吧,我接着赶路了。”
她跳出来朝我挥手:“记得常来看看我啊!”
我有些为难,但终究是点了点头。
前头有不少新鬼,拿了碗就很爽快地喝了水,然后继续赶路。我便随着他们一起。
这段路并不长了,过了一座小桥,我们便来到一座殿前。殿门口有好几个守卫,纷纷嚷嚷着要大家排好队进去。一个守卫路过我身边时惊了一下:“哟!阿瑶姐姐你来看我们了?”随即朝另几个守卫大喊起来:“喂!大家快来看啊!阿瑶姐姐来看我们了!”
我……跟你们都很熟吗?
一群穿盔带甲的大男人都围了过来,仿佛众星拱月:“阿瑶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们了,听说你是要成仙的,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啊是啊,我们扳着手指数了一百年都还没来,只好去问阎王,他还说你再也不会来了。”
我想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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