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我的视线模糊了,爹过来抱住了我,同我一起流着泪。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看着殿中的我两:“嗯?这是什么状况?”
我和爹赶紧擦干眼泪。爹唤了一声:“老君。”
太上老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翘楚?!是不是司琴派你来偷我丹药的!老实说!都拿了什么!”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点都不凶……
我无辜地打了个嗝:“什么啊!我只是来看看我爹。”
太上老君一愣:“你爹?”他甩了甩脑袋,“哦对!若谷是你爹!瞧我,酒还没醒透呢。”他又甩了甩脑袋:“等等!若谷是你爹?对了!司琴!就是司琴偷了我宝贝丸子!”
爹赶紧拉起我往外丢:“快走!他又要发酒疯了!”
爹把我丢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殿门……可是爹……我是来劝你回狐狸山的……
其实爹啊!我不怨娘,不怨洛禹,倒是怨你的。我自己伤心也就罢了,你怎么舍得让娘伤心啊?
殿内乒乒乓乓的响,太上老君不停嚷嚷着“还我丸子来”,而爹也一直喊着:“冷静啊老君!那丸子吃都吃掉了!冷静!”
我跌坐在殿外懒得站起,听了一会儿里头的打斗觉得挺没意思,还是爬起身走了。
她嘴角都淌血了,也不知伤得重不重,于是我驾起云去寻央寻的住处。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这么气派的大殿会是小小央寻的住处。我赞叹着缓缓走过去,却听殿内传来说话声。确实要感谢楠木的仙气啊!我觉得自己中用了很多。
“……我最后再问一次,到底是不是你?”居然是王母的声音。
里头的央寻坚定地答:“不是!”
王母叹了口气:“好吧,我信你。孩子,别辜负母后。”
对话就这么完了?我生怕王母这时开门出来,撞上了我偷听的样子,于是赶紧先发制人,敲起了大门:“央寻?央寻在不在家啊?有人在吗?”
里头的央寻高声应道:“我在,你请进!”说罢猛咳了几下。
我进了门好歹要做做样子:“啊,王母也在啊!打扰你们了。”
央寻回道:“没事的。咳咳咳……”
我顿时愧疚泛滥:“对不起央寻……你好心带我去,我竟然还出手打你,你的伤要紧吗?”
王母突然松了口气笑了:“原来是翘楚打的伤啊!”
我顿觉头皮发麻:我把她女儿揍趴了,她还很满意?
王母微笑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恭送母后。”央寻躺在床上还规规矩矩应话,我顿时尴尬地挠头:原来王母离开时还要这样恭送啊……
不待我多想,央寻又咳了起来,我赶紧过去抚她心口为她顺气:“都是我不好,怎会伤你这么重。当时好像还好啊。”
央寻赶紧安慰我:“不怨你,真的!主要是我心口早就有陈年旧伤,那天我又对你不设防,于是打到我伤口就不巧裂开了,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
我垂头丧气:“哎!都是我不好!你帮了我,我还伤你。”
央寻柔声细语安慰了我好一会儿,当我意识到自己打扰她休息了,才赶紧起身道别。
出了殿门还没走几步,突然一只手将我拉进了旁边的树林。我刚想叫唤,却被一把捂住嘴:“笨蛋,别叫,是我。”我扭头一看,竟是禾及?“跟我走。”
她揪着我跑了老远才放开手:“说了央寻不是好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愕然:“禾及……你……这是在关心我?”
她一愣,狠狠“呸”了一声:“我讨厌你,但我更讨厌她!”
我无法连接起她前后的话。
“你这么蠢居然还没死在她手里,真算你运气!狗屎运!哦不,也许死在她手里的还没轮到你?”
我诧异了:“禾及你在说什么啊?央寻好歹是你亲姐姐!”
得知自己爹娘还在世,我才明白亲情的可贵。禾及怎么就这么不珍惜!
禾及对着我,一脸“你无可救药”的表情:“你就排队吧!”说罢就转身跑走了。
我“哎哎”了半天都没叫住她。真受伤……这里是哪儿?我可从没来过,但愿别迷路了。
我招了祥云想往高处飞,可头上貌似结了结界,根本上不去,只能靠两条腿走。
我循着禾及离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着。这片林子里罕无人迹,树干枯槁,连片活着的树叶都没有,虽是大白天,虽然亮堂堂,但我依旧觉得阴森。
走着走着,我就迷失了方向。什么东南西北的我本就闹不清,再来个陌生树林,真让我很想撞墙。
我狠下心肠不管不顾,随便挑了个方向一心向前,我就不信这林子没个尽头!
可走着走着,我好像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我循着声音走了几步,见前方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马上就被树干挡住再不见背影了。我心中小小地燃起了希望之火。
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我突觉脚下一软,“嗝啦”一声。我小退半步蹲下来查看。
地上藏了个暗门,拨开枯枝叶,掀开暗门,里头是个小小的地窖,只有一臂深,里头藏着些盒子画卷什么的。
好奇心驱使之下,我伸出了手,摸了个盒子出来。盒子没有锁,里头似乎是块瘪得成了小半盒干粉的胭脂。怪了,刚刚那背影似乎是个男仙啊。
我盖上盖子又拿了个盒子出来,这一盒有点重,打开一看,尽是女子的珠钗饰物,看似有些年头了。我的目光遂又落到了个大大的圆鼓鼓的东西上,那玩意拿了个白布遮着,强烈挑起了我的求知欲……
我伸手抓住了白布的一角一掀,下头竟是女子出嫁戴的凤冠!那凤冠上的珍珠个个都有半个拳头大,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赞叹着捧起它,刚想仔细瞧瞧,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破了胆:“放下!”
我跌坐在地仰头看去……居然是楠木!
太阳在他头后照着,让他阴着的脸越发恐怖:“我说,给我放下!”
41、 了结
“我说,给我放下!”他的吼声吓得我双手一抖,差点松开了凤冠,还好,我稳住了。照他现在的状态,若我真摔了凤冠,他大概会让我横着出林子。
我顶着千钧的压力,小心翼翼把凤冠放回原位,还拿白布重新盖好,再抬头看楠木,他的脸色终于不那么紫青了。
他淡淡吐了一个字,却杀气十足:“滚。”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赶紧爬起身想走,远远就听见禾及四处唤我的声音:“翘楚!翘楚你在哪啊!翘楚!”
我回头看了看楠木的背影,始终不敢出声,可禾及的声音在林中回荡,我根本辨不清她的方向,只得随便一埋头,先远离了楠木再说。
还好老天庇佑我,叫我走着走着就遇上了禾及,她看见我一瞪眼,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笨!跟着我走路都能走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我仿佛又回到了狐狸山,低着头站在娇姨面前似的:“我……一个不留神就没跟上……”
禾及耳提面命,颇有长辈风范:“没跟上不会分东南西北啊!不会找进来的方向啊!”
我就快把头埋到胸口了:“这里的树木都是死的……我……问不到路……”
禾及没了声音,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正看着我身后。我回头看去,又见到了脸色不佳的楠木。
“都给我闭嘴,滚。”
禾及听了楠木的话,如临大敌,如母鸡护小鸡般将我护在身后:“楠木你冷静点,这是翘楚。”
我看着禾及惧怕的侧脸,觉得她的害怕有些过火,楠木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拉拉她的衣角:“我们走吧。”拽了两下都拽不动,低头一看她的双腿,竟在微微发颤。
我只得招朵迷魂花将她迷晕,然后拖着她离开楠木的视线。我正卖力地拽着禾及,楠木却默默经过我身边,走到了我前面,我意识到他也是要出林,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这片树林并没我想象中的大,可那萧索的景象却叫我先前胆怯了。出了林子,楠木独自招了祥云飞走了,而我见危机解除,便弄醒了禾及,自然免不了又被她一顿臭骂。回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到家门口时,我竟看见央寻拖着病体怏怏地站在门口翘首往院子里看:“央寻?”
她面色苍白地回头朝我一笑:“洛禹布了结界,我进不去……”
见她双腿不稳,身体向后一仰,我赶紧扶住她:“病了还不在家好好休养啊。”
她低头委屈道:“好久没见过洛禹了……”
我心里一堵,再说不出话来,想扶她进去坐坐,却发现我进去了,央寻还被挡在门外。她叹了口气:“算了,我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破不了这结界,算了。”说罢就转身走了,我觉得按道理我该留住她,可愣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也许是禾及再三的警告产生了作用?抑或是我私心不想她见洛禹?
我比较笨,分不清。
我在院子里看着院门口的结界,那是扇奇特的门,一扇只为我打开的门。
我愣站了一会儿,一回首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洛禹。他笑着对我说:“还好你现在回来了,要不我可要生气了。”我看着他的笑容,却从中读出了后怕。
洛禹过来拉我的手:“最近是多事之秋,若没有楠木带着,你还是别出门了,好吗?”
楠木?我方才似乎触了他的禁忌,他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原谅我了。于是我又想到了长歌,想到了司命,他们也是我信任的人,但却不被洛禹信任。也罢,我这做徒孙的也少让洛禹操心吧:“好,我便不出去了,哪天你允我出去了我再走。”
他揉了揉我的头:“这么一说倒可怜兮兮的,叫我舍不得了。要不?现在我带你出去玩玩?”
我当下就乐了,上回他带我出去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说吧,是想在天上玩还是下去玩玩?”
谁要在这四季不分的天上玩呀?“当然是下去玩!”其实我心里有个小小的邪恶的想法,我想带他回狐狸山去,给娘看看,给娇姨看看,让他们见证我曾爱过这样一个男子,哪怕不能在一起,依旧是美好的回忆。
这回,我死乞白赖要洛禹载我,我好赖在他背上最后享受他的温暖,告别这份不能有结果的感情。
到狐狸山时已繁星满天。从窗户中看去,娇姨在家陪着娘,我两拉着手去敲了门,娘起身走来开门。
“娘!我回来看你啦。”
娘却没在看我,而是看着洛禹:“是你……”我看向洛禹,他皱着眉。娘突然歇斯底里大吼一声:“是你!”
娘要伸手去打洛禹,被我一把抓住:“娘,干什么,有话好说。”
“是他!就是他!血洗了蒹葭山,还带走了你爹!”娘盯着洛禹愤恨地控诉着。
蒹葭山?仿佛是百里之外的另一座狐狸山,据说那里的狐狸也算是我们的亲戚。我确实听说百年前有人血洗了蒹葭山,可这人怎会是洛禹?他是个那么温柔的男子……我不信。
“翘楚,别抓着娘啊!快放手。”
我倔强地看着她,使劲摇头。
“孩子,你傻吗!就是他害我们一家骨肉分离。”
我摇头:“我不怪他。”
娘想抽出手,奈何我法力比她强,她急得直跳脚:“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你的舅舅啊!当时的场景你没见到,一山的狐狸,统统死在他的琴弦下,蒹葭山上的瀑布都被染红了!”
我听着如此真实的描述,心中略有动摇。
“翘楚你不信?你居然不信!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天界的司琴官啊!他那一把古琴杀过十万妖十万魔。他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吗!”
听着这话,我觉得有些耳熟,琢磨良久才想起,他初来狐狸山前,山上也流传过这样的说法,还说司琴长得虎背熊腰,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比鬼还恐怖,但凡见到他的那些只,都被他的外表吓趴,连反抗都不会了。
亲眼见了他后还道那是戏言,难道果然是假中掺真?
我看向了洛禹,发现他正皱着眉看着我,目中晶莹闪动。我竟觉得此刻的他极度脆弱。
“这是真的吗?”我开口问他,“你果然是传说中的那个司琴吗?”
他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声音竟在颤抖:“翘楚……”
我想到了他为我绑的红丝带,或许他真是狠心的,只是我从前不愿明白:“我明白了。”
“翘楚!”他把我抓着娘亲的手拉了过去,两只手都被握在他手中。
“你干什么!离我女儿远点!”娘过来打他踢他,可他硬是抓着我的手,一动不动。我看着他嘴角渐渐渗出鲜血,看着他被打伤筋骨,右腿一抖,可他还是抓着我,看着我,一动不动。
是的,我心疼了,我承认我心疼了:“够了,娘。”
娘必是没想到我会这个语气同她说话,她愣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我咬了咬牙:“是啊,但那即将成为过去了。”
“翘楚!”
“翘楚!”
有两人同时喊出声,一个是站在一旁的娇姨,一个是几乎落泪的洛禹。
洛禹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是因为我过去做的事吗?那都过去了,翘楚,而且那并非我所愿。不能原谅我吗?”他问得小心翼翼,极其卑微。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偏过了脸看向满天的辰星:“与那些无关,洛禹,我本就决定放弃你了。”
“为什么!”
我叹息,似乎每个段子里,都会有这样的话语: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吗?最先明白的不就是他吗?所以他拒绝了我,所以他一早就让我喊他师祖。
“你懂的,没结果的事情,我……还是别做了吧……”我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来,“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想你,不让自己为你吃醋,不让自己跟你走得太近,这样……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手背一凉,惊得我一阵颤抖,抬头看洛禹,他竟已泪流满面:“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再包不住了,赶紧低下头来不让他看见,然后使劲摇头。我不懂,我无法懂,不要我又想我继续爱你,你……何时如此自私?
他霍然放开我的手黯然转身:“翘楚,我说的每句话都永世作数。”
我在他背后使劲点头,也不顾他是否看得见。
“翘楚,你我今生都是被命运掌控之人,但愿来世,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他说完便伸手招来了祥云,默默一人离去了。
我哪里舍得,我哪里当真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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