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如何了?从前我就说你,成家之后便知天伦之乐了,如今看来,如何?”
顾益纯生了儿子的好心情在接到大哥要过来之后就变得很差,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家族卖了还要点一点自己的卖身钱再双手捧到族里去!没人权啊!现在听顾益缃提起此事,马上雷达全开。
“将来之事还未可知,公主子。”摇摇头。
顾益缃道:“那又如何?你……现在是晚了些,却也不是无可为之处。男人丈夫,成家之后便要立业。你不肯出仕,家里只好让公主做主了,可你好歹是个男人!以后儿子长大了,你这言传身教的,又算什么呢?”就差直说“你想当老白脸吃软饭么”了。
顾益纯打了个哈哈:“我这儿子,不怕他老实,就怕他生事。”儿子是皇帝外甥,搅和到皇家的破事里能得什么好?萧家人自己人砍自己人,比砍瓜切菜还顺手。除此之外,再没有好担心的事情了,总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孩子妈可不是一般人,孩子舅家也不太讲理,他还有最后一道防线——郑师弟。
顾益缃有七儿六女,只可惜子婿都只是做着中层官僚,京中无人。眼下倒是有一个顾益纯,却是死活不肯出头,作为一家之长,顾益缃抽刀架弟弟脖子上逼他出仕的人都有了!
顾益缃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别看顾益纯这些年来是一副名师的范儿,实则是个让人头疼的刺儿头。且不说当年他那“逃婚”的壮举,就是后来,几乎要闹到叛家。顾益缃也清楚为着那一件事儿,顾益纯对家族的疏远可是有目共睹的。
可再怎么着,顾益纯也是姓顾的。
“你总要为家里想想!”顾益缃的心情变坏了。
顾益纯嘴角一撇,眼睛一翻:“家里还要如何?”
顾益缃苦口婆心:“再不上心,只怕这京里的人就要忘了这‘顾’字是怎么写的了!”
别看世家牛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一旦有一个世家出现了权利上的断层,他们自己都该急了。什么是世家,不是你家历史有多长,而是在多长的历史里出了多少高官。顾益缃的爹还干过两年太尉呢,虽然后来这个官成了个荣誉称号不掌兵了。从顾益缃开始,到顾鼎已经三代了,再没一个高官出来,顾益缃愁得吃不香、睡不好。如果顾鼎这一代再不争气,整个顾家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这一支,就要被上流社会边缘化了。
世家的清高,其实是一种手握资源的傲慢,一旦手中资源流失了,他们着急的样子、会使的手段,对着权利又眼红又不屑的神情,啧啧,用一句特粗俗的话来形容那是再贴切不过了——“又想XX又想树牌坊。”
所以即使不大看得上皇室这样的浅薄家族,很多时候不乐意娶公主,还想出种种办法逃避。可皇帝一旦摆出“非你不可”的样子来,他们还是心里暗爽于自己被皇室看中的,觉得极有面子。
所以,说着诸王无礼的话,一旦皇室要选正妻,或者皇帝选大小老婆,他们连娶公主时的“不乐与帝室联姻,以其无礼”都忘了,为抢个后位亲戚都能打成残废。
顾益纯无奈了,他确实姓顾:“眼下京中不稳,抽身都来不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来了?”
顾益缃也不客气了:“当然是为家里前程!此时不来,要待何时?浑水才好摸鱼,等着别人把鱼摸走了,水也清了,你还能摸到个P!”言辞也不雅了起来,“吃不到鱼,难道去啃草?”
顾益纯眉头紧皱,很快就想明白了顾益缃的意思:“你想怎么办?”这是问具体计划了。
顾益缃倾身过去,在顾益纯耳边说了一番话,听得顾益纯怒气上扬:“东宫如何尚未可知,你就想把阿宝嫁入东宫做儿媳?那里的水有多深你不知道?别鱼没摸着,把孩子给淹死了!郑氏不好?没有郑靖业你倒是给七郎弄到崇文馆里!过河拆桥这等事,不提也罢!”
亏他想得出来!一面想把顾鼎也留在京里谋一优差,一面还想与郑家切割,就冲着顾益缃这样的想法,顾益纯甘拜下风。他当年很是愤青地觉得,自己啥都不错,只因生母身份不好,幼时就不太被重视,后来差点被拿去“和亲”,觉得顾益缃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他真是太天真了!顾益缃那是相当了不起,至少从无耻这一点上来讲,颇得“卖子求荣”的亲爹的真传啊!
顾益缃道:“你现在出手了,日后也好保你的好师弟一保,现在站在岸上看着,别人投了东宫,日后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是满腹诗书,倒是给我说说,这世上哪有与东宫不睦而有好下场的?就算是东宫倒了,他郑靖业又能有什么生路?”
顾益纯脸黑了,不用顾益缃提醒,没有,没遇到过。有干不掉被报复的,也有干掉了为了作嫁衣的。
顾益缃叹道:“你是个重情意的,倒是好好想一想。眼下他成与不成还是两说。而太子,毕竟是正统,此时雪中送炭,可比投向诸王要划算。”最好等郑靖业把诸如陈氏这样的给干掉了,太子孤立无援的时候再伸手一拉。
“纵使不为这个,我也不想你如眼下这样。你也是海内名士、长公主之夫,不出仕、不广招门徒,却弄得如郑家西席一般!”太TMD掉份儿了有木有?
顾益纯有了深深的疲惫感:“我累了。”
顾益缃看今天的话也算是达到目的了,转了个轻松的话题:“听七郎道,池家有子风仪秀美,堪称良材?”他又起了收拢的心思。
顾益纯道:“此子非池中物。”说完我师弟又把魔爪伸到我徒弟的头上,小心我翻脸啊!
顾益缃想的却是,抽空看一看池家子,如果真堪造就,招来做女婿也是不错的。只要池家子有材干,前途应该不是问题,别的不说,顾益纯就算自己举荐,这里头还连着郑靖业呢。
顾益纯回到家里脸色就不好,庆林长公主对于顾家的感观尚可,一开始就没往顾家头上想。毕竟是夫妻,现在儿子最大,老公却也不能忽视,庆林长公主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大有谁惹你生气我扁谁的架势。
顾益纯正愁无人商量,这年头跟老婆商量外面的事情也不算太丢人,尤其庆林长公主生长于宫廷,对某些事情恐怕比顾益纯更有发言权。一长一短,斟酌着把能说的都说了。
咳咳,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庆林长公主又不是无知妇人,更深层次的东西,她怕比顾益纯还门儿清呢。听完顾益纯一说,庆林长公主一叹:“是我给你添麻烦了罢?要是没有我,怕他也想不出这主意来呢。”
嗯,公主们最爱给娘家侄子、侄孙做媒了,常常把自家女儿、孙女儿、婆家的侄女儿、侄孙女儿往娘家送作堆,为此造就不知多少怨偶。
顾益纯也没客气地评论道:“是我给你添麻烦才对,我瞧他这意思,怕是要你从中做一媒人呢,亏他想得出来!”
谁不知道庆林长公主跟陈家那段不死不休?顾益纯在顾益缃面前也是不想拿老婆的旧事来说嘴,硬是忍了。顾益纯对兄长本来感情就不那么深,顾益缃这种只顾自己富贵不想兄弟死活的哥哥,让顾益纯的心拔凉拔凉的。你不知道我老婆跟东宫的老婆不合拍啊?给你们说成了媒,把我们垫脚底下了,你想过没啊?
庆林长公主心里有数了,细声细气地给顾益纯分析:“却是大伯不知这内里的情形了,他只想着对他有利的,却忘旁人了。远的不说,京里本家就不止有一个适龄的女孩儿,也没见人家这样着急,这是为的什么,他却是不知道了。”
顾益纯颇感兴趣地看向妻子:“这里头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庆林长公主愁道:“前天见了圣人,我那哥哥还说,因有了十郎,底下的孩子的婚事都给耽搁了。你也是知道的,”一脸的羞愤,“总有些人家极是讲究,因有十郎在,本是乐意联姻帝室的,一听说十郎尚未娶妃,转眼就又变了说词!”
第七十二章 一个神奇的存在
十郎,萧令德,一个神奇的存在!他前面的哥哥都结婚了,后面的弟弟得等他结婚再娶老婆。他就是一座大山,横在了那里,使得弟弟们议婚议了好二年还没个结果。
顾益纯一想就明白了,都想结亲结得光彩,皇帝想要世家儿媳妇,世家却是绝不肯浪费一个女儿嫁给萧令德的,太亏了,还忒没面子。换一个人要娶妃你试试?如果此时皇太子无妻,他们能打破了脑袋!
顾益纯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庆林长公主续道:“听说侄孙女儿入京来,我倒是想给她做个媒的,眼下不就有一个?郑家的大郎(德兴),年貌相当,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很老实的一个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大郎的父祖怕比侄孙女儿那头还强些不是?”
这番话令顾益纯深以为然。
“东宫有那么好进么?”庆林长公主接着冷笑,“太子妃看她那个儿子比眼珠子还金贵,太子拿嫡长媳妇的位子当饵在钓鱼,圣人一直不发话,大伯(顾益缃)又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了?他是你哥哥,我不好说得直白了,只一句,七郎能有今天,还不是郑靖业看在你的面子上拉了一把?他把大郎带了来,自己能把大郎推上去?还不是要靠郑靖业?郑靖业与东宫有宿怨,他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事?忘恩负义,令人齿冷,真当别人是傻子了?他除了一个姓儿,还有什么呢?就这般托大,不是个能成事的人。”
庆林长公主把话挑开了,顾益纯也就说了心里话:“我初时看太子尚可,如今越来越无人君的度量,装也要装得大度些,他倒是一派天真直爽、恩怨分明。安民再不好,也是个能臣……”
庆林长公主一挥手打断了顾益纯的‘天真’话语:“能不能的倒在其次,反正我知道,朝廷不会缺了当官的。他看你那好师弟不顺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觉得郑靖业碍了他的事儿、贬了他的人?这个蠢东西,我呸,”那是她侄子,直接开骂了,“也不想想,东宫官都是谁挑的?郑靖业下手能不过圣人的眼么?”
“你是说?”
庆林长公主其实不知道她哥哥一开始的想法,不过现在么:“原本没有,现在也有了。他只想着打狗也要看主人,郑靖业动了他的人是对他不敬,却忘了,郑靖业也是圣人的人。就是圣人不说什么,郑靖业难道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顾益纯舒了一口气:“既如此,你我便不必再操这个心了。我本看着太子越来越不像个样子,却无从谏起,说了怕人家也未必肯听。”顾益纯很快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子必须倒。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师弟、老婆——都跟东宫扛上了,顾益纯绝不会希望东宫安稳的。他本是有顾忌的,最主要还是“太子”这个身份。眼下被庆林长公主一提皇帝,顾益纯也是一点就透,这事儿的风险是有,但是可以规避。不做,必然死在太子手里,做了,至少不用受太子这样的货色羞辱!
顾益纯精于看人,判断事态的发展全凭各色人等的表现。如今搀进皇帝这个变量,考虑到他家师弟大概除了造反和亲自怀孕都能做成,顾益纯的态度也坚定了起来。
庆林长公主比较头疼的是如果丈夫一头扎到东宫怀里要怎么办,眼见警报解除,心情也是大好:“大伯在京里两眼一抹黑,别叫他病急乱投医才好。依着我,趁早打发了他们回家才好,就这点本事,真不够看的。”
顾益纯深表赞同。
庆林公主忽悠完了老公,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内有苗妃外有郑相,东宫死定了!去TMD东宫!就算这两边火力不够,庆林长公主手里可是握着顾益纯这个大杀器!
别看顾益纯现在窝在家里,他不出仕比出仕更有杀伤力!顾益纯的满级技能是相人!大宗师级的绝技!从来没看走过眼!逼急了直接找皇帝喝茶聊天——不出仕,他也是驸马都尉,想上朝就上朝,想见皇帝,皇帝也没有不见的道理。这种“在野的客观中立的人”说一句太子不好,啧啧,你猜会怎么样?
如果不是顾益纯姓顾,庆林长公主真是很乐意把顾彝嫁东宫去,死他一家子去吧!
第二天,顾益缃的妻子戴氏就带着孙女儿顾彝到了庆林长公主府来。顾益纯结婚的时候顾彝还小,并没有到京中来,这是头一回见叔祖母。
世家见皇室,总有一分底气在,庆林长公主见顾彝不卑不亢、举止有理,问什么答什么。心道,姑娘眼下倒是看不出坏来,只可惜托生到这样的人家里了!
笑对戴氏道:“我看十娘(顾彝行十)举止娴雅,心里就喜欢。”又说顾彝既喜欢读书,不如去自己书房里看看,那里有几本御制的新书,都是崇文馆有才学的人编的。
戴氏使一眼色,顾彝粉面含羞,拜谢庆林长公主随着公主府的侍女往书房去了。庆林长公主眉毛一动,对戴氏道:“十娘好样貌,不知许了人家没有?我还怕她这一到京里,叫谁家看上了来提亲,却不要闹纷争?”
戴氏亦笑道:“她年纪还小,家中并未定亲呢,京中有好儿郎,有长公主这叔祖母在,嫁过来又有何妨?”
“那可要好好看看了,”庆林长公主含笑道,“只有一样,千万别叫宫里人知道了,圣人正给延平郡王择妃呢。”
戴氏笑容一僵,试探地道:“不是广平郡王么?”
“哪有叔叔没娶亲,侄子倒占了先去的?”
响鼓不用重棰,戴氏连僵硬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得直白地道:“您看现在该怎么办?再不寻摸个出路,这一大家子,将来可怎么办呢?”
庆林长公主就是不接茬儿:“闻说京中本家也有不少小娘子,不知道十娘都见过了没有?”
戴氏眼见不好,再不提这一出了,顺着转移话题:“她俱是不曾见过的,我倒是看过几个,都是聪明伶俐的。”心里却想着,等下回去要跟丈夫再从长计议了。
庆林长公主懒得管她的心思,只在顾彝重回堂前的时候逗小姑娘说话,颇觉没有趣味。世家女,比起庆林长公主常接触的性格泼辣爽直的勋贵之女,至少在表现上是乏味了一点儿。庆林长公主开始怀念郑琰了。
被师母怀念的郑琰正在张着个嘴、瞪着个眼,对着池脩之的前襟发呆,这货是怎么把爪子搁她头上的?
顾益缃进京,不干池脩之什么事儿。他是他老师的学生,对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