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灼魂让她看到,申钥儿重生前的一些过往……
他一统了天下,将她祭上了最高位,供在了金殿之上!
是的,是“供”——
不是站在金殿之上,而是被削去四肢,腌在了陶缸之内……
她哭呀哭,干涸的眼中放射出如蛇信般的怨念,“我……。真的就把你放下了!阿臻,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愿遇到你,所以,你把欠我的债全部还予我,只要我们两清,那来生,我与你,就再也不会纠缠在一起!”
“怎么还?”秦邵臻眼神坚定,如利刃,锐光滚滚,不含一丝的恻隐,那口吻倒象是谈判桌上的讨价还价!
他拥有重生前的记忆,那时他的恨,只怕连撕碎整个江山的心都有,何况是一个害了他和申钥儿的仇人——
“秦邵臻,去,去抢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恢复你的术法,再次让时光回溯,把我的健康还给我,把我的身子完完整整地还给我,我会远远地避开你们,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言未毕,颜墨璃忽地就地一滚,动作一改之前的迟缓和僵硬,她象一只沼泽的爬行动物般敏捷扭动着躯体,摆动着头部,做出觅食的动作。双肘着地,膝关节一顶一顶蠕动着,嘴巴咿咿吖吖地干嚎,似乎已经很难发出完整的声音。
殿中,众人不解她究竟想干什么,倒是小北,战战兢兢看了片刻后,指了指殿门不远处的一张落地铜镜,以惊疑的口吻问,“皇上,奴才见……见她似乎一直想往那方向爬!”
众人循着小北所指的方向一年,那里除了一面镜子外别无它物。
虽然大家觉得这时候颜墨璃突然要一面镜子有些匪夷所思,但由不得众人多思量半分,颜墨璃竟象一只蜥蜴般爬窜到那一面的铜镜前——
倏地,她停止了怪异爬行的动作,魔怔般地盯着镜中……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
她似乎有些不信,急喘着,拼命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擦着镜面,动作飞快而利索,仿佛肌肉已脱开肉身的控制!
黄铜镜每日都有宫人护理,金黄而镗亮,却因为颜墨璃沾满污渍的手,越擦越浑浊。
她仿佛领会了什么,动作停了下来,头部以极为怪异的姿势看着铜镜中的人!
看着……呆呆地看着,足足一盏茶后……四泓鲜血渐渐地从眼角挂了下来……
她颓然放弃般将脸无力她埋在地上,她开始呜呜而泣,因为声带似乎再次受损,她的声音象是荒野中的孤魂野鬼时断时续,最后,如被抽干了魂魄般归于沉没,因为,她的身子已完全冻住,身上结满霜冰——
大殿之中无人再开口,个个眉间拧着一道褶痕,尽管眼前的女子曾经如此令人可恶,但这样的境遇,也确实让人感到……可怜又可恨!
“皇上,颜墨璃的灼魂已发作!”宗政博义回禀后,得了圣意,马上下令侍卫,“把她弄出去!”
宗政博义让宫人把火盆撤后,小北已经指挥着几个宫人火速收拾殿中的一切,宗政博义对颜墨璃方才留下的一滩滩的脓血感到不放心,吩咐小北道:“除了皇上素日用的龙椅和御案,其它的全换成新的,把这张贵妃椅烧了,凡是方才囚犯沾过的地方都刷上三遍,再吩咐太医整些药水,把这里通通清洗一遍!”
看着侍卫将颜墨璃的笼子抬走,秦邵臻眉目间划过一丝烦燥,总觉得胸臆中似有什么未理清,却一时之间不得要领,只能一言不发地思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邵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他双眸盛光:“博义,随天,你们说说,在姚夜辰之前,那些姚族的族长都在哪?”
秦邵臻终于想起方才脑中划过的问题,他踱开两步,嘴里的语气冷淡,“这些人不可能凭消失!”
是的,姚族的族长拥有最纯净的姚族血液,他们不仅拥有无上的术法,还拥有不老之身。
而千年以来,姚族的新任族长继位,却从不曾传出上一任姚族姚长仙逝的消息!
“还有历任的姚族族长夫人,也都找不到任何正式或是民间手札的记载!”云随天脸上划过惊异,马上,亦连连颔首,“皇上,微臣觉得很纳闷,这百年甚至千年来,这一个如此浅显的问题,似乎从不被人问起过!微臣……微臣亦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云随天曾深刻了解过百年前姚族的传统文化,知道每一任姚族族长上任时,姚族也好,皇氏也罢,都会举得盛大的仪式,但对上一任姚族族长的卸任,千年来,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的记载。
唯一记载住每一任姚族族长名讳的是在姚族长老会的宗祠牌典之上。
宗政博义伫立一旁,似是默然思索,少顷,以斟酌口吻,“皇上,微臣誓守汴城,皇上可安心行事!”言下之意,很显然,是希望秦邵臻亲自去扬州处理。
作为朝臣这样的提议极不合礼制,但宗政博义与秦邵臻之间的感情早已越过君臣。
云随天亦道,“微臣附议,皇上,微臣拙见,颜墨璃的话恐怕全属事实,如今汴城战况反而是其次,迫在眉睫是扬州的局势!”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乱的脚步,同时,外面响起小北略显尖嫩的声音,“皇上,卫大人求见!”
卫征是负责保护申府安全的侍卫,秦邵臻脸色一变,象是马上领悟到什么,倏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等卫征进殿见驾,已然冲出殿外——
☆、218 正文(终)
大魏扬州城
扬州自建都开始,就兴盛商贸往来,尤其是在古城路,商铺林立,延街的商贩摆满扬州河道左岸古城路西路,游人更是络绎不绝。
无论大魏与苍月之间的战争引起怎样的动荡不安,都对他们来说,只要战火不绵延到此,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更何况,苍月摄政王曾三番两次颁下摄政王令,不允许扰民,甚至要保护当地的工商农户,被苍月占领的通州、柳州等地已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苍月的朝庭正加大抚民政策,拨下银款鼓励当地的农户及早开始恢复耕种,并减免了三年的赋税。
从柳州到燕京的官道全部开放,供南北客商使用。
倒是一墙之隔的汴城,反而承受着战乱的祸害,百姓流离失所,城内哀鸿一片。
如此大的反差之下,在大魏南方诸城,有五成的百姓希望苍月大陆早日统一。
扬州桥位于古城路中道,是一座镌刻着扬州历史的石拱桥,是连接扬州东西的交通要道,在这里,林立着几百年来扬州御赐的贞节牌坊,一面面皆代表着扬州女子恪守妇道的历史痕迹。是南北过往的商人、游客眼中的一道亮丽风景。
扬州桥右岸古城东路,是大魏最著名的扬州大米的批发之地,这里的米商从农民手中收购大量的粮食,囤积后,在这里出售给来自各地的经销米商。
因此,在扬州河上,每日停靠着上千艘运输米粮的小船。
可今天,天蒙蒙亮,河道两岸已然是人山人海,河道内的小船更是被清理一空,一群仕族私募士兵把守着两岸各个河道叉口,不允许任何小船驶进扬州河。
左右岸上围堵的百姓从私募将士耀眼的服饰中,一眼便认出,着红色戎装的是代表古卫扬的古家军,黑色的是建州的清王府的铁血护卫。
建州清王府的清王御舫于辰时入了扬州的内河道,前方有八艘战船开道,中间有数十艘四层高的画舫紧紧相随,画舫上的旗帜只乎包含了大魏南方各家仕族的族徽,最后,还有古卫扬的五艘四层高的战船压阵,这样的声势,百年未见。
两岸的戎线之外已围满了好奇的百姓,便是在扬州桥上亦挤得水泄不通,十分热闹,大家都争相一睹这百年来极为罕见的盛况。
码头,空旷场地上已铺满了红色的地毯,两旁尽是姹紫嫣红。一群衣冠楚楚地大魏仕绅名流正规规距距地站候着——
“你们瞧,那不是喻官人么,什么时候成了大官了?”人群中,隐隐有人注意到,扬州首富喻守坚竟一身官袍站在迎接官员之首,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紫衣少妇,年纪极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众人无从断定这妇人的身份,可以与喻守坚并肩而站,迎接贵客。
“喻官人身后站的还是扬州盐运史大人!”一早就霸住最佳位置的中年妇人忙不迭地炫耀着自已的见多识广。
一人马上回以鄙夷,“我说高掌柜,认花眼了吧,那哪里是官袍,我祖上也出过六品官,大魏的朝服里襟是深蓝色,你看,喻大人袍子里露出的里襟分明是白色!”说完,便是一脸看着头发长见识短的不屑神情。
那妇人不依了,眯着眼瞅了半天,冷笑,“赵掌柜,该是你眼花了吧,仔细看看,喻大人身后的盐运使大人的官袍跟喻官人的一样,这官袍我虽认不得,但盐运史大人可是我们扬州秦王叔座下的大红人,你可别说我认错人……”
站在妇人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颔首赞同,“没错,那确实是盐运使大人,我们每年要交多少的河道税,自是认得……”
低低的议论之声悄悄散开,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一声,“那是苍月的朝服……”
“胡说,你个婆娘,不要命了,乱喊乱叫!怎么可能是苍月朝服,谁敢找死,如今扬州可不同往日,皇上都迁都了,谁敢在这穿苍月的官服!”
“我瞧着也象是苍月的,往年没打战时,我随东家常走燕南城,见过……苍月的朝服胸口绣是的雄鹰,而我们大魏是用蟒……”又有一人开口赞同那妇人的话,但似乎对自已这一番言辞略有几分忌惮,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便被旁人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
但女人们通常口无禁忌,关于是苍月的朝服还是大魏的朝服之争,一时平息不下,又有一个妇人道:“对呀,你们看,那里还有一群大官伫着呢,他们的官袍好象跟喻大人的完全不同,诺,不仅是时襟是蓝色,连袍上地绣的图案也是不同……”
男人们沉静了下来,只好默默听着一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指点点。
“这些人面生的很,不会是汴城来的那些官吧,听说皇上迁都,这些人正准备在这置产,东街头的那些大宅子如今都涨了三成……”
“什么面生?你瞧仔细些,中间坐的正是傅王叔,您瞧瞧,赶情傅王叔这风流架式,是来看戏来着!”
“前头歌舞,后头有戏压轴,你方唱霸我登台,敢情,今天我们这伙都来对了!”人群中,一个秀才装模作样地摇头摆脑,令一群妇人们齐齐发出愉悦笑声。
众人循眼一看,许是今日歌舞太热闹,加上傅王叔领的那群大魏朝臣站的位置偏了些,现在,众人才瞧见,傅王叔正舒服地靠坐在一张长榻上,边上跪着五六名年轻美貌的侍婢,身前的长案,摆了几个个小叠,因为隔得太远一时之间看不清,但众人也猜得出,那都是看戏时的必备的瓜果、凤爪、酱鸭舌之类的。
但,让因为傅王叔所观赏的戏台被重重帷幄遮住,让不少男子感到有些感到失望,“哎,听说几月前傅王叔寿旦,宴上有傅王叔的一个小妾,身无寸缕表演,不知今日,会给什么惊喜。”
另一个男子听了半晌妇人们的噪声,早已烦了,听了这话后,冷笑,“兄台,今日这场合,怎么可能会唱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戏?何况,这戏台的帘子都抵得上一堵墙了,恐怕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难说,兴许清王殿下和古候来了,戏就开台了,届时,傅王叔让奴才们揭了戏帘,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有幸一睹王府大院里头唱的戏!”
一个稍年轻的男子低低一笑,神情略带神秘,“你们都错了,这帷幄里头可不是什么戏,而是一个失贞的妇人,都绑了六天了,今天是第七天,一会太阳落山,就要施以火刑!”
“啊,兄弟,说详细些,我们可以从外县来盘米的,还道是来得不巧,今日的米铺全关了,原来有这等热闹可瞧!”
……
离中心码头约几丈外扬州最著名的德纯夫人贞节牌坊下,傅王叔秦河一手支颐,一手漫不经心地抚着侍婢的长发,眸光从帷幄的缝隙中,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个被缚在一根耻辱柱上的女子——凤繁星!
在凤繁星逃出扬州后,他不惜花费重金聘请江湖高手捉拿,在等候消息的过程中,他曾无数次幻想,捉到这个女子后,是象对卫语迟那样挑了四肢的筋脉扔弃在恶臭脏乱的地窖中任其自生自灭好,还是直接凌迟个三天三夜,聆听她的惨叫声——
在种种血腥的幻想中,他的脑子里甚至游戏浮出一种最残虐的报复方法:在傅王府的大门前,架起一口大锅,装满八分满的冷水,让人浮着,却不会溺死。而后,将她剥个精光,喂足了软骨散,放进大锅里。再用小火,慢慢煮着,因为不缺水,就算饿上七天,人也未必会死,但却会慢慢将人煮熟,那个过程极为缓慢!
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死,而是等待死亡的煎熬。
可当公子无血将凤繁星掷于他的足下时,看着原本珠圆玉润,肌肤欺霜赛雪的她仿如一株被烈日蒸干的昙花,原本娇艳的花瓣失去了所有的水份和润泽,枯萎得毫无生气。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若说他心里只有痛快……也未必!
他只知道,当他捏住她的下颌,迫她抬首,对上她空茫的一双眼睛时,他心里震颤着,酸酸疼疼,道不清、意不明,竟是呆怔地看着,许久,方怔怔地问出声,“你……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般……狼狈?”
“她是在柳州出了些事……”公子无血是江湖中人,有特有的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到秦河似乎对这个女子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他自然不敢全部交代事实,只道自已在柳州胭脂巷找到凤繁星时,正准备带回,却被贺锦年的人围堵,公子无血自然夸大了他与贺锦年交手的情况,最后,他表明,他虽然重伤了贺锦年,可惜四爪墨龙钥被戴少铭所夺,他们一群人只能拼死带回凤繁星。
以傅王叔秦河的能力,自然无法追查到事实真相,但秦河看到瘦得脱形的凤繁星。也大抵猜到她所受的非人折磨。
秦河当时竟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抚了一下她干涸的唇瓣后,突然就吻了下去,凤繁星的动作极快,一闪就避开,眼里全然是关不住的震惊。
同时,秦河被自已这种受虐后反而恋上施虐人的贱相所惊,只觉一股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