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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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宫阙-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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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敲了敲桌案,李存勖眸光一沉,沉吟道,“淑妃有孕,多有照应不及,即日起,便再由贵妃主理后宫,贤妃协理。”她看向蕊仪,目光柔和,“淑妃还是静心养胎吧。”

“臣妾谢皇上体恤。”蕊仪笑得一如平常,虽有不甘,可也知道这已是当下最好的结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她料理好了眼前之事,再重掌后宫也并非难事。

“那臣妾和贤妃妹妹就勉为其难了。”梓娇和敏舒相视一笑。

梓娇和敏舒之间的勾当已昭然若揭,蕊仪当下也只能怨自己当初太过性急,眼看着她们从自己手里夺走了主理之权,面上仍只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微微低着头,决心再低一低头,让梓娇先把这事放过去,“臣妾本不如贵妃姐姐,这回也落得清闲,日后就有劳姐姐了。”

年前不宜伤了和气,李存勖满意于如此结局,想让此事就此了结,“既然是淑妃宫里的事,还是交给淑妃处置。等查出了结果,再告知贵妃就是了。”

似是仍不打算善了,梓娇状似和气地道,“既然妹妹身子不便,那还是应让臣妾代为清查,免得妹妹动了气,伤了身子。”她语声一沉,说话条理井然,“这匣劣等珠子也是有出处的,谁拿它换了好的,也不是无迹可查。箱子既然早就贴了封条,可既然有人放了东西进去,封条还完好无损。定是有人写了新的封条贴上去,上面的字迹也总能查出来。”

封条当然是后来贴上去的,之所以写以前的日子,是怕万一有人看到,看了上面的日子也懒得查验,如今倒成了疏忽纰漏。蕊仪掀唇一笑,有些悲凉,“那姐姐就不必问了,这宫里无论谁支了东西,都可以说是臣妾让支的。封条上无论是这宫里谁的笔迹,都可以说是臣妾让写的。姐姐只管说臣妾是以次充好,是那偷儿就罢了。”

“淑妃。”李存勖沉声道,让人扶她坐下,“贵妃没这么说,别往自己身上揽,事情总会查清楚的。”说这最后一句却是看着梓娇。

“妹妹别动气,一定是那些奴婢手脚不干净。皇上,依臣妾看,既然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就索性说开了吧。”敏舒亲手给蕊仪端了茶,放在她面前,“臣妾觉着此事并不难查,只需先把能出入后殿的几个奴婢都叫来,问一问,准能问出些什么。”

看来是不能就此了结了,李存勖笑容微冷,看着敏舒和梓娇,轻轻一叹,“有谁出入过后殿?”

“一直是萱娘和鱼凤管着的,还有些跟着办事的人。”蕊仪淡淡地道,字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太监写的,那些劣等珠子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如果梓娇来横的,跟她胡搅蛮缠,她也不是不会。她就不信了,存勖还能任由梓娇将她们打杀了。

鱼凤和萱娘到前面跪下,详详细细地把各自的职责和出入后殿的情形说了一变,并无可疑之处。又叫了那些帮着挪动东西的太监、宫女,一一查问了,因都是同进同出,都能为彼此作证,也问不出什么。

蕊瑶松了口气,不屑地看了梓娇一眼。梓娇太不了解蕊仪,要是能在明面上查出事来,蕊仪也不会以一介女流之身,掌管韩家家业四年也没被那些叔叔伯伯拉下马。

一切静观其变,蕊仪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难道还能把他们都下了大狱,严刑逼供不成,“许真是忙乱中出了错,还是留着臣妾自己问吧。”

带着兴味看向蕊仪,李存勖眼底里闪过一丝笑,梓娇挑事的本性难移,不过蕊仪总有办法化解。他不打算点破梓娇的意图,只充当起了和事佬,“应是如此了,若是真有偷儿,还能把东西留在殿里,等着你们抓?”

“哎呀。”敏舒忽然惊呼了一声,“还有人进过后殿,妹妹可真是糊涂了,不是还有福儿么?”

端起茶的手顿了一下,蕊仪想起福儿的确出入过后殿,而那日恰恰是和敏舒一起。她一眼看见缩在门边的福儿,目光凌厉,“福儿,有什么话就在贤妃娘娘面前说清楚。”

福儿哆哆嗦嗦地上前来,跪下时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用手撑了几下,才跪正了,“不关奴婢的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是冤枉的。”

“还没审就说自己是冤枉的,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有皇上和本宫给你做主。”梓娇端正了她一宫之首的架势。

瘦小的身子抖动得宛若风中枝头的落叶,福儿话未出口,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娘别怪奴婢,奴婢也不想说,可是她们会打死奴婢的。”她哭得语声含糊不清,吱吱唔唔地道,“那四口箱子不是淑妃娘娘的嫁妆,是淑妃娘娘预备着送回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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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一一章 审问(中)

鱼凤厉声喝止,“胡说什么,那明明就是娘娘的嫁妆。娘娘赏赐韩府的东西,早上就赏了出去,里面究竟有什么,礼单上写得一清二楚。”

此事机密,福儿如何得知也已明了,蕊仪心凉,她曾将丽春台上下人等的底细摸了个透,韩元和韩靖远也参与了此事,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你说这是淑妃打算私运到韩家的物品,可有凭据?若是没有,便是诬告。奴婢诬告主子,按宫规处置应当如何,你当清楚。”李存勖冷然道,看着蕊仪带着些不确定的怀疑,蕊仪一向不缺金玉,若是私运之物都是其所有,只是怕树大招风才不走明路,倒也算不上什么。可若这当中参杂了宫中之物,就太不该了。

蕊仪看了李存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她本应将事情原委说清楚,让存勖不再疑心,可此时说出,又难免授人以柄。当下也只能阻止福儿再说下去,可福儿是受人指使,又岂能善罢甘休。

“皇上容禀,奴婢那日不小心听到娘娘和鱼凤说话,说那些东西都是要送回韩家的,后来……”福儿害怕地看着鱼凤,“后来鱼凤说箱子里有些东西成色不好,太过失礼,要说给娘娘听。”

众人看好戏地齐望向蕊仪,只有蕊瑶瞪大了眼睛,看着福儿恨不得吃了她似的。梓娇一听,暴跳如雷,“我一个破落户,荡尽了所有才张罗了八颗珠子,本想给几位妹妹图个好意头,没想到竟是给你添彩头了。妹妹财大气粗的,平日一向乐善好施,倒是忍心在我这长了疮的头上刮上一层脂膏!”

“姐姐息怒,福儿听了只言片语而已,这都只是她的猜测。”蕊仪当机立断,心平气和地看着李存勖,“那些的确是臣妾的嫁妆,只是想着,臣妾在宫里锦衣玉食,用不着这些东西,放在那儿也只是招土落灰。赶在年节上,就想把东西送回去,让韩大人变卖了,再开几间铺子。至于当中物品成色,臣妾不觉有何不妥,鱼凤也从未向臣妾提起。”

“奴婢出身乡野,家兄得朝廷赏识也不过领了几日的兵,连肉都没吃上几日,如何能识得什么成色?福儿,你得了失心疯不成,竟听见了我从未说过的话?”鱼凤怒视着她。

福儿也不甘示弱,玉带哭腔地吵着,“你才得了失心疯,谁不知道魏将军跟着中书令大人南征北讨,难道就从未搜罗过好东西?说你没见过,难道我们这些山野村姑就见过了?”

福儿居然说到了魏崇城,疑虑渐明,蕊仪终于将事情摸出些头绪来。鱼凤的来历只有她和满月知道,她还特意叮嘱过鱼凤不要向外人提起。方才鱼凤只提了一句“领了几日的兵”,福儿就道出了她的身世,只能说福儿背后另有人指使,而这个人定是知道鱼凤底细的。

加之蕊仪一早怀疑梓娇如何能倾尽所有置办了整整八颗夜明珠,又忍耐了这些时日才发难,方才说话又是这般有理有据、不疾不徐,就算是最终发难,也不像往日那般不加节制。一切的一切的,都只有一个解释,有高人在背后给她支了照,给了珠子和图谋,还不时的提点她。

知道各种底细,又有财力、眼力,还能经常出入宫禁的只有一人——平都。而要论到动机,为了嗣源,平都自有千般理由。

“臣妾只是一句,鱼凤没有说过,臣妾也没听过这样的话。”蕊仪叹了一声,跪在李存勖面前,“福儿受人唆使,诋毁臣妾清誉,还请皇上明察。”

“定是有人嫉妒姐姐身怀龙子、圣眷日隆,收买了福儿。皇上,有人要置姐姐和小皇子于不义之地,若是不严查、严惩,他日便有人要谋害姐姐,谋害小皇子,也要谋害臣妾。”蕊瑶跪在蕊仪身边,多年积累下的默契不自觉地露了头。

主理后宫的是梓娇,却让李存勖主持公道,已是公然对梓娇不信,梓娇怒不可遏,抹泪道,“本宫虽比不得你们出身高贵,但也是陛下堂堂正正的贵妃,要说本宫诬赖了淑妃,本宫决担不起这罪名。皇上,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说臣妾谋害她们和小皇子,她们何尝不是在谋害臣妾和二皇子啊。”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敏舒轻轻拉了拉梓娇,“姐姐别急,哭哭闹闹的也弄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徒惹皇上烦心了。”

“都起来,成什么样子。”李存勖声音更沉,蕊仪有违宫规不假,可梓娇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做贼心虚,梓娇断不会说出这些话。他原以为安乐太平的后宫原来竟是这般乌烟瘴气,这让他颇为失望。尤其是对梓娇,她敢在自己面前狡赖至此,他日也不知会干出什么荒唐事。

“娘娘,起来吧,别伤了肚子里的小皇子。”满月上前扶蕊仪,棋芳也去扶蕊瑶。

奈何蕊仪一股子倔劲儿上来了,不让梓娇收敛她如何肯罢休,她轻轻一挣,“臣妾今日洗不了冤屈,也是让小皇子蒙羞。他日他有个偷了宫中宝物的娘,也无立足之地。”她定定地看着李存勖,“箱中之物都为臣妾自有,绝无一分一毫出自宫中,大可命人一一核准。”

“朕相信淑妃不会由此贪念,赵喜义,扶淑妃起来。”话说到如此地步,当是没有错的,李存勖心中之气微缓。可若非有隙可乘,也不会被人利用,再说疑心梓娇,可眼下也暂且没有实证,也不好道破,“几个奴婢相互间误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朕看今日也问不出什么了,大家都且回去歇着,改日再问个清楚。”

梓娇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哪儿肯作罢,眼看着又要开口,敏舒向她使了个眼色。敏舒微微福了福,“陛下说的是,淑妃说没听过这话,福儿又说听过,虽说福儿只是一个宫女,但偏听了哪一个都不好,今日是问不清楚了。”

这话给梓娇提了醒,梓娇一把揪过福儿,背对着众人,狠狠地瞪着她,“福儿你说,本宫为你做主,你是不是真的听到了?”

福儿一哆嗦,目光一闪,身子滑了下来,“奴婢的确听到了,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请贵妃娘娘做主。”

“皇上可听到了?皇上要为臣妾,要为宫规做主。”梓娇哽咽着,擦泪时不小心碰歪了簪子,一缕头发散了下来,被交融着的泪水和汗水贴在侧脸上,加之拉扯福儿时弄歪了衣裳,此时狼狈万分,半点仪态不剩。

“贵妃。”李存勖冷喝一声,目光如炬,他点明了,若不是会累得李继潼没脸,若不是想着李继潼刚刚才在军中历练,绝不会由着她闹。

梓娇丝毫没有觉察,还在自顾自地诉苦、表忠,“明明就是淑妃偷了臣妾的珠子,臣妾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宫里,可皇上一味偏袒淑妃。这是要置臣妾于何地,置继潼于何地?”

李存勖转过头去,索性不看梓娇,给满月使了个眼色,让她一定把蕊仪搀起来。可蕊仪也僵在那儿,眼泪弄花了胭脂,就是不肯动地方。蕊瑶也不劝她,今日定要分出个高下,不然后患无穷。

蕊仪背脊已不如方才挺得直了,满月知道她身子吃不住,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她再笨也知道梓娇不打算放过蕊仪,而若没个说法,依蕊仪的傲气,也不会起来,可这样下去不行。

满月只觉心头一热,不管不顾地跪下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这不关淑妃娘娘的事,也不关鱼凤和福儿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偷换了贵妃娘娘的珠子,是奴婢一时见财起意,两位娘娘不要再为奴婢生气了。”

一时间诸人皆愣住了,蕊仪轻启朱唇,看着她说不出话。这怎么可能?下一刻她已明了,这个傻丫头,为了让她起来,什么事都敢往自己身上揽。她为何不想想,她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她卷进去了,自己哪儿能干净?

“你胡说什么?”蕊瑶先喊了一声,对满月将信将疑。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偷了珠子,又为何把东西藏在后殿,一直没有拿出来?”李存勖沉声道。

“奴婢……”满月急得不知该怎么说,吱吱唔唔地道,“奴婢出不了宫,就想找地方先放着,随手就塞到娘娘的嫁妆箱子里了。”

“那劣等的珠子又从何而来?”李存勖看出蹊跷,可却装作不知,若是能用一个宫女换年前的宁静,也未尝不可。

“奴婢在别的地方拿的,是要磨粉的……”满月呜呜地哭着,压根儿没有想到夜明珠是不会拿去磨粉的。

梓娇当然知道此事无关满月,可就是揪住不放,“满月是淑妃带进宫来的贴身侍女,臣妾想问问,她是自己手脚不干净,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满月,若是你自己手脚不干不净,那就按宫规,受两百杖。”

“满月,你若是自己财迷心窍,一时起意拿了宫里的东西,那便按宫规处置。若不是,就说出这幕后指使之人,你和那指使之人一同处置。”李存勖字字掷地有声,已将利害严明,虎眸微眯,望她晓得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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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一二章 审问(下)

蕊仪看看李存勖,又看看满月,明了了他话中之意,若非强撑着,已然瘫倒在地。存勖不管信不信她,都决意要维护她,可是这般维护,说不好就会要了满月的命。

“没有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奴婢不该起了贪念。”满月低着头,不敢看蕊仪,蕊仪脉象不稳,她一直瞒着。蕊仪是受不了任何折腾的,而她自己即使被打死了,也比眼睁睁地看着蕊仪受罪好,而且蕊仪定会让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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