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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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宫阙-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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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能不能答应臣妾一个请求?”蕊仪转过头看着他,水眸中目光温存,“之前臣妾和贵妃姐姐有些不和,不知该如何弥补。不如皇上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先给姐姐透个口风。”

李存勖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迎面而来的蕊瑶诧异地看着他,又看向蕊仪,刚想说李存勖一番话比灵丹妙药还灵,蕊仪的气色好了许多,就见蕊仪一下子瘫软下去。

蕊仪蜷缩着身体,笑颜淡去,霎时泪流满面,她方才是怎么笑出来的?她不知道,也无从诉说。蕊瑶在她身边推了推她,“姐姐,皇上到底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啊,皇上是不是不为满月主持公道?不行,我去和他说。”

拽住了她的袖摆,蕊仪摇了摇头,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把李存勖的决断说了出来。蕊瑶想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那刘梓娇和伊敏舒呢?就这么算了?不行,你病成这个样子,皇上也太不尽人情了。”

“忘了我跟你说的了么?忍,不能忍了,还要忍。”蕊仪又把立梓娇为后的事说了,待她还未发作,又道,“在皇上下诏旨之前,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仪鸾殿。”

“她真要做皇后了……”蕊瑶喃喃地道,“我不去,怕坏了你的事。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别让我对着她就成。”

蕊仪暗暗叹了一声,深知让她一下转过这个弯也不容易,“倒是有一件,我如今身子不中用,要劳动你。”她抬起头看着蕊瑶,语中仍有些哽咽,“瑶光殿要重新休整,不能失了国体,况且贵妃爱奢华,一点也不能疏忽。”

“我尽力办就是了,明天就去尚宫局和她们商量一下。”蕊瑶没好气地道,不过总算是答应了。

“这还不够。”她果然还是嫩了些,蕊仪从床侧的锦被下取出一只匣子,打开来里面有一套镶金嵌玉的头面首饰,“这是从旧唐宫里出来的,说是杨贵妃的东西。你拿去,从那些附庸风雅的人手里,至少能换二十万两白银。内廷里能拿出多少我心里有数,少不得自己贴补,给贵妃修缮宫殿,省不得。”

蕊瑶拿着匣子,手都颤抖起来,“这可是你的嫁妆,父亲给你的时候,我想要,你都不给我。现在拿这么好的东西去巴结她,也真舍得。”

“东西再好也是死物,能保得你我二人平安才是正经。你以为我这个样子,就算完了?”蕊仪替她把匣子盒上,自己挪了软枕,垫在腰后,“如今咱们势弱,少不得有人要折腾出些莫名其妙的名目,强安在咱们身上,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未必说得清楚。想想满月,她也是冤枉的,她的今日,也许就是你我的明日。”

“你是说花钱免灾,让她们觉着我们已经认命了?”蕊瑶知道她的心思,勾践十年卧薪尝胆,她们要用的,也许远不止十年。

蕊仪艰难地颔首,她又何尝愿意如此,“那是刘贵妃,你该庆幸,要是换了别人,吃不吃这一套还不敢说。就好比贤妃,她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你以后要留心。”她目光一利,穿过盈盈水雾,仿佛雨夜中的一道闪电,“当年大姐和贤妃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大姐临终前一定告诉了你。”

蕊瑶一慌,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为何觉得大姐一定告诉了我?”

“因为她想让你做皇后。”蕊仪定定地道,这是她的心结,而背后真正的原因是,蕊瑶才是蕊宁唯一的亲生妹妹,“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么?我也是帮你的。”

“说的也不多,好像贤妃当年进府,是大姐安排好的。”蕊瑶也不知该怎么说,当时实在太匆忙了,“有那么两年,大姐和皇上处得不好,刚巧大姐发现皇上总去狩猎。好像贤妃在入宫前有个相好的,大姐向她晓以利害,又让她进了府。”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相好的,她恨上咱们了,说不准恨上所有姓韩的女人了。”蕊仪只觉被一团乱麻缠绕,费尽力气才解脱出来。

蕊瑶一下子明白过来,站起来在床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你说她会不会和刘梓娇合起伙害大姐?不行,收拾不了刘梓娇,再收拾不了她,你我他日还如何在后宫立足。”

“别急,事情分轻重缓急,要一件一件地办。等立后大典之后,再想法子。”蕊仪一手捋着袖边上的花,这还是满月为她挑的。蕊瑶说得对,她收拾不了首恶,还收拾不了一个旁从。还有曹平都,就算是嗣源的妻子,她也不会放过。

五日后,蕊仪身子略好了些,她不顾崔敏正的劝阻,执意上了软轿,往仪鸾殿行去。十几日未出宫门,陡然感受到微含暖意的清风透过幕帘,轻轻拂面而过,又忍不住微微掀起了些,悄悄向外张望几眼。

远远地看见仪鸾殿处走出几个面生的宫女,衣着上不像宫里人,倒像是官眷家的侍女。蕊仪皱了皱眉,向萱娘道,“停轿,去问问,是谁家的女眷?进宫用的什么名目?”

没一会儿萱娘就回来了,低声回道,“是郭大人家的,说是郭大人进宫见皇上去了,她们替郭夫人来拜望贵妃。”

“在皇上面前,他应该为贵妃说了不少好话,起轿。”蕊仪放下幕帘,郭崇韬这个老匹夫一向心气高,自诩是武将里读过书的不多的几个,能公然依附梓娇,怕是前段日子被存勖晾得太多了,自危起来,呆不住了。

到了仪鸾殿,蕴溪亲自出迎,蕊仪多少有些意外,但一想存勖定已为她说了好话,也就不奇怪了。梓娇正在内殿吃茶,老远地就听见她一口茶喷了出去,然后对端茶的宫女破口大骂。

“拜见贵妃姐姐。”蕊仪郑重地行了礼,身子还须,由萱娘扶着才站起来,“这一年的茶不好,就是贡品也减了几分成色,要好茶,只能是去年的了。我那儿还有一些,姐姐不嫌弃,这就让人取来。”她回头道,“萱娘,这就去给贵妃娘娘拿过来。”

萱娘不放心地看了看她,应声退下,蕴溪也借口去取薄毯,只留下她们二人。蕊仪见梓娇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她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来到她脚边,缓缓地跪下。

“姐姐是还在记恨我么?”蕊仪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道。

蕊仪在她面前跪下了,她真的跪下了!梓娇险些把持不住站起来,可她还是忍住了,故意板着脸,讪讪地道,“是我使的计,你该看出来了。要记恨,也是你记恨我。”

“姐姐与王妃同年进的门,论夫妻之情,我比不上姐姐。姐姐为皇上诞育了二皇子,二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这我也比不上姐姐。所以我才说这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姐姐争,是我太不识时务了。”蕊仪笑了笑,算是做足了低头伏小的功夫,“姐姐要还是不肯原谅我,那我只能给姐姐磕个头,再自称一声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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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四章 虚与委蛇

立后大典一过,后宫里气象为之一新。原本是真风雅也好,附庸风雅也罢,人人都卯着劲儿地学韩氏姐妹的名门贵阀做派。如今倒是省事了,瑶光殿里摆宴三日,众人一顿一顿地接连着往上凑,除了唯一没有加封的御女郑娴巧板着脸,各个彤云渡香腮,失了仪态。

蓝坠儿如今晋为御女,与郑娴巧、赵瑜茵搬到了登春阁,她性子本就活泼,加之赵瑜茵不久前刚遭了贬斥,与人说话头都低了一分,她自然就和赵瑜茵走得近些。此时她脚步虚浮,正和赵瑜茵挽着手,晃晃悠悠地出了瑶光殿,“瞧瞧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难怪皇上不喜欢。”

“小心祸从口出。”赵瑜茵眼珠一转,纵使酒醉七分,也没如往日般多嘴。

她们刚出内殿门不远,蕊仪刚好听见了,微微一笑,宫里人都学聪明了,谁都知道这纵情享乐的背后随时会射出利剑。梓娇朝她笑了笑,让她到里面坐,她回以一笑,醉态娇懒,“不知皇后有何事吩咐臣妾?臣妾一定尽心尽力,上到山下油锅……”

未离席的只有蕊仪一人,并非她想多留,而是这日开筵前梓娇便传了话给她。她本也不想喝这么多,但不知梓娇意欲何为,索性喝得醉一些,可以含糊其事。

“你看看这三天下来,花了多少银子,我又成了破落户了。放心,我不是找你要银子,就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花的功夫少,又能补了我的开销。”梓娇笑道,不顾一身的酒气,硬拉着蕊仪坐在身边。

蕊仪笑了笑,“姐姐初入瑶光殿,花用自然大一些,想必皇上体恤,姐姐不妨向皇上开口。要说眼下的年景,想来钱快,又不花功夫,真真的难办。”

“皇上那儿要上一两次也就够了,可不能总跟皇上说啊。你说皇上日理万机的,哪儿能管我的闲事。”假如次次都管李存勖要,少不得又要挨训,梓娇笑道,“你也别拘束了,有话只管说。”

“容臣妾想想。”蕊仪假意思索着,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有,她也用不着得了空就看那些厚重的账册。她明白梓娇让她想的只是一个名目,梓娇真正想要的,是由她打理一切,自己坐收银钱。

可这样以来,别说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梓娇如此庞大的开销应付得如此及时,到头来不知要私己里贴补多少。就说那些多出来的事物,她无论如何也无暇再应付了。

“若说赚钱,如今干鲜果品倒是紧俏,只是天下尚未大定,战事频繁,一些金贵的不容易到手。皇后若是有路子,不妨在这上面做些文章。”蕊仪谨慎地道,只要梓娇不动盐铁,想必李存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眼中渐渐显出几分尴尬,梓娇笑叹了一声,“我哪儿懂做什么文章,你只说要怎么做,找什么人做,我再看看有没有办法。”

“军中有人自然最好,尤其是那几个做着一方诸侯的,手底下谁没几个专管采办的,吩咐下去也就办齐了。他们的马又快,又有回洛阳的路子,加上姐姐如今母仪天下,少不得有人想巴结,就更不愁了。”蕊仪借着醉意,语中多了些娇纵,而这几分娇纵又恰到好处地感染了梓娇。

李嗣源马上就要回朝了,自然不行,就是他还在外面,眼见着李存勖一天比一天不喜他,也不能打他的主意。旁的人又信不过,能信的过的只有李存渥了。梓娇美眸一亮,之后又是一暗,“倒是可以和申王说说,只是皇上还留他在洛阳。”

李存渥也是这局棋中的一子,蕊仪点了点头,按捺着道,“皇上离开魏州的这些日子,想必申王对上下政务军务颇为上心,所以魏州一直都很太平。”她笑了笑,有些不愿多谈,“申王一离开魏州,才一个月,就出了乱子。”

“你是说皇上迟早都会让申王回去?”梓娇不觉颔首,她还可以出言相劝,“把魏州交给一个外人的确不妥,我得好好跟皇上说说。不过那些干鲜果品当真走俏?不是说世道不好,老百姓都没银子么?”

“这些稀罕的原就不是给百姓的,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也不少呢。说句不中听的,大家戎马半生,好不容易清闲下来,谁不琢磨着享上几天福?”蕊仪笑道,酒意未消,两颊上烧得厉害,“皇后还可以给他们透个口风,说是娘娘的生意,他们还不得趋之若鹜。”

“对啊。”梓娇拍手叫道,就好比杨贵妃爱吃荔枝,荔枝的价也就更高了,她顿感茅塞顿开,“不光如此,我还可以亲自给这些干鲜果品取名字,最好跟我的名字有些关联。你说,这样会不会卖得更好一些?”

这回轮到蕊仪目瞪口呆了,她亲自打理自己名下的产业,从不敢摆上明面,为的就是个好名声。给果品取名字,还要用自己的名字,也只有梓娇想得出这名堂,而她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反驳。若说梓娇如此做是把事情挑明了放在天下人面前,有失体统,可这对她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那是自然,皇后还可以和德妃商量一下,德妃姐姐文采好,想必能锦上添花。”蕊仪笑着应和,借着喝醒酒汤,掩住了那抹淡淡的不自然。

“我倒是觉得俗一点好。”梓娇不以为然,文采好又算得了什么,要是有用,她伊敏舒能像住到了冷宫里似的?

“皇后自己拿主意就是了,臣妾也就这么一说。”蕊仪但笑不语,又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临走忽然道,“刘老汉病了,他想回老家去,臣妾想依了他,也是落叶归根了。”

“什么?他……”梓娇一下子清醒了,她怎么就忘了自己的亲爹还在人家手上。她琢磨着蕊仪的话,试图从中找出要挟之意,未果,干巴巴地道,“等天再暖一些吧,不能冻着了老人家。”

“那就依皇后的意思,要是那时皇后的果品生意做起来了,也可让管事的人送他回去。”蕊仪猜透了梓娇的心思,只是梓娇不知道的是,刘老汉身子硬朗着呢,如此说只是想让她放心。

“不了不了,我哪里信不过妹妹,妹妹做主就成了。”梓娇连忙撇清关系,她派了人可就说不清楚了。

“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过去说穿了不好,以后说穿了倒说不准成了传奇。”蕊仪笑了笑,不再多说,告辞离去。

出了瑶光殿,正瞧见鱼凤和棋芳说话,棋芳上前笑道,“昭媛让奴婢在此等娘娘,说娘娘病愈后还没到过饮羽殿,特让奴婢相邀。”

“也好,去坐坐。也不远,就走着过去,不必坐轿了。”蕊仪笑道。

“那奴婢先回去禀告昭媛一声。”棋芳行了一礼,先行一步。

鱼凤向她点了点头,转而对蕊仪道,“早该劝娘娘和昭媛娘娘和好,不过奴婢瞧着还是娘娘教的好,近来昭媛娘娘的性子收敛了许多。”

“人总会长大的。”蕊仪也不多言,蕊瑶并非收敛了,而是在等待时机,一旦梓娇她们露了破绽,她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我让你问的事如何了?”

“奴婢怕皇上觉着娘娘和魏州那边来往过密,只能辗转托了人打听,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有消息。”鱼凤压低了声音,她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林康究竟是何人,值得娘娘劳神打听?”

蕊仪愣了一下,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一个旧友的故人,失散多年,想着我路子多,就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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