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此,对于璟,也不知是福是祸,若是福,我留你,若是祸……”他顿了下来,看着我,眼里阴沉,半晌,才接着道:“若是祸,我会在成为祸害前将其斩断。”
最后这一句话,终于让我恢复了警惕,一种不祥的气息环绕在我周身,使我感到压抑。
“哈哈,瞧你那神情,小姑娘家的,别老是摆着一副在沉思的模样,或者死气沉沉的面瘫相,我整日看着阿璟那孩子的面具,心都凉了,他都没为我这颗老心脏惦记过,真是不孝的孩子。”
一瞬间,老爷的脸又变为了最开始的平易近人,脸上的肥肉笑得颤悠悠。他看我那一愣一愣的表情,很是受用,笑眯眯往来时的路折回去,走了两步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跟我说道:“哦,对了,听说上回我不在,叶家那小子因着他表妹那事来府上闹过一回儿,后来阿璟放话要娶你……”
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我没等他继续开口补充,已经脱口而出:“奴婢从未当真。”
这种话,还需要贾老爷特意挑明么,凡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应该明白,我什么身份,一个被铁皮冰箱放过的活口,一个作为工具利用的丫鬟,能嫁给贾府大公子?况且,铁皮冰箱更可能有其他更为尊贵的身份。
贾老爷的脸上没表现出明显的欣慰,但见他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就好。”
这次贾老爷的单独问话,看似追究我与甄无缺的暧昧,实则警告我休要想着背叛,更重要的是,不要对凤凰的宝位抱有念想。打心底里说,贾老爷对待我这么一个下人,即使是威胁,都用得这么和蔼可亲,也算没为难我。
“走吧,馨怡那丫头大概也等得焦急了。”贾老爷笑了笑,继续往回走,边走又边说,“美丽从小没有娘,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平衡,因此处处爱刁难下人,你与馨怡也要担待些。”
老爷,你真是病入膏肓了啊,波霸是大小姐,我只是一介丫鬟,这话不该是这么跟我说的,而是应该凌厉恐吓我:“我警告你,你要是得罪我女儿,就等着吃杖子!”这才是一大家老爷该有的风范吧。
我跟在后面,难得着了魔似的点头:“好。”
这一声,我说得很诚恳。波霸虽然爱没事找事了点,但其实不过是心无城府之人,我对她,谈不上任何恶意。
跟着老爷子重新回到账房的时候,贾馨怡还在跟波霸大眼瞪小眼,看见我,一把扑过来检查我的身子,就怕我被拉出去杖打一般,看见老爷子那无辜的胖脸,这才悻悻放下手:“爹,你跟秦呆子都说些什么了?”
老爷摸着胡须笑笑:“就说你俩的婚事,应该怎么办比较省钱。”
“……”
理财,好个一家之主,你女儿得哭了。波霸可就幸灾乐祸了,拿着手里的红手绢掩嘴轻笑:“是要省了,近来咱家这吃白食的人太多,快要供应不足了。”
老爷子笑道:“美丽,你要是成亲了,也要省着点。”
老爷子,我总感觉波霸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爹!”
“哈哈,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无缺你跟你未来的媳妇多待会,美丽,走,跟我出去逛一圈。我是有多久没跟你逛园子了。”
波霸跺着脚跟了出去,回头还狠狠瞪了我们一眼:“爹就是好脾气,一个个都没大没小。”
甄无缺似笑非笑看着我,狐狸眼里玩味更足。这事因他而起,他倒看戏看得比谁都入迷。
贾老爷带着波霸离开后,贾馨怡一把抢过甄无缺的扇子:“天那么凉快,别扇了,火都烧着眉毛了,不是说要想办法取消这婚事么。”
“这不是双喜临门么,你大哥要娶呆子,我娶你。”
甄无缺说出这话,典型就是暗讽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我拿过案桌上一本账簿认真查核,不理会甄无缺这见惯不怪的嘲讽。
甄无缺见着我那爱理不理的模样,又看贾馨怡不乐意的模样,轻轻笑了声后道:“不过,阿璟不见得真会娶了呆子,要不,我娶了呆子。”
069 练琴
四季更替,又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节气。整个云城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清澈空灵。
云城在平静的日子安睡了两个月,同样,贾府也平静了两个月。铁皮冰箱说要娶我之事,果真在预料之中的不了了之。
在这两个月,云城里传出一个消息,明年增收赋税,填充国库,预备国战。各地百姓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至于是否是填充国库,预备国战,那就自不必多说,只知民间流传得更广的事,爱国人士讨论最多的就是,祸国妖妃必须诛杀。
那国库的钱,都被皇上拿来建造戏水宫殿,酒池肉林,与那妖妃快活去了罢。朝中群臣进谏,无果,从前皇上也只听得进沈耳大人的话,如今沈耳受命来云城调查刺杀官宦人士的此刻,迟迟未归职回朝,因此忠臣们尽管在皇上面前敢怒敢言,却也只敢点到为止。
作为最富有的云城,波及不大,却也或多或少地造成些影响。更别说其他地方了……听说已经有人打着各种旗号要造反,只是这苗头才刚被发现,就已经让官府打压下去。
这些,都是官话。或许,铁皮冰箱在乎,这也正是他在忙的事。
而我,终于知道那日小瓜与我说铁皮冰箱的安排是什么。
可以说是职位上调,应铁皮冰箱要求,我辞去账房工作,每日除了练练字,也就跟着小李小瓜学习琴棋书画。
哦,对了,清理茅厕一事,仍旧由着我辛勤地负责,就这点让我郁闷得很,既然账房工作帮我取消了,为何这个所长的职位不也顺便一并取消。这铁皮冰箱,着实可恶。
谈到学习,我不得不感叹,小李小瓜作为丫鬟,精通琴棋书画不说,做事分寸也是极高,这哪像普通人家的丫鬟,肯定是作为暗器使用的吧。
每当我意兴阑珊不愿意练习,小李小瓜就耐心解释:“姑娘,公子要姑娘这么练,自有用处,姑娘尽管学好就是。”
你说学好就学好,我都一把年龄,你才跟我说要学这个东西,虽然我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间谍,必须是要样样精通。纵使我天赋再高,可这些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吧。
偶尔铁皮冰箱会亲自来监督,就坐在昂贵的檀木椅上,好比家里头摆着的观音尊像,一动不动,要不是那双漆黑的眼偶尔转动表明他是活人外,我几乎以为那是雕塑。
今日,同往常一样,我坐在古琴前,努力试着调音之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回头看去,铁皮冰箱从飘落的雪花中跨进门槛,墨发上沾着少许白雪花,带入一阵清凉。
迎上去的小李蹙眉,话里关切:“公子,如今外面风雪交加,若是没甚要紧事还是不要出去了。”
由着小李将披风拿下,他拍掉发丝上的雪,踱步走进来,“如今外面的守备松懈,我也要跟着松懈不成。”
“这些事可以让我与小瓜去办。”
“出来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不必跟我谈论这些问题。”
看到自家公子丝毫不把这些关心当回事,拿着披风跟在铁皮冰箱身后的小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原本平静的眸子多了一丝忧色。
听他们这对话,小李与小瓜的身份,也不单只是贾府丫鬟那么简单吧。
小李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作为主人,他本可好好享受底下人带来的成果就好,即使是要手刃仇家,也不需要他亲自前去,只需要派人将仇人带来,到时再动手坐享其成,多好的事。
“公子,姑娘大概已经掌握了弹琴的基本技巧,只不过还不能控制自如。”小瓜向小李使了个眼色,大概觉得话不可再多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把我这两个月的练习情况一一向铁皮冰箱禀报。
铁皮冰箱悠然坐到我身前的檀木椅上,接过小瓜递上去的一杯茶,看了看坐在古琴前的我,方淡淡道:“方才我一路走来,看到庭院里的雪都落了一层,在庭院散心的葫芦都压扁着耳朵跑开,这若只叫做不能控制自如……”
这描述,简直惨不忍睹。我忍,微微勾唇,一片诚意地虚心接受教导,你丫的别以为说话这么冷幽默老娘就好欺负,老娘要是让你学习数理化,你大爷的能在两个月学出点什么名堂,我给你跪下。
心里暗自咒骂完毕,我便半眯着眼,看他端着茶,优雅地撇开遮着下巴的面具,喝了一口茶,又摆好面具,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府里还有搁置多年的刑具,若是有一丝犯懒,就隔日换一个让她提神。”
我收回那期望的视线,暗想,喝茶也不舍得把面具拿开,不就一张脸么,遮遮掩掩,在贾府那么久,也没见他摘下过,整张脸就只剩下眼睛和鼻子那两个洞露出来。
小李小瓜乖巧地点头答应:“是。”脸上却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我憋住心中的闷气,看着她俩那神秘的笑,心感会有些坑,瓮声瓮气问:“什么刑具?”
铁皮冰箱没搭腔,反而是一旁的小瓜抿嘴说道:“笑笑粉,吃了能让你一整日笑得停不下来,还有蹦蹦糖,会让你三日感觉五脏六腑在舞蹈一般,停不下来……”
我x,我这是穿到周星驰的电影了吧?!这么变态的手段都拿得出来?铁皮冰箱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可作为仆人,我只得忍气吞声:“奴婢自当悬梁刺股,练不好绝不吃多余的饭菜。”
“多余?”他似是想笑,“将饭量减少一半。”
小礼和小瓜又是相视一笑,我蹙眉:“主人。”
他看我,墨瞳幽幽。我乞讨般直视他:“四分之三。”
他微愣。
还没等他给个答复,我赶紧点头傻笑:“多谢主人。”
就知道他不懂四分之三什么意思,急忙歪曲他的意思后,我就毫无压力的开始拨动琴弦。打心底里不喜欢练琴的我也不得不说,感受到十指在琴弦上拨弄的感觉,真心不赖。
一个一个从指间弹奏出的音律,让我沉醉其中,如乘一夜扁舟泛湖,又如腾云驾雾遨游于空中。小李说得对,我已经大概掌握了琴弦的旋律,于是我没再按照小李给我的乐谱弹奏,而是根据我认识的曲子《莫失莫忘》,加以改编,注入到我指下的琴弦。
抬眸,铁皮冰箱的手支在红木桌上,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托着脸,垂目歇着。几缕头发垂在手肘边,随着偶尔从屋外灌进的风轻缓律动。
多么安逸的神态,像是在外饱受风霜几个日夜不得睡的逃亡者,终于找到归宿一般,心无牵挂。
他到底长什么样呢?
穿越到这,见过各式各样的美男,在一次次不露声色的惊叹中,唯独对眼前这个男子抱有无限的好奇。虽然我知道我这种心理是典型因为看不到才会抱有幻想,可还是抑制不住想看到他的面貌。
会不会美得我直接流鼻血啊,额,我何时痴迷于男人的美色了?还对一个最不应该抱有幻想的男人!
练琴房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紧密,急促,随着呼啸的风声卷来,不一会儿就抵达房内。
我停下拨动琴弦的手指,琴音截止,半撑着脸休息的铁皮冰箱也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看着匆匆赶到的李管家走至跟前。
李管家看到我,先是迟疑了片刻,但见铁皮冰箱并无异议,这才毕恭毕敬作揖:“公子,皇城传来消息,皇上要收回常将军的一半军权,将其交给齐梁带领。”
常将军?齐梁?这两人不是……
“是谁的主意?”铁皮冰箱听到这话,眸色明显沉了些。
“回禀公子,是沈耳呈上的奏折。”见铁皮冰箱不说话,李管家又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低头提议,“这沈耳,不该留。”
铁皮冰箱因着李管家的这话沉默,他在犹豫,半晌,终于开口:“沈耳并非想杀就能杀。”
“公子,我与小瓜立即去安排人手。”小李也急于替主人分忧,听到铁皮冰箱似乎有难办的事,立马替办。
“不可。再等一段时日。”
李管家不禁着急:“公子,再等一段时日,怕是到时候更寸步难行啊!朝中原本就被打击得有些零落的旧势力若再次遭受分化,常将军若是继续遭到怀疑,届时……”
“沈耳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人才。”
“人才以后可以再找,兵力却不可再得。”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若是沈耳誓死要效忠于韩真骞,到时候就由我亲自动手。”
李管家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只是垂头退了两步:“小人先行告退,还望公子三思。”
铁皮冰箱看向我,颔首示意小李小瓜先退下,她俩面面相觑,最终点头退了下去。
待练琴房内只有我们两人之时,他却久久未开口,桌上那杯未喝完的茶,在余温中升起缕缕轻烟,又在茶杯口凝聚成水粒。
我一向沉得住气,自然得等他先开口。
“若这是给你的任务,你可否办得到?”果然,他还是先开口了。
我不语。他指的任务是拉拢沈耳,还是要杀了沈耳?
“奴婢不大明白主人的任务指的是?”我低声问道。
他看向我身前的古琴,又沉思半晌,拂袖而起,拖着飞扬而起的衣袍,从我身边走过:“罢了,你只管练好手头上的这些。”
他,是觉得我不能胜任,怕我又把他的计划捣乱,还是……
不想我再去冒险。这个念头冒出,我狠狠鄙视自己,哪来的非分之想!
“公子,把披风穿上。”身后是小李着急的声音,接着一阵叹息。
0700 遇袭
自那日铁皮冰箱离开之后,他几日没来。我想,大概是忙着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
我练好琴,就回房里窝着弄暖水袋。
贾馨怡来姨妈,也是会痛经,我做红糖水给她喝,又将新缝制的暖水袋装好热水敷在她的小腹上:“小姐,以后来之前,就喝红糖水,用热水敷敷小腹。”
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我的袖子:“呜呜,秦呆子,你真是个宝。”那是,就是你的暖宝宝。
说罢,她哭得是越发感动,忽然脸色一白,不出声音,就那样紧张地看着我。我也给她弄紧张了:“小姐怎么……”
她小脸皱成个老大妈模样:“哭得太用力,喷涌而出了!”
“……”
我感觉贾馨怡最近越发口不遮拦,若是让铁皮冰箱知道这情况,脑海里浮现他那冰霜刀刃般的墨瞳。
我抖了抖身子,安慰自己:她并不是我带坏的。
“秦呆子,我这几日都不方便出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