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出来,他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我送你回去。”
“你还有没有脸皮?”
“此话怎讲?”
“虚情假意。”
若不是他告诉我这些,我又怎会对韩真璟如此冷漠,他究竟将韩真璟当做什么人?
他脸色微微僵住,旋即又恢复最原始的妩媚。从我背后忽然将我捞起,然后飞到马背上。
“你干嘛!有病啊!”我嫌弃地挣扎。
他大手一环,我便再也动弹不得,“对,我早说过我已经病入膏肓!你想离开,我带你离开,呵呵!”
两腿一踢,夹着马背便狂奔起来。
“放开我!听到没!”
整个身子都被甄无缺的手臂环住,他单手执着缰绳,对我的话不予理会,反而更加放肆的搂紧我。
眼看着离身后的军营越来越远,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甄无缺的驱马声。
罢了,既然能够远离韩真璟,我也懒得再继续做无用的挣扎,一个不小心翻下马,受伤的还是我。
甄无缺见我终于安静下来,低头看我,笑了笑,“驾”,将马的速度加快,很快便看不见身后一顶顶馒头似的军帐。
“吁~”马终于停下,因为被颠簸得厉害,停下马后,我的胃里便一阵翻滚,朝将我抱下马背的甄无缺身上狠狠地吐去。
“呕~”一声,从胃里涌出来的混合粘稠液华丽丽喷撒在他宝贵的衣裳上。
我又抓着他的长袖,狠狠吐了两下,这才喘着大气起身,拿着他的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残留物。
他嘴角抽搐地观看我整个呕吐的过程,俊颜上是想怒而不怒,哭笑不得的千姿百态。
“有劳你甄公子送我回来了。”我拍拍胸口,使劲的给自己缓口气。
“想这么就走了?”
“那还要怎样?哦,忘了拍拍屁股。”我朝着他正想抬手朝小屁屁拍去,想了想,转个身,面对着他,伸出手掌拍了拍,发出啪啪的两声,“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走人了吧。”
他将我拉过,“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低头朝他衣裳处的斑斑点点杂碎物看去,忍不住又想呕吐,“你还是赶紧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瞧,这街上的人都在看着呢。”
他的眉皱了皱,看到身边的行人奇异的目光,他终于半眯着眼睛:“你就如此不想看到我,故意这样做的?”
“什么故意不故意,敢情我晕马是我能自己控制一样,若不是你非得跑那么快,我会吐么。”
他微微有些愠怒,牵扯住我,往他那边靠,然后低头道:“呆子,无论你怎么挣扎,你都跑不了的。”
他松手,跃上马,朝我风骚一笑,挥鞭而去。
看着那消失的黑点,没了信念,腿逐渐酥软,我想我是走不回飞来阁了,这么想着,倒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就这样吧,睡在哪都是一样。
醒来。
“阁主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吧?”
“恩,应该只是受了什么刺激。”
熟悉的纱帐,熟悉的木头味,熟悉的阳光。
小李小瓜守在床边,见我醒来,小李扶住我,语气关切,“阁主,你怎么就晕在城门口的大街上了,若不是我与小瓜正好碰到,也不知会有些个不三不四的人觊觎你的美色,然后将你抱走。”
我还没得说话,小瓜将端来一碗热粥放下,点头同意:“阁主,你也别老是有事就往自个儿身上揽,这回啊真是你的不对,常小姐所需的药,你大可唤我与小李去弄,瞧你采一回药,人给丢了,那可赔大了。”
我又想开口,“我……”
小李接着搭腔:“阁主就不为我们考虑考虑。”
“下回可不许这样。”
“我……”
我说,这两人今日也真是够抢台词的。知道接下来我说什么都是对不住她们这些照顾我的,我只好老实承认错误:“好了,我这阁主做得不对,你们就暂且饶了我吧,我刚昏迷醒来,你们就在我耳边说这些,简直怕我不会再度昏迷。”
小李小瓜闻此笑笑。
“阁主,将这碗瘦肉粥喝下去后,再多睡一会吧,店里暂时没什么可需要您清点的。”
“恩。”
喝完粥,流止忽然从阑干下飞身上来,三步并做两步走进来。
“小岚。”
看来是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小李小瓜面面相觑,“流止,有事还是晚些说,这会儿想让阁主休息。”
“我没事了。”我从床上下来,走到棋盘前坐下闲着没事摆棋子,“不过因为晕马而已,没那么不济。”
我要尽快找些事情干,把对韩真璟有关的这些烦心事统统忘掉。我知道不能阻止自己继续爱着他,只有转移注意力才是办法。
听小李小瓜的夸大说辞,流止也犹豫了,看到我半沉下去的脸,这才重新开口:“小岚,顾国神秘商人面见的人是……甄无缺。”
其实流止不说,我也已经猜到。甄无缺出现在千山谷,并不是偶然。
倒是小李小瓜,面色诧异,“甄公子?”
流止笃定的点头。
“流止,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其他人知道。”
“恩。”我终于放下最后一颗,然后躺在睡榻上,伸手搭在额前,“想不到,他竟然是顾国新君派来的棋子。”
我回想一下之前的种种,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如今也未曾发觉有何不妥,那么他究竟是想做什么?他还要等待什么机会?南国即将开战,韩真璟已经调遣好所有兵将部队,部署妥当,他又如何从中作梗?
说到底,既然潜伏在南国,无非是想灭了南国,将南国领土占为己有。如果说他这些年来暗中助韩真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顺利引发内战,而且对南国的情况也应该了如指掌,对韩真璟也熟悉得通透,可以说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为何迟迟不归?伺机等待机会趁机一举攻来?
脑袋疼,疼疼疼,想不通,真想不通。
“小李小瓜,你将这事跟暗香说说,然后让她过来。”
“是,阁主。”
待她俩走下阁楼,我抬头问:“流止,能暗中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么?”
流止笑道:“你需要,我便能。”
这看似情话的话语,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不懂我为何还会有心待在飞来阁,这事韩真璟的意愿,可是我如今对他是什么感情。
他曾经与秦可恩发生关系,这是甄无缺告诉我的,他又是如何知晓,或者他只是在骗我。
明明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一个谎言,可我还是禁不住相信,并去猜测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
他在秦府放过我,是因为他欠下秦可恩的债,是他让秦可恩遭受辱骂;他三番两次救我,也是因为对秦可恩的愧疚。
一切一切的特殊待遇,温柔举止,都只是出于愧疚。
他也许原本就对常子衿有意,却因为我的缘故,不得不对常子衿保持距离。
“小岚?”
想了想,重新坐回到棋盘前,将棋子分类好,“流止,跟我对弈一局吧。”
流止讶异:“小岚你不是不会?”
我怒瞪他一眼,“我不会学的啊。”
他勾唇一笑,眉目展开,坐上前来,“好,能跟飞来阁阁主对弈,三生有幸!”
我轻笑,“待会若是给你赢了我这阁主,是不是你八辈子福气。”
他接着玩笑,“若是娶了阁主,是十八辈子的积德。”
两人忽然就这么沉默了,只有棋子落在棋盘的清脆之声。这一句本是无意之说,却揭开了两人都不愿提起而深埋在心底的话题。
子落,心里叹口气。
流止忽然抓过我的手,眼神热切地呼唤我,“小岚。”
我不急着抽开,只是凝望他急切等待我说话的双眼,“流止,我和你守在这飞来阁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他点头,不明白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明白我的身不由己,我的追求我的梦想。我追寻的自由。可你知道为何我迟迟不曾离开?”
“因为殿下把你束缚在此。”
我笑道:“流止,曾经我也这么以为,因为他把我束缚在此,让我哪儿也不能去。可现在呢?他从未要求我什么,也从未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想走,他拦不住我。”
“小岚……”
“是我把自己绑在这儿,卑微地等他需要我的时候,从营地赶来找我。哪怕一面,都让我感觉这些日子所有的煎熬都是值得的。”
就是如今,我都还会奢望他对我的爱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
跟流止的对弈并未多久,我便输了。
他起身说道:“小岚,你今日脸色看起来不好,多休息吧。”然后飞身离开。
待流止离开后,我坐在案前,将所有有关甄无缺的记忆都思考了一遍。
他是谁?
他是云城甄家的独子。
他父母呢?已经离开南国逃到了顾国。
顾国,顾国如今情势如何?
新君初登位,旧势力一定是个阻碍,他需要新的力量替他稳固朝政,他需要在朝野上建立一次深得人心的威望。
想得越多,脑子里的一些东西就开始有头绪。
正巧暗香上来,我唤过暗香,“你在云城待了五年之多?”
她答道,“恩,怎么了?”
“云城的甄家可有过什么变故?”
“变故?”她想了想,“倒好像真有过,只不过不是我在云城的五年里,应该说是八年前,贾老爷一家曾经出过一次海难,然后一家人一身落落魄的回来,似乎说是躲过了那一次海难,在孤岛生存了半个月终于得救。”
那时候甄公子因为患病,在家休养了几年,才被放出来。
那么韩真璟与甄无缺认识也大概两年,从韩真璟到贾府至今,间隔六年多时间么,长相变化应该挺大了。
这些事,当初小姐没跟我提起过,我也没去问。如今想来,却是太多巧合。
我从书柜中拿下一些史书,翻看了一下韩真璟留下来的书籍,并没有顾国的太多记载。
那么八年前,顾国应该也发生了不小的事件。
暗香想了想,“主人也曾像你一样,忽然间问起甄公子的事,然后开始翻看书籍。”
我翻书的手蓦然停住,“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我想,我暂时需要一段时间摆脱这件事对我的干扰。
暗香不解,却也没多问。
将任务交给流止的几日,韩真璟的军队开始从翼州栾城南下出发。
自那一日与韩真璟不欢而散,他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不知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我想,关于他的所有,我的任何情绪都是欺负不定的。他如今在外带兵打仗,自然是不要有什么事情使他分心的好,在战场上一个分心,很可能要全军覆灭。
正在想着,流止又从窗外飞进来。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难道是作为暗使的习惯么,这种人偏偏是有大门不走,就爱钻个小窗户以显示自己的行动敏捷么。
“小岚,他们又有所行动了。”
顾国的神秘商人么,在他国的地盘,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我起身,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放进袖中,又在柜子里拿了些药粉,说道,“流止,今日我跟你一块儿去。”
流止吓着了,连忙阻拦,“小岚,这太危险了。”
“如果每件事都危险,我是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不是,只是……”
“你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小岚。”
我拍拍他的手臂,一笑:“那就成了。”
被我说服后,我换了个装,跟着流止前往他们碰面的地点——醉香楼。
甄无缺,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我倒想要看看。
差不多到了约定时间,远远的,醉香楼前几个带着斗篷的男子走进楼里,我与流止对视一眼,跟上前,找了间他们隔壁的雅间坐下。
刚坐下,跟店小二要了些茶水小吃,隔壁传来了声音,隔着一面墙,听得不大清,我们就靠着墙听着。
“云大人,如今皇上即位,正是需要云家力量的时候,恰逢南国内战,还请大人速速赶回。”
云大人?
贴在墙上的手不禁一个颤抖。对于顾国我也算有一些了解,至少云家这么庞大的顶梁柱,我不会不晓得。
好一个大世族的云家,云家可谓顾国第一世族,每一代子孙都将封为宰相,竭尽全力辅佐历代皇帝。
这只狐狸竟是云家之后,一个即将被封为宰相的人,在南国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你们先回,我还有事要办。”狐狸的声音不温不热。
“还有什么事比稳固新君地位更为重要!”
他讥笑,“新君地位那是新君重视,我还比他这当皇帝的更急不成!”
难得一次听到狐狸用这种语气说话,显得更为男人味了些,不再是满口风骚。
看他对如今顾国的新君似有不满啊,这口吻可不是一般臣子应该说出来的话。
“云大人……”
“还当我是云家后人就不要怀疑我,待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我自会回去。”
隔壁的雅间一阵沉默,从他们谈话来看,甄无缺,不,应该说是云大人对于他们的国君倒不死和很敬重。莫非潜伏在南国并不是他本意?
“还望云大人以大局为重。”
“告辞。”
以看似亲和实则很警告的话结束谈话后,隔壁椅子挪动的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渐远。
我们退回到桌前坐下,流止在我对面打着手势,是够还要继续跟踪那几个商人,或者是跟踪那所谓的云大人。
我食指点着桌子思考,他们应该要准备返回顾国,抓住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消息,他们不过是跑腿的而已,反倒是狐狸,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所说的还有事情要解决,是什么事?
若是有关南国安危的,也便是有关韩真璟的,不可坐视不理。
我凑到他面前轻声道:“你跟着那云大人,看看他待会儿要去哪儿?”
“恩,小岚,你回阁内待着,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
“你要小心,不要让他发现,这家伙的功夫不差。”我可是在贾府被捕杀中亲眼见识过狐狸的凶残。
他展颜浅笑,“有小岚你的关心,我一定会小心。”
又在雅间吃了好几口菜,饮了好几口茶水,付了帐,才走出去。
甄无缺是云家后人,那日出现在千山谷,也是为了寻找常子衿身上所中毒的毒药,只不过他找解药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常子衿,而是为了自己的顾国。
这是一种奇迹特别的毒,一旦开战,若是他们的将领也中了这种毒,无疑危害甚大。
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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