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年了之后,他就从公主府里搬出来,建立了自己的关东王府,虽然公主府与关东王府相隔不远,可是他很少回去,原因很简单,就算是他回去,也看不见父母几面,自己的父亲虽然才华横溢,可是一生都折服在母亲的身边,甘心当一个裙下之臣,活的简单而幸福;而母亲虽然贵为公主,但却性格单纯无害,将父亲视为自己的天,看做全部的生命,哪怕是有了他这个儿子,母亲还是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的夫君,未将自己多余的爱,分给他一点点。
其实说这么多,并不是表示夏侯青在公主府中是一个受到冷落的孩子,他从小性格孤僻,又太过聪明,身份高贵自然不言而喻,再加上从小就过于早熟的他很看不起父亲一代天才般的人物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所以自小就畅往独立的他,搬出来住那是早晚的事儿。
夏侯青盯盯的站在公主府前,伺候在门前的门房奴才看见他到来,忙出来相迎;夏侯青面带微笑,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小就生活的王府,走过亭台楼阁,踏过盈盈绿草,当他来到花房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就看见父亲在小心翼翼的摆弄着一束束正值绽放的牡丹花。
花之女王,国色牡丹,就算是现在春寒料峭,可是父亲还是能为母亲种植出早开的国色牡丹,望见这一幕,夏侯青的心突然软了一下,抬手间,轻轻地碰了碰一朵灼艳的花朵,却不想遭来了父亲的嫌弃:
“你这粗手粗脚的孩子,别乱动!”
夏侯青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父亲,收回了手,走上前:“爹爹,你没转过身怎么就知道是我来了?”
夏扬放下手边的小铲子,身着一身青墨色的他虽然年过四十,却依然风姿健朗、清颜卓雅:“我一直在等你!”
夏侯青愣了愣,看向父亲,眼里带着不解。
夏扬宠溺的拍了下儿子的肩膀,拂掉衣袖上的灰尘,先走出花房,带着夏侯青来到一处凉亭边,两父子,从未有过的静逸相处方式,悄悄展开。
“你西北回来,除了第一天带着府中的妻妾过来请了安后,就再也没有过来,我知道你有事情在忙,也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所以,我每天都会在花房里等你一会儿,等你过来找我,儿子!”夏扬轻轻地笑,风姿卓越的他,身上自然地带着一股书卷的气息,身上淡淡的墨香,眼角浅浅的笑痕,还有那张跟夏侯青有着七分相似的脸颊,如此超脱尘世般的男子,也难怪能让娉婷公主一生相爱。
夏侯青转动着手边的茶杯,眼神忽闪了一下,在一个干净的像谪仙一般的父亲身边,他往往都会收起自己身上的锋芒,尽力当一个正常的孩子。
“爹爹,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初你没有娶母亲,没有当驸马,没有答应母亲一辈子不为官,用尽一生守护着她,你现在的地位,一定可以跟荣亲王平分秋色,朝堂上翻云覆雨、百姓口中亘古绵长,史官在记载你平生事迹的时候,会多写几笔你的伟大史记,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娉婷公主之夫而已。”
夏扬听着儿子的话,喝下一口清茶,眼里带着极其温柔的笑:“可是,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就会错过你的娘亲,我就会没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也会,在迟暮之年的时候后悔,没有爱上一个我真心想要爱的女人!”
“爹爹,爱情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男儿放弃梦想,重要到可以委身求全当以默默无闻的人,重要到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要追求的价值,放弃一辈子的信仰吗?”夏侯青步步相逼,这些话,他似乎是说给父亲听得,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拷问自己,为了爱情,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些,值不值得?后不后悔?
看着迷茫不已的儿子,夏扬轻轻地扬起好看的眼角,看向亭子外碧绿碧绿的湖水,沉默了许久,突然,他就又想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在沉默中,清爽的笑出声来。
夏侯青看着眉开眼笑的父亲,垂下眼睑,别过头,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动作可爱到天真的地步。
“犹记得当年,我高中状元,那时,当榜单公布的时候,我开心、兴奋,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是金榜题名时的这一刻,而是想要以后自己可以为大周出一份力,身为男儿的满足感,就让我膨胀起来!”夏扬回忆着,慢慢的、继续的往下说:“先帝是一名性格很温厚的帝君,大周有荣亲王的守护,四海升平,国中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堪称盛世天下,我自问可以在这天平盛世中,可以创造出更大、更美好的生活来,那日,先帝在定北宫中,亲封我们几名考生,我站在龙案下,意气风发、滔滔不绝的谈论着天下大计,那时,明丞相称赞我天才罕有,甚至连朝中自持清高的朝臣都对我刮目相看。”
“可就在我洋洋自得的言论着满腔的热血时,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偷偷地爬在定北宫的侧门,露出竖着双髻的长发,眼睛漂亮的就跟水痕一样,洁白的皓齿,白嫩的肌肤,还有那似懂非懂的神色,让我在那一刻,为之沦陷;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娘亲,而就是那一眼,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在什么都得到的时候,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大周状元,文武双全,风采卓然,君子端方,这些溢美之词几乎快要将我捧到了天上,可是,我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的心里、眼里,一直徘徊着那小小的人影,书中有一见倾心之说,而我,在那一眼中,倾了心、动了情,青儿,你或许以为是你母亲耽误了我,可是我却要感谢她,是她让我明白,我纵然才华无双,可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当我遇到了喜欢的那个女人,就算是丢了命,舍了志,我也要跟她在一起。”
“二十年如一日,我过得很幸福,每天,念念书、练练字,拉着你娘亲的手到处走走,在她累的时候背着她,在她困的时候哄着她,在她哭的时候,第一个为她擦掉眼泪,在她做恶梦的时候,抱着她;我的梦想、我的志愿、我的人生价值和存在感,都被你娘亲占有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幸福感,是我这辈子最想要完成的梦想;人生太多的价值去实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想和追求,而我的追求,少年时,是成为大周第一博古通今之惹,但是在遇见你娘亲后,我的梦想是用我将来的人生,陪伴这个可爱的女人,一生,都让她快乐无忧。”
说到这里,夏扬看向夏侯青,看着儿子眼眶中的震撼和闪烁,笑了:“青儿,你自小就跟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沉默寡言、心思沉稳、心机还很深,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我没有把你教好,可是看你能文能武,在正途上有了一番自己的作为,我自认为已经做了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一直想要把你温暖起来,可是你的心防太重,你把自己包裹的紧紧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直到你西北回来,我看见了那个被你呵护在怀中的西夏公主,我和你母亲就知道了,能够把我们的青儿温暖起来的人,已经出现了。”
“青儿,人生短短数十载,除去生活作息、五谷轮回,我们活着的时间并不多,在这并不多的日子里,最长时间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人不是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是那些能你能喝能玩的酒友,而是真正能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那个让你怦然响动、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在一起的女人;婉婉是个好姑娘,看见她我就像是看见了二十年前你的母亲,单纯、善良,还有那双懂你的眼睛,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男儿梦想可以没有,志愿可以舍弃,因为丢掉一个梦想,还有很多梦想等着你实现;但是错过了一个真心爱上的女人,就算是在今后拥有无数的爱人,也无法填满你的心了。”
夏侯青紧握着杯盏的大手一点点的收紧,清亮的眼睛更加阴沉如墨,拧紧的眉心似乎集结了无数的挣扎,将他的灵魂狠狠地绑缚着。
就在夏侯青与夏扬两两沉默的时候,伺候在公主身边的丫鬟小跑过来,老远就看见夏扬和夏侯青,逐一福礼之后,对着夏扬,笑声满面的说道:“驸马,公主醒了,找你呢!”
夏扬一听,立刻站起身;脸上的笑意有着从未有过的灿烂和温柔,在走过夏侯青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别让自己的理智左右了你的心,你这小子,从小就活的太阴沉,玉郎就比你做得好,最起码那个小糊涂蛋知道,他在乎的女人是乔羽,听听他在朝堂上怒打朝臣的事儿,就知道这孩子,也是条有血性的汉子,根本不比你差。”
听到父亲突然提起楚玉郎,夏侯青“扑哧”一声笑出来,抬眸眨眼间,眉心紧拧的挣扎慢慢散去;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夏侯青想到了离开的荣亲王,那个大周的真正英雄,那个也是为了自己的女人不顾一切的血性汉子。
夏侯青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要跟楚玉郎那样的货色沦为同类了,为了一个女人……变傻了!
夏侯青在凉亭里坐了许久,看着蜻蜓飞舞,瞅着彩蝶落花,清风一吹,带着暖意和清凉,一点点的吹进他紧闭的心口,然后,轰然一声,被他紧紧地防护了二十几年的心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另一边
从主院搂着娇妻出现的夏扬远远的看着英俊潇洒的儿子,眼底的笑意浓郁的散开:“看,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娉婷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肤若凝脂般的脸上,带着少女的羞涩,轻轻地靠在夫君的怀里,眨着秋水一样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我一直以为,青儿会这样一辈子孤独下去,这孩子,从小就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总是太理智的决定自己的人生,反倒是失去了太多需要珍惜的感情。”
夏扬点头,附和着妻子:“放心,以后他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可是,不是听说那个西夏大皇子要来了吗?青儿这次闯了大祸,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娉婷公主就担心不已。
夏扬倒是没有妻子的担忧,搂着妻子,转过身,朝着正院的花厅走过去,声音温润好听,细细的宽慰着她的心:“保定帝已经让乔羽接待西夏大皇子,乔羽虽然是女流,但却比男儿更有大智慧,再讲,时候到了楚玉郎定会跳出来搅局,到时候不管是那小子把局面搅得越来越乱还是越来越好,都不难猜出,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在帮着我们的孩子,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
听到夫君这么肯定的回答,娉婷公主长长地舒了口气,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锤了一下夏扬的胸口,眼神里带着怪嗔:“都怪你,总是把自己掩藏起来,挠的青儿和大家都以为是我耽误了你,其实,你最贼了!青儿这种早熟奸坏的性格,就是遗传你,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夏扬轻轻地攥住妻子的柔夷,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揉一揉,好似生怕刚才的那一锤敲疼了她,爱恋的在嘴边轻轻地亲了亲,无辜的笑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活的最天真无害了,哪里敢使坏?”
“你还装,别以为我不知道明丞相能够在这个时候出山不是你的杰作,还有还有,青儿私藏西夏公主的事儿,你敢说不是你派人偷偷告诉西夏老皇帝你,夏扬,你这个坏蛋,连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你都算计,你真是坏的都流水了!”说着,娉婷公主撒着娇,狠狠地掐着夏扬的胸口,看着夫君那副不敢言,只能甘受着的表情,娉婷公主笑的格外开心。
夏扬小心的求饶,俊美的脸上带着无法言语的宠爱,小心翼翼的躲开着娇气的攻击,可是又偶尔凑上来,让她掐几下过瘾:“我这不是想要帮着咱们儿子么,不逼急他,这孩子还是长不大!”
“呸!你少给自己找借口,夏扬,你越老越坏了,我要跟儿子过去,不跟你过了!”说完,娉婷公主闹着性子,拔腿就跑。
但是刚跑了两步,就又被夏扬拽回来,藏在怀里:“除了我,你这辈子别想跟别的男人过,就算是儿子,也不成!”
“夏扬,你坏死了!”
“是是是!我就坏,可是,我的坏只对你,好不好?”说完,夏扬就轻轻地捧着娉婷公主的脸颊,看着手心中这个被他呵护一世的女人,动情的轻轻地啄吻着。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还是会为了她放弃功名利禄,今生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
人生,最美的故事,就是从遇到她,开始的……
☆、媳妇是禽兽 095:自宫以谢天下
????宫自清的队伍来得很快,明明要小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的也缩短了一半,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乔羽正坐在凳子上眯神,看着急匆匆的小喜和猫儿,以及 已经蹦跶着起来的楚玉郎,乔羽反倒是显得极为安静,冷冷的敛了敛有些酸胀的眼睛,揉着因为没有休息好而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说了句无关 痛痒的话:
????“也是个急性子,凑一块了!”
????没明白媳妇的意思,楚玉郎似乎有点着急:“他大爷!又不是赶着来找媳妇,这么快跑过来做什么。”
????楚 玉郎这么说,也是因为心疼乔羽;自从保定帝将接待的任务交给乔羽,乔羽就下了军令状,必定会办好;为了不耽搁虎狼军军营中的事儿,乔羽这几天来几乎夜夜住 在军营里,连觉都没睡几下,这好不容易将虎狼军的事儿办置好,刚刚在椅子上歇了一小会儿,这催命的阎王就到了,着实让楚玉郎心疼媳妇心疼的心窝疼,看着媳 妇布满血丝的眼睛,气的直跺脚。
????“不干了!咱们不干了!管那个宫自清是要把夏侯青要杀要剐,反正宫婉 婉也不是坐着等饭吃的料儿,凭什么总是让你这个累,臭皇兄就是只臭狐狸,一天到晚的算计我媳妇,他咋就不让自己的媳妇去打仗,咋就不让自己的媳妇去陪那个 什么西夏大皇子!干!”
????楚玉郎一蹦三丈高,眼里的火焰烧得旺旺的,整个人就跟着了魔怔似的在屋子里乱走乱转,一副抓狂发疯的模样。
????乔羽揉着酸疼的眼睛,声音也有些哑:“别闹了,这军令状都立了,怎么说不干就不干;虎狼军将士说得出做得到,就算是爬,老子也要把宫自清按在地上好好地骑一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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