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挺了挺身子,这时,机舱内两个人中的一个,看来是实在忍无可忍了,冷笑了一声:「不搭我们的飞机,救生艇也是我们的——」原振侠把身子挺得更直,声音听来很平板:「谢谢你提醒了这一点——」海棠向那人发出了一下愤怒之极的尖叫声,原振侠这时已拉开了舱门,反手格开了海棠的手,一纵身,就向下跳了下去!
原振侠本来也不是行事如此决绝的人,可是这时,由於黄绢的行为使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伤心之至,人在这样的情形下,行动总不免有点反常。
一方面,海棠也不免受到了他厌恨情绪的波及;二来,那人的话,更进一步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才会毫不考虑地向下跳下去——等到他整个人浸入了海水之中,再浮上来的时候,他狂热激动的情绪,自然得到了适当程度的冷却。
可是这时候,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他自然也无法再要求回到水上飞机。他用力甩着头,把头脸上的海水挥去,当心中正想着,应该如何在茫茫大海中求生存之际,身边一大蓬水花溅起,又淋了他一头一脸。
他转过头去看,看到海棠刚从海中冒出头来,睁大着眼,瞪着他,也不知道她是在责备,还是想说甚麽。
海棠的出现,伴随着一大蓬水花。那说明,她分明也是从水上飞机上跳下来的,那麽她是准备——原振侠才想到这里,海棠已向他游了过来。他自然而然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才一握住,海面上就突然起了极其汹涌的巨浪。
巨浪令得他们一下子被海水淹没,一下子又卷了上来。耳际除了水声之外,还有轰然巨响。不一会,海面恢复了平静,轰然巨响声也远去,水上飞机已经飞走了。
原振侠定了定神,他仍然握着海棠的手。海面上,除了海棠之外,没有别的,连最简单的救生圈都没有——当原振侠看清楚了这种情形之後的一刹间,他心中一阵感动,难以形容!
这一阵感动,和刚才黄绢令他产生的激动,程度相若,也同样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可是情绪上却截然相反。
黄绢令他伤心,海棠令他感动!
他的嘴唇动了好一会,才发出了听来极感激的声音:「你¨¨¨何必?」
海棠满是水珠子的险上,看来神情轻松,有一绺头发贴在她的颊边,使她看来更增俏丽:「那麽照你说,我应该怎麽样?」
原振侠没有说甚麽,水上飞机飞走了之後,汪洋大海之上,他和海棠两人,一无凭藉。
就这样在海面上,凭自己的体力支持着,不使沉下去。
原振侠跳下来的时候,是基於一种十分冲动的情绪,他绝未曾想到,海棠也会跟着跳下来!
他心中感动,想再说些甚麽,可是却又变得口拙无比,不知说甚麽才好。
海棠笑着,把身子向下一沉,沉进了海水之中再冒起来,伸手抹去了海水:「不必把我想得太伟大,我一点也不想冒甚麽险。虽然我命令飞机飞走,但组织一定不会让我死在海上,救援会立时来到——」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你真残忍,就让浪漫气氛持续得久一点,有甚麽不好?」
海棠叹了一声:「原,你追求浪漫,可是我们全是现实社会中的人——」原振侠抬头望向天空,水珠顺着他英俊的脸上淌下来,海棠总疑心,其中夹杂着他的泪水在。他叹了一声:「人人都有现实生活,也同时可以满足浪漫情怀!」
海棠轻轻一笑:「除了你自己之外,在任何人心目中,你都是天下享有浪漫情怀最高的人——有女将军是你的情人,有¨¨¨女特务为你跳海¨¨¨也有女巫,要把你视为她唯一的异性——」原振侠不禁无话可说,海棠泼了一些海水在他的头脸上:「可是你还是不满足,还在不断追求浪漫!真不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浪漫的定义是甚麽——」原振侠长叹了一声,笑了起来,虽然笑得很勉强,但真的在笑着:「像我们这样,漂流在海上,讨论这种问题,只怕也前无古人,後无来者了——」海棠也娇声笑着:「那才是真正的浪漫!」
原振侠有点心满意足地把海棠拉近他:「这时如果有一条鲨鱼来,把我们每人都咬下半截来,那才是永恒的浪漫了——」海棠笑着,笑得有点幽怨:「刚才¨¨¨你那样形容黄绢,真¨¨¨可怕,我几乎不相信那是由你口中讲出来的¨¨¨」原振侠抿着嘴不出声,显然他并无意收回他刚才对黄绢的批评。就在这时,一阵马达声传了过来,原振侠挥了一下手:「救援来得好快!」
海棠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不对,我的救援应该来自天上!」
原振侠耸动着身子,向前看去,看到两艘快艇,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来,转眼之间,到了近前。两艘快艇系在一起,一大一小,只有一个人驾驶,原振侠一看那人,就认出他是黄绢的一个手下!
那手下看到原振侠和海棠两人,在海水中载沉载浮,脸上的神情讶异莫名。他大声道:「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她料到原医生一定不会搭乘那架水上飞机,但是¨¨¨她也想不到¨¨¨想不到¨¨¨」原振侠冷笑一声:「想不到我的处境这样狼狈?」
那人不是很敢接口,只是道:「将军命我送这艘快艇来给原医生——」原振侠简直是声色俱厉:「不必了,我不会要!」
那人道:「将军说,原医生如果连一个老朋友的好意都不肯接受,那绝不是坚持原则,也不聪明,一点也不值得赞赏。而且,不是人类的行为,只是驴子的倔强!」
那人一口气说下来,全然像是在背书一样,显然这一番话,全是黄绢教定了的!
原振侠听得发怔。黄绢知道他不肯上水上飞机,那是深知他的行为,除了老朋友,谁能那麽了解他,这一点令他十分感动。
撇开甚麽都不说,老朋友的一点好意若是峻拒,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原振侠始终是原振侠,他性格上有着矛盾的两面——不多久之前,他用那麽严厉的话批评黄绢,使得一旁的海棠也听得心惊肉跳;可是这时,他又矛盾起来,无法拒绝黄绢的好意。
在一旁的海棠,先是用十分调皮的眼光望着他,後来,看到了他的那种犹豫的神情,心中长叹了一声,不再理会原振侠,伸手向那人扬了一扬:「抛救生索过来!」
艇上那人忙抛了绳索来,海棠碰了碰原振侠,两人一起拉住了绳索,不一会,就上了那艘大的快艇。海棠对那人道:「如果你有足够的聪明,回去时对黄将军报告,说只有原医生一人在海上!」
那人略呆了一呆,就连声道:「是!是!当然!」
他迅速地跳上了较小的那艘快艇,匆匆忙忙解开了绳索,很熟练地发动机器,疾驶了开去。
原振侠和海棠,全身向下滴着海水。那艘大快艇相当大,设备齐全,还有许多许多箱食物和食水,自然全是黄绢准备的。快艇还有一个小小的舱房,海棠不理会在叹息着的原振侠,迳自钻进了舱房之中。
不一会,她身上的湿衣服,一件一件抛出来,落在原振侠的脚下。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湿衣服贴在身上,不见得会舒服吧——」原振侠循着声看了一下,看到海棠的上半身自舱中探了出来,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她一点也没有掩遮自己胴体之意。
挺耸的双乳,乳尖和乳晕在阳光下泛现一种诱人之极、浅浅的艳红,衬着白玉一般的胸脯,映入眼 ,使得原振侠不由自主,感到了一阵目眩,目光再也移不开去——在阳光之下,看到那麽美好的女性胴体,那实在是一种新的经验,新的刺激!
原振侠的心头狂跳!湿衣服贴在他的身上,本来就给他以一种压迫感,而这时,这种压迫感更甚了,他甚至感到了窒息!
也许由於原振侠的目光中,充满了男性的侵占意图,海棠有点本能地半侧过身来。她的动作,令得尖挺的乳尖轻轻颤动了一下,闪动出更是炫目的艳丽。原振侠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赞叹声来。
海棠的娇躯,他自然不陌生,可是在这样的海天一色之中,在那样的阳光夺目之下,在他一凝视间,甚至可以看到她半露着颈,颈後的柔发闪闪生光的情形下,她如玉雕一样的肌肤,发出这麽柔和的光辉!她的脸庞上,泛起了那麽自然的艳红,她身上的一切形状,一切颜色,在整个大自然之中,显得那麽谐合,又显得那麽突出——彷佛她本来就是整个大自然中的一个分子,但又是整个大自然之中,最美丽的分子。
原振侠缓缓向前走过去,到了她的身前,慢慢地蹲了下来。
那时,海棠的本能动作更是娇怜,她双臂松松地环抱在胸,垂着头,眼睫毛在迅速地闪动。
原振侠轻轻抵住了她的下颔,使她的俏脸面对他。她仍然紧闭着眼,有着少女一样的羞涩。
他轻吻下去,她的唇润湿丰盈,和他的一样,还沾着海水的盐味。但是他们吻得那麽深,她手臂松了开来,环住了他的颈。
他们不知在一种甚麽样的情形之下,跌进了舱中,滚跌在地毯上,绝没有想分开的意思。
快艇的机器没有发动,海水打在艇身上,发出均匀而有节奏的「啪啪」声。海水亘古以来,冲击着它能冲击的一切,男人也自亘古以来,冲击着女性的胴体。
自然行为和人类的行为,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合拍到了这种程度。
她紧缠着原振侠,喘息着,像是要把自己完全溶入他的身中,从此没有了自己,成为他的一部分!
天空上传来的引擎声,把他们两个人分了开来。海棠明亮的双眼之中,有点失神的望着舱顶,原振侠欠了欠身,枕在她的胸脯上。海棠的手在湿衣堆中摸索着,又取出了无线电通讯仪来,手指纤巧地在按钮上不断按着。
飞机声本来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但没有多久,又渐渐远去。
海棠想说甚麽,但还没有开口,原振侠又已将她紧紧拥住。
他拥得她这麽紧,紧得她张大了口,只顾得喘气,再也不能说话了。
一整天,他们任由快艇在海面上自在漂浮,而大部分时间,他们也都只是拥在一起。在夕阳西下时分,当他们肯定海域中十分平静,并无任何凶险之际,他们甚至一起跃进了海水之中,畅情地游泳!
他们在海水中追逐、嬉戏、纵情笑、大声叫,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那给人以极度的松弛和轻快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中,全身亿万个细胞,每一个都可以开怀享受欢愉,不必分出半分去担心甚麽!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海棠半仰着头,原振侠用手把她才洗好的头发慢慢搓软,海棠忽然调皮地笑了起来:「要是黄将军知道她的快艇——」她没有把话说完——当然不必说完。
原振侠望着已成为深紫色的晚霞:「她¨¨¨倒知道我不肯搭乘你的飞机,甚至知道我会不顾一切跳向大海——」海棠的俏脸上,掠过一阵阴暗的神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漆黑如晶的妙目注定了原振侠,又爱怜地摇了摇头,大有「我看你怎麽办」之意。
原振侠仰天躺了下来,故意摊手摊脚——他们都把身体语言发挥得酣畅淋漓,原振侠是在表示:管他的,该怎麽样就怎麽样——海棠在原振侠的胸膛上伏了下来,柔声道:「像上次一样,希望见到爱神?」
原振侠「嗯」了一声——如果能再见到爱神,对於了解范围这个人,自然大有帮助。但那是绝没有把握的事,谁知道爱神会不会来?
海棠的手指在原振侠脸上轻轻抚过:「如果我们不断向爱神输出要求和她见面的讯息,你想,她是不是会来见我们?」
原振侠一时之间,有点不明白海棠那样说是甚麽意思。海棠的手指已在他的头上轻轻叩了一下:「输出我们脑电波的讯号——不断想:我们要见爱神!我们要见爱神!使她能接收到——」原振侠笑了一下,他早已想到过这一点。因为爱神曾说过,人脑和电脑的运作方式基本上一样,都是讯号的接收和输出过程。
身为「爱神」,她接收讯号的能力自然特别强。理论上来说,只要不断地想着要见她,她就可以知道!
原振侠想到这一点,先是由於玛仙想和爱神会面一事而起的。他设想玛仙善於运用巫术力量,那是脑电波极强的一种行为,所以,玛仙发出的讯号远比常人强烈,也容易被爱神接收。如今,海棠也这样提出来,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海棠略抬了抬头,向他看了一眼。虽然天色已相当黑,但一定是他在想到了玛仙的时候,样子有一点难以控制的古怪,所以海棠又幽幽地叹了一声:「听说,我们的女巫小姐,美丽如仙的那一位,也由於某种原因,想会见爱神?」
原振侠点头:「是,她说,为了巫术上的原因。」
海棠忽然一耸身,在原振侠毫不提防的情形下,一张口,细小而整齐的牙齿咬住了原振侠的肩头!而且,恰好咬在那个淡淡的疤痕上——疤痕是玛仙饲养的西藏 犬的利爪抓出来的。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但立时静止不动。海棠当然没有咬痛他,他只感到了一阵酥痒,那种感觉,使得他气息急促,自然而然地拥住了海棠。
海棠松开了口:「真羡慕她,竟然吸过你的血!」
原振侠陡然笑得轻浮:「何必羡慕?你虽然未曾吸过血,却——」他把声音压得最低,捧起了她的脸,贴着她的耳际,把未曾说完的下半句话说了出来。
海棠陡然脸红,挣扎着想要离开,可是被原振侠拉着,一起躺了下来。
上弦月已然升起,海面上,显得有一种平静之极的清冷。
海棠仍然双颊发烫,她用双手捂着脸。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有一个人,我们大家都忽略了,其实十分值得注意。」
海棠只在喉间发出了「嗯」地一声,原振侠道:「康比博士!那个电脑专家!」
海棠摇头:「他?他不值得注意。虽然一度,他曾是世界上最令人头痛的电脑怪杰,可是自从爱神出现,自从有了范围,甚至在阿英出现之际,他那些电脑知识,只是小孩子的玩意了!」
原振侠叹了一声:「真残忍,世界上,任何事一有了比较,真残忍!」
原振侠的意思是,一有比较,就必然有高下强弱,优劣胜败,那是残酷的事实,其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