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雷特冲着皮特点点头。“我把这项荣耀让给你。”
皮特未发一言地把一个金属薄片塞到匣盖下面,然后小心翼冀地撬开盖子。
绳结仍旧躺在里面,它已经在这个匣子里躺了几百年了。他们好奇地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每个人都想知道绳结语之谜能否解得开。
斯德雷特拉开一个小皮袋的拉链。袋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套工具:几把大小不等的镊子、小卡尺和一排看上去像是牙医的的洗牙器般的东西。他戴上一双柔软的白手套,挑出一把镊子和一把小磁凿,然后把手伸进盒子里,开始轻巧地摸索绳结,看看能否把几股绳分开又不会弄坏绳结。
他开始讲解检查的过程,就像个正在利用尸体向实习医生讲课的外科医生。“这不像我所想像的那么脆弱易碎。这个绳结是用不同的金属所做的,大部分是铜,有些是银,其中有一、两股是金的。看起来是先用手工加工成金属线,再拧成绳,有的粗有的细,各有各的结数和颜色。绳子仍保持着一定延展性和惊人的弹性。总共大概有31根不同长度的绳子,每一根上有一串小得惊人的结,间隔不等。大部分的绳子是分别染色的,但也有几根颜色相同。长一点的绳子上系着具有修饰从属句作用的附属线,这有点像英语课上的句子结构图示。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难译出来的复杂讯息。”
“阿门。”乔迪诺小声嘲嚷道。
斯德雷特停下来对上将说:“如果您允许的话,先生,我想把绳结拿出来了。”
“你是说如果你弄坏了这东西,责任应由我来负。”桑德克皱起了眉头。
“唉,先生……”
“动手吧,伙计,现在就开始。我可不能整天都站在这儿盯着这臭今今的老亩董看。”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腐植质的气味更让人恼火了。”皮特开玩笑地说。
桑德克温怒地瞪了他一眼。“省下你的幽默吧。”
“我们越快理出点头绪来,”耶格尔不耐烦地说,“我就能越早写出解码程式。”
斯德雷特活动了一下戴着手套的手指,活像一位钢琴家正准备开始演奏。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伸进匣内,小心冀翼地把手指伸到几根绳子下面,轻轻地把它们抬起几公厘。“我方得了—分,”他舒了一口气,“这些绳圈虽然在匣子里放了几百年,但却还没有熔在一起或是黏在木头上。很容易就能把它们分开。”
“它们似乎极为成功地躲过了时间的腐蚀。”皮特若有所思地说。
斯德雷特从各个角度观察了绳结之后,把两把大镊子从相反的方向插到它的下面。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在为自己加油,然后就开始把绳结向上抬出来。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斯德雷特把五颜六色的绳子放到一块玻璃板上。他把镊子放回小凿子旁边,耐心且细致地把绳子一根根地分开来。最后这些绳子终于全被平摊开来,摆得像把扇子。
“好了,先生们,”他宽慰地舒了口气,“现在我们把这些金属绳浸在温和的洗洁剂里,好去掉上面的污渍和锈斑。然后,我们将在实验室里对它进行化学防腐处理。”
“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它交给耶格尔研究呢?”桑德克问。
斯德雷特耸肩。“6个月,也许1年吧。”
“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桑德克在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不可能。这些金属绳团之所以能保存这么久,是因为它们被密封在几乎不透气的匣子里。现在它们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很快就会腐蚀掉。”
“那些金质的应该不会被腐蚀。”皮特说。
“对,金质的东西事实上是不会被破坏的,但我们不知道其它着了色的绳子的确实成分。比方说,有一种铜合金一旦被氧化就会化为粉末。如果不做防腐技术处理的话,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腐蚀,那上面的颜色就会褪掉,这样原先的讯息就再也解译不出了。”
“找出解释颜色的办法对于解绳结语至关重要。”格恩加了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只有耶格尔看起来丝毫未受影响。他看着斯德雷特,脸上挂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给我30分钟,我的扫描系统可以量出结之间的距离并详细记下绳结的结构,然后你再把它带到实验室去,放多久都行。”
“这点时间够吗?”桑德克不相信地问。
“我的电脑可以形成三维数字式图像,因此也能生动地再现这些绳结,看起来就像四百年前刚刚做好时一样。”
“啊,它也能抚慰猛兽,”乔迪诺夸张地装作发怒样,“让它能在现代世界里生存。”
耶格尔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扫描德雷克绳结,等他全部完成时,图像看起来要比崭新的绳结还好。4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了解释讯息的第一个突破性进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能搞得如此复杂。”他说着,[奇+書网…QISuu。cOm]眼睛盯着太监泅仪上呈扇形铺开的、颜色逼真的绳结模拟图。
“有点像算盘。”乔迪诺叉开腿半躺在耶格尔机房里的一张椅子上说。只有他和皮特留下来跟耶格尔待在一起。斯德雷特带着绳结回他的实验室了,而桑德克和格恩则去参议院参加一个水底采矿新计划的听证会。
“还要复杂得多呢,”皮特俯在耶格尔的肩膀上,研究着监测仪上的图像,“算盘基本上属于教学用具,而绳结语,则是一种微妙得多的工具。每种颜色、粗细、结的位置和种类以及簇状绳端都是有意思的。幸运的是,印加人和我们一样,用的都是十进制数字系统。”
“这在同类东西里面是属于第一流的了。”耶格尔点点头,“这个东西除了用数字记录下数量和距离外,还记下了一个历史事件。我仍在黑暗中摸索,但是,比方……”他停下来在键盘上打进指令。于是绳结中的3根绳从主环中脱了出来,并在荧幕上放大了。“我的分析相当肯定地证明,这3根棕色、蓝色和黄色的绳代表越过一般距离所花费的时间。而众多的橘色小结均匀地分布在所有的这3根绳上,则代表太阳或是一天的长度。”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个结论的?”
“线索是稀疏地插在中间的白色大结。”
“在橘色结之间?”
“对。我和电脑发现它们与月亮的盈亏恰好一致。只要算出16世纪月球的运行周期,我马上就能得出大致的起始日期。”
“这想法很好,”皮特越来越乐观了,“你很快就会有所发现的。”
“下一步就是要找出每一根绳原来代表的意义。事实证明,印加人是使用简单方法的行家。根据电脑的分析,绿绳代表陆地,蓝绳代表大海。黄绳则还没有结论。”
“那么译出来是怎样的呢?”乔迪诺问。
耶格尔敲了两个键,然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在陆地上走了24天。在海上航行了86天。无论黄色代表是什么,在那儿又是12天。”
“在目的地度过的时间。”皮特试探地说。
耶格尔赞同地点点头。“大概是这样。黄绳能代表不毛之地。”
“或是沙漠。”乔迪诺说。
“或是沙漠,”皮特重复道,“我们最好看一下墨西哥北部沿岸的地图。”
“在绳结的背面,”耶格尔继续说,“我们发现了与同一蓝色和绿色对应的绳,但结的数目不同。根据电脑的分析,这似乎意味着回程所用的时间。根据增加的结和结之间稍短些的距离来判断,我敢说,他们在回家路上走得很艰难,大概是遇上了风暴。”
“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了,”皮特说,“我应该说,你已经抓住了关键。”
耶格尔笑了笑。“奉承的话总是悦耳的。我只希望我不会凭空造出太多的分析结果,然后掉进自己所设的陷阱里。”
皮特不同意这种观点。“这可不是写小说,海勒姆。是什么样说是什么样。”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个有10个手指和10个脚趾的健康婴儿。”
“最好还要有一个写了‘在这里挖’的牌子,”皮特用一种冷冷的平淡语调说,让耶格尔听了几乎毛发直竖,“否则我们到最后可能会发现自己正盯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洞。”
第二十七章
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如墓碑般地耸立在沙漠中,高高的漏斗状峰顶上有一座巨大的守护神石雕像。
石雕像是在一块巨大的玄武岩上凿成的,从史前时期就矗立在那里,石雕像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跳起来似的,则深深插进那块巨石里。在它脚下平展的沙漠里,古人和现代人的幽灵朝朝相处。秃鹫从石雕像上空飞过,长耳大野兔在它身边跳来跳去,蜥蜴侧从它的巨爪上爬过去。
石雕像屹立在峰顶的基座上,蛇一般的眼睛一览无遗地俯视着沙丘、岩石山、群峰和波光闪闪的科罗拉多河。这条河在由泥沙堆积而成的三角洲上分成几条文流,最后注入了科特斯海。
据说,这个峰顶神秘莫测,并且有魔法保护。石雕像裸露在这种环境里,许多精雕细刻的部分都已毁损掉了。它看上去像是一头长有双翼、蛇头的美洲虎或大猫。它的翅膀有一侧仍从肩上伸出,另一侧却早已掉落在旁边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摔碎了。破坏者还顺手从它张开的嘴巴里凿下尖牙,又在它的两肋和胸膛上刻下了自己的姓名缩写。
这头蛇头虎身有翼怪兽重达数吨,高大得像一头雄象,是某种不知名文化所遗留下来仅存的四座雕像之一。这种文化存在于16世纪初西班牙传教士抵达美洲之前。其他的3座雕像目前存放在新里西哥的一个国家公园里,是3头静静伏在地上的狮子,其工艺技术更加原始。
攀登过这个陡峭山崖的考古学家对它的历史感到迷惑不解。他们猜不出它的年代,也无从得知是谁在这块巨大的突几岩石上把它雕刻出来。雕像的风格和设计与西南美洲任何已为人知的史前文化的文物都迥然不同。人们编造出许多理论,提出各种不同的看法,但雕像的寓意之谜仍旧藏在它的历史之中。
据说,古时候的人们害怕这尊骇人的石兽;认为它是阴间的守护神。但现在住在这个地区的卡维拉、哥琼和芒陀罗部落中的老人们,则已经记不得有什么直接跟这尊雕像有关的宗教传统或具体的祭祀仪式了。由于没有流传下来的口头描述,于是他们便凭着已被淡忘的零星记忆创造出他们自己的神话来。他们编造出一个超自然的怪物,所有死去的人们在黄泉路上都会遇到它,如果他们生前不是好人,石兽就会一跃而起,把它们抓过去塞进嘴里,用獠牙嚼来嚼去。最后当他们被吐出来时,就变成了伤痕累累、怪模怪样的幽灵,注定要成为永远在世上游荡的恶鬼。只有好心肠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另一个世界。
很多活着的人费力地爬上陡峭的山崖,在雕像的脚下放上手工做的泥偶和被腐蚀成动物形状的古老海贝。他们将这些当作贡品或贿赂,希望当他们下阴间时,路不会太难走。失去亲人的家庭往往会派一个代表去高高的山顶,其他人则站在沙漠上,祈祷石兽能让他们的亲人安全通过。
比利·雅摩坐在自己停于山崖阴影里的轻型卡车上,盯着高高在上且令人生畏的石雕像,心中没有一丝畏惧。他相信,他那死去的父母和那些朋友都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死亡守护神的这一关。他们都是好人,没伤害过任何入。他担心的倒是他的哥哥可能已经变成了恶鬼,因为这个人是个败家子,经常殴打妻子和孩子,死的时候则是个酒鬼。
像大多数生活在沙漠地带的土著一样,比利经常会碰上那些肢体残缺的可伯幽灵,它们到处游荡,不停地做坏事。他知道,他哥哥的幽灵随时都会冒出来向他扔把土,或是撕他的衣服,甚至让他做忍梦,梦见有那些无法安宁的死人的可怕场面。但比利最担心的还是她哥哥也许会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带来病痛。
他已经看到他哥哥3次。第一次是股旋风,搅起一阵呛人的尘雾;第二次是绕着一棵树旋转的摇曳不定的光亮;最后一次则是一道击中他卡车的闪电。这些都是不祥之兆。化利曾和部落里的巫医一起围在野火周围,讨论如何对付他哥哥的鬼魂。如果赶不走鬼魂,它就会成为他的家庭和后代的永久威胁。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但都没用。部落里的长者让他独自待在沙漠里禁食10天,把仙人掌芽和药草捣在一起吃下去,用以护身。这办法真是糟透了,比利饿得头昏眼花,更经常看见他哥哥的鬼魂,而且在孤寂的夜晚还常听到怪异的哭声。诸如唱圣歌之类的宗教仪式也都试过了,但都无法安抚他哥哥的邪恶鬼魂,反而使它骚扰得更凶了。
部落里不只比利一个人有这种麻烦。部落有一些最神圣的秘密宗教偶像,原来被保藏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属于他们祖先的遗址中。自从人们发现这些偶像失踪之后,所有村子就都一直运气不佳——农产欠收,孩子们得了传染病,就连天气也反常地变得又热又燥。男人们喝醉了酒就经常打架,有些人甚至就这么被打死了。但最糟的则是声称看见鬼魂的人突然增多了,以前从未看见、听见过恶鬼的人也开始讲述与鬼魂遭遇的经验了。古代的芒陀罗鬼魂突然在人们的梦中出现,也经常在大白天现身。几乎所有人——包括小孩子——都说自己看见过超自然的鬼怪。
代表着太阳、月亮、大地和水的木雕偶像的矢窃震撼了芒陀罗的宗教社会。成人仪式上没有了这些木雕偶像,部落里的男孩女孩都苦恼极了。没有了这些雕像,具有几百年历史的仪式就无法举行,年轻人只好一直停留在青春期。没有了这些神圣的宗教偶像,所有的礼拜活动都陷于停顿。对他们来说,这就如同全世界的基督教徒、回教徒和犹太教教徒,某天早晨醒来突然发现整个耶路撒冷脱离了地球飘到遥远的太空去一样。对于非印第安人来讲,这只不过是一次失窃,但对于一个芒陀罗人来说,这就是亵渎神明,与暴行无异。
古老宗教的神职人员围在地下礼拜堂的火堆周围,小声描述着自己如何在夜风中听见他们的偶像在哀声请示将它们送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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