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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笑着走过去跟着凑趣说道：“二姑娘来得这么早？我今日想着是要来做先生的，就特意晚来了片刻，果然迟到了呢。老夫人，可别怪我倚老卖老一次。”语气居然是寻常绝没有流露出的戏谑和亲热。
老夫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轻轻瞪了她一眼，嗔怪着说道：“你这老东西惯会作怪的！快些领二姑娘下去吧，好好教导一下，务必要让二姑娘当日大方得体。”她将李贞儿轻轻的推了过去，又借机给冯嬷嬷使了个眼神。
冯嬷嬷会意，老夫人这是要她倾囊相授了。
果然老夫人是对二姑娘用是了大心思的，否则也不会让侯爷逼着夫人认二姑娘做嫡女了。
她笑着答应，然后就领着李贞儿一同去到西厢房学习了。
两个人在西厢房坐定，冯嬷嬷略微收敛了笑容，说道：“姑娘，你毕竟是从外面回来的，可能是对咱们侯府外出应酬的规矩不甚了解的。”
实际上，侯府的姑娘是很少出席平京里的大型交际宴会的。这一方面和老夫人保守中庸的性格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年安平侯府进入了一个低潮期，并不适应总是出去招摇。
“其他的姑娘都是从七八岁的年纪就开始学习这些礼仪、规矩的，而你却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了，想必老夫人是不会对您苛求的。你当日只要规规矩矩的跟在老夫人身边，不出任何差错，就算是合格了。”冯嬷嬷并没有掩饰，而是实话实说。
李贞儿也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感到窘迫，她本来就是时间紧迫，又有什么可扭捏的？她大大方方的行了个半礼，说道：“请嬷嬷不吝赐教！我一定努力学习，不给侯府丢人。”
“恩，那我们就从京城里的势力最大、地位最高的几家侯府和王府的大致背景说起吧。”冯嬷嬷决定先给李贞儿介绍人际关系。
做错事还有挽回余地，得罪错人那可就永无翻身之机了。
李贞儿点了点头，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冯嬷嬷对李贞儿的态度非常满意，她捋顺了思路，就说道：“这京城有三大侯府，即咱们安平侯府李家，大姑爷家的安盛侯府吴家，以及宫里德妃娘娘的娘家安乐侯府。这三家都是当初跟随圣祖推翻了前朝暴政的功臣，因此才被封为了异姓侯爵，得享王侯般的富贵荣华。”
李贞儿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事她早就听兰草说过了。安盛侯如今还掌着京畿的守卫之责，也算是很得今上的宠幸了。而安乐侯赵晋安更是最得宠的德妃娘娘的幼弟，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却是文武双全，俨然就是京城里新一辈的佼佼者。
只有这安平侯府，一直借着祖上的余荫，以侯爵的高贵身份自居，实则是早就被摈弃除了一流贵族的圈子。早些年，这侯爵的位置圣上不知为何始终悬而未决，弄得侯府大房、二房生了嫌隙。
之后李靖在杭州抛下妻女回京报信，好歹算是立了大功，这才算是借机继承了侯位。而如今也不过是在户部任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利。
冯嬷嬷也知道其实安平侯府是这三家中势力最薄弱的，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对这样刚回府的姑娘开口。
她避重就轻的说道：“除此之外，京城里还有四大家族，江王周宋，乃是世代的老牌的贵族，都是家中有无数的子弟在朝中任职，又有许多的小姐嫁入豪门的。”
冯嬷嬷随之加重了语气说道：“咱们府里的侯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就是出自大族王家的本家嫡出小姐。而二夫人则是周氏旁系的嫡出小姐。至于咱们这次要去的惇亲王府的王妃则是那最最古老的江氏家族的族长家的唯一的嫡出小姐。这些您务必要记清楚。”
李贞儿细细的听着，把有用的信息都记在心里，又把其中说得不甚清楚明白的地方都一一记了下来，准备回去之后去问问兰草。
接下来冯嬷嬷又重点介绍了一下惇亲王府的情况：“敦亲王爷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弟弟，非常得圣宠，一向都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得意人。他和王妃的感情甚笃，生有一子二女，其中长子长孙伟已经被立为世子多年了……”
冯嬷嬷仔仔细细的讲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是把平京城里那些比较著名的世家大族都介绍了个大概，至于其中盘根错节的亲属关系就根本无法一一描述清楚了。
而李贞儿自从听到“长孙伟”三个字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把其他的内容听进耳朵里去了。
那个妖孽居然是惇亲王世子！
他的地位居然这样的高？
李贞儿的心里除了惊讶之外居然还有几分的失落。
她早就料到了这人不是个寻常的人物，虽然她依稀也知道“长孙”是大顺的国姓，可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是皇亲国戚。
这下好了，他和她本来就不平等的关系，如今变得更加悬殊了。
算了，李贞儿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做什么古怪的、不切实际的梦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不免露出了三分的失落，甚至唇边还带了点苦笑。
冯嬷嬷见状，心里奇怪，便试探着说道：“二姑娘？您这是？”
“哦？”李贞儿连忙收敛了心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得入神了。这些关系网实在是有些复杂，我一时半会实在是难以消化。”说完就低下了头，也顺便掩饰了自己神色的不自然。
冯嬷嬷会心的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呢。
她说道：“接下来咱们就进行礼仪方面的说明吧。”
……
两个时辰之后，冯嬷嬷和李贞儿都有些精疲力竭了。她们两个只顾着将整个宴会的流程好好走一遍，甚至都忘了用午餐。
冯嬷嬷再次走进老夫人的内室的时候，老夫人都已经睡醒了午觉。
她笑着说道：“呦，难得你这么有耐性，居然都忘记了吃饭？怎么样，在我这里再用些？”
“您真是说笑了，方才金枝已经给我备了一些点心了，虽然急着向你汇报刚才的情况，但是我还是抽空吃了点，您看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冯嬷嬷笑着说。
老夫人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三分期待，三分疑惑，问道：“怎么样？你可得说实话！”
“果真是难得的人才！我这些年也见了不知道多少咱们侯府本家或者旁支的姑娘许，像这样天赋高、悟性高的绝无仅有！”冯嬷嬷发自内心的说道。
“真的有这么好？”老夫人知道冯嬷嬷性子一向孤拐，很少夸人的，这次居然这样极力的推崇，不免她也有些难以置信。
冯嬷嬷说道：“自然是真的，这么些年，我什么时候和你口出诳语了？这二姑娘……竟然像是天生的贵族！”
方才她以为二姑娘基本是零基础的，什么规矩都不会的，因此只是教了几个基本的请安的动作，谁知道李贞儿居然一学就会，而且还做得非常远远超过自己的期待！
随后她又灌输了一些餐桌和交谈之中的礼仪，李贞儿也能很快的举一反三，并且融会贯通。
这应该是二姑娘第一次接触这些贵族间的规矩礼仪的，而她居然可以这么快就吸收并且做出自己的风姿风范，这真是令人惊叹了。
“你说的当真？依你看，这丫头可有希望……入宫？”老夫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冯嬷嬷看了一眼老夫人，明白对方的心思。她真是要效仿安乐侯府的做法，将出挑的姑娘送进宫里，以提升安平侯府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这方法虽然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也不属于正途，但是也可以说是一条成功率非常高的捷径。
冯嬷嬷想了片刻才说道：“听说如今宫内仍然是德妃娘娘一枝独秀，可是她如今也是上四十的人了，圣上只怕也多少会有些腻烦了吧。二姑娘的风情风姿或许还有些稚嫩，但是容貌是绝不逊于年轻时的德妃娘娘的。”其他的话，她实在是不敢往深了说了。
老夫人却像是得到了心目中的答应，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是通过冯嬷嬷这次对礼仪的训练指导来观察李贞儿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的。
如果一个人空有一身美貌，却蠢钝无知，不懂得吸收新知识，又会有什么前途？
如果一个人空有稳重性格，却不知道适时的突出自己的能力，又如何赢得别人的青睐？
只有兼具美貌、性情、实力的人才能完成自己的宏图大志！
冯嬷嬷见老夫人露出了难得笑容，也知道她是真的对二姑娘产生了信心，就忍不住有些纠结的说道：“您既然有了让她入宫的想法，那怎么又要她去惇亲王府呢？”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应该一直藏在怀里，直到关键时刻才露出锋芒吗？
老夫人心中却是另外一个想法。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懂。如今离下次选秀尚有两年半的时间，到时候贞儿的年纪就已经十七了，在年龄上就完全没有任何的优势了。都是花容月貌，可是男人总是更中意年轻的、新鲜的肉体。”
冯嬷嬷奇怪的看着老夫人，既然如此，那老夫人这一番的期待岂不是就彻底落空了？
老夫人笑着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贞儿的美名远播，传便整个京城，甚至是直接传到宫中去，让皇上关注，留意，感兴趣！”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老夫人深谋远虑。她就觉得老夫人不会因为王府管家的一句话就逼着大老爷去强迫大夫人认李贞儿为嫡出女儿！原来她居然还有着这样长远的打算！
可是……冯嬷嬷偷偷看了老夫人一眼。
这样的做法却是丝毫没有顾忌到李贞儿的名誉和后路的。
有哪家的大家闺秀会艳名远播，又有哪家的良家姑娘会借着容貌出名？要知道，这大顺国还是极其注重姑娘家的贤德的。众人对德行的评价肯定是要远远高于容貌的！
又不是那青楼里的姑娘，做什么要那些艳名？
如果一旦入宫的事情不能如愿，而李贞儿的名字又与过分的美貌和流传市井的名誉联系起来，不管这些评价是好是坏，都不会再有大户人家接纳她的！
哪个贵族世家的婆婆能接受自己儿媳妇的名字随意出现在一些贩夫走卒的口中？
这分明就是断了李贞儿所有的退路！
说到底，在老夫人的眼中和心中，只有这安平侯府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所有，不论是孙女还是儿媳妇，都必须为此而牺牲！
084 雨天出行
八月十一，利祭祀、祈福，忌出行、交易。爱残璨睵
这样一个不怎么利于出行的日子，如果你不信邪，果然就会有一些突发情况发生。
比如，下雨。
可是，偏偏大夫人就是选了这一天，带着这侯府一家大小四个姑娘一同上街去订衣裳。这衣裳就恰恰是为了十五那晚的中秋盛宴所订，所以任何人即便心里再不满也不敢提出异议。
李贞儿心里本是不想去的，她觉得与其将精力花在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上，还不如多听听冯嬷嬷讲讲世族大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对自己的益处更大一些。她欠缺的又不是能稍微锦上添花的华服，而是对平京整个局势的懵懂和无知。
可是当前一天晚上，一家女眷都围坐在瑞禧堂的饭厅里吃晚饭的时候，李贞儿刚露出一丝的不甘愿，大夫人就当着老夫人的面，状若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二姑娘，不是我不让你跟着冯嬷嬷学规矩，只是这规矩学会了，若是衣裳没有穿对，同样是会惹下麻烦的。”
她抬手拢了拢那并不乱的鬓角，使得头上那只蝴蝶形状的点翠头饰微微晃动，简直就栩栩如生，可是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带着冰冷：“你刚来京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穿着的不得体，弄得像个乡下来的，可是会大大的丢侯府的脸面的。”
这话刚说完，果然就引来了其他几个姑娘的低声嗤笑。
四姑娘李婕儿仿佛不可遏制的嘻嘻笑了几声，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斜着眼睛看了看坐在老夫人右手边第一个的李贞儿，说道：“这话大伯母可算是说对了，她可不就是个乡下来的吗？”她说的直白露骨，分明就是对李贞儿之前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事情还有怨恨。
坐在老夫人左手边第一个的李柔儿和李贞儿下手的李顺儿虽然没有这样明晃晃的嘲讽，可是眼睛里也都流露出了几分的不屑。
对于老夫人对李贞儿的格外宠爱，几位姑娘即便是再迟钝也感觉了出来。大家的心里都或多或少的产生了嫉妒之意。
尤其是李顺儿，自从今天得知侯府收到了惇亲王府的请柬，她就一直在期盼着。尽管这对于她这样一个庶女来说，本就是奢望。可是她以为也许自己也有机会去参加这个盛宴。
不为别的，起码在这样的场合，她能够正大光明的见一见吴世杰！
谁知最后多方打探，才从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棋语的口中得知，这次侯府的确是允许庶女去参加这样的盛宴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又有一个令人失望又气愤的消息传来。
老夫人亲自开口说，只允许李贞儿这个新来的破落户去参加，而自己这个一贯规规矩矩，又乖巧可人的，在侯府生活了整整十二年的庶女，却是压根就没有机会出席！
她的心里不由自主就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和愤怒！
她承认她是庶女，本就不该去和那些嫡出的姑娘相比较。这是不自量力的，也是自找苦吃的。所以她一直以来就是恪守本分，从不去奢求大夫人和老夫人的优待。
只因为没有比较，她也就甘于做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可是，自从李贞儿来到侯府，这原来的平衡和平静就被打得粉碎。
凭什么，同样是庶女，那李贞儿却可以享受自己无法享受到的待遇？老夫人对她另眼相看，大夫人处处关照她，就连父亲，听说都对她不同一般。
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比得过自己？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那张脸，却是令人嫉妒的发狂！
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如同黑宝石般的闪闪发光的眼睛，那挺直的鼻子，那媲美红樱桃的娇艳红唇，无一不是体现了造物主最精心的安排。
更可恨的是，李贞儿的身上，丝毫没有一点庶女的卑微气质，也不会对任何人唯唯诺诺，即便是在讨好，也透着一种洒脱的气度。
李顺儿咬了咬红唇，也分不清自己的心里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