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系统- 第194部分

唐克有许多话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没法开口。他的脸色犹如黑幕，喃喃道：“弗朗基，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不能顺其自然，就是要抗争才能胜利。”弗朗基身体开始闪烁不定，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魔鬼鱼油的效果这么小？”

唐克没有回答。

在前面，瞭望手频繁地报告着海皇号的情况，水元素的蓝光越来越亮，情况岌岌可危。海皇号忽然放慢了速度，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唐克没空再理会弗朗基了，手上用力，将船舵向下推去，控制苍天号降低高度。

“准备迎战！拉开船底的炮门，将塞壬音波炮亮出来！”

苍天号能够向下进攻的炮一共有二十三门，其中一门是中型炮，其余的都是小型炮。随着一扇扇炮门被拉开，雕刻着女妖塞壬的炮管伸了出来，斜指海面。

海皇号收起了绝大部分的风帆，只留下几面小的三角帆辅助转向，直接横在了海面上，用船身一侧迎接苍天号。船楼顶部耸立的海皇魔人有所动作，它的机械关节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一双铁手向脑后背了过去，仿佛紧绷的弓弦。水元素闪闪发亮，光芒纯净柔和，已经凝聚成西瓜大小，周围水气环绕，变得模糊不清。

水元素的美丽仅限于表面，它的本质就跟火药桶一样暴虐。

海皇号的手段还不止于此。她周围的海面古怪地躁动起来，一些海浪像是煮沸的水，争相向上扑腾，形成了一个正圆形。海浪迅速升高，形成了一面水做成的墙壁，并迅速收口，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大罩子。罩子上面水光流转，折射着漫天星光，显得美轮美奂。

别看这只是一层水，能起到的防御作用却不小，炮弹打在上面之后，力度会骤减许多。如果是小型炮的炮弹，穿过这层水之后，就没有什么威力了。

这就是海皇号的另一个能力——水之盾！

海皇号藏身在固若金汤的水之盾中，在交战的时候，无疑会大占上风。

“我的老朋友，能够进行这一战，想必你也很高兴吧？普天之下，能让我金胡子视作朋友的人，不出五指之数，而你是其中一个。这一战，能让我了却一桩心事，也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我想这个礼物，你一定很满意！”金胡子威风凛凛地站在海皇魔人一侧，逼视着空中近在眼前的苍天号。

苍天号上，弗朗基愁眉苦脸地向下望去，纠结道：“为什么魔鬼鱼油没有发挥效果，为什么……”

由于极度的痛苦与失望，弗朗基原本就很淡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仿佛要消失了似的。

唐克自认为做了正确的事情，可是他的行为对不住弗朗基。他的心里有些愧疚，一咬牙，沉声喝道：“别管那些了！敌人近在眼前，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

弗朗基苦着脸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开战吧。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想要借助外力。这份荣耀，应该让苍天号用自身的实力去争取。”

两艘船的距离缩短到七百码，苍天号的船首炮怒射一击，炮弹贯穿水之盾，击打在海皇号甲板上，不过只让木板凹陷了一点。距离到了六百码的时候，苍天号继续迎头前进，只有再近一点，才能将船身横过来，跟敌船呈现“二”字型对轰。

可是海皇号并不给苍天号这种机会，水元素的有效射程高达一千码，七百码已经足够。

“嘶！”

海皇魔人的眼眶里闪出一道寒光，双手加大了力量，水元素发出尖鸣。它像是投球那样，将水元素冲着苍天号船首投了过去，力道之大，竟然超过了加农炮。

弗朗基飘在船首，他看到情势不妙，大声地发出警告。唐克闻言，急忙将船舵继续压低。这种情况下，左右两边是躲闪不掉的，降低高度才是明智之举。

水元素仿佛一道流星，划破夜空，瞬间杀到，猛撞在苍天号石质的船首像上。水球直接将鹰头粉碎掉，接着洞穿船首，当碰到足够大的阻力之后，轰然炸开，就跟水做成的炸药一样。水元素的威力非常恐怖，十门加农炮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苍天号的船首被炸出一个豁口，就像是刚被一头恶龙撕咬过似的，木板的伤口触目惊心。

水气呈发散状飞溅，还掀起了一阵冲击波，震碎了木板，木屑与石块四散纷飞。冲击力非常大，甚至将加农炮都掀翻了。水手们倒了霉，被气浪吹飞，有人从甲板上摔落下去，还有人被木屑跟石块弄伤了，甚至出现了肢体横飞的血腥景象。

水气夹带着木屑与石块，冲撞到螺旋桨上，其中一块较大的石头打在桨叶上，桨叶应声断裂一大截，螺旋桨受到冲撞，发出“嘎吱”一声，转速越来越慢。苍天号从空中向下落去，她原本就飞得并不高，落到海面上也只是眨眨眼的事情。

苍天号失去了螺旋桨制造的上升气流，长达六十码的船身开始下落，势头非常快，而且出现了倾斜。灯火摇灭数盏，海盗旗裹成了麻花，水手们品尝了失重的感觉，惊得嗷嗷大叫。

甲板上的水手们惊慌失措地抓住身边的物体，许多人都栽倒了，那些站在横桁上负责船帆的人，更是直接摔了下来。

唐克大惊失色，紧紧抓住船舵，他骤然想起了船底大开的炮门，如果落到海面上，海水会疯狂地涌入炮门，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快点关闭炮门！快！”

唐克急忙拉高船舵，抬头盯着螺旋桨，盼着螺旋桨能够再转起来。可是他的愿望并没能得到苍天号的回应，螺旋桨死气沉沉的。

虽说唐克及时下令，但苍天号下落的速度太快了，那些炮门根本来不及关闭。苍天号就以这样四面洞开的状态砸在了海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船身深深陷入海水里，溅起高耸的浪花，又被海水的浮力抛了起来。海水疯狂涌入炮门，将那一层甲板的水手们，通通冲倒在地，水位不断上涨，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唐克站稳脚步，匆忙扫视了一眼混乱的甲板，水手们栽倒一片，飞溅的海水落到了这上面，地上变得湿滑不已。船身上的几十个舷灯，经过了这次磨难之后，熄灭了一半。

好狼狈！

这是唐克的第一感觉，在在第一轮交战中，苍天号落败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却不想输得这么难看！至少不能一触即溃！

“弗朗基！不管你在哪，赶快去关闭炮甲板的防水门，要是让海水涌上来，这艘船会沉掉的！我可不想跟美人鱼玩亲密接触！控帆手爬上横桁，把所有的帆都放下来，没有了螺旋桨，我们只能在海面上前进。瞭望手给我瞪大了眼珠子，盯紧了海皇号的情况，加紧汇报。所有人都给我站起来，世上没有躺在地上战斗的海盗！谁要是再慢腾腾的，我今晚就剁了他的耳朵！”

唐克粗鲁的声音，让大乱阵脚的水手们打了个激灵，镇静了许多，动作也更麻利了。大家各归其位，抓紧收拾残局，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难关。

就在苍天号上忙做一团的时候，海皇号扬起帆，踏浪前进，借势掉转船首，绕了一个圈，将船身一侧对准了苍天号。这个前进绕圈的小动作，是为了拉近两艘船的距离，距离越近，炮弹的破坏力自然越大。海皇号右舷的炮门接连开启，频率整齐划一，水手们显然训练有素。两排肃穆整齐的炮口，带着奇异的蓝光，这是水元素的力量。

与此同时，海皇号的船底亮起一道光，从船底滑出一个明晃晃的魔法阵，魔法阵奔着苍天号迅速移动。虽说是黑夜，但魔法阵带着亮光，十分显眼。

这个魔法阵是海皇号的另外一个能力，能够制造出一道冲天而起的大水柱，专门用以掀翻敌船。

唐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抓紧船舵，控制苍天号转向，避免船首再度受损。这一轮炮击是躲不掉了，不过也得让海皇号也尝尝炮弹的味道！

金胡子驾船水准何等高超，再加上海皇号速度占优，根本不给苍天号转身的机会，死死咬住苍天号的船首。魔法阵激起了水柱，差点掀翻了苍天号。海皇号随后展开了第一轮射击，炮声炸响，包裹着水气的炮弹呼啸而出，形成一片弹幕，稀稀落落地击中了苍天号的船首。在这些炮弹当中，有一枚击中了苍天号船首的红点，还有一枚擦过了苍天号左舷的红点。

如果按照计分来判断胜负，海皇号已经得到了两分。

唐克通过系统检视了一下苍天号受损情况，仅仅第一轮的交手，苍天号的耐久度就锐减了六十多点！他身处的境地很矛盾，既不能赢，又不愿输得太惨。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再坚持一段时间，至少要跟海皇号来几次交锋。当务之急，是躲开那个汹汹杀来的魔法阵，对于炮弹的攻击，苍天号还是能抗一抗的。

“弗朗基！去检查一下机动装置跟螺旋桨，看看能不能修上，如果我们能飞起来，就还有机会！”

唐克这一嗓子仿佛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弗朗基的回应。他啐了一口，把溅进嘴里的海水吐了出去。

苍天号无法飞起，只能试着用风力航行的方式避战。两艘船开始比拼速度与走位，海皇号表现得很完美，始终占据着绝佳的位置，炮弹也一轮轮射出去，不断削弱着苍天号的生命力。

“我的老友，你造的船就这么点本事么？这实在让我感到失望。”金胡子犹如一尊巍峨不动的雕像，矗立在甲板上，双手环抱胸前，任由红色披风随风猎猎而动。

声音悠悠穿过炮火与海浪，传到了苍天号上面。莫说是弗朗基，就连水手们听到之后，都被气得咬牙切齿。

“妈的！还不是输掉的时候！我不能让天下的航海人笑掉大牙！”唐克面红耳赤地吼道，双手都要将船舵捏碎了。他现在才发现原来的担忧有多么可笑，他还以为自己要故意输掉，可是真实情况却这么残酷，海皇号根本不需要别人故意相让！

又一轮炮弹飞来，通通打在苍天号船尾上，又一个红点被击中，留下一道弹痕。海皇号仗着速度的优势，真是得理不饶人，不断用跑位抢占有利位置，一边游走，一边轰射炮弹。

再这样下去，苍天号非败不可。

虽说这一战结束之后，唐克能得到金胡子莫大的奖励，但他现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宁愿不要什么狗屁奖励，也不想让苍天号落得惨败！为什么他要被强者摆布，像是一个小丑一样跑来跑去？

他在心里诘问着，嘴上也在发出大吼，但是呼啸而来的炮弹，掩盖了他的声音。

弗朗基在这时候出现了，他像是一张白纸片，飘了上来。他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眼睛里暗淡无光，仿佛沦为了真正的虚无，失去了一切。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这种状态。

唐克上下打量着弗朗基，发现了不对劲，急问道：“你怎么了？”

“苍天号输了，我也输了。”弗朗基死气沉沉地说。他是亡灵，所以哭不出来。

“弗朗基，别管这次的输赢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你，你到底怎么了？”

弗朗基的身体又淡了一分，双脚像是燃烧的纸片，开始消失，彻底的消失。亡灵逆转自然法则，强行留在世上，一旦散去之后，就会脱离生死轮回，走向彻彻底底的终结。

“唐克，我怎么样根本不重要。苍天号就是我的一切。她在，所以我在。她亡，所以我亡。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温度，我存在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到苍天号胜利。现在她输了，机动装置也坏掉了。我感觉到非常的痛苦，这种痛苦是极端的，足以粉碎我。唐克，你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要死了，我会陪着苍天号一起死掉。”

那残酷的火焰，已经烧掉了弗朗基的膝盖。

唐克听到了冷漠的系统音，提示弗朗基的健康状况变成了濒死。他的心非常痛苦，仿佛有一柄刀在上面剜下了一块肉。他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想到这一战对弗朗基如此重要，也没想到弗朗基已经为这一战赌上了生死。

对于唐克来说，这个亡灵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兄弟？手下？苍天号的守卫？

不管答案是什么，唐克都不想失去弗朗基。

“弗朗基，苍天号虽然输了，可是并不会报废掉，我明天就把苍天号送到最近的船坞去，找最好的工匠来修好！”唐克极力挽救着濒临消失的亡灵。

“背负了耻辱的苍天号，修好了又能怎样呢？而且……苍天号已经修不好了。有一发炮弹击中了苍天号的机动装置，螺旋桨整个报废了。这个螺旋桨是我生前的得意之作，至今仍然无人破解。也就是说，没人能让苍天号再飞起来了。”弗朗基惨淡地说，“再见了唐克，谢谢你让苍天号重见天日。让她葬在大海上，总比葬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要好。”

唐克浑身一震，颤声问道：“苍天号不能再飞了？”

弗朗基摇着头说：“不能了，损坏的部分，是整个机动装置最重要的部分，简直就是苍天号的心脏，比魔炉更重要。”

唐克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向下移动，弗朗基的双腿马上就要不见了，看到这一幕，他的心痛在加剧。他尝着失去重要之人所带来的苦涩，而且他失去的不止是弗朗基，失去的还有脚下这艘船。再也没有船能载着他飞翔了，不能飞的苍天号，不再是苍天号。苍天号死了，弗朗基说得没错。

痛苦在滋长，就像是吞噬美好的霉菌一样。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里，不断下沉，失去重心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炮声仍在不断响起，不过他听不到了，他一门心思都在忍受痛苦，以及眼看着弗朗基消失。

弗朗基的嘴角咧了一下，也许是想要笑，但明显没能成功。他索性不再勉强了，恢复先前那种绝望的表情。

唐克呐喊着，他想要拉住时间的脚步，阻止这悲剧的发生。他能摔碎一块手表，但改变不了时间。他第一次觉得双臂如此无力，他的双刀能守护谁呢？

“不能就这么完了，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我要挽救弗朗基，我不能让苍天号蒙羞！”

唐克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在毁灭与绝望中，振作了起来。他的眼神击碎了悲伤，凝练出神采，失落的双手重新握紧，恢复了原有的力量。

“一切都结束了，唐克。”弗朗基摇摇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