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碰巧今天也没什么事。”
见白石耀接手,白石宗政很自然的放手做了个甩手掌柜;他面转向病床——“赤司君?”
“是;”原本躺在病床上的赤司撑着胳膊要从床上坐起来;“白石医生;好久不见。”
视线余光捕捉到赤司的动作;白石耀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到床边扶住赤司——因为担心让赤司坐着时会被咯着背,白石耀让对方先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帮对方在背后垫一块靠垫。
站着的白石宗政见状也不再多话;走到病房的另一边,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然后目光沉沉的看向那两人——
少年的下巴枕在他的肩上。
似乎是被那桃红色的发丝弄得痒了;又或者是那贴在脸颊上的感觉太过柔顺。白石耀忍不住侧头眯着眼,用脸颊在对方的脑袋上蹭了蹭。
——像撒娇的纯白波斯猫一样。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白石宗政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的低下头。
白石耀将赤司安置好后,把医院病床上的桌子从床尾拖到赤司跟前放好,然后将白石宗政带来的饭菜都摆上。
因为坐在床边太矮了,索性他就直接坐到了床边。
将勺子递给赤司,塞到他没有打点滴的手上,白石耀对他说:“你要吃什么菜我夹给你……对了,你不是一直夸我的手艺不错吗?父亲可是我的老师哦。”
“嗯。”赤司不多言,拿着勺子默默挖了一勺还在冒着热气的米饭。
白石耀一边夹着菜一边还在没有主题的漫无目的随意说着话——坐在另一侧的赤司只负责倾听,偶尔“嗯”一下应一声表示知道有在听——其实平时两个人在一起时,就算大部分时候还是白石在说话,但赤司也不至于如此沉默,经常也会跟着白石闲扯几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变得异常安静起来——当然也只有白石这样神经超大条的,才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病房里弥漫着的沉闷诡异的气氛。
自己已经快吃完,此时正在专心给赤司夹菜的白石突然发现,在赤司的饭盒里,他夹给他的西芹居然一根都没有动过。
赤司征十郎居然也会挑食——这个新认知,让白石耀觉得无比新奇,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地。
“十……咳!”突然想起病房里还有个父亲,白石轻咳了一下改口换了称呼——“赤司不喜欢吃西芹?”
正挖了一勺子豆腐的赤司,闻言手上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继续抬手的动作将一勺豆腐吃掉,才慢慢回答:
“没有啊。”
“可是你碗里的西芹一根都没动哦?”
“没这回事。”
——然后白石耀就看到赤司嘴上一回事,吃菜另一回事,每次依旧会绕过那堆翠绿绿的蔬菜,把旁边的豆腐吃了个干净。
心里想着“这样的十郎好可爱噗”的白石,脸上还是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对赤司讲:“不可以挑食哦,多吃蔬菜对身体有好处。”
说完还亲自夹起一筷子西芹送到赤司嘴边。
正在吃饭的赤司也因此而停下了动作。他垂眸看了一眼被送到鼻尖底下的芹菜,再看了看正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白石耀。
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的把那一筷子菜张口吃进嘴里。
——其实他只是单纯的讨厌吃完芹菜会塞牙缝而已……
于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喂,一个心安理得的吃,很快这一顿晚餐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饭后,听护士说走廊上的公共洗手间有专门的洗涤剂,于是白石决定把饭盒都洗好了再让父亲带走。
跟两个人说了声,就直接拎着保温罐出门,完全没自觉的就把另外两个人单独扔在了病房里。
等白石耀走后关上门,整个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就彻底降到了冰点——剩下的两个人本身都不是多话的人,因为某种关系,此时显然正处于一种敌对状态。
谁都不开口。都默默注视着对方眼睛不曾移开一下,就好像在玩一种游戏,谁先移开眼动一下,谁就输了。
良久,直到估计去洗餐具的白石已经快回来了。还在对峙中的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白石宗政低头,推了下他的无框眼镜。随后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我不管现在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你离他远一点。”
经过赤司的病床时停了下,没回头:“他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赤司垂着眼。
从上方俯视,那长长的眼睫就跟小扇子一样漂亮——赤司征十郎其实是个长相过分精致的孩子。只是很多时候他的本身气势过强,可以让人完全忽视了他的相貌。
——就好比现在。
他面上冷冷的覆盖着一层冰霜,即便是现在暂时只剩下一只眼,那从眼底泄漏出寒光,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无法直视。
他听到那个人说“你给不了”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扯着床单握紧了拳头——“他”指得是谁他们各自心里都有数。
然而就在这一刻,赤司甚至不想去思考那句“他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听到眼看的这个男人用这种口气讲他的事,就让他无端的感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是被“他”成为“父亲”的人,他当然有资格这么说他。
只是即便心里明白却依然会感到闹火——因为年纪小所以被轻视了吧。
果然,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个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的男人补充道——“最起码现在你,什么都做不到。”
“好自为之吧。”
病房的门被打开,关上,然后重归一室安静。
突然“嘭”的一声响——赤司征十郎用那只完好的手狠狠敲在床板上。
什么都做不到?
哼,他会证明的,他能做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
※ ※ ※
尽管白石宗政十分严肃的警告过意图“窥伺”自家宝贝儿子的野男人(喂)赤司征十郎,但也架不住自家儿子主动去找对方——白石宗政总不可能像嫁女儿那样拉着白石耀的手苦口婆心说你们都还小、那个男生不靠谱云云。
他最多也只是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心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和欣慰——耀是那个人的孩子,从小除非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比如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从来舍不得说他半句不是。如今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无权再干涉他的自由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出门即便旁人看不出来,他这个看着他张大的“父亲”却能很明显察觉到对方雀跃的心情。
他此刻站在楼梯边上,看着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匆匆忙忙的套上外套往门口走,脸上是柔和而欣喜的笑意——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大概他唯一要感谢那个叫赤司征十郎的小子的地方——自从认识那小子之后,耀的笑容就越来越多了。
——也跟他越来越像了。
记忆中的那个人,无论何时嘴角都会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就像纷繁的樱花一样灿烂了整整一季,然后在盛开到最辉煌的那一刻,轰然凋零。
也许因为是他带大的缘故,他本身就是极少笑的,那个人离开后他更是几乎快忘了该如何做出牵动嘴角的表情——结果导致养大的孩子也跟他一样缺少面部表情。
有时耀给他的感觉甚至像一个人偶娃娃,没有自己的想法,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是不反抗、不辩驳,是个欲/念极淡的孩子。
他本来他这辈子都会照着他画好轨迹,平安的走到老的时候——赤司征十郎出现了。
从见面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个红发小鬼是个性格极其霸道强势的人。
他知道的,他的耀虽然看上去很有主见并且意志坚定。但他实际上却是懒得去改变一切的人——心无所求自然无动于衷。
赤司征十郎是不一样的,但凡他看上什么,就一定会主动去争取——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一退再退。
直到猎物退无可退落入陷阱时,才会发现,原来,心早比身体先一步沦陷。
其实赤司征十郎这个孩子挺像当年的自己,连笨拙的追求人的方式都那么像。如果不是对方追求的对象是自己一直精心呵护成长的人,也许他们会成为忘年交也不一定。
只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跟那个人越来越像——
他耍小心思使坏的时候会是眉眼弯弯的,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他微笑起来时,有时会故意假装俏皮的一歪脑袋,露出左边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当他一个人闷笑偷着乐的时候,总习惯低头用右手握拳抵在唇前来掩饰笑意……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即使他们从未见过一面。
他开始惶惶不安,他是如此害怕而又贪婪地看着他跟他一天天越来越像——他害怕终有一天他也会像他一样,突然消失,然后一辈子都无从寻觅。
·
望着那个在玄关处换鞋的背影,白石宗政一时间思绪万千——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就像这孩子一样,如此迫不及待慌慌张张出门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正准备出门的白石耀刚转头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楼梯口无声看着他——而且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好嘛,他承认自从放暑假后他往外跑的次数变多了。但是赤司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好啊,即使是放假搬到他外公这边来住了,但是老人本身腿脚就不太便利,他有空当然要去帮忙照看照看啊……
虽然心里这么狡辩着,但是表面上白石还是讨好的向自家老爹笑了笑:“爸,我出门了,晚上给你带绿野仙踪新推出的抹茶蛋糕哦。”
喂喂,不是说照顾“病人”的吗,怎么照顾到逛街去了……
看到那抹熟悉的笑容,白石宗政喉咙里翻滚了一下,纵使想表达善意和善的说句什么,最后却还是因为冷漠太久早就忘了何为温柔。
然而白石耀早就已经习惯了父亲的不苟言笑,并不在意的摆摆手就转身出了门。
白石宗政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毫不留恋转身离去背影。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感到孤独。
想要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无声地咽下——
那个能让他温柔的人早就不在了。
自从他的世界抛弃他的那天起,他就将他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执念一同埋进了泥土里。
一往情深。
69章
白石耀出门;是约好和赤司一起去配眼镜的。
那日比赛赤司因为对方球员的失误;被撞倒在地后;左眼磕到了篮球架底座。除了眉骨上皮被磕破外;当时赤司已经感到眼前就一片模糊;可是他硬是要撑到比赛结束;等到了医院后确诊是眼部受到撞击导致视网膜脱落;当即就推进了手术室。
不过好在是小手术,没什么风险基本不用担心,整个过程也很顺利。
紧接着比赛的就是学校的期末考试——事实上对于赤司他们而言;就是决定以后升入哪所高中的中考了。因为家里没人赤司就搬到了恰巧跟白石在一个小区的外公家,由日常白石照料。在家休整几天自己复习;最后直接去参加了考试——之后依旧以全东京第一的成绩顺利毕业。
再后来;就是没有作业悠闲的暑假了——
好歹有白石这样有点专业知识的人日常照顾,赤司的眼睛其实恢复的很快,刚放暑假没多久就拆了绷带,眼睛也能正常视物了——只是原本2。0的视力却不可能恢复了。
想到这里,白石有些黯然。
但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视力不好了要去配眼镜那就是成了必然。在绿间真太郎的友情推荐下,白石跟赤司提了下,于是两人就挑了雨后比较清凉的午后一同相约去逛眼镜店。
比约定的时候早五分钟,白石已经快走到小区门口。
然而远远就看到另外一个人身穿运动服比他还要早到,此时已经站在小区门口,靠在墙上等他了。
“赤司——”白石一边招手一边走过去——在外面的时候,“十郎”这么亲密的称呼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喊出口。
赤司见白石到了,便直起身离开靠着的墙,抬头向白石来的方向看去——最近忙得有段时间没去理发了,赤司现在的的刘海儿有点儿长。他将头发都拨到左边,隐隐遮住了左眼的眼罩。
眼睛虽然好了,但是还是不习惯左眼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东西的左眼让赤司感到烦躁,最后索性还是戴着眼罩了。
“等很久了吗?”走进的白石问。
赤司摇摇头,转身:“走吧。”然后两人就并肩走上了小道。
刚刚下过一场夏雨,树上的蝉声还未起,空气像被洗刷过一样清新。夏日午后这段时间,街道上的人总是少的。两人走着走着,白石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落后赤司半步——
白石的个子刚好比赤司高那么一点点儿,从他现在的角度刚刚好能看清对方轮廓圆润可爱的耳郭和线条优美纤细的脖颈,偶尔随着对方摆臂的动作还能隐约看见运动衫拉链下的锁骨……
恋人如此尤带着温度的视线,赤司怎么可能没察觉?只不过是强冰着个想要装作不在意罢了。只是走了一会儿终于崩不住了停下脚步——
白石也跟着停下。
只见赤司半转过身子,看了表情粉无辜的白石一眼,然后无声地呼了口气,表情却也变得柔和下来。他向后伸手——“走了。”
白石看看伸到面前的手,又抬头看看某人已经别开的脸,然后笑着“嗯”了一下,上前一步牵起对方的手,重新并肩走在小道上。
有细风吹过。
树叶的摩挲声伴着蝉鸣;鼓动的心跳、还有从相握的掌心传来的相同的脉动——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自然编汇成了那年夏天里,最让人心安的旋律。
※ ※ ※
白石耀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点眼镜控的倾向。
到了眼镜店里白石就有点儿兴奋的不受控制,让售货员小姐不停的拿出各种各种的眼镜往赤司鼻梁上放。也亏得赤司有耐心(其实也就对白石),老实的站在那儿不动安心充当眼镜架。售货员小姐大概除了每周末必出现的绿发小帅哥外难得在店里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还一来就是两个——所以对于白石的各种要求简直到了有求必应乐此不疲的程度,反正这会儿店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几个女孩子干脆围在这儿给白石出主意,推荐哪个哪个眼镜什么牌子的,戴起来特有范儿什么的。
白石挑了好多眼镜框都不满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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