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看到楚中天从楼上走下来。
“这么快就醒了？”约翰老板看了一下手表，他还想着再过二十分钟才去叫楚中天的。
楚中天点点头：“我要走了。”
顿时酒吧内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老本特先站起来，拍拍楚中天的肩膀：“加油，楚！”
接着是杰克逊。“我们会去给你加油的，你一定要上场比赛。”
大家一个个上来拍楚中天的肩膀。等到约翰老板上来的时候，楚中天却伸手拦住了他，然后指着自己另外一边肩膀，愁眉苦脸地说：“老板，换一边吧……我这边都快被拍肿了……”
艾米丽笑了起来。
最后轮到了艾米丽，她还在笑。
“虽然可能性不大，我还是希望能够在比赛中看到你进球之后的庆祝。”艾米丽对他耸耸肩，接着双手抬起来，用力拍在了楚中天的双肩。
※ ※ ※
楚中天背上了背包，告别了顿斯酒吧的众人，一个人跑向了国王牧场。是的，跑。虽然下午就是比赛了，他依然选择用跑而不是坐车。他感觉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根本不用担心体能会提前耗尽这样的问题。这几公里，对他来说，只是热身。
中午的阳光很强烈，八月份的天气也很炎热，汗水很快就浸透了他的T恤，打湿了背在背上的背包。可楚中天毫不在意，他在尽情享受着汗水不断流淌的爽快感，这让他有种负担正在一点点随着汗水流掉的感觉。
穿行在林荫道上，光影不断变幻，楚中天一路向西。
※ ※ ※
博尔杰告别了自己的家人，准备坐公共巴士去国王牧场和球队的队友们汇合。他戴着耳机，听着从IPOD中放出来的音乐，嘴巴里嚼着口香糖，在车站前东张西望，头还随着音乐的节奏一点一点的。
下一秒，他的摇头晃脑动作停了下来，也不再东张西望，他的目光落到了街对面的人行道上。在树荫下，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着包跑过。
“中国小子！？”他吃了一惊，跑过去的人正是楚中天。“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楚中天的背影，直到楚中天消失在接道的尽头。
后来博尔杰又一次看到了楚中天。那时，他在公共巴士上，已经驶出了温布尔登镇，透过车窗他在路边看到了还在跑着的楚中天。
有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这小子不会每次训练都是这么去球场的吧？
他扭着头看着渐渐被巴士超过的楚中天，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之后，他又断断续续看见了楚几次，是因为路上堵车，等红绿灯，或者靠站上下客，被楚中天从后面赶了上来。
他身上的汗水在烈日下闪闪发光，让博尔杰看得目眩神迷。
※ ※ ※
当博尔杰赶到国王牧场的时候，不少队友已经提前到了，在人群中他很轻易就找到了拉塞尔。
“你怎么来的？”他上去问。
“老爸开车送我来的，他正好来金斯顿办事。”
博尔杰又问：“不是跑来的？”
“我疯了？从我家到这里五英里呢，我跑来？来了还有力气比赛吗？”拉塞尔有些吃惊，他看了看博尔杰，“你怎么想到问这么弱智的问题？别说我了，我们队里基本上都是住在温布尔登的，谁会跑来？除非他脑子有问题！”
听到自己的好友如此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博尔杰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他凑到拉塞尔的耳边，对他说：“你还别说，我觉得我们队伍中真的有这么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谁？”见博尔杰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拉塞尔也有点好奇了。
“那个中国人。刚才我等巴士的时候，看到他在跑步。后来在车上，我又看到了他，一路上看到他好几次，都在朝着这里跑……然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说为什么以前看到他来训练的时候，身上总是湿漉漉的，有很多汗水呢……”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拉塞尔，对方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我不信。”拉塞尔斩钉截铁道。他确实不相信，没有人会在这么热的天气下跑上四、五英里再来踢一场九十分钟的比赛。这完全不是热身，这是在无谓地消耗自己的体力，任何一个懂运动学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我向上帝起誓。”博尔杰举起了手，“我真的在一路上都看到他在不停地跑啊跑的……”
“你确信你没看错人？”
“没有。他的样子我太熟悉了，和他做对了这么久，如果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也太失败了。”博尔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拉塞尔不说话了。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阿莱。那就让我们到那里去等着，看他是怎么来的！”博尔杰指了指巷口。
拉塞尔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只有亲眼看到才能让他相信博尔杰说的是真的。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而是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简直违反了一般人的常识……
于是两个人结伴向外走去，来到杰克。古德柴尔德巷口，在那里等待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前方是131路巴士的站台，再往前，一直向东，是通向温布尔登的金斯顿路。在遥远的地平线下，一辆辆汽车驶入或者驶离他们的视线。绿树葱葱的人行道上没什么行人，这个时候太热了，没人愿意在外面闲逛。如果有人从那个方向跑来，很好辨认。
等了大约十分钟，除了来来往往的汽车，和寥寥无几的行人外，他们并没有看到楚中天的身影。
“我觉得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加文。”拉塞尔笑嘻嘻地对博尔杰说，同时他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博尔杰还想辩驳，突然他指着前方大喊道，“看呐！阿莱！是那小子，那个中国人！”
拉塞尔扭过头去，他看到在公路的尽头，一个人影正缓缓升上来。炙热的阳光下，柏油马路上的空气扭曲着翻滚着，让来人看起来有点虚幻不清。但是那头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白光，十分醒目。随着他摆臂的动作，他的手臂上不断有耀眼的光芒闪起，最后亮成一片。等再近一些，拉塞尔看清楚了，那些闪光是他手臂上的汗水。
而这个人，正是和自己斗了一个多月的中国小子楚中天！
随着楚中天渐渐跑来，博尔杰也不再呼喊了，他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因为他的出现而高兴，那可就说不清了。
拉塞尔呆呆地看着楚中天从公路尽头跑来，越跑越近。当他经过131路站台的时候，他放缓了脚步，改跑为走，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不止是手臂上，脸上、脖子、腿上，全都是汗水，在下午刺眼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而且在拉塞尔和博尔杰眼中，随着楚中天的挥手和摆腿的动作，他的身上还不断有光芒洒出，让他看起来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其实那些只是从他身上甩出去的汗水。
楚中天看到了站在巷口的两个老冤家，虽然已经决定不再斗气了，可也不代表从此他们就是好朋友了。他没有和两个人打招呼，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他只是有些疑惑，这两个人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背后，是看到了什么？
于是在走过两个人之后，他也回头望了一眼。一直向东的金斯顿公路，路上有车来来往往，路边的绿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树枝，路两边是一排白墙红顶的房屋，再往前就是地平线了，湛蓝的天空在那里与大地相交。一切正常，这场景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天空中没有外星人的飞船，地平线下也没有怪兽军团正滚滚而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拉塞尔和博尔杰的心目中，他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外星人，从地平线以下钻出来的大怪兽……
等楚中天都走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真的是跑过来的啊……”拉塞尔喃喃道。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博尔杰感叹于楚中天体能的变态。
来训练之前都要从温布尔登跑过来，然后在训练开始之前还有四千米的热身，一个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又是一千米放松慢跑，接着他还要被留下来接受惩罚性的加练……
换作一般人，早就累趴下了。他竟然天天如此！
拉塞尔心中涌出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挫败感。
二十七
联赛第一轮要去客场比赛，所以当球员们来到国王牧场集合的时候，那辆红色的长矛巴士已经停在了球场外面的停车场上。也幸亏温布尔登获得了SI公司五位数的赞助，他们才有能力租来这么一辆巴士车。
每次看到这辆车，楚中天都有想要掏Oyster卡的冲动。虽然已经坐这车去打了好几个客场，他依然改不了在这里生活一年所养成的习惯。
伊姆斯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和名单做了番对照，发现该来的都来了，便挥挥手，让大家登车。这次去的客场稍微有点远，他们得早点出发。从国王牧场到对方的主场有二十七英里的路程，走M3高速公路需要四十多分钟。
球员们全都上车之后，司机发动了汽车，拐出了杰克。古德柴尔德巷，向西驶去。
一上车，大家就都注意到了放在助理教练英格里希脚下的那个大袋子。和上一次他们首次去比赛一样，那里面肯定装的是球衣。不过这一次显然应该不是训练服，而是印有队徽的正式球衣了。
“现在开始发球衣。”伊姆斯指了指袋子，证实了所有人的猜测。“我先说明，球衣号码已经是固定了的，和你们的名字一起都已经提交到足总那里备案了。如果有人对自己的号码不满也没有办法，想要换号码的，等下个赛季吧。”
接着他掏出名单，开始念。每念到一个人，那个人就上前去领属于自己的球衣。
和第一次领到训练服一样，球员们领到正式球衣的时候还是很兴奋。而且这一次是全体都有，大家领到属于自己的球衣之后，就不停地在身上比来比去的。没有人在车上就迫不及待地更换球衣，因为英格里希已经警告过他们不许那么做了。上一次他们这么做了之后，俱乐部收到了伦敦交警的罚单，罪名是危害交通安全——过往司机都去看这群人在车上大跳脱衣舞了，确实比较容易出事。
万众期待的10号球衣最终给了球队的前锋兼队长凯文。库珀（Kevin Cooper）。他穿上这件球衣，倒也让其他人心服口服。在热身赛中，库珀是进球最多的，同时在球队中他的年龄也不小了，比一群二十岁才出头的小青年要成熟许多。从能力和资历这两方面来说，10号给他没人反对。
拉塞尔拿到了16号球衣，显得十分高兴，因为真是巧，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号码。楚中天看到他兴奋的样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和他的第一次相遇，在那场校内友谊赛上，拉塞尔穿的就是16号球衣……
这么说来，博尔杰喜欢的一定是11号咯？
他将视线投向了博尔杰。
博尔杰可就没有这么高兴了，因为他没有拿到11号球衣，11号在乔。希林手里，他拿到的是17号球衣。拉塞尔则在安慰他：“没事，我们连号！”
“楚！”楚中天正在观察别人拿到球衣之后的反应，他认为这很有趣，冷不丁就听到伊姆斯叫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来，看着主教练。
“你的。”伊姆斯拿起一套球衣，向楚中天晃了晃。
他走上前去接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号码是多少。
“8”，白色的号码呈现在他及众人眼前，队友中有人发出了一声轻叹。
这可是绝对的主力号码啊！
楚中天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得到这个号码。他对号码没有什么偏爱，但是这个号码却代表着可能成为球队的主力。他和大家都还记得两天前主教练在训练结束之后所说的那句话：
“我的原则是出勤率高，能够稳定参加训练和比赛的人，获得主力号码的机会更大。”
主力号码显然就是指从1到11这十一个号码了，把8号给了楚中天，意味着伊姆斯主教练认为楚中天有打主力球员的资格！
楚中天有些意外。因为从热身赛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不配打主力。他踢了九场比赛，球队就输了九场。他惟一没有出场的那场比赛，球队却拿到了支持者杯。从训练的表现来看，他每次都被留下受罚，似乎也不应该是主力。
伊姆斯没有理会楚中天的疑问，他低着头一个个念着球员们的名字，叫他们来领取属于自己的球衣和号码。
楚中天捧着象征主力位置的8号球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着他的是希林和沙利文的手掌。
“啪！啪！”和两位朋友击了击掌，楚中天又将球衣仔细叠了起来。
在球衣全部分发完毕之后，伊姆斯说道：“为了方便管理，所以球衣只在每场比赛之前发给你们，踢完比赛要收回来的。”
这话让不少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他们还想着可以穿着这身球衣回家炫耀呢……
伊姆斯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叹息，他开始宣布另外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下面是公布答案的时候了——谁会在今天的比赛中首发出场？谁会成为十一个幸运儿？”
之前的叹息和抱怨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有人都支起耳朵，盯着主教练。
“我们今天打442。门将安迪。贝尔（Andy Bell）。右后卫丹尼。奥金斯（Danny Oakins），左后卫丹尼。罗伯茨（Danny Roberts），左中卫托尼。雷丁斯（Tony Readings），右中卫辛姆。约翰斯顿（Sim Johnston）。”
这套后防阵容和第一场热身赛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如之前打右后卫的辛姆。约翰斯顿现在就改打中后卫了。这里面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工作和私事而无法保证出勤率，渐渐淡出了大名单，有些人则是因为实力原因逐渐边缘化。
念完了后卫线上的首发，接下来就是中场。拉塞尔和楚中天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主教练，他们渴望能够在这场比赛中首发，以弥补上一场比赛没有随队出征的缺憾。
“防守型中场……”
楚中天希望看到伊姆斯的嘴型是撅起来的，那样就意味着他十有八九要念出“Chu”这个发音。但他看到伊姆斯将嘴巴咧了起来。
“基斯。沃德（Keith Ward）。”
楚中天感到意外。他可是8号啊，这不是象征主力的号码吗？
被叫到名字的基斯。沃德也有些意外。因为他已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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