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醉鬼嘟囔着。
薇薇安开始时出去端菜,这时正好上完最后一道菜,她走过来准备坐下,听到了醉鬼的最后一句,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轻声道:“阿道夫!”
佐伊在心下轻叹。其实,这个男人和这个姑娘本应该是互相爱慕的一对,可是,受生活所迫,为了让自己的家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姑娘不得不出去做了JI女赚钱。而她的爱人,因为这个不得不放弃了她。
这是穷人的命运么?不论两个人最终会不会在一起,总归都是被折磨的命运?
保罗听了醉鬼的话,对薇薇安这个看起来总是带着几分胆怯色彩的姑娘不由有些同情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薇薇安,她察觉到他的眼光,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慌张,似乎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她急急忙忙又重新站起来打算找点什么事来做,好让自己不再注意保罗的眼神。
没想到那些喝多的客人里不乏粗鲁之人,像阿道夫这种真心体贴她的男人毕竟太少太少。其中一个喝醉的客人就站起来,端着酒杯站着对薇薇安含混不清地大声说道:“薇……薇安,只要……你来陪我喝了这杯酒,我今天……就帮你交了这个月你们的房租。”
佐伊听了这客人的话,眉头整个绞在了一起。
他是来找麻烦的吧?
第二十章 薇薇安听了那位房客的话,胆怯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窘迫。
她深知自己所从事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只有被别人看低的份儿。但是这些房客,在她从事那种职业以前,纵然说不上友好,毕竟曾在一起租住了那么久。
现在,他们居然会当面给自己难堪。
女主人听了那个混蛋的话,立刻气得涨红了脸:“我说,这是哪个人这么不知道羞耻?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日子?我死去丈夫的安魂弥撒你们不参加,现在来吃东西居然还敢羞辱我的女儿?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那个混蛋明显喝了太多的酒,打着酒嗝笑道:“别……这么说嘛,嗝,我……也是为你们考虑。既然你的女儿很需要钱,难道我的钱就不是钱吗?”
女主人大叫一声:“天哪!为什么世界上还存在这么无耻的人啊?你这个愚蠢的混蛋,你怎么能对我的女儿说出这种话?我的丈夫生前认得很多有教养有身份的朋友,他,他们,他们定然会保护我们这些孤儿寡妇。至于你,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现在,请从我的房间里出去!我想我死去的丈夫也不希望看到你。”说着,她将头转向女房东,希望房东能行使自己的权利,同情她女儿的遭遇,将这个满嘴胡话的醉鬼从房里赶出去。
但是女房东在听完她的话后,就将头转向另一边开始和另一人说起家常,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死者的遗孀在请求自己。
女主人最后终于愤怒了,她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薇薇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想制止自己的母亲,却又不知道哪种办法才能见效,只得将眼光投向佐伊,希望佐伊能帮自己想个办法。
不得不说,薇薇安这样做明显是高看了佐伊。佐伊再有身份地位,毕竟还要在意自己所在的诺曼家族的名声,出于同情来参加穷人的酬客宴是一回事,在酬客宴上卷入不必要的风波里则是另一回事。而且,如果佐伊社会经验丰富又有急智的话,或许也能帮到她。但佐伊现在不过十六岁,平时也只喜欢呆在家里不出门,此时身边还有保罗的限制,哪可能会帮到她?
薇薇安心里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当她看到佐伊和保罗对她的请求都没有做出回应后,只得硬着头皮转向自己的母亲。
但是这时候女主人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她的声音尖锐得像是有人用刀片在金属平面上刮过时发出的刺耳声音。由于说话语速过快,佐伊已经听不清她到底在嚷着什么,只看到她为了表达出自己的愤慨以及对房中人的不满,居然伸手从桌上拿了一个酒杯,朝那个要自己女儿陪酒的混蛋的方向掷了过去。
但是她的力气明显不够,精神也早就不济,她丢出的酒杯失了准头,在中途就落了下来,正好砸到坐在另一桌的女房东的头上。女房东大叫一声,跳起来就朝女主人扑了过来,行动之快捷简直不像是她这种体型的人所应有的速度。
那一对儿宣称女主人的邀请侮辱了她们的母女此时则已经胡吃海塞完毕,两个人趁着别的房客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场闹剧上时,悄悄将附近桌上的银汤匙等较值钱的东西全袖进了衣袋里。
女主人看到房东拖着臃肿的身体过来,尖叫一声就冲了上去。两个女人你拉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服,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那个引起纠纷的混蛋酒鬼大声笑着,打着拍子,不时还继续往嘴里灌上一口劣酒。
保罗看到宴上已经一片混乱,便护住佐伊,想将她带离这场争斗的漩涡,但佐伊有心想帮薇薇安将这场事态平息,并不肯听从保罗的话。
薇薇安咬着嘴唇,站在一边看着自己母亲被女房东压在身子下面。女主人虽然性子泼辣,但毕竟太过瘦弱,精神又不似正常人,与女房东打架时,明显落了下风。女房东坐在她身上,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地上碰。女主人用力一推她,女房东身子一歪,撞到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那桌子被撞得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那酒鬼大笑着,索性将桌子一掀,桌上的盘碟碗叉全都叮叮当当掉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女房东尖叫一声,挥起右拳,直直朝死者遗孀的脸上打去。
佐伊随着看热闹的众人站在一边,想进场去拉开两个人,但保罗这次再不听她的话,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出了房间,一直顺着楼梯扯到了外面。
佐伊好不容易才挣开保罗的手,气喘吁吁道:“表哥,你看不到她们在打架吗?我要进去把她们分开,不然说不定又会出人命,薇薇安的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精神也受了很大刺激。”
保罗摇头,不赞同地道:“表妹,这件事你不要再多管了。明天传扬出去,穷人街发生争斗,一死一伤,诺曼法官的家眷牵涉其中。你觉得别人会怎么说我姑父姑母?”
佐伊微微一怔。她只顾着同情薇薇安一家,却忘了这事一旦被人知晓,会对自己的叔叔婶婶有影响。
毕竟,他们是有着相当社会地位的人,名声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可是,难道就眼看着薇薇安她们这样吗?
佐伊心下正犹豫间,保罗已经又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上了马车,接着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回诺曼先生的府邸,连给佐伊反对的时间都没有。
佐伊在马车上矛盾半晌,最终,她对薇薇安一家的同情心仍是占了上风。佐伊开口哀求保罗道:“表哥,你带我去薇薇安那里看看好不好?现在她们应该打完架了,你也知道,她们若同女房东起了冲突,房东那个女人一定会因为愤恨而将她们赶出去。她们原就是穷人,丈夫已经死了,现在再被赶到街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不是很可怜么?”
保罗不为所动:“表妹,你要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如果这件事你再多管一点,你觉得真的传不到别人耳中么?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你的马车会受惊?为什么你早晨在教堂门口和别人说了几句话,到了晚上就被人传得那么难听?你还不警醒些吗?这说明,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姑父家。一旦我们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会立刻被人夸大并且宣扬出去。你真的以为这件事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吗?到时候姑父姑姑受了影响,你会不会后悔?”
保罗所说的这一大番话,本来就是佐伊所没有细想过的问题。保罗说完这些话后,她冲动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但仔细想过之后,出乎保罗意料之外,佐伊抬起眼睛,看着保罗坚定地道:“表哥,你的这番话,真的是在为诺曼叔叔考虑才说出?”
保罗微微一怔,突然有些答不上来。
佐伊继续坚持道:“表哥,你将马车停下来,我自己回去薇薇安那里。你说得对,或许现在真的有一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在盯着我们,但是那种人我们就算暂时不能明确知道是谁,至少也清楚他属于哪个层次。表哥对我的提醒我很感谢,但让我因为这个就放弃对薇薇安一家人的援手,我真的做不到。如果今天我这样离开了,什么也没为她们做,日后当我听到有关她们的不好的消息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表哥,薇薇安那一家人,都是人命,是人命啊!我的表哥。”
保罗的脸上也现出明显的犹豫神色,但想到最后,他仍旧固执道:“对不起,表妹,我真的不能停下。或许‘身为诺曼家族的一份子,我没法置诺曼家族的名声于不顾’这句话你我都清楚,可是我并不认为她们那个阶层的人值得我去保护。”
佐伊心下泛起一阵失望,同时也对自己这位表哥的决定有些恼火,她索性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接他的话。
保罗没有办法,他虽然不理解自己表妹的思想,但毕竟是真心疼着她。与佐伊僵持一会儿之后他只好做出让步,叹道:“别生气了,表妹。我答应你等下送你回去后,就派人去了解薇薇安她们一家人的情况,如果真的被赶出来了,我会叫人再给她们找一处住的地方,帮她们安置好,这样可以了么?”
佐伊心中也在叹息。她知道,对于自己的表哥来说,肯这样说这样做,已经算是做了最大的让步。毕竟,他与自己接受的教育不同,能看在自己的面上而去关心薇薇安一家,足以说明他很重视自己这个表妹。
但饶是这样,佐伊心中仍有几分别扭。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这位表哥,与自己之间已经有了些隔阂,在很多问题上,也许以后在更多的问题上,保罗都将与自己都有很大的分歧。或许,以后两人会因为这些分歧而在各自的路上越行越远,最终谁也不会再认同对方的行为,再为对方做出什么让步。
保罗见佐伊没有说话,只当她是默许,也就不再多说。两人在颠簸的马车里又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车夫将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诺曼法官的府邸到了。
佐伊扶着表哥的手,下了马车,在保罗的陪同下进了门。
诺曼先生还没有回来,两人去诺曼夫人的房里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佐伊就回了自己房中。临走前,保罗对她做了个写字的手势,示意自己回去后会履行承诺找人打探薇薇安一家的情况,写信告知佐伊。
佐伊微微点了下头。
第二十一章 佐伊从酬客宴上平安返回,菲琳娜算是最高兴的人。毕竟诺曼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侄女去了哪里,菲琳娜却清楚得很,也因此担着一份心事。
看到自己的小姐没出什么事,菲琳娜不停地感谢着主。
对于菲琳娜这种表现,佐伊也很感动。虽然在身份上两人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但菲琳娜对她的忠心却从来都不容怀疑。
“好了,菲琳娜。我已经回来了,你就不用再担心呢。”佐伊看着不停祷告的菲琳娜,轻轻道。酬客宴上的情景总是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没法轻易解脱出来,“表哥若是有给我的信,你记得要直接送到我房里来。”
菲琳娜对于保罗少爷这一次能安全护着自己的小姐归来相当满意,对他的好感也一下上升了几个层次。听了佐伊的话,菲琳娜只以为是这表兄妹间互通情份的普通信件,便应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这封信对佐伊有多重要。
而显然,有她这种想法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所以,保罗回去后,如约派了一个仆人去调查当时事情的后续发展,并且在第二天清晨亲手将此事详细地写在信上,嘱咐手下的仆人将此信交给佐伊小姐。
这个仆人怀着与菲琳娜相同的想法,只以为这是表兄妹的普通往来。他没有亲手将信件交到佐伊小姐手上,只将它交给了诺曼先生府上的门房。
门房则在第一时间将信件给了能进入内宅的西蒙妮,西蒙妮直接将信交到了诺曼夫人的手上。
于是,没有盖火漆印的信,被诺曼夫人拆阅了。
可以想像一下诺曼夫人得知被自己视为亲生女儿的侄女居然瞒着自己去参加了一个穷人的宴会,而且还是一个闹剧收场的宴会时,心中的震惊与痛心该有多强烈。她看完那封信后,马上就叫西蒙妮去请佐伊小姐过来。
佐伊这时候正在自己的卧房里想着头一天的事。
虽然保罗的话让她清醒意识到了两人之间思想上的分歧,但换个角度来看,佐伊也承认,身为这个阶层的一员,再综合表哥一直所受的熏陶和教育,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而他对自己后来的那些让步,明显是出于对自己表妹的喜爱心理,不然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请求置若罔闻,不是么?
听到仆人来通传说诺曼夫人叫她去小会客室,佐伊急忙去了。
诺曼夫人此时正坐在小会客室里的一架精致的钢琴前面,琴键上正摆着两样东西。佐伊轻轻扫了一眼,认出其中一样是请柬,另一份则是被拆开的信件。
看着那个被摆在一边的系成心形的丝带,佐伊心下微微一沉,有点猜到了诺曼夫人的用意。
会客室里的仆人都被遣了出去,佐伊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待诺曼夫人开口。
静了一会儿,诺曼夫人用丝巾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佐伊垂着头道:“大概猜到了。”
诺曼夫人点点头,脸上现出严肃的神情:“佐,有件事要说一声抱歉,保罗给你写了一封信,由于没有封口,我已经先看过了。”
佐伊没有回话。
诺曼夫人继续道:“现在你还不想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和保罗去了什么地方么?”
佐伊轻轻抬起头,道:“婶婶,昨天我和表哥去了那个被我的马踏死的人的家里,参加她们办的酬客宴。”
诺曼夫人道:“而且,宴上那些人还起了冲突,甚至动起手来,我说的没错吧?”
佐伊低声道:“是的,婶婶。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好,我事先想得不周到,昨天晚上我有仔细想过,在现在这段时期,我真的不该再额外做一些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事。”
诺曼夫人摇摇头:“佐,这不是你的错。我叫你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