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洛往前走了两步,化身为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他一身粗布衣衫,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篮内放有许多鲜花,站在通往王蚺家的必经之路上卖花。
年兽连瞅九洛的新造型两眼,无言抹汗,卖花不是应该幻化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么,看起来会更单纯无威胁。当然,九洛愿意怎么变化是他的自由。
之后,九洛拿出花篮里一朵红色花朵,他对着花吹了一口气,花瓣随即泛起淡淡的光芒,散发出一股清香。九洛将这朵花放在其它鲜花的上面。
年夕仔细地闻了闻,花香之中交杂着一丝不明显的气味,但年夕仍旧判断出那道味道的本质,追魂香。
“要用追魂香记忆陈轩宇吗?”年夕问。
九洛低头看了一眼红花,没有回答,似乎有点犹豫。
陈轩宇如此聪明,他不会轻易触碰今古镇内有丝毫可疑的物品,他极少留下气息,难于追踪。九洛需要在陈轩宇的身上留下一抹味道,用追魂香来判别陈轩宇的位置。
但,这很有难度。
年夕不敢耽误九洛办正事,跳到路边的大树。他趴在树枝上,小心的将自己隐在树叶后方,耐心地等着陈轩宇的出现。
他要求不高,只希望看一看来世的邪灵长什么样。待他满足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愿,确定陈轩宇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他立刻返回相思谷,步步紧盯易定,确保他的新任务对象的安全。
保护玄武,职责重大,年夕绝不辜负霄峥对自己的信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年夕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正从路的尽头一步一步的走来。
很快,一抹人影清晰起来。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身姿挺拔,相貌可圈可点,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性情温和。他身穿一袭水蓝色的长袍,手拿一把折扇,束发的带子镶了一块白玉,腰间的坠饰亦是白玉。
青年步履轻快,心情极佳。
年兽摸了摸下巴,深深感叹,青年看起来平易近人,若这就是来世邪灵,伪装程度极度恐怖,浑身上下几乎感觉不到妖气邪气。
这样的邪灵混入人群之中,不但不易察觉危险,没准还十分讨众人欢喜。
见青年走近,路边的小男孩立即站起身,他拿出篮子里的花,冲对方说道:“这位公子,买一朵花吧,送给你心仪的姑娘。”
小男孩的上前,证实了青年的身份,年夕相信,这应当就是陈轩宇无误了。单从外表和气息判断,确实是无法辨别凶险的家伙。
要不是提早得知青年是邪灵,更是聪明狡猾的邪灵,年兽兴许在见到陈轩宇时,也不会对这样的青年持有警戒心。
听到小男孩的话,陈轩宇的步速一缓,他微笑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花篮里的花。
小男孩伸出手,手里握着开得最艳丽的那一朵红色花。花递到陈轩宇的跟前,等待陈轩宇收下,与此同时,年夕也不由伸长了僵着的脖子观察陈轩宇,琢磨陈轩宇是否会买花。
结果出乎年夕的意料。
陈轩宇买花了,但他并没伸手去拿那朵花,而是微微笑了笑,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小男孩:“今天风大,怕是要变天了。早些回家去吧,免得家人担心。”
说着,陈轩宇转身要走。
见状,小男孩拎起整个花篮,喊道:“这位公子,你买的花。”
陈轩宇笑容不变:“不用了,她不爱红花。”
小男孩的表情僵了僵,淡淡说了一句:“谢公子的赏赐。你心仪的姑娘,她一定会过得非常的幸福。”
听到这话,陈轩宇笑而不语,走了。
年夕疑惑地盯着路上的情况,如此温柔大方的公子哥,杀伤力加倍。
等到陈轩宇走出一段距离,年夕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树上滑下来。他挪到九洛身旁,尚未开口,只见九洛微微颦眉,九洛摊开了手心,露出了手中紧握的一锭银子。
银子的外观并无任何异样,仅在九洛的掌心腾起妖力,强制驱散邪气之际,年夕才清楚的看见银子腾起了一股黑烟。
黑烟的味道特别难闻,年夕连忙伸手扇了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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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夕痛心道:“不会吧,邪气侵蚀了银子?”
“不仅是银子被侵蚀,大凡他碰过的人和物都免不了被侵蚀,区别只是看不看得见,程度严重不严重而已。”九洛说道。
当天,减少今古镇内的妖怪数量,即能降低大家被侵蚀的可能。见过陈轩宇,需马上祛除邪气,越早越好。
紧接着,九洛扬了扬手,顷刻间,整个小道全泛起了光芒,一些原本看不见的印记变得清晰起来。
陈轩宇沿途留下了一连串黑色的脚印,别提有多诡异。那些黑色脚印被光芒逼出道路,化为一缕缕黑烟,飘散了。
年夕此刻大概有点懂了,今古镇方圆内进入戒备状态的意思。
这种侵蚀悄无声息,防不胜防。
可惜,九洛没能给陈轩宇撒下追魂香,下一步如何走,依旧不明朗。
九洛对此并没太失望,陈轩宇不碰花在预料之中,陈轩宇这般谨慎,不会轻易中计。九洛卖花,不过是试试陈轩宇当前的邪气程度罢了。
这次尝试告诉九洛,情况很糟糕。
修养了十年,陈轩宇的身体康复了,兴许比十年前更厉害了几分。偏偏,易定没有恢复记忆,没有恢复灵力。假如陈轩宇发现了当前的易定,玄武或许真会被邪灵抹杀。
这些年来,他们不停地净化蚺妖,王蚺的情况比易定乐观不少。若是王蚺可以对抗陈轩宇,保护易定的话,说不定玄武仍有机会逃过一劫,来世也能随之逃过一劫。
可王蚺目前还不会这么做。
没有了强大的玄武镇守来世,邪灵从此作恶世间,那样的来世难以想象。
年兽认真觉得,他渴望停留在当前的妖界,给霄峥送送窗花,在妖王殿揣走一盘馒头,偶尔和换馒头交换一块肉改善生活。
平淡平静的日子,远比来世过得安心。
葱婆婆说,来世的玄武经历了一场大战,导致龟和蛇分离,陷入了轮回。如今,轮回的易定与王蚺尚未重新在一起,邪灵畏惧恢复力量后的玄武,出手侵蚀王蚺,打伤易定。
来世怎么会如此凶险。
年夕面对九洛,仔细闻了闻,若有所思:“你说,陈轩宇不肯碰这些花,会不会是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九洛瞪着年夕,怀疑他身上有怪味,年夕简直是歪脖子歪得恨不得脖子早点断掉。
年夕依旧一本正经:“狐狸的味道,是香味,还是臭味?”
闻言,九洛不淡定了。狐狸才没有臭味,狐臭什么的,明明是来世人创造的新词,与狐狸木有半毛线关系。
九洛的表情极度不和善,年夕有压力,难不成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九洛不满意。九洛这副要咬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年夕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有种脖子好危险的感觉。
九洛压了压情绪,他还有事要办,打发年兽赶紧回相思谷。
年夕走出几步,猛地想起有话忘了说,他转过身正欲叫住九洛,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九洛的后背竟飘着一抹黑影。
黑影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蜷成一团在睡觉的狐狸。
出乎意料的画面惊得年兽轻轻哆嗦了一下,他见过九洛多次,却从没见过这般古怪的场景。
☆、第19章
年夕踌躇着应当如何正确的处理这件怪事,他思索之际,九洛却冷不丁地转过身,他看着发呆的年兽,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九洛的话,年夕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略感苦闷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感到脖子有点不自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这种时候,年夕不能有太多的迟疑,需要掉头就走,他莫名奇妙停留的时间越长,越是容易引起九洛的怀疑。
年夕目前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刻的九洛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他尽量放慢速度地走着,心里数不清的疑问。事情变化的太快,他对邪灵相关的一切不怎么熟悉,他该如此解决这件麻烦。
仅凭九洛后背的诡异影子,年夕心底已经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琢磨着九洛没有再留意自己了,年兽这才悄悄地回过头往后看。九洛已走出了一段距离,年兽仔细望了望九洛的后背,黑影仍在那儿,年夕能够感觉到,蜷成一团的狐狸并没醒来。
刚才果然不是他眼花了。
年兽有几分疑惑,几分担心,既然确定他看见的景象真实存在,那么这般古怪的迹象是否就是邪灵的侵蚀。
年夕刚才明明看见九洛驱除了邪气,若这些是邪气的残留,是不是意味着邪气无法彻底清除。假如这一切与邪气无关,那么狐狸的影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苦恼时刻,年夕完全找不到人问,找不到人商量,他只能自己苦苦思考。
此时此刻,按理说,年兽应当尽快去执行自己的差事,好好地守着易定。偏偏,年兽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九洛的状态有问题,恐怕会出事。
年夕思来想去,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能够与之讨论的人,大黑狐。
九洛此前曾提及,大黑狐同样了解十年前的详情,说不定年夕可以找大黑狐聊一聊,看能不能够收获一些有用的消息,如果大黑狐乐意合作的话。
主要是此刻年夕出不了今古镇,要不然他绝对直奔妖王殿,与霄峥商讨这些诡异现象。
身为貌美妖王,妖界当前最最厉害的角色,年夕深信霄峥肯定知道怎么做最正确。
略微考虑了小会儿,年兽立即加速朝相思谷前行。此去相思谷任务有二,一则是肩负霄峥交代的重任,守着易定,不让陈轩宇与易定见面,二则年夕认为有必要与大黑狐认真地谈一谈。
毕竟是为了九洛的安危,大黑狐或许愿意开口。
年夕边走边想,他没留意自己走了多远,耳边猛地响起温和的声音:“请问,这是前往相思谷的路吗?”
闻言,年兽不由一愣,他循声望去,张嘴正欲回答,动作霎时僵了僵。
问路的不是别人,身旁的青年正是陈轩宇。
年夕之前只顾着低头想事情,完全没觉察到陈轩宇何时靠近了自己。年夕暗暗提醒自己,这个家伙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见年夕愣愣地没有回答,陈轩宇全然当作年夕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他又微笑着问了一句:“请问,这是前往相思谷的路吗?”
年夕维持着面无表情,但心如擂鼓。
他果断地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与相思谷相反的方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真诚:“这位公子,你走错方向了,那边才是相思谷。”
年夕不知道去王蚺家的陈轩宇发生了什么,下一刻马上出发前往相思谷。但是,有一点,年夕十分确定,易定和王蚺如今在相思谷内,年夕不能够让陈轩宇过去。
能延缓一时是一时。
听到年兽的话,陈轩宇看了看新的方向,轻轻点点头,叹道:“这样啊,想不到居然错了方向,幸好发现得早。”
年夕露出充满诚意的笑容,他时刻提醒自己,这是邪灵,不能大意。不可以轻易靠近,不可以轻易触碰,一旦接触到与陈轩宇相关的任何物品,必须尽快净化。年夕清晰记得,那一锭会冒黑烟的银子,那一串道路上的黑脚印,以及九洛后背说不出道不明的黑影。
为了让陈轩宇相信,年夕决定多解释一句。
“相思谷的位置不容易找,”年夕笑容满面,“平时总是有人记错位置,跑了冤枉路。”
陈轩宇仿佛相信了年夕的话,但他并没立刻出发,而是向年夕提出了求助:“这位小哥,我赶往相思谷有急事,奈何我不识路,这相思谷的位置又难找。如若方便的话,你能否送我一程?”
对方的求助,年夕想也不想,下意识蹦出了一句话拒绝了:“我娘让我去割猪草,家里的猪还饿着肚子,我不能去其它的地方。”
对此,陈轩宇并不介意:“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后会有期。”
陈轩宇再次与年夕确定一番相思谷的方向,朝着年夕指路的方向动身了。
邪灵走了,年夕随之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机智,半路顺利地拦截了陈轩宇,可惜他的法子估计也只管用一时半会。到时候,陈轩宇找不到相思谷,多半还会再次问路,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那会儿,陈轩宇碰到年夕,肯定得找年夕算总账。
不过,当前应该还不会。
年夕尚未到达相思谷,他走着走着,莫名地感到口渴,他左右望了望,寻找附近哪儿有小溪河流。
很快,口渴的年兽欣喜地找到了一条小溪。
年兽行至溪边,刚把脑袋探过去,他的表情顷刻间变了。他激动的猛然往后一扭头,只听得咔嚓一声,扭到一侧的脖子,意外地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这是好事,可是随之而来的也有不好的事。
年夕深吸了一口气,他稳了稳情绪,再度探出脑袋。这一次,他压住自己的不安,认认真真以及仔仔细细地多看了水中的自己两眼。
画面很惨烈,使得年夕纠结不已。
他的身后竟然飘着一团黑烟。
与九洛的情况何其相似。
年夕稍稍侧着身,努力用溪水映出自己的身影。不管他怎么看,都无法改变一个令他讨厌的画面,他身后有一团黑烟,黑烟的模样是一头年兽,蜷成一团在睡觉。
满心全是不爽,年夕闷闷地想着,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邪气侵蚀。
可是,他记得自己并未与陈轩宇有所接触,他没收问路的银子,也没与陈轩宇距离多近。
头发微微发麻,年兽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在陈轩宇出现之前,年夕在低头赶路,速度虽不快,但也不慢。然而,就是这样的非常人的速度,他恍惚间感觉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他听到了对方的问话。
回忆起重要的细节,年夕当场抓狂了。
年夕愤愤地咬紧牙关,将妖力聚集到肩头,惊见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手印。他瞬间神经抽搐,这简直会成为一段恐怖的记忆。
迅速逼出了邪气,待黑气飘散了好一会儿,年夕的心情依旧没能平静。
他深感自己整头兽都不好了。
肩头的手印虽然消失了,可是身后飘着的黑影仍在,年夕不能接受自己后背始终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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