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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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的故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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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们还是把柏辽兹同瓦格纳对比一下。瓦格纳也常常是激情澎湃,但他总能控制住自己;无论是他的心灵风暴或世间的动乱,还是爱情的折磨或政治革命的冲突,都动摇不了他的理性和信念。他把自己的经验甚至错误都用于为他的艺术服务;他先把自己的理论阐述清楚,再付诸实践;他只有准备充分了、条件成熟了才下手。瓦格纳的成就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那些阐明了目标的理论著作,以及他的论点对他的巨大吸引。巴伐利亚国王在听到瓦格纳的音乐之前先迷上了他的散文,对许多他人而言,他的文章也是开启理解他音乐之锁的钥匙。我记得自己就是在对他的音乐似懂非懂时先被他的理想感染了;所以尽管他有些作品让我听了不知所云,但我对他的信心却没有动摇过;我相信这位推理如此令人信服的天才是不会出大错的。如果说他的音乐有什么地方让我迷惑,那也只能算是我的错。瓦格纳的确是他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他自己最值得信赖的拥护者;他的著作是指引人们穿过其音乐作品中的密林、跨过陡峭的巉岩的向导。

在这方面,你不但从柏辽兹那儿得不到任何帮助,反而会被他一下子就领入歧途,并同他一道在错误的道路上徘徊。要想领悟他的天才,你必须孤立无援地去捕捉它。他的天才确实伟大,但如同我将向你证明的那样,它被掌握在一个性格脆弱的人手中。

柏辽兹身上的一切都是误导性的,包括他的外表。在那些传奇性的画像中,他显得像个皮肤黝黑的南方人,长着一头黑发,两眼炯炯有神。但实际上他很苍白,长着蓝眼睛;据约瑟夫·德·奥尔蒂格说,这双眼睛陷得很深,目光锐利,有时笼罩着哀婉或倦怠。他的前额宽阔,三十岁时已爬满皱纹。他长着一头浓发,像E。 勒古维所说,他的头发“像一把大雨伞,像猛禽嘴角的羽毛那样蓬松乍散。他的嘴轮廓清晰。双唇紧抿,嘴角处缩拢成一道威严的折皱,下额突出。他的嗓音低沉〔7〕,但讲起话来吞吞吐吐,经常因情绪激动而声音颤抖。他会激动地讲述使他感兴趣的事情,有时举止热情奔放,但更多时候他话语不多,不甚礼貌。他中等身材,颇瘦,骨骼突出,坐下时显得比实际身高高得多。他十分好动,从故乡多菲内那儿继承了山区人酷爱走路和爬山及热爱流浪生活的品性,几乎至死未变〔8〕。他曾有过健壮的体魄,但贫困和放纵、冒雨步行、四季风餐露宿(哪怕地上有雪)毁掉了他的健康〔9〕。

但是,就在这运动员般健壮的躯体里,却寓居着一颗狂热、病态的灵魂,它充满病态的对爱与同情的渴求,并深受这种渴求的统治和折磨。他说过:“这种对爱情的迫切需求正在夺去我的生命……”〔10〕。只要能够爱与被爱,他可以不顾一切。不过,他的爱是那种沉溺在梦幻中的青年人之爱,而绝非成熟男人的那种面对现实、心明眼亮、对所爱女人的优、缺点看得很透的强烈如火的恋情。柏辽兹为爱而爱,他爱上了爱情,所以陷在幻想和多愁善感的泥沼里不能自拔。直到生命终结,他都一直是个“可怜的小孩子,被一个他求之不得的爱搞得心力交瘁”。这个过着如此狂放、冒险生活的汉子表达起感情来却是那么细腻温柔,人们在他不朽的爱情篇章《特洛伊人》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宁静夜”里能听到近乎少女的纯真。

把他这种维吉尔〔11〕式的恋情同瓦格纳肉欲般的狂喜对比一下。难道这意味着柏辽兹不能像瓦格纳那样恋爱吗?我们只知道爱情及其烦恼伴随了柏辽兹的一生。最近,于连·蒂埃索先生在其有趣的书(指《海克特·柏辽兹及其时代与社会》)里发现,《幻想交响曲》引子里有一段感人的经过句的主题很像柏辽兹在十二岁爱上一个“长着大眼睛穿着粉鞋子”的十八岁姑娘时写的一首浪漫曲,其中伤感的歌词——或许是他写的歌词中最凄婉的——可以看做是他一生的写照:牺牲给了爱情和忧郁,注定心灵扭曲,倍感孤独;活在空虚的世界里,整日烦恼忧愁,令人心寒齿凉;生活单调乏味,活到头也找不着慰藉(见他的《回忆录》)。柏辽兹本人生动细致地描述过这种伴其一生的可怕的“孤独症”〔12〕。他命中注定要受苦,更糟的是,还教别人跟着他受苦。

何人不知他对亨丽埃塔·史密斯逊的狂恋?这是一段悲伤的爱情故事。柏辽兹爱上了这位扮演朱丽叶的英国女演员(他爱上的到底是她还是朱丽叶?)。他只瞧了她一眼就被她彻底俘虏了。他大叫:“哦,我完了!”他渴望得到她,被她拒绝。从此他便陷入痛苦和痴迷状态;他像疯子似地连续几天几夜在巴黎及邻近地区游荡,漫无目的,也不休息和放松,困了就地躺下就睡;于是维尔瑞夫附近的一块庄稼地里的麦捆、塞奥附近的一块草地、耐利(Neuilly)附近结冰的塞纳河积雪的河岸……都成了他的床铺。有一次他甚至在“红衣主教咖啡馆”的一张餐桌上睡了五个小时,令侍者们大为惊慌,以为他死了。与此同时,有人不断向他灌输关于亨丽埃塔的流言蜚语,对此他一概相信。随后他开始藐视她,在他的《幻想交响曲》里公开诋毁她,并出于对她的怨恨转而向一名女钢琴家加米尔·莫克大献殷勤,同样也即刻坠入情网。

过了一段时间,亨丽埃塔又出现了。此时的她已是红颜褪尽,不再走红,还欠下了债。柏辽兹马上重燃爱火。这次她接受了他的求爱。他修改了他的那首交响曲,把它献给她表示自己的爱情。他赢得她,连同她欠下的一万四千法郎的债务娶了她。他总算圆了自己的梦——朱丽叶!还有奥菲丽娅!可她到底是谁?一位迷人的英国女人,冷漠、忠实,头脑清醒。她丝毫不懂他对她的爱,可一旦当上了他的妻子,就诚心诚意也醋劲十足地爱起他来,总想把他局限在家庭生活的狭窄圈子里。孰料他的爱意又骚动起来,迷恋上了一名西班牙女演员(他总是爱上女演员、女乐师或女歌手),并抛下可怜的“奥菲丽娅”而同玛丽·雷齐奥——这位《宠姬》中伊奈丝(Inès of Favorite)和《奥里伯爵》中的小听差——私奔了。新欢是个精明务实的女人,一位唱歌成癖但水平一般的歌唱演员。一向傲慢的柏辽兹只好一个劲地讨好各剧院的老板,好弄来角色给她演,并写违心的文章吹捧她的才华,甚至容忍她在他安排的音乐会上把他自己写的歌曲唱走调〔13〕。这样懦弱的性格到头来不造成悲剧那才叫怪呢。

这样一来,那个他真爱同时也真爱他的女人只好孤苦伶仃地待在她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巴黎了。她萎靡不振,沉默寡言,渐渐凋萎,瘫痪在床,在八年的苦难中丧失了说话能力。柏辽兹也很痛苦,因为他仍爱着她,而且十分怜悯她——“怜悯是所有情感中最痛苦的一种”。但他的怜悯又有何用?他丢弃了亨丽埃塔,任她独自受苦并死去。〔14〕更糟的是,据勒古维说,他还竟让他的情妇,这个丑恶的雷齐奥,当面羞辱可怜的亨丽埃塔。〔15〕事后雷齐奥不仅告诉了柏辽兹,还吹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柏辽兹听了无可奈何——“我能怎么办?谁让我爱她呢。”

人们若不是了解他自己也十分痛苦的话,非对他这种人痛斥不可。让咱们说下去吧。我很想忽略这些性格特征不计,可我无权这么做;我必须把这个男人性格中的极端脆弱性讲给你听。我是说“这个男人的性格吗”?不对,他的性格堪称是个没有意志力、极端神经质的女人的性格。〔16〕

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幸福;如果说他们让别人也跟着不幸,那肯定是他们首先自己已经十分不幸了。这种人天生有招惹和积累麻烦的本事;他们像品酒那样品味悲伤和痛苦,连一滴也不会漏掉。柏辽兹对人生太贪,所以他苦难深重,乐不起来。事实上他的不幸也明摆在那儿,无需再渲染夸大添枝加叶(像传到我们耳中的关于他的传闻那样)。

人们对柏辽兹总是怨天尤人而说三道四,我也觉得他这样缺乏男子气,甚至缺乏男人的尊严。从表面看,从物质条件看,他比古、今和未来所有的伟人——贝多芬也好,瓦格纳也罢——都更有理由高兴和过得开心。三十五岁时他已功成名就;帕格尼尼宣称他是贝多芬的继承者。他还有什么可需求的呢?公众都在议论他,功过任人评说,剧院也勉勉强强朝他敞开大门。他的事业真的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哩!

但只要你仔细检查一下事实(比如于连·蒂埃索先生提供的事实),就能发现,他的环境平庸得令人窒息,日子也并不好过。首先,他并非没有经济上的难处。这位三十六岁的“贝多芬继承人”作为音乐学院图书馆馆长助理的固定工资是一千五百法郎,外加他定期给《争鸣》杂志投稿——不如他的工资多,且这种投稿使他深感愤怒、羞辱和负担沉重,因为他们要他满嘴说谎。这样总共不到三千法郎,让他供养妻子和一个孩子(蒂埃索先生说“甚至两个”)。他在歌剧院筹办音乐节,结果赔了三百六十法郎。他还在1844年的国际博览会上组织了一次音乐节,票房收入是三万二千法郎,其中八百法郎归他所有。他的《浮士德的沉沦》演出,没人来为他捧场,使他赔得一塌糊涂。他在俄国的境遇要好一些,但带他去英国的经纪人却破了产。付房租和交医疗费使他终日烦恼。他的财政状况到了晚年有所改善,在他去世前一年他伤心地说:“我痛苦不堪,但我现在还不想死——我的积蓄够我活下去了。”

他生平最悲哀的阶段之一是他因为贫困而不得不放弃写一首交响曲的计划。我奇怪这结束他《回忆录》的最后一页为什么没有更为人所知,因为它触及了人类遭遇的最深隐痛。

当时,他妻子的健康状况正搅得他焦头烂额。一天夜晚,他突然产生了创作一首交响曲的灵感。它的第一乐章——一支A小调2/4拍子的“快板”——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爬起来正要把它写下来,转念一想:

“假如我把这点写下来,就得把整部交响曲都写完。这将是个大工程,我只好花费三四个月的时间在上面。这意味着我将不能再写文章,也就赚不到钱。等交响曲写完后,我肯定忍不住要把它复印(等于要花一千至一千二百法郎),印完后还要争取把它演出。我将开一场音乐会,而收入肯定抵不了一半花销,钱还没到手就丢掉;我这位可怜的病人的生活必需品将得不到保证;我也将既付不起我的个人开销,也交不起我儿子在船上的费用……这些考虑让我不寒而慄,我丢下手中的笔说:‘算了,明天我就会把这首交响曲忘了。’可第二天夜里我又清楚地听见了这支‘快板’,而且好像见到它已经谱成了曲。我恼火得不得了;我哼唱这段主题;我又想从床上爬起来……可头天的那些考虑制止了我;我硬起心肠抵制它的诱惑,硬要自己把它忘掉。最后我终于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对这首交响曲的记忆还真的永远消失了。”(柏辽兹《回忆录》)

此段回忆令人心碎。自杀也不如它来得令人难过。贝多芬和瓦格纳都没遭受过如此折磨。瓦格纳若遇上类似情况会怎么办?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首交响曲写下来——并事后证明他这样做真对。但是可怜的柏辽兹性格脆弱得竟把事业牺牲给了爱情,同时又英勇得把他的天才让位给了家庭责任!呜呼哀哉!〔17〕

虽然他生活拮据,得不到理解,但对于他享受的荣耀,人们还是津津乐道。他那些同伴加同行——至少是那些自称是他同伴的同行——怎么看他?他清楚他所热爱和尊崇的门德尔松(后者也自称是柏辽兹的“好友”)瞧不起他,并拒不承认他的才华。〔18〕心胸宽广的舒曼是惟一——还有李斯特〔19〕——凭直觉感觉到他是伟大的作曲家,舒曼承认自己有时拿不定主意:是该把柏辽兹视为“天才,还是音乐探险家”?〔20〕瓦格纳对柏辽兹的交响曲连总谱还没读过就持蔑视的态度〔21〕——他当然清楚柏辽兹很有天才,但故意不理会他。1855年两人在伦敦见面时,瓦格纳却投入了柏辽兹的怀抱——瓦格纳“热烈拥抱了他,并且泣不成声;可刚离开他(柏辽兹)不久,就在英国《音乐世界》杂志上发表了他的著作《歌剧与戏剧》中的章节,把柏辽兹骂得一无是处”。在法国,年轻的古诺一方面极力奉承他,一方面猛挑他作品中的错(如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浮士德的沉沦》等),再不就企图把他的作品从剧院排挤掉。在歌剧院一个叫波尼亚托夫斯基的王子倍受瞩目,而他被冷落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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