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记长叹,目光流转,定定地看向白衣人:“子玥那封信里写明了战越的特征,还言道他曾在苗疆五蛊童子居内见过一个印记,形似战越的剑花,猜测这战越之首,有可能便是五蛊童子的义子。而他在江花剑派那处,也曾见过类似的剑花,从现任掌门口中得知,那战越之首,似擅长易容。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大震,最令我吃惊的是……”
168
似要平静内心躁动一般;龙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怵地,他转身正对着白衣人,冷声道:“他在我天剑宗里头发现了这个剑花的印记。”
双瞳怵而一缩;那白衣人的呼吸变得颇为不顺。
“那个印记你可知晓在哪么?呵;”还未待得那人提问,龙越便话语一转;言着其它道,“数个月前的晚上;凤璇阳寻我商讨事情未果之后;我便被迷昏了,待我醒来时,我夫人忽而哭声对我道,凤璇阳将我养子的侍卫杀死了,当时我听之,宛如晴天霹雳,便细问了当时的情况。原来在我被迷昏后,凤璇阳便去天剑宗,寻了我夫人,当时我夫人正在那侍卫的房内,正打算唤他去寻我,殊不知凤璇阳亲自上门,侍卫为了护着我夫人,便拔剑相向。两人僵持了许久,后头侍卫他武功不敌,被凤璇阳一剑穿心,倒下在了房门前的阶梯上。夫人见之,嘶声冲过去,谁知他已殒命,夫人一急之下,缓不过气来,晕了过去。之后我们俩便到了九天教里,那个侍卫的消息便不得而知了。”
白衣人的脸色随着龙末的这话,越来越沉,整张脸都低垂下来,掩在了发间。
龙末吞沫一口,继续道:“后来我被凤璇阳放出来后,回到了天剑宗里,依着子玥所指,去到了那侍卫身死之处,而后……”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话题转道,“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武功,即便刻意掩藏,但在危急之刻,总是会现出的。例如,会在与凤璇阳这等高手对敌时,心急之下,展露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招——剑、花。不错,那剑花的痕迹印记,便在房门前的柱子上偏下的地方,虽很好的借由柱旁的盆景掩藏,但终归还是在柱子上留下了剑花痕。”
说完这里时,他瞥了白衣人一眼,发现他的拳头已经攥起,呼吸颇有不顺。“而我依着子玥所指,我又瞧了一遍地上残留的血渍,发现那些血渍并不多,只得数滴罢了,若果当真是一剑穿心,凭凤璇阳的功力,那么必会使得侍卫在地上留下大片血痕。可事实却是没有,那么便只得两种可能,一,我家夫人瞧错,或是凤璇阳的剑拿捏不准,未刺入心脏。但我家夫人也是会武的,这眼睛何其厉害,哪瞧不出这剑入未入心脏,且凤璇阳亦非马虎之人,若果未入心,他岂会承认自己杀了人。是以,唯得第二种可能,那便是侍卫的心脏,不在右侧,而在左侧,是以,地上血迹不多,他,自然也未死。”
身子因着这话而剧烈颤抖起来,白衣人的呼吸愈发地凝重。
瞧着白衣人这般,龙越心头是说不出的哀苦与难受:“那个侍卫,名唤龙末,是子玥五岁之时到来的,我依着亲子走丢之故,对他也视如亲儿般看待,殊不知……”话语忽而哽住了,连声音都含进了呜咽,“殊不知,他便是我的亲儿啊。不……”
他踉跄了几步,悲戚地道:“确切地说,子玥同他师父离家后几年,那个龙末方是我的亲儿——龙星将。那一年,子玥离去,未将龙末带上。同子玥自小便在一块的龙末,哭着奔出去送子玥,岂知因此而染上了风寒,因着伤心过度,这风寒久久都不见好,撑了几年,原以为他会这么去了。哪知有一日,他的病忽而好了起来,我们欢喜之余,也发觉了一事,他的性子变了,原先虽也是如此淡漠,但病好后的他,却变得愈发木讷与寡淡,当时我们都沉浸在他病好的喜事之中,并未有所猜疑。问及他如何病好,他言道乃是梦中见到少主归来,便无药自愈了。此后不久,子玥当真是归来了,那时我们欣喜之刻,也全然未发觉,这龙末早已变成了另一个易容成他的人,一个名唤龙星将之人。”
龙越苦笑着看着白衣人:“我亲儿星将,他的心脏生在左侧,此事连他娘都不知晓,唯得我一人得知。”他将篮子里的一本册子取了出来,甩了几甩,“我手上这本,乃是他作为龙末这身份时,所写的日志,时间从他十七岁那年才开始记起,而他十七岁那年,恰巧是龙末病好的那一年。如今想来,那个会哭着送子玥的龙末,想必早已死了罢。而几日前,我藏起的磨岳剑,不见了踪影,能如此轻易取出剑不被我发觉的,除了我身边之人,还会是何人,星将?”
身形缓缓地拔高,站起,白衣人慢慢地转过了脸来,正对上龙越。剑眉星目,目光中含着桀骜的硬气,眉目里与龙越有八分相似,这张脸于龙越而言,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他将近二十年未曾见过,熟悉的是,那张脸的轮廓形貌与自己何其相似。
“星将……”呜咽立时哽在了喉头,瞧见亲儿的一瞬间,龙越眼底的泪再忍不住地冲了出来,红了眼眶。他走上前,欲给龙星将一个怀抱,但龙星将却是步伐几退,避了开来。
“你如何得知是我。”森冷的语气从龙星将的口中吐出,他冷冷地看着龙越,没有半点情意。
龙越心头大痛,暗自悔恨自己的这一生究竟负了多少人,怅惘一叹,他泣声道:“我被凤璇阳迷昏带走时,犹是夜半,可红绣却是待得天明时才唤你去寻我,那时我听之这事,便已心生怀疑。红绣对我有多重视,我是明了的,离天明有如此多时刻,她自是不会如此耽搁。而唯一能让她耽搁如此多时候的原因,恐怕……便是你。后头你死去后,红绣发狂了一般,喊着子玥替你报仇,那时我便觉不对劲了。之后归家后,我便去问了她,她在我旁敲侧击之下,终于道出,我失踪那一日,她去寻你后,你便同她道出了自己乃是我们亲儿的身份,诉说了失散后之事,因而耽搁了时候。之后,若是我未估错,凤璇阳刺心的那一剑,是你故意撞上去的罢,目的便是让凤璇阳多担一条罪名,使得我们夫妇俩乃至子玥与他反目,而你,便可借机恢复自己的身份——战越组织的头目!”
双瞳怵而一缩,龙星将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冰冷,他低声哂笑着道:“她明明答应我不说的,却没想,呵……”
听得他这声怨,龙越哪还听不出这亲儿不愿与他相认的想法,他心头悲痛,痛楚地道:“星将,你可是怨我,当年我也并非有心将你弄丢的,之后我为了寻你,付出了不少心血,我……”
“闭嘴!”袍袖震怒,龙星将厉声喝道,“无论如何,事实已然发生,不能改变!若果当年,你并非忙于正事,多放些心思在我身上,我岂会被人拐走!你知晓我被拐去何处了么,苗疆!”他震怒地一拍胸脯,在龙越的震惊中怒声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对我而言完全是个陌生的偏远地方!若非有他们收留我,只怕我早死在那了!”
“他们……”龙越浑身一震,“莫非是五蛊童子,可他们不是喜好杀……”
“不错!”龙星将打断了他的话道,“当年他们从贩子手里买下我时,便想着用我炼蛊,但瞧着我至死不肯屈服,争执之后,他们被我傲骨所动,渐渐地软化下来。姑姑不忍心伤我,便劝义父们一同将我认作义子,抚养我成人。此后几年,我一面栽培势力,一面想着法子回去。你以为我想归来同你团聚么,呵,错了,”眸里忽地射出了凄厉的冷光,他厉声喝道,“我归来,只想将龙倾寒杀死!将这个夺了我父母之爱的人杀死!凭甚,他一个魔道中人凭甚拥有天剑宗少宗主的身份,凭甚能得到你们的爱!凭甚!”
“是以……”龙越为他的想法而震惊了,“是以你便想着公开子玥的身份,可是……你怎会知晓子玥的身份。”
“呵,”龙星将冷冷地笑道,“你可知,在幼时时,我在苗疆同花修鸣打过一架。那时的他侮辱我义父为丑八怪,我一怒之下同他打了起来,后来我敌他不过被劝开了。可他也未得好处,呵,我暗中给他种了个蛊,使得他去何处都可为我所知,如此,待他长成之后,我便可寻他复仇了。之后我便让义父一直暗中关注着他,因而自然从他的行程中,知晓他与子玥到了天剑宗,子玥的身份,只需多加猜测,便可知晓了。我一直关注了花修鸣数年,直待后头他到九天教后,因修习冥阳功之故,使得蛊虫承受不住灼息爆体而亡,我才失了他的消息。”
龙越越听越是心惊,那时的龙星将不过几岁,竟有如此心机,他焉能不惊。他所识得的龙星将,是个乖巧的孩子,怎知竟会变成了这般富有心机之人,究竟他走丢后发生了什么!
龙星将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冷冷地道:“我长大后,我离开了义父,来到了天剑宗易容成了龙末的模样,待了下来。可是你知晓我为何不同你们相认么,因为……”双眸怵地射出凌厉的杀气,狠狠地砸向龙越,“因为我恨你们,恨你们丢下远在苗疆的我,恨你们将身份将爱给了龙倾寒!全给了他,给了他!”
169
听着那泣血的控诉;龙越浑身一震。他苦涩地道:“这便是你一直以来在暗中针对子玥的缘故么。”
“呵;”龙星将摇晃着站直了身体;冷声笑道,“不若你以为呢;他夺了我的一切;夺了我的父母,我不害他,我害何人!战越战越;其实是斩玥!”
龙越浑身大震,心头悲痛;摇着头叹息道:“可子玥一直将你视作哥哥般看待;你怎如何狠心。再者;凤璇阳何其无辜,你为何要这般对他。”
“凤璇阳?!呵呵呵,哈哈哈!”龙星将忽而朗声大笑起来,怵而脸色一变,狠狠瞪向龙越,“凤璇阳那个畜生!他杀了我的义父,杀了我的姑姑,毁了我们全家!我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心脏猛然一缩,龙越的双目越瞪越大。
“你可知,那一日我同子玥前去向梅山庄的半路,凤璇阳与子玥见了面后,便奔去了小树丛里,我当时便想跟上,哪知竟被凤璇阳的手下阻下了去路,因而……”双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龙星将空洞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神采,“因而当我赶到时,看到的只是我义父们冰冷的尸体……凤、璇、阳,这一切都是凤璇阳为之!义父们将养了我十数年,你能明白我看着他们尸首时的那种感受么,你能明么!后头我姑姑为了义父,不惜扮作妙龄少女去接近凤璇阳,可叹她常年在苗疆治蛊,涉世不深,被凤璇阳识破了阴谋,而后……她便死于凤璇阳之手!龙越!”他厉声吼着自己爹亲的名字,大声道,“若果你是我,瞧着自己的亲人惨死他人手中,你能不恨么,不恨么!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不,不止他们俩,所有害死我义父之人,我尽数都要杀尽!”
滔天的杀意浪涌袭来,将龙越激得浑身颤抖!他似明了什么的抖着双唇,问道:“那……向梅山庄灭庄之事,也是你做的么。”
龙星将侧过脸来,他虽是笑着的,但脸上却现出了狰狞的表情:“呵,不错,我将这一日记了下来,以告诫我自己,毕生不能忘!至于向梅山庄,呵,你说呢?我从义父同姑姑的尸体中炼化出了尸蛊,本想着直接给向宗下蛊了事,岂知在前去向梅山庄之时,我意外瞧着了凤璇阳。他那时不知在作甚,正往井里下药,如此好的时机我焉能错过,我当即便在他离开后,将尸蛊下到了井边,趁着他瞧见山庄起火,奔上庄时,命人去唤来了武林众人,等着瞧他被众人冤枉!但!偏偏多出了一个龙倾寒,救了他!”
“你……”龙越被这消息完全给骇住了,他怎生也不会想到龙星将竟会做出这等事情,当年的龙星将还是如此乖巧的孩子,怎知十数年的时间,便成了这般狠毒之人。瞧着龙星将这般,他心头大痛,嘴里满含苦涩,若果当年,若果当年未失散便好了!那他的儿便不会受五蛊童子那等恶人影响,成了如此滥杀无辜之人!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他怔怔地望着龙星将,瞧着他快意地将自己的计划道出,却是心生悲凉。
“后头便如同凤璇阳所说的,我计划了这一切,引诱凤璇阳出手,并嫁祸于他,呵呵呵,哈哈哈!你瞧!”龙星将疯狂大笑,指着那片废墟肆意地道,“你瞧我做到了,我算计了一切,让他们俩拔剑相杀!你说,这样的死,可是很有意思,可是比我亲自动手,来得痛快,哈哈哈!”
龙星将虽是笑着的,但血浓于水的龙越还是听到了他心里头的悲戚。
龙越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日志,盯着上头被龙倾寒夹了一张的纸,悲戚地道:“子玥同我说,这本日志上头,后面有几页的字体前后有些不大一样,他猜测兴许便是那时你同易容成你的人互换了身份,而你则易容出了天剑宗去对付凤璇阳,可对?”
龙星将一直在笑,笑而不答。
“那么……”龙越将手里这张写着“死”字的纸拿起,“四月初四,是他们身死之日么。”
笑意怵地一断,脸上表情唰地变色,龙星将冲了过来将龙越手里的日志扯过,翻到了那一张“死”字的纸,他立时怔住了,忽地,他朝天一吼,大喊着将那张纸撕成了碎片:“啊——没有死,他们没有死!他们还活着!活着!”
“不……”他龇裂地双目怵而一转,死死地盯到了龙越身上,“不,他们死了,四月初四,呵,多吉利的日子,那一日,是我姑姑死去的日子。从那一日起,我又成了孤儿了。”双目空洞没有神采,他踉跄地握着这本日志,无意识地道,“年初时,我唤手下易容成我,待在子玥身边,而我则回了苗疆一趟,那时,我们还欢喜地过了年,买了许许多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可是,当我再见他们的时候,瞧着的只是冰冷的尸首了。虽然,他们在江湖上是滥杀无辜的恶人,但,他们对我却是极好的。我犹记得幼时,他们用他们不高的背脊背起我,在河边跑动,他们还会同我一块下水游玩,而姑姑总会站在河边笑着道,快些上来罢,水冷,切莫伤寒了。逢过年时,姑姑总会替我做上一件新衣,而义父们则会买来各种各样的玩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