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初识你时,方会问你可识得徐笺。若说徐笺,可谓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一人,他的算卦极其之准,武功又高,一手素心诀已至登峰造极之地。我来骨都之前,便曾见过他,那时他告知我说已有脱离门下,将寒凝绝分出之意。我便问他缘何,他答道因为他错误的估算,造成了一场劫难,是以,他无缘面对家师,便打算自立门户,将素心诀改为寒凝绝。”
龙倾寒一愣,完全不知道万重良这时提起那徐笺究竟有何用意。
万重良察觉出了龙倾寒的迷茫,便继续解释道:“嗨,说了半天,我只是想告知你,寒凝绝这武功,天下间唯有‘玄机道人’徐笺一脉,既然常鹤秋乃是你的师尊,那徐笺便是你的师公了,若果你能寻到他,让他给咱们算上一卦,那咱们便可寻到那钟姓之人了。”
龙倾寒一下子懵住了,他实是没想到自己的寒凝绝还有如此来由,他动了动唇,犹豫着才将话道出:“其实,我的寒凝绝乃是幼时时一位前辈所授,但我却不知他是谁。且那前辈传我武功后,没多久便去世了。而我的师尊也从未与我说起师公之事,是以若果真如前辈所说,这传功予我的前辈,真是‘玄机道人’徐笺也即是我师公的话,那他……”
“你说甚!”万重良大震,“你说他去世了?这……”他震惊地差点坐不住,忍不住撑手扶额,他摇头叹道,“我记得他身子都还硬朗,怎地便突然离世了。你见过他时,他身子怎样。”
龙倾寒低眉敛目,思索了半会,无奈地叹了口气:“先不说传功那人可是前辈口中所说的‘玄机道人’徐笺,便是那时,我犹还年幼,约莫五岁,太小了,许多事我都记不大清,当时我……”他眉头微皱,“那时我因同龙末玩耍,后无端被冤,被爹亲吊起来打,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久久不好。过了数日,那位前辈便来了,言说若果我再不医治,这命便没了,他算出我命中有两劫,一劫便是这一关,另一劫……”他微微侧头,不明意味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另一劫说的是他二十岁那年会遇上他这一生的劫数,想来,便是指凤璇阳了。
他淡淡一笑,继续道:“之后他为了救我的命,便将毕生功力尽数传给了我,还留下了一本秘籍,后来不久,他便在我们家中过世了。我们遵循他的遗言,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天际。而那时的我尚年幼,接受这般高强的武功,实是难以融入己身。父亲助我打通了几条筋脉,起先几年倒还过得安稳,但后头这遗症便出来了。好在几年后,我师尊便来了,他助我打通了经脉,将我带离了家,带我游历江湖。不过,这些年,师父一直都未同我提到过师公的事情,这……”
万重良抬手一挡,垂下了眉头,再次确认道:“你师尊乃是‘莫须道人’常鹤秋可对?
龙倾寒点头:“不错,是他。”
“那便对了,那时候我与徐笺比武时,你师父还在身侧,长得可是眉清目秀,在左眉头上有一颗黑痣?”
龙倾寒一怔:“却是如此。”
“那没错了,当时我瞧着你师父常鹤秋天赋有佳,年纪轻轻武功便不俗,当即便想着从徐笺那讨他过来,结果徐笺不应,说除非常鹤秋答应了,他才同意。于是,那时我为了想收常鹤秋这个弟子,便百般讨好,将他所有的一切都观察了个遍,专门挑他喜好下手。我记得你师尊常鹤秋性喜吃辣,不喜喝茶,只喜喝水,可对?”
“不错。”谈及自己的师尊,龙倾寒淡淡的笑了。
“那便是了,既然当年我见着的常鹤秋便是你师尊,而非同名同姓之人,那么我敢肯定,徐笺定是你的师公。但至于为何你师父一直不告知你,你师公至死也不言,我想,怕是因着那件事罢。”万重良哀声一叹,满含悲伤。
“何事?”龙倾寒疑惑地问道。
万重良一拍大腿,感慨道:“唉,方才我也说了,徐笺乃是一个算卦的高手。”
龙倾寒点了点头。
万重良叹道:“当年我无意中与他相见,便是被他这精准的卦象所折服,对他心生敬佩,但可惜,如今竟唉……他当年行走江湖时,靠着这卜卦,挽救了多少人,本来依他所言,卜卦这等救人违背天命的事,乃是极其折寿的,是以他都不让他的弟子习之。但由于他助人,积了许多善德,这才使得他长命长寿。岂知,在二十多年前,他算错了一个关乎门派兴旺的卦,使得一个门派消亡,至此,他便封卦,意志消沉。”
听到这里,龙倾寒陡然一惊:“莫非他,算的便是……”
☆、第六十八章·吸血蝠事终揭晓
“莫非是久华派?”凤璇阳微挑眉尾;替龙倾寒接了话。
万重良一怔,便点了点头:“想来你们都知晓了,不错,确实是久华派。”
虽已预感到结果,但真正听到万重良说出;龙倾寒仍不由得被震住了。他有些脚步不稳地倒退了数步,身子微颤;凤璇阳见之,赶忙过去扶着他:“倾寒;你还好么。”
“怎地会这样。”龙倾寒迷茫地喃喃自语。
那个他厌恶的道人,竟然是他的师公;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何会这样;害死凤璇阳一家的,竟是他的恩人,这让他如何接受!
“倾寒。”凤璇阳心疼地唤着龙倾寒的名字,他知晓此时龙倾寒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拥着他,抱紧他的身子。
龙倾寒怔愕地抬头,歉疚地道:“对不住,璇阳,我对不住你们……”
“没甚对不住的,那只是他人所为,与你无关,再者,逝者已逝,我也不怨了。”
却原来,兜兜转转,他与凤璇阳竟从一开始便连在了一起,他们的命运,他们的过往,从不分离。
龙倾寒缓缓地闭上了眼,汲取了许久凤璇阳身上的味道,才从这震惊里走出来。
万重良也大抵知晓他们的苦楚,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那兀自哀声连叹:“当年我与你师公分开时,他曾给我算了一卦,言说我后半生都会在一所城市里安定下来,为那处谋福。而后,在二十多年后,便会遇见两位男子,将我从这城里的黑暗中解救出来。如今想来,算的还真是准呐。但可惜啊,给我算完卦后,他便封了卦,也禁止他的弟子习之。唉,如此神技,却从此失传,可惜,甚是可惜啊。”
龙倾寒低敛下眉目:“师父不曾同我说过师公的事。幼时时,都是同他在江湖上游荡,他告知我的,便是要多做善事,多积功德,尚有……”
他默默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叹声道:“尚有,正与魔,有时并非真正的正与邪。”他眸光一暗,心中叹道,只是那时,自己太过年少轻狂,被自己一味的想法蒙蔽太深,未将师父的话听了去,以致后来,与凤璇阳闹至相杀局面。
凤璇阳拥紧了他,没有说话,如今龙倾寒能*护他,维护他,他便已经很开心了。
万重良长叹一声,忽地眸光一亮,懊恼道:“诶诶,怎地扯远了,咱们还是让老吴继续说,继续说,后头那小赵怎样了。”
老吴笑了笑,摆手道:“没甚的,你们叙旧什么的先来,我这小伙子的事都是往事,听着也不舒服。”
龙倾寒回过神来,恭敬地说:“老爷子,您请继续说。”
“也好,”老吴点点头,“方才趁着你们叙旧,我也将整件事回想了一下。那小赵告诉我这些后,便让我小心着些,他说当时瞧那个姓钟的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些做官的拿了钱指不准是要吃人的。若果他因此而不幸丧命,便将他的骨灰洒在官府门前,以诉冤情。”
老吴叹了一声,感慨万分:“当时我听的那心啊,难受得慌,想想这么一个小伙子,说没便要没了。后来我回去跟大伙儿说了这事,让大家商量着一块凑钱,给太守送去,瞧瞧能不能想法子把小赵给赎回来,结果第二日一去……”老吴忽地抬手掩面,嘴里满含呜咽,“这么一去,官府的人便告知说他昨夜已经猝死,他们已将他埋了。如此一来,大伙儿岂有不愤恨之理,好好的一个人,身子又健朗,昨夜还好好的,怎地说没便没了。是以大伙一怒,便吵闹了起来,而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便拿起石块砸府衙的门,冲着他们喊,要他们交出小赵的尸首来。然而府衙之人怎地应肯,他们直接关上了门,闭门不见。”
龙倾寒与凤璇阳对望了一眼,而后暗暗地握紧了彼此的手,指尖相贴,才发觉原来对方的手也是微凉。
老吴抿紧了唇,继续道:“后来我们索性便坐在官府门前,喊着一日不见小赵的尸首,我们一日不走。但当官的也厉害,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理会我们,但这么几日干坐下去,不吃不喝的,我们也撑不住了。最后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便要我们先回去,言说由他们在此守着。后来我们无法,也实是撑不住,各自散了回家,从家里带来了些食粮与水给他们便散去了。然而……”老吴叹了声,道:“然而我们散去后的第二日一早,我们再去府衙前时,发现那几个本该守在门外的小伙子不见了踪影,但那时我们以为他们已经归家去了,是以也没有在意。”
老吴接过龙倾寒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润润嗓子后,这才继续道:“后来没几日,那些小伙子的家人,便找了过来,问可有见着他们的儿子。我一听,便懵了,想想他们几个小伙子不在府衙门前,也未归家,再联想到小赵之事,当时我的心啊便这么咯噔一下,便猜到他们是出事了。当即我赶忙发动大伙儿,去寻那几个小伙子,可咱们将谷都每个地儿都翻了个遍,愣是寻不着人,众人都开始绝望了,言说那几个小伙儿说不准,连尸体都被扔去喂狗了。”
“当时我们心都慌了,后来不知怎地我们便想到了千□,因而便想去那寻寻,可太守之人哪肯让我们出去,拼命阻拦,咱们普通老百姓又斗不过。后来,那些个住城里的所谓武林正道之人,也出来劝说了,话语中的含义,便是指惊惧我们之间有人通风报信给覆阴教。那时那姓钟的也出面了,说得那个好听,哼,结果唬得大伙儿都信了,也没再提起这事。但我猜,指不准这些个小伙子出的事,都是他办的!”
他忿恨地一锤大腿,恼怒得双拳都握得紧紧的,话语里溢出无尽的忿恨:“后来,那些个正道中人待了几日,便走了,太守这才大开城门。而后我便伙同大伙出了城,寻找着那几个小伙子的身影。我们一路行到了千□,沿道寻找,最后,在千□的洞穴里终于……”他抿紧了双唇,双手骤然攥紧了自己的裤子,扯起了皱痕,彰显他的愤怒,“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尸首,不但有那几个小伙子的,还有小赵的。而那时,他们的尸首竟然似被榨干了一般,皮包着骨,身子干瘪,面目狰狞,极其可怕。”
凤、龙两人呼吸一窒,这般情况,他们实是想象不出。
老吴睁大了双瞳,浑身有些颤抖:“我实是难以想象他们死时经历了什么痛楚。我们将他们的尸首移了出来,这才发现他们的致命伤,乃是腹中的一剑。而至于为何会变成这般可怕的模样,后来我们才知晓,那是被当时那里的蝙蝠吸食了血。”
凤、龙望了对方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没想到,那吸血蝠竟如此厉害。
老吴继续道:“其实那千□的洞穴里本便有蝠类,原是对人无害的。但许是那几具尸体摆放在那,诱使了他们吸食人血之故,而后便渐渐成了瘾。且之后,万阴山一战,无数人的尸首处理不来,便扔到了山脚下,正好那山脚附近,便是洞穴。是以但逢夜晚那蝠类便飞去吸食尸体上的血,它们得到了满足,日积月累它们便渐渐地开始发生变化。加之后来,数人攻来骨都,死亡人多,大伙处理不来,便将尸体扔到了千□,诱得那附近洞穴的蝠类吸血更甚,最后,便成了今日这般逢人靠近便吸血的局面。是以,我劝你们一句,还是莫要去那处了,不若,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就这般死了,不值啊。”老吴哀伤一叹,轻轻拍了拍大腿。
凤、龙两人都沉默了,他们相握的手上已是冷汗直流,濡湿了彼此的掌心。两人默默地望了一眼对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对对方的担忧,也看到了坚定。
他们没有任何的对话,但只是眼神相触,目光交流,便流露出了彼此心里的声音。
万重良毕竟也是个老江湖了,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决定,他哀伤连叹,只得在心里为他们而祈祷。
“罢了,想来你们心意已决,我也不劝阻你们。不过今日我们耽误了不少时辰,你们再多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日再走罢。”万重良知晓劝阻不来,只得如此说道。
万重良都不劝了,老吴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道:“唉,年轻人啊。罢了,老万所说也没错,白日里那些蝠类都在入睡,你们趁一早过去,倒还不会惊醒它们,只需注意一点,切莫惊扰到他们,便无妨了。而今日,我们大伙,便给你们多准备些干粮与食物,让你们明日带上路。”
凤璇阳与龙倾寒对望一眼,得到对方目光里的肯定后,凤璇阳便笑道:“甚好,这几日连夜赶路都没吃个好的,本座倒要多填填肚子,是了,万老头子,你可切莫再给本座吃那些个鼠类,野菜了。”
“哈哈哈,是极是极,你放心,这次可是好肉好菜!”
酒菜之余,凤龙两人才惊知他们这地道,竟有一条通往外头,方便他们往来物质,也莫怪他们在此地那么久,竟还能生存了。龙倾寒旋即便问到为何不筑造一条地道,通往万阴山,但大伙儿却是连连摇头,原来千骨道那里的土质松软,建造地道,便会坍塌,试过几次后,他们都不成,只得放弃了。
两人吃饱后,便在万重良的带领下去到了凤府,多年来,凤府也没有人重建与居住,早已荒颓,而凤璇阳毕竟从未在此处待过,便是爹娘也没有见着,于是两人对着凤府拜了几拜后便离开了。
而当夜里两人温存时,龙倾寒竟主动地攀附上凤璇阳,主动地欢好。这般一反常态的龙倾寒,凤璇阳却感有些哀伤。只因明日前去千骨道,异常危险,不知他们两人能否脱身保命。
是以今夜,他们只愿好好珍惜每一寸时光,每一时刻,在生命终结前好好*。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