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折,全都无计可施,急得冷汗涔涔。骆尤鼎也面色漆黑。
骆青忍不住上前两步,沉声道:“抱来给我瞧瞧。”
里间那名试图给孩子喂奶的妇人早就苍白冒汗,一听他说话,忙将婴孩小心抱出来给他。
骆青紧皱剑眉,轻手轻脚地接过,笨拙地抱在怀中,要细瞧他有何异状。就见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人儿,闭着眼睛,仰头张着没有牙齿的小嘴虚弱地啼哭……却只哭了两声,突然停住,在他怀中疲惫地晃晃小脑袋,老老实实地睡去。
“噫?”人人都诧异不已。
骆青也不由睁大了黑沉的眼睛,专注而温和地看着怀中婴孩,屏气凝声,生怕惊扰了他。
骆尤鼎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暗暗松了口气,哼声道:“去信给衷儿,告诉那混球,他有儿子了!叫他回信取个名字。”又向骆青道,“他还没睁眼,就认了你这个亲叔,长成以后定是个脾气死倔的愣小子。”
骆青听得无声轻笑,胸膛渐渐被一阵微妙的充实和亲近感溢满。甚至恍恍惚惚地有一个微弱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念头闪过——好像他早就开始等,等了十年、二十年,终于等来要等的人儿,却没想到这么脆弱,需要他用尽全部心神去守护。
“你是我的亲侄儿,你父常年不归,我为叔父,必会护你周全。”
骆青剑眉舒展,黑眸深邃,不知不觉地低声说出这句话来。
骆尤鼎目光一闪:“他是骆家骨肉,谁还能害了他?”
骆青瞬即回神,察觉自己失言,忙低声告罪。然后要把婴孩儿递给奶妈照顾,却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竟是敏感至极,一离了他的怀抱就开始不安地啼哭,非得让他抱着才能老实安静。
骆青颇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如托珍宝地抱着不松。
最后无法,奶妈去里屋把奶水挤到小碗里,再端出来由骆青用小勺喂食。
随后又试了几次,婴孩必须由骆青抱着,否则定会虚弱嚎哭,若是骆青不理,他只怕能生生哭死。人人都惊叹不已,自然而然的,这新生婴孩也就由骆青这个亲叔抚养,回去的时候带了一大堆奶妈婆子。至于婴孩那难产身死的生母,骆尤鼎早对心腹如此这般吩咐。
几天后,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陆续去看过这个一出生就认人的婴孩。
婴孩已经长开,不再皱巴巴的,粉雕玉琢的模样人见人爱,只是一直粘着骆青,片刻都离不得。骆青要是见他睡熟了,想放下他出门办事,一准儿还没出门就能听到他倔强的哭闹。
骆青无奈之余,暗暗惊奇于他对自己的亲近,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心有微妙触动,倍加凝神地疼爱和守护,甚至连洗澡如厕都是急匆匆的,外面的事务也已经向骆尤鼎暂辞。
又因始终没有接到兄长的回信,骆青便自己给婴孩取了个名字,就唤“阿墨”,愿其长大以后不要随了骆衷的性子到处乱跑,最好少动刀剑,多习文墨,安安稳稳地在他羽翼下度过一生。
……
阿墨虽然粘着骆青,却并不难缠,只要有骆青抱着,他便不哭不闹。喝奶水时,由骆青用小瓷勺一点点地喂,他则闭着眼睛,小嘴儿被动地一口口吞咽,两只小手只有酒盅大小,紧紧地空抓着放在脑袋两侧,怎么喂怎么吃,乖顺得有些傻气。
骆青看得紧皱剑眉,时常逗他,却没反应,生怕他是个痴儿,接连问了几个奶妈,又请教了几位嫂嫂,听她们都说新生孩儿便是这般模样,再老实乖巧些也是有的,这才安下心来。
其实,骆青原本私下里生怕自己撑不了多久,他了解自己的性情,昂扬男儿,最喜果断的雷厉风行,厌恶优柔的拖拉繁琐,怎么可能一直婆婆妈妈地容忍无知婴孩的粘缠?
但时间一日日过去,他始终未有烦躁情绪,反而胸中那种触动般的亲近感越来越盛。到得后来,仿佛不是阿墨在粘着他,而是他在粘着阿墨,一眼看不见,心里便担忧得犹如敲锣。
骆青有时恍惚感觉,阿墨应该是他的孩子才对。
……
阿墨逐渐大了些,还不足一岁,已经能迈步了。
不管把他放到哪里,他总要扶着东西扭头寻到骆青的所在,再“啊啊”的响亮叫着,摇摇晃晃地走向骆青,笨拙的步伐还不知道看地,只知道迈着两只小脚向前冲,常常刚冲到骆青身旁,就一头往前栽倒,还傻呵呵地咧嘴笑,露出刚刚长出来的小奶牙。
骆青亲手把他拉扯这么大,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胸中有说不出的莫名自豪和欣喜涌起,见他栽倒,赶忙抱住他,用自己刮得光滑的刚毅下巴在他小脸上磨磨蹭蹭,蹭得他咯咯直笑。
二房的骆盛通人高马大,有妻有妾,子女在骆家是最多的,一次笑话骆青:“要说这人啊,天生就有血脉感应,知道谁才最亲。骆衷不在,阿墨只你这个叔父,也难怪他亲着你。只没想到你一个粗汉,比我这个真当爹的还像个爹,哈,你是爹娘全包啊!等你娶了妻妾,生一堆娃儿,看你还有没有心情逗他,烦都烦死你!”又冲阿墨挤眉弄眼地做鬼脸,“小阿墨,看你伯伯……”
阿墨口笨,还不会冒话,在骆青怀中听到有人叫他,懵懂地转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冲着骆盛通“啊”“啊”地叫,不知道害怕,仿佛在跟他打招呼。
骆盛通乐得直笑,接连做鬼脸,啧啧叹息道:“我那几个娃儿怎么就没他招人喜呐?”
骆青头也没抬,拍拍阿墨的小胳膊,沉声道:“小孩子其实记事极早,像宣纸般空白纯粹,你在他身上画什么,他就记住什么,以后也就长成什么……”说话间始终专注地看着阿墨清澈如水的眼眸,刚强的心头和脸庞都温柔得像要化开,线条硬朗的嘴角也翘起淡淡的笑。
骆盛通最受不了大道理,摆摆手:“得了得了,你好好教他罢,我还有事儿!”扭头跑了。
阿墨直到两岁才开始冒话,会说的第一个字便是“叔”。
骆青一改往日淡然,喜得剑眉飞扬,抱着他接连笑了数日,时时逗着他再叫。听一声,答一声。两年相伴,他们两人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叔侄关系早已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
下人们便常常听到这对叔侄在房中乐此不疲地一喊一答,一个喊得奶声奶气,模糊不清,一个答得醇厚爽朗,开怀大畅。下人们见惯了骆青的淡然严肃,再见他这般姿态,无不暗暗嘀咕,后来却习以为常,知道每次必定都以阿墨小少爷累得不再理睬为结束。
说来奇怪,人人都本以为阿墨幼时那般倔强难缠,长大些后必然是个极难伺候的小霸王,可阿墨除却粘着骆青不放之外,于任何事情都乖巧至极,教他什么东西,他都一本一眼地记牢。
骆青怕拘束了他的性子,反不让奶妈管着他,甚至唆使他去顽皮胡闹。
阿墨快到三岁的时候,骆青这两三年来抱着他亲手雕刻打磨的文字木偶终于派上了用场,边逗他玩耍,边教他识字,等他记得累了,就拿那些文字木偶搭建楼阁。
一大一小头挨着头,趴在铺着厚厚羊毛毯子的地上,你一言我一语。
大的耐心问:“小阿墨,叔搭这里行不行?”
小的懵懂答:“行。”
下一刻,耗费许久才艰难搭起的楼阁垮塌得半点不剩。
阿墨撇撇嘴,没哭,记住了骆青的话:“你瞧,一边太多,另一边太少,楼阁就会垮掉。”
骆青从未教导过孩子,但是面对阿墨,他却时时心有灵犀,知道阿墨什么时候是什么心情,也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教阿墨什么东西。他教的事物,除却太过复杂的,阿墨居然可以尽数领会。
于是,阿墨三岁时已经极其懂事,知道骆青要出去做事,不能粘着不放,白天就老老实实地记诵骆青教下的简单文字,偶尔由奶妈带着去找同龄人戏耍;晚上睡觉时,才使劲儿往骆青里衣中钻,小脸紧紧贴着骆青赤…裸的厚实胸膛,小手用力抓着骆青修长的粗壮臂膀。
瞧他霸占的姿态,仿佛生怕骆青半夜被人偷去害了。
骆青常常失笑,却已成习惯,也总要把他搂在怀里才能睡着,否则心下总觉不够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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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阿墨到得四岁;还从未见过骆衷;已经被骆青教养得懂得许多道理;平常往那里一站;就是个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有一次,晚上睡觉时;骆青吹熄了烛灯。阿墨在黑暗中熟门熟路地钻到他怀中,贴着他宽厚的胸肌;搂着他紧窄的腰背,闷声道:“叔,你给我讲神仙故事。”
【“文】骆青头一回听到他提这个要求;就搂着他低声问:“哦?阿墨想听什么神仙?”
【“ 人】阿墨就说,谁谁,还有谁谁,睡觉时都会听爹爹讲什么神仙打架的故事。
【“书】骆青一怔,知道终究躲不过这一关,小孩子在一起总会互相攀比,攀比什么?无非父母和玩具。阿墨的玩具都是他亲手做的,比别的孩子都更精巧,但父母,阿墨却完全缺失。
【“屋】骆青沉默了下,黑眸深沉地低笑:“好,叔也给你讲,比阿征他们听得神仙故事都更好听……”还没说完,猛地一皱浓眉,身体僵着不动,低声问,“阿墨,你在做什么?”
阿墨先前就在他壮健的胸膛上探来探去,摸来抓去,总不安稳,现在突然寻到他胸肌边缘小而坚硬的男乳,张口含住,咬着吮吸,张口嘟囔道,谁谁,还有谁谁,都说睡觉时能含着母亲。
骆家是由老爷子骆尤鼎带着几个儿子从草莽中起家,现在虽然家大业大,却全然没有那些豪门世家的严格规矩,又因家传功法是以内劲和力量显著,便尤其重男轻女。男娃儿生下来虽然都有奶妈,但幼时歇息都由母亲搂着小心呵护,一直到五六岁开始习武,才安排到偏室独睡。
四岁的阿墨又道:“他们说我没爹没娘,可我有叔!”说完,再次咬住那颗肉肉的颗粒。
骆青被他咬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好推开他,肌肉便僵硬住。他二十四岁,正当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洁身自好,欲望久久不得发泄,敏感处再被阿墨这般单纯而肆意地咬磨,身体怎能不起异样?顿了顿,只能尴尬地低声哄着,心头一动,又皱眉说:“叔被你咬得疼。”
阿墨一滞,果然连忙松口,闷闷地沉默了下,小手在他厚实的胸肌上揉着,又鼓着腮帮给他轻轻吹。
骆青见他懂事,这么小就知道疼人,忽然有些歉疚,侧躺着低头看着他,费尽心思地编故事,让他在儿童版的江湖厮杀故事中痴迷地忘掉这一茬。
骆青以为这件尴尬事就如此揭过了。
第二天傍晚,他处理完外门琐事,本要回去,突闻禀报说几个外门弟子仗势欺人,与别处武林弟子拼杀争斗,将对方重伤。他皱眉寒面,只能略作耽搁处理此事。没想到事情颇有麻烦,对方师长找上门来理论,他一直忙到天黑才匆匆往家回返。
结果迎头碰上在家保护阿墨的护卫,那护卫骑马飞奔而来,面色焦急。
骆青心头咯噔一下,沉声喝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护卫苦着脸,忙道:“您赶快回去哄哄吧,阿墨小少爷跟三房的小少爷争斗,快哭哑了。”
骆青眼底乍现寒光,猛地狠狠一抽座下骏马,风驰电掣般疾驰赶回。
回到家中,还没进门,就听到阿墨沙哑地哭喊:“我要叔,我叔去哪儿了,我要去找我叔……”旁的孩子受了委屈,不是叫爹就是喊娘,唯有阿墨,只有他这么一个亲叔护着。
骆青心头怦怦直跳,忙出声唤道:“阿墨别哭,别哭,叔回来了!”
阿墨闻声挣开奶娘,踉跄冲扑出来,一看是他,嚎啕大哭,狠狠抱住他的大腿,任凭他怎么劝都不松开。阿墨其实并不爱哭,除了幼时缠着他,稍稍长大一些后,偶尔磕着碰着都只是扁扁嘴皱皱眉,再闷声不响地自己爬起来,扶都不用人扶。至今想想,阿墨竟已经快一年没哭过。
此时,骆青见他眼圈红肿,听他声音嘶哑,不知哭了多久,夜晚烛光下说不出的悲苦模样,当下心疼得差点也红了眼,再刚毅强硬的心肠也成了摇篮般的温床,忙低声细语地哄着,过了会儿才满眼煞气地沉声问那奶妈:“到底怎么回事?文人”
奶妈被他气势所迫,吓得扑通跪倒,冷汗直流,颤声道:“是征小少爷说,爷您将要成婚,成婚以后,不会再搂着阿墨小少爷歇息,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不会再疼阿墨小少爷……”
骆青一怔之后,不禁勃然大怒——这种事情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懂得?必定是听到大人议论,才悄悄记下了,然后再去欺负阿墨。
阿墨抽抽噎噎,突然强忍着不再哭,仰着小脸,哽咽地哑声叫:“叔,他是骗我的!”
骆青迎着他惊慌却强自镇定地黑澈双眸,心头又是酸又是甜,柔软成了酸甜糖水,一双浓重凌厉的剑眉斜斜飞扬,俯身抱起他,朗声道:“你也知道他是骗你的,那还哭什么?叔不要旁人,只要我家小阿墨!”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阿墨却在他怀中低头,小嘴一扁,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也再不说话。
骆青心疼得厉害,好说歹说,总算用“男子汉,哭得让人瞧不起”来激将,才哄得他不再哭,却不能把他哄得高兴,问他什么,他也不答。直到晚上睡觉,把他搂在怀里,才听他奶声奶气地闷声道:“阿征他们说,亲生的,让含着,我不是叔亲生的……”
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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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青愣了下,蓦地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禁对那些妄议旁人的长舌妇恼怒更甚!忙想法子来哄阿墨,但阿墨只趴在他怀中不吭声,霸占地贴着他抱着他,像个害怕被遗弃的虎崽儿。
骆青沉沉叹气,最终让步妥协,无奈尴尬地皱眉低声道:“阿墨,叔是男的……你含着可以,但不能咬,也不可对旁人讲……”
四天后,整个珩轩庄被责打贱卖了不少奴仆。
人牙子被直接领进庄门来,满院捆绑着的奴仆大都是四五十岁的婆子,个个痛哭流涕,哭爹喊娘,求爷爷告祖宗。但骆青面寒如铁,态度出奇的强硬,手中又握着他们各种偷摸贪赃、黑下主子银两的证据,抓着不放手,谁来劝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