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警钟敲响。
我几步折回房门口,果不其然,柳如瑶手里捧着我那部DV,居然正在细细查看。
我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要跑过去抢,忽然,只见一波波的红晕,从柳如瑶颈部开始往上蔓延,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几乎变成了紫红色。
完了,事迹败露……我再也跑不动了,拖着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千斤地挪到她面前。
「嫂子……」我伸出手,刚要拍拍她的肩。
她突然尖叫一声,倒了下去。
幸好我眼明手快,在她倒下的一瞬间,及时托住了……那台害人匪浅的摄影机。
看看液晶屏中的内容,正上演到精彩部分。
望着那个倒地不起,呈现半休克状的可怜嫂嫂,我在心底为她,也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唉,这乱七八槽的一切……
番外:碎忆如烟
刺青,很疼。
当师父为令雪刺上那三片羽翎的时候,他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喊疼声,因为他要集中精神,听清楚师父的讲话。
自下而上,一片一片地将图案刺上去时,皇甫烟秋分别这样说道。
第一阵的痛是要记住,你姓宁,你是褚王宁卓远的孩子;第二阵的痛,是要你记住,有个名叫岑淳的人,是你宁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刺到最后也痛得最久的第三片时,皇甫烟秋却没有说话,直到刺完了,才抚摸着这最后一片羽翎,说:「这阵阵的痛,你暂时还无法领会。等将来到了时候,为师再告诉你。」令雪这才身子一软,痛倒在了师父怀中。
十三岁,能忍耐到这种地步,已是极限。
这是令雪来到幻水山庄的第一天。
幻水山庄的主人,封天教的教主,皇甫烟秋,一直到最后,令雪都没能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只记得,他是一位很有威严的师父。
教导武功的时候,皇甫烟秋就坐在石凳上,指点招式,从不说多余的话。
自己已经是既定的教主继承人,令雪早就知道,所以皇甫烟秋花在他身上的功夫,比对其他人多上很多。
有时候,令雪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师父看着他的时候,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要不然,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深远的眼神,那么沉重的神情?
他们是师徒,虽然被冠上皇甫这个姓氏,他们始终只是师徒。
所以令雪想不懂,为什么师父要那样看他?他年纪小,但心思敏锐,不会遗漏任何值得揣摩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在练功的时候,皇甫烟秋突然掩口咳嗽了许久。当手放下来,掌心里赫然留着一滩滩殷红的血。
看到血,皇甫烟秋微笑起来,向令雪招招手。
令雪走过去,按照他的示意,坐到他面前的石凳上。
「是时候了。」这样说着,皇甫烟秋抬起未沾血的那只手,抚上令雪眼角边最长的一片羽翎。
「若再不告诉你,只怕哪天便没有机会了。」
令雪不作声,静静谛听。
「这最后一阵的痛,是要你记住,令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不是报仇,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自由。」令雪不禁一愣,脸上浮出迷惘的神色。
「自由?」他喃喃道。
「不错。」皇甫烟秋轻轻颔首,幽然道,「为师无法向你确切描述,自由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只能告诉你,自由就是做你认为要做的事,让自己不后悔。在这一点上,我与你爹都没能做到,所以希望你一定要做到。」令雪心中迷惘更浓,不再出声,静待师父接下来的教诲。
「你爹他若是能放下国家,放下责任,便不会落得如此。他被太多事物所束缚,想做的事,不能做。」随着追述,皇甫烟秋脸上露出悲伤与感叹交织的微妙表情。
「我也一样。当年我若执意带他走,便不会有这十数载度日如年的时光。我与他的不同之处在于,绑住他的,是身外事。而绑住我的,则是他这个人。我怕,若我剥夺了他承担责任的权利,他会怨我、恨我。直至接到他在战场上殉国的消息,我才明白,我的顾虑有多么傻。我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有硬将他带走?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一连串的自我质问中,皇甫烟秋紧紧揪起眉,眉宇间并没有深锁着,而是一份深入骨髓的痛。
稍后,他逐渐平复下来,看着令雪,自嘲般地笑了一笑。
「不过假如我那样做了,世上便不会有你。令雪,你记住,绝对不能再步上我和你爹的后尘,你一定要自由。」对于这种理解范围之外的概念,令雪很是困扰。
「自由……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皇甫烟秋沉吟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个没能做到的人,或许没有资格教导你。」
两人均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皇甫烟秋才重新开口,字字清晰地道:「有一天,你会碰到一个对你很特别的人。当你遇上了这个人,抓住他。无论他是谁,无论周遭局势怎样,抓住他。」
令雪越发地困扰了:「我……如何抓?」
「付出,不顾一切;索取,不择手段。」听似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十二个字,就这样在令雪心中烙下来。
因为那时的他还不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所以,他选择了将之死记下来,藏在心底深处。等到遇上了有需要的时候,再翻出来细细研读。
那天,是这师徒二人,最后的一次长谈。
弥留之际,皇甫烟秋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安详,仿佛从很早以前,就已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师父走后,令雪成为封天教新一任教主,时值十九岁。
拥有一身举世无敌的功力,还有几位得力的好助手,这时的令雪已经不必再为任何事而劳神费心。
报仇两个字,开始不断在脑海中涌现。
尽管如此,他却一直没有急于报仇,只是静静地将那两个字锁在心里。
一来,还不到时机,作为一国名将的岑淳,要刺杀起来并不简单。
此外,令雪还想等等看,师父口中那个特别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所以他不急着报仇,因为他不希望报了仇之后,拖着一具失去存在目标的躯壳,去等待那个特别的人。
陆家的女娃刚被送到令雪手上时,其实他有些厌烦。
他不曾与婴孩相处,也不愿给自己找一个世上最麻烦的麻烦,然而,这个委托来自宁昭云,来自他曾经的挚友,他不想辜负。
接收了女娃后,他请来专人代为关照。
在舒适的照料中,女娃一天一天长大,开始会笑、会生气、会皱眉,异常生动可爱。
不知怎么的,令雪就渐渐喜欢上了。
当女娃开始学说话,对着他呜呜啊啊却不知该怎么叫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回应。
「叫『爹』。」
女娃笑着咧开嘴,有些咬字不清但非常努力地喊:「爹、爹……」
也就是在那一天,令雪为女娃取了名字,雪吟。
看着继续长大的雪吟,令雪开始不愿意想像,如果他报完仇,他会不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此对雪吟不再关注?
除了雪吟,还有那几个同甘共苦患难多次的助手,感情日渐深厚的朋友,他会舍弃他们吗?
令雪开始追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尚未追索出来,他却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出现。
第一声招呼,就是送给他当时的敌人的那一记杀招。
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总之,他的敌人死了,在完全摸不清楚的状况下。
再然后,令雪找到了那个人,第一眼看到对方,就觉得这人好特别。
衣服很特别;身上的东西也很特别;初打照面就想杀他的意图,更超级特别。
除此之外,令雪倒是暂时没发现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但是毫无来由的,他却突然想到,这是不是师父所说的那种特别?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特别的人?
无论如何,令雪决定先将这个人带走,再慢慢追寻答案。
回到幻水山庄,第一晚,那个人又以令人侧目的方式,得到了他的注意。
很奇怪。
其实很多事,令雪之前并没有想过去做,可是一和那个人相处,就不受控制地发展成这样或那样。
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逗弄对方的时候,令雪就有一种很舒服,很开心的感觉。
他想,说不定这人是老天赐给他的开心果,要留着慢慢玩。可是有时候,他却会因为对方而很不开心,甚至生气,说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他想弄明白这一切的起因,想让这些不正常的状况都停下来。
直到那天,令雪又动了气,说了一些从不曾说过的难听话。而后,那人却用一个新鲜的词语,将他唬得怔住。
再然后,他听见了那番本应让人无力,却令他无端愉悦起来的解说。
刹那间,令雪知道了应该怎么做。
他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这个人,我要定了。
付出,不计一切;索取,不择手段。
番外:若有来生
有清闲日子不肯过,偏偏喜欢蹦蹦跳跳找点事情来做,像这样的人其实真不少。扈唯和小丫头雪吟就是其中之二。
自从半年多前的那次刺客事件之后,不时给这两人瞄见回静独自出山庄,他也不隐瞒,挑明了就是去找句晓冲,奇書网但就是不说究竟把这小子安置在哪儿了,也不让任何人跟着。
这么半遮不掩的,时间一长,人的好奇心自然给挑得越来越浓。
于是扈唯和雪吟开始琢磨着哪天跟去偷窥一下……这天机会就来了。
其实先来的是宁昭云,也就是那位每次一跟回静碰上就少不得一番摩擦的洛昭帝。老目的,还是来要人的,只是这个目的已经很难说是主要或是次要。
不过这次,回静显得相当意兴阑珊。话没有说几句,便起身离开了,他没说去哪儿,走得干脆。
当他走出幻水山庄大门时,正被扈唯和雪吟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悄悄跟了上去。
跟踪途中,两人小心地与回静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当然也还是有些忐忑,毕竟那可是封天教的四长老之一,跟踪这种角色可不是说着玩玩那么轻松的。
不过好在,最后他们顺利地跟进了一座林间小筑,似乎并没有被发觉得样子。
眼见目标人物进了屋子里,扈唯和雪吟一个手势会意,而后齐齐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偷窥之行。
视线下方,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不错,这些日子以来被回静秘密藏着这里的,也就是这个人。
只是这个少年,与扈唯印象中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当日扈唯看到的,是一个神气活现的小刺客。而今天躺在这张床上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神迷茫、长发乱了一枕的小病人。
回静走到床前,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弹开瓶塞,再将床上的小人儿托起来,喂他喝了几口瓶中的液体下去。
而后重新将人放回去躺好,回静始终不曾言语,向来不饶人的嘴巴安份得出奇。句晓冲也是一副万事由人听之任之的服贴样,与从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人,看得屋顶上的两人好生疑惑。
正猜测着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严刑酷刑,才把人折磨成了这样,却忽听见一声招呼:「屋顶上的,下来吧。」听似懒洋洋的声音,不用刻意威胁的语气,其实就已经很有威胁的效果。
早就觉得跟踪进行得这么顺利是有点奇怪,所以扈唯和雪吟现在也不是十分意外,索性多掀掉几片瓦,直接从屋顶上跳下去。
在屋里站定后,雪吟倒是毫不在意地跑上去,抓住回静的袖子撒娇。扈唯自然不可能这样做,挫败地抓抓头:「明知道被跟踪了,那怎么不早说?害我们做什么梁上君子……」
「我可从未请你们上梁。」回静平静地淡淡一笑,目光转向门口处,眼睛微微眯起,「至于门外的那位,梁上君子就不必做了,推门进来便是。」话音方落,门即被推开,宁昭云踏门入内。
「你可真是好客,朕不过方到一步。」宁昭云说道,双手负在身后,倒还坦荡得很。
「那也是。」回静摇摇头,「屋顶可容不下多几个人来踩踏,会塌的。」
「多虑了,朕岂是梁上君子。」宁昭云冷哼,有意无意地斜瞥扈唯一眼。
扈唯知道因某人的关系,这皇帝横竖就是瞧自个儿不顺眼。反正他早习惯了,也懒得计较,无视便罢。
「你自然不是梁上之人。」回静说,「只是上树的黄雀罢了。」
「你……」宁昭云吃了一堵,脸色微愠地质问道,「哼,你既然早知这些,又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是一直阻止朕见到这名小刺客吗,今日又怎……」
视线来到那个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的小小人影,宁昭云的话语不由得停滞了一会。
自然,他所错愕的,与先前扈唯所错愕的,是同一回事。
「今日?」回静挑起唇角似笑非笑,显得异常高深,「就当是引你们见一面,而已。」
「引我们……」宁昭云愕然,「见一面?」
「没错。」
回静点头,上前一步来到宁昭云面前,「若有兴趣,随我去外头谈谈。」回头看看床上,表情益发深邃起来,「这小子要想安稳睡一觉并不容易,还是不要在此打扰的好。不过,扈唯、雪吟你们俩就只管把屋顶给我修好,一不准弄出太大动静,二不准再跟着我偷听我说话,明白了?」问虽这样问,其实回静根本不等那两人回过神来,便径自走出了屋外。
宁昭云在原地停顿一下,莫名地心生一股犹豫,但最后还是跟了出去。
「怎么办好呢?还要不要跟?」雪吟看着扈唯,一脸问号。
扈唯想了想,叹气,「还是算了吧,随便跟跟算是好玩,但要是触碰到什么隐私那就不好玩了,很麻烦的。」
「哦……不过会有什么隐私?宁叔叔和静叔叔……」
「谁知道?怪大叔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这样呀。那老爸呢,有没有什么小秘密?」
「咳……你还是叫我唯哥哥,OK?」
「唯哥哥……噢?噢什么?什么克……」
「我什么都没说过!」
屋外,回静看了看等在较远门外的几位侍从,又侧头看向宁昭云,「你一向都将自己保护得这么好吗?」
宁昭云皱起眉,「什么叫这么好?」
「没什么。」
回静半眯着双眼望着他,「就我所知,你似乎曾有一次未将自己保护好,中了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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