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中期,唐时略略一掰手指,从金丹开始,元婴、出窍、归虚、渡劫,四个大境界,汤涯的实力根本就是碾压性的好么?即便只是将实力控制在元婴以下,汤涯的实力也不可能比唐时更弱——因为汤涯毕竟是大荒之中的渡劫期修士,一旦到了渡劫后期便要度天劫,天劫之后便基本可以说是一片坦途,大乘之后便是飞升了。
所谓的飞升期,其实只有一个境界,也根本没有具体的界定,所有大乘之后的境界都是飞升,在等待飞升契机的日子里,都是飞升期。
渡劫期的汤涯……
以前虽然是猜测汤涯的修为不低,可也没达到这样恐怖的层次,唐时一抿唇,便看向汤涯,汤涯缓缓地勾唇一笑,却抬起了他那修长的手掌,“第一招,乃是我筑基期所悟,定名为扶风掌。”
话音落地,让汤涯那手掌一摆,手腕一转,便像是兜住了一缕风,而后袖袍鼓起,便想着唐时一掌拂去——扶风便是乘风而起,这一掌名为扶风掌,却是要唐时乘风而起。
迎面来的哪里里是什么和风?这汤涯起名的本事真是烂透了,唐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暗光微闪,这根本就是狂风,劲风,扶风掌这样温和的名字起出来,不是搞笑呢吗?他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一面脚尖点地迅速后撤,到了灵力波动正常的地方的时候便直接启动瞬移,到了汤涯的身后去。
他想的是暂时避开这一招,可是汤涯出手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风往哪里吹?本无定数!
唐时只一瞬间便被这风困住了——可是在这一刻,便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劲风刮面如刀,几乎要从他喉间割过,唐时瞧见了汤涯微冷的眼神,忽然有些看不清——这人若是想要杀他……
暂时不想那么多。
在这带着蓝色灵光的缠人风中,唐时忽然用力一跺脚,借着独尊台的反作用力翻身而起,便已经身体凌空,那风还在唐时的下方,连带着汤涯也在他下面,于是唐时再不犹豫,手中起笔,便见那黑色的三株木心笔在他指间了,灵光微闪便是一汪湖蓝。
笔尖聚拢灵力,便有细小的光点汇聚到了一起,被这笔尖点住,唐时看向了汤涯,汤涯这一招已经出完了,这个时候只是在一旁站着,并不再继续控制灵术。
此刻汤涯是要看看,唐时会怎么解决。
这扶风掌虽然是他筑基期时候的本事,可是现在汤涯的修为造诣如何高?根本不是唐时所能比,即便是最普通的刀到了汤涯的手中也会割断他的脖子。
如今周围的的人也知道这三招不过是一种意思,汤涯既然会控制住自己的实力,唐时就自然不会输得太惨,只不过——旁人很容易从汤涯与唐时的这三招过手之中看出唐时的深浅来。
毕竟唐时在这次四方台会上的风头还是很盛的,关注他的人在绝大多数。
即便是夏妄这样的人,在见识过唐时的本事之后也是有些轻微的忌惮的。
现在东山那边是最好奇的,金丹中期的唐时和金丹后期的唐时,实力到底又有怎样的提升?
唐时现在想的则略有不同,一是迎敌,二是隐藏自己的实力。
在没有遇到最强大的敌人之间将自己的底牌全部翻开绝对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自己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之前,更何况他的对手们根本一直潜伏在暗处呢?
只是现在唐时一点笔,却是口中吐出两字:“无风。”
洞庭,潭面无风镜未磨。
妙术忽然出现的感觉,给了汤涯很大的惊喜。
汤涯原本只是随手试探一下唐时的,毕竟他还不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初见的时候他还是个筑基期修士,现在不过十年过去,修士的容貌变化虽然小,可是唐时的修为却已经到了金丹后期,屈指一算,他也才二十几吧?
汤涯凝目,便看向了已经自由了的风。
这无数的风在凡人的眼底是无形的,可是修士能够凭借一双灵目看到风的轨迹,从哪里吹来,是什么形状,又将往哪里去。
唐时方才伸出了笔来,那风正向着唐时迎面袭来,他便这样正面当着那风,一笔点下,便如同定住了风波一样——无风。
只是先要有潭面。
于是唐时的笔下,瞬间平铺开一片清澈的湖水,风在接触湖水的一刹那,便通通一头扎了进去,消失个无影无踪,这一片潭面不曾受到这风的任何影响,始终入古井一样,未起半分波澜。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唐时头顶上那四方台,无比清晰。
风息,湖水便也缓缓地消失了,像是被唐时这一支笔吸了进去,而后无影无踪了。
风是不曾出现的,湖也是不曾出现的。
汤涯曾想过无数种办法,也有无数人用无数种办法破掉了他的这一招,这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一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唐时会用这样的办法来破他这一招。
这唐时,随时随地出手就有不一样的灵术,这灵术是自己创的还是原本就有什么呢?
在那一片湖水出现的时候,众人的眼光便已经骤然之间改变了。
方才那一片湖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唐时之前出手的时候将整个独尊台染成墨池的那种手笔——洗墨阁的灵术,似乎也不是全不可取,至少这样的东西能给人无限的美感,并且成功化解了汤涯的那一招。
虽然众人很少有人能够窥破其间奥妙,但只要知道唐时这厮不简单也就好了。
现在除了唐时之外,还有另外的十八人晋级,汤涯那风看似是简单,只不过是异常缠人。众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有唐时能明白。
于是在普通人的眼中,反倒是唐时这最后一笔点出一片湖泊的手法很是赏心悦目,众人无形之间倒是觉得唐时的手法更为高妙了。
汤涯也不怎么在意,他要拉拢的是唐时,这个时候最好还是放水,第一招只是平平无奇的试探——他倒是真的想知道唐时是个什么水平,有什么办法是可以试探,却还能不暴露唐时,甚至是帮到他的呢?
有了……
汤涯微微一笑,也不多话,手一伸,也不知道是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普通人不认识,出自大荒的诸人却是很清楚的。这是汤涯三件出名的法宝之一,名为“露台扇”,乃是中品灵器。
只见汤涯狠狠地将这扇子一翻,便看见那青绿色的扇面上落下无数的烟雨,一瞬间将唐时笼罩了。
唐时一时为汤涯恐怖的灵识震慑,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困在了这一片烟雨之中,他眼前的场景,一下便改变了。
一时之间便怔忡了。
外面汤涯将那扇子重新翻回来,却依旧有一片朦胧的烟雨将唐时整个人笼罩,他站在里面动也不动。
汤涯在外面笑道:“这一招乃是我成名技,名之曰烟锁重楼。”
浮云阶上的清远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这汤涯是不是跟唐时有仇,怎么连这样招数都用了出来。他道:“你这……”
汤涯却没理会他,而后将那扇子收起来了,却右手手指随意地往虚空之中一摘,也不知道何处来的星光忽然之间被他握在了指尖,便向着困锁了唐时的烟雨之中一扔,星光满天,像是这整个四方台的底部都化作了无尽的星空,他汤涯像是站在了高楼之上,将那星辰摘取,而后一切都落向了唐时。
清远不过是道阁第七层层主,虽说每一阁的层次对应的人的修为不一样,可清远依旧是个渡劫初期的修士,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汤涯的这一手之绝?
只听汤涯淡淡道:“摘星之术,与烟锁重楼乃是绝配,一连两招,我也算是与他过完了这三手,至于他是不是能出来,可不是我能管的了。”
“你——”清远声音忽然发冷,“对一名金丹期修士使用摘星之术,不违背我大荒道义吗?”
“实力早已经控制在了元婴期以下,用什么术法不就随便我了吗?”汤涯冷笑了一声,却一闪身便重新坐到了浮云阶上,而后一挥手便将还困在场中的唐时往最边缘扫开。他藏阁本来就不是什么传统道门,最厌恶的便是死板的道门成员叽叽喳喳没个完,所以即便是清远乃是这四方台会第一战的主持者,汤涯也不准备给他面子。当下汤涯便道:“能出来是他的本事,我这也不过是金丹巅峰的本事,能出来了是他厉害,出不来他也不过是失去晋级的机会而已。”
众人:“……”忽然觉得唐时好可怜。
恐怕在听了汤涯这一番话之后,无数人是在心里悄悄给唐时点了一盏蜡吧?
唐时这边既然已经被甩到了一旁,下面的晋级比试便可以继续了。
剩余的十八人自然要开始比试,可唐时……
唐时此刻陷入了一种很难言的境界之中,他暂时还没感觉到杀机,只有一片奇妙。
不知道何时,他已经走进了一片迷幻的白雾之中,烟雨朦胧之间,走过去这面颊都是湿润的,唐时抬起手来,便将一点雨滴接住了,手掌心也是一片温和的湿意。
他抬眼望去,这周围困锁住他的重重烟雨,忽然之间便向着周围退开去,只是一直没有消失。
唐时的眼前,立刻是江南图景了。
他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路面上,人们走得多的地方是微微凹陷着的,一片青石古旧的颜色,可是两边常年少人践踏的地方,便生满了青苔,唐时抬眼望,两边是低矮的黑白矮檐的建筑,有雨滴落下来。
唐时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任何的灵力存在,他只是那样一想,却已经出现在了巷子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可是到底熟悉在哪里,又根本不清楚……
一切便这样模糊着,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悸感。
巷子口前面是一条冷清的大街,到处是一片盎然的古意,青柳在河岸边,那柳条垂落到潺潺流淌的河水里,河水里还有河灯,前面的石桥下停泊着一只乌篷小船,唐时便从这临水的街上,一步步走向远处的那石桥。
还没走到桥上,便瞧见了那桥的名字——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给桥起名的人倒是怪了,二十四桥是二十四桥,却不是这“二十四桥”。
唐时弯唇一笑,只觉得这汤涯的灵术奇怪到了极点,这应该是幻境吧?只是现在还没出现什么杀伤力而已。
他一步踏到了台阶上,从桥的这一头缓缓地走上去,隐隐约约的箫声竟然真的起来了,似真似幻便在唐时的耳边。
他一步顿住,那一身画裳却已经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普通的青袍。唐时举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又想要循声望去,却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声音,一会儿又觉得这声音来处不可寻。
无处寻觅的箫声,从一开始的淡然似云天,竟然声声呜咽了起来。
烟雨江南,于是跟着一片悲戚。
唐时听着这样的声音,拾级而上,忽然便看到自己的对面的桥下,出现了一顶青色的油纸伞。
唐时便站在了桥的这一头,没走了。
来人打着一把伞,似乎要将这缭绕的烟雨遮去了,只是烟雨撩人,如那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哪里能够凭借一把伞就全部遮了呢?
唐时一时觉得这人太傻,那月白僧袍隐隐有些湿润的痕迹,那人的脸完全被低垂着的青伞遮挡住,只能约略地看见一点形状优美的下颌,还有那胸前的长长挂珠。檀香的味道,忽然就近了……
眼看着那人要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唐时却忽然一步移到他面前来,闪身便到那人伞下,一把伞遮住两个人。
唐时眯着眼,伸手去掐他脸,便道:“为何伤我?”
那人没说话,一如既往地用那带着怜悯和慈悲的眼神看着他,而后垂下眼。
二十四桥,没有明月夜,有这无数的江南烟雨,一把青色油纸伞,将两个人遮住了。
唐时凑过去吻他,哪管这似真似幻,又觉得不过是幻境,怎么做也无所谓——只可惜,心魔依旧在。
他不理,它照来。
舌尖勾住他的舌,便按住了他的肩膀,吻了个彻底,唐时引勾他,而他却依旧是八风不动,云烟不染。
“无聊……”
便是连幻境也无聊的。
这人在他的想法之中只不过是无聊,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说他天赋出众,那与唐时没什么关系,说他慈悲心肠兼济天下,也与唐时无关,说什么他好他仁善,关他唐时屁事——这人留给他的全部印象就是无聊,从头到尾的无聊。
活着不为了自己,以己度天下却不曾有人能度他出苦难,又傻又无聊。
对这样的人动心,一定是唐时脑抽了。
唇分,他又回去将他的唇描了一遍,只是抬眸却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于是唐时抬手,将他双眼盖住,继续加深这个吻。
苍白的,没有回应的,唐时的心早就是冷的了,他笑了一声,道:“汤涯这疯子,我若是出去了,总有一日要将此人大卸八块,方能消心头之恨。”
此刻这人便是他心中最伤最痛处,却偏有这汤涯以“烟锁重楼”之术逼出他心魔,要让他堕入万劫不复之中。
此人用心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唐时的手轻轻松开,于是退一步,让到一边去,那青色的伞从他头顶缓缓地掠过,那一袭月白僧袍便这样远了,随着远去的还有他捏着的一串手珠,佛香的味道,消弭在这淡淡的烟雨之中了。
唐时站在这石桥之上,萧管声声,他却漠然无言。
于是转身,从这石桥而下,便到了一片长堤之上。
这分明是诗词之中的瘦西湖,长堤化雪,一座孤高楼阁立于水上,烟波浩渺。
他知道这是一个幻境,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如果在那十八人的比试结束之前,唐时不能回去,兴许这个人战也就不用回去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石桥,冷清的街道,横斜在桥下的乌篷船……
又将目光转回去,湖面上的高楼。
他走过去,便抬手将方才桥下那乌篷船画来,落在水面上,而后上船,不多时便顺水流飘到了湖中央。
那高楼之下。
开尼玛的玩笑啊……
唐时扯着唇角一笑,他曾想着映月井,望江楼,现在这里竟然真他妈出现了一座望江楼。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神。
□□神。
这个词忽然像是触动了什么,唐时脑海之中闪过那无数看不懂的文字,依旧是晦涩难懂的。
映月井望江楼,都是他原来那个世界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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