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跃居第一,北山却要在未来的一个甲子之中开始转变。
一场四方台会,便这样忽然开出了全新的局面。
只是对很多人来说,更重要的事情,似乎是大荒的名额。
汤涯最近很心烦。
逆阁忽然之间之间对夏妄感了兴趣,汤涯说不得便没办法招揽到人了。
这一届四方台会,中途来观战的是非和战斗之中的唐时忽然之间失踪,唐时甩下了一堆烂摊子也没人收拾,反正四方台崩毁之后便忽然之间没了,到底会给整个大陆带来什么样子的变化,还要等到大荒里面开了总阁的长老会才知道。
现在汤涯面临的问题是——选人。
其实即便唐时现在在这里,也没人敢选他了。
留着唐时便是一个巨大的祸害。
大荒名额,藏阁二,逆阁一,道阁三,阴阁一。
统共有七个名额,算是历届来的最多,只是汤涯最满意最想要招揽的那几个是没了的。
众人在私下里联系,于团战结束的第二天在独尊台公布被选定的情况。
汤涯左思右想,经过了联系和打探之后,最终圈了东山天海山的秦溪和北山横剑派的成书;逆阁则圈走了一个北山无极门的夏妄;道阁的名额最多,圈走了东山吹雪楼尹吹雪、西山小梵宗泓觉、南山洗墨阁杜霜天。
至于那大荒魔修之中的阴阁,毫无疑问地圈走了众人之中唯一的魔修洛远苍。
此次四方台会,这才算是完满地落下了帷幕——尽管其实有很多不完满的地方。
在四方台会之中表现惊艳的应雨,其实是收到了来自多方的邀请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答应,一一地拒绝了。
大荒的七个名额之中,综合总计了一下,东山三人,南山一人,西山一人,北山两人。
按照大荒的规矩,收到并且接到邀请的修士,要在一年之内解决了自己门内的事情,赶赴大荒,便算是成为大荒的底层修士了。
在名额公布之后,不少人都在惋惜,唐时的去向成为了一个谜。
不过不少人从南山那帮人的表情上得知,唐时现在应当是性命无虞的。
在众人收拾收拾便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南山这边也是在准备。
唐时在洗墨阁留有命牌,三大长老之一的周莫问并没有来这里看四方台会,而是在阁中,在唐时失踪之后,便有掌门苏杭道借了北山无极门的跨距离通讯阵,问了洗墨阁那边的消息,在周莫问说出命牌还在,完好无损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杭道联想到那是非也是一起失踪的,便慢慢地放心了下来。
只是应雨却日渐地心神不宁起来,她一直担心着自己留在唐时身上的精魄,现在唐时走了,她怎么办?应雨一下子变得忧愁起来,只是也没办法,谁知道唐时那倒霉鬼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祈求这家伙还记得回门派的路吧。
南山这边一行人,便要从原路返回,没有想到刚刚出了北山的界,便忽然之间看到前面的山头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暗金色的长袍,挂着圆眼镜,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们很久了。
苏杭道远远地便已经看到这人了,汤涯有渡劫中期的修为,不知胜过苏杭道多少。这人堵在这里应当没有什么恶意,即便是有恶意,他们也是躲不过的,所以苏杭道很放心地带着人过去了。
汤涯看他过来,便是一笑:“苏掌门,有礼了。”
“汤先生客气了。”苏杭道心里还忧心着唐时,却不知道这汤涯来等他们干什么?苏杭道也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便问道,“不知道汤先生特意等候在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汤涯叹了一口气,道:“听说贵门唐时此刻性命应当无虞?”
苏杭道没想到汤涯是来问唐时的,倒是怔然片刻,随后叹气道:“性命应当无虞,命牌还在,只是不知所踪。那四方台是否会有什么——”
话没能说完,汤涯已经竖起了手指,要他注意了。
站在凛冽的山风之中,汤涯随手便布下了一道结界阵法,旁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无法侦查到一切。他道:“我藏阁阁主曾经很想吸纳唐时入阁,原本已经约定好了,四方台会能进,我们便招揽他,即便是不能,也有别的特殊名额能给他,可万万没有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
洗墨阁众人大都不知道这中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出,一边说唐时这家伙让人担心,又一边骂这小子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原来早就拿到了进入大荒的通行证,竟然还要来跟他们一起参加四方台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汤涯又道:“若是有朝一日唐时能够回来,还请苏掌门转告于他,我藏阁阁主有言,当日的约定还算数。他能回来,约定有效。”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苏杭道明白这汤涯的意思了。
唐时算是个人才,即便是藏阁也很想拉拢。
四方台的事情固然是禁忌,可现在四方台消失了,大荒之中却还要好好商议一下。
最开始那天算长老怒斥唐时,现在却也没了动静,想必大荒之中的事情并不简单,不能那么简单的地便进行推测。
苏杭道答应了汤涯,若是有朝一日唐时回来定然转达,这一下,汤涯才笑了一声,又多看了应雨一眼,忽然笑道:“应雨姑娘若是想进大荒,随时可以找貔貅楼的。”
应雨表情有些木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欧阳俊自动翻译道:“她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想去,不过以后想去了的话会直接找貔貅楼的。”
听欧阳俊翻译得很对,于是应雨点头,表示自己真是这个意思。
汤涯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能拉到应雨自然是好事,拉不到也能结下个人情。
他抱拳告辞离开,却已经一闪身便在大荒的地界里了。
这一届四方台会,终究是留下了遗憾,只是唐时又到底去了哪里了?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是非,兴许是这小自在天的和尚用秘法救了唐时?
不清楚……一切都是谜……
谁也不会知道,在某个很奇怪的虚空之中,唐时正躺在那里睡大觉呢。
他睡得很是香甜,似乎就差睡死过去了。
梦里面的四方台似乎化作了一汪海水,唐时一脚踹过去似乎是将那装着海水的琉璃镜面踢碎了,于是无数的海水刷拉拉地落下来,在海面上掀起了巨浪与狂风。
海底?为什么……不是山,而是海?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联想。
这样想着,唐时便忽然之间坐了起来。
这一刻,当真有一种时光倒流回了在小荒十八境的时候,从冰天雪地境到苦海无边境,便有这样的一层虚空,只是这里看不到漂浮的碎石,也没有石板,更没有视线尽头那巨大的光圈。
唐时抬眼,便看到了坐在他身前不远处虚空之中的是非。
是非抬着眼,看着虚空之中的某处,知道他醒了,却也没回过头来。
唐时浑身酸痛,只若无其事问道:“你救了我?”
他似乎干了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唐时很清楚,他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头疼起来。
杀无赦,那些个字迹,似乎有问题。
平日里战斗,根本没这么强烈的感觉,在那一刻他有一种很紧迫很奇怪的感觉——若是不推倒那四方台,他就要出什么事儿一样。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唐时脑海之中出现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头皮便发麻了一下。
是非摇摇头,道:“不曾。”
哦,那他不欠这和尚什么。
他感觉自己坐在虚空里,身下软绵绵的一片,似乎没有什么依仗,站起来了,跺跺脚,又觉得这里的重力很奇怪,走起路来都是飘的,是非能稳稳坐在那里当真是奇迹了。
当时一脚踹了那四方台,让它倒下去之后,便被满世界的蓝光包围了,那个时候已经力竭,早跟傻逼一样昏过去了,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全忘掉,便已经在这里了。
他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非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自己进来的。”
“……”忽然说不出话来,这和尚不知道自己答非所问吗?
唐时四下打量了一阵,周围都是黑暗的,除了是非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又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是非的眼神古怪了几分,只不过转瞬之间又变得平静起来,他道:“四方台自有四方台开启的妙法,不必多言。”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总是有很多唐时想要知道可又无法从别处得知的秘密。
若不是顾及着是非修为比他高,唐时估计能直接撬开他头盖骨看看里面的识海里装着些什么。
只是如今打不过是非,又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不宜发生什么冲突,这种时候唐时就变得异常忍耐了。
“这是什么地方?”唐时开口又问了一句,可问完了又觉得这是白问,是非不会回答他的。
只是这一次,却似乎不一样。
是非左手一摊,便将那如玉手掌伸出来,而后一盏灯出现在他手中。右手手指轻轻在灯芯上一捻,便见到一缕明黄之中带着幽白的火星亮了起来。
唐时看他起身了,又往前走,便自动跟上了。
周围依旧是黑暗的一片,这场景对于唐时来说很陌生,可是非却觉得隐约有些熟悉。
在借着灯光也没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之后,唐时便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一个相当诡异的境界之中了。
他不说话,只跟着是非走。
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多少天,或者说是做了多少天的梦,除了身体之中的灵力有些微的匮乏、身上有些轻伤之外,竟然再也没有别的弊害了。
唐时走着走着,目光便很自然地落到了是非的背影上。
细看这和尚披着袈裟,便给人一种很奇怪的可靠的感觉。大抵这世上的僧人披上了袈裟,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唐时走在他后面,之后便将目光转了一下,落到了是非的左手上。
一盏暖黄的灯。
造型古朴,甚至可以说是古拙的一盏灯。
石质的灯台,昏暗之中,那台面上隐约晃动着随是非走动而轻微晃动着的灯油折光,灯芯是什么材质,他也没看出来,最清楚的便是那奇怪的火焰,分明是很暖的明黄色,里面却带了几分奇怪的幽白。
“这灯……怎么像是燃灯古佛的座灯?”
唐时嘀咕了一句。
是非脚步停了一下,只道:“或可当它是。”
也就是说它不是燃灯古佛的灯咯——唐时翻了个白眼,没忍住,槽了他:“我说你这人当真不识趣儿,玩儿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这一回,是非的脚步完全停下了,他点着灯,回过身来,平静地看他,“那好,问你三个问题。”
唐时挑眉,是非很少这样直接地说话,若不是碍于两个人之间奇怪的关系,他兴许会直接伸出手去摸摸对方的脑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只是毕竟不能,他道:“你问。”
忽然好奇他要问什么,想要知道什么了。
是非只要开口,什么都好说。问题是礼尚往来的,是非问了他,一会儿他也能直接开口问了。
现在唐时竟然完全不担心自己到底是处在怎样的一个地方,浑身上下充满了淡定——估计是因为倒霉的不止自己一个。
是非凝视他,望着他的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何要倒四方台?”
这个问题还当真有些难以回答。
唐时下意识地将两手一环右手抬起来,指甲触了触自己的嘴唇,先是垂了眼,似乎也在想,不过抬眼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疑惑之色:“我这人不喜欢什么东西一直压在我头上,旁人越是反对,我越是要去做,兴许是偏执。”
“……”
是非唇角一牵,唐时竟然从他这样的表情里看出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他也不说话了,说要问的三个问题,竟然只问了这样一个,便没了。
转身便继续往某个方向走,唐时站在原地,眼神忽然冷冽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是非又停下来,过了许久道:“没有。”
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了又继续往前走。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唐时有些火大起来,紧走了几步跟上他,便想要直接将这人拦下来,可仔细一想,“为何要倒四方台”这样的问题,答案真的是他也说不清的。
就是有那样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问他?他若是知道,也就不是唐时,而是先知了。
最直接的答案便是,看它不顺眼便倒了。
可倒四方台的代价太大了,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唐时这样的修士能够倒了四方台,似乎完全是一件巧合的事情。不能承受后果的唐时,修为似乎根本无法与大荒之中修士相比的唐时,凭什么到了四方台?现在甚至还陷入这样一种很奇妙的境地之中……
唐时是一头的雾水,这样想了一会儿,便觉得脑子里是干枯的一片,像是整个人都要被这样的感觉给炸裂了。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唐时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故意进来的。你救了夏妄。”
你也将救我。
剩下的一句不说——唐时的一贯风格。
他伸手,终于拽住了是非颈子上那一串挂珠,便让是非停下了。
是非回头看他,眼神淡静:“知道,故意的,救了。”
火大——火大——火大……
唐时攥紧了他那一串挂珠,咬牙:“你多说两句能死吗?”
是非不再理他,又继续往前。
唐时顿时感觉到无力,他心知是无法从是非口中撬出什么来了,便只闭了嘴,全当自己是个哑巴。是非不说话,他也能不说话,这和尚总归是要出去的,他便跟着这和尚,他去哪里自己去哪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小自在天的人就是本事,什么都知道。
唐时跟着是非走,像是认了命一样,耸耸肩膀,无声地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又往前走了多久,他看到那灯火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竟然隐约透出几分红色来,他目光终于完全被这一盏灯吸引了,于是仔细地注意了一会儿,只是越看便越觉得那灯火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觉得那颜色,越来越红?
唐时眉头皱紧,看是非没回头,便跨前了一步,挨近那灯火,无声地放过目光去看,却转瞬之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那灯油的颜色——血红……
从那灯盏的细柄柱上,微微地蜿蜒出一道血痕,从是非手指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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