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蕊一直在强颜欢笑,直到她们道别。
夏竹不得不相信,这深闺少妇的愁怨或许并非子虚乌有!
她决心与殷灿一见。
她告诉自己,约见殷灿,她可以很坦然。
她是为了冰蕊而见他!
容颜或许沉静,或许刚毅,而心绪却难免多情,难免伤感。
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面貌!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了解!
“我找殷先生。”
当她告诉殷灿的秘书,她吃到了闭门羹。她不轻易放弃,再试一次。
“请转告,是傅夏竹找他。”
没想到,殷灿接听了她的电话,答应了去喝她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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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既是甜蜜狂喜,又是惆怅暗淡。总而言之,矛盾之情在胸中如怒涛澎湃。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她也知道,他不尽然比戈承坚更可靠。但是,从她看到他的那 一眼,静止多时的情弦竟然为他而撩动!
罢了、罢了。
他追求的是冰蕊。
他是冰蕊的未婚夫。
然而,她忘不了,她第一次见他,和他共舞,在他的怀中与他眼眸交缠。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连她傅夏竹都为之悸动!所以她才会说,不会飞的鸭子遇上 了霰弹枪,注定要一身弹孔!
冰蕊哪会是他的对手!
那么,自己呢?白己难道有一对会飞、会躲、会逃的翅膀?
在从前,她对自己还能坚持一点信念,而现在,关于这一点,她愈来愈不能确定。
蝶茵死了,冰蕊走了,她更寂寞,更任暗中慕恋的情爱如乱草窜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她为自己唱这首歌,守着这个秘密,还是可以活得很洒脱、很磊落、很坦然殷灿来 了。
她只是拢拢头发便走向他,原麻布衬衫、原麻长裙,毫无刻意打扮。
“这里的咖啡普罗大众,可能不适合你。”
她身上还系着围兜呢,对他微微笑着说。
“那么我们去找另外一个地方。”
殷灿提议。
她早打算请假走人的。拥有绿山执照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他的天香豆蔻和一个迷人的 男子走掉。
在另一家安静而格调高雅的CAFE里,她问他:“谢谢你没把我过滤掉!我想除了冰 蕊,别人很难闯进你的关卡。”
话未说完,她惊觉那些语句竟然含带可能引起误解的双关意义,但想修正已来不及 。
心思不正,语言就是最赤裸的返照!
她暗在心中咒骂自己。
殷灿仿佛未当如是听、未做如是想,爽朗说道:“不对,我连冰蕊的电话都不听! 我交代她别打电话到公司来。”
夏竹睁大眼睛,皱眉问道:“为什么?你这样做,难怪冰蕊伤心!”
“哦?她向你告了什么状?难怪你要请我喝咖啡!”
他端起咖啡,自在地啜了一口,两眼向着她直看。
“本来我也以为她庸人自扰,但是现在经由你证明,并不是她想像力太丰富,而是 你存心隔离她!这是怎么回事?”
夏竹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她靠在椅背上,神气严厉地睨着他,就像一个铁面无情的 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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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灿可是苦笑了起来,解释道:“夏竹,你误解了!我只是叫她别打电话到办公室 来,是你们把这个象征意义扩大了!你们女孩子怎么都这么敏感?”
他有趣地继续看着她,眼神转换着不同的表情。
“男人才真奇怪,明知女人心细如发,却以误导为乐,乐此不疲!”
殷灿听了哈哈大笑,闪着炯炯发光的眼睛,欣赏地对她说:“夏竹,你才是一朵真 正的玫瑰!”
“啊?”
夏竹不作声响,只是定定地回看着他,等他自己回答。
殷灿果然说:“真正的玫瑰有刺。刺,就是骨气。你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不厌其烦,再次重复。
“还是谈冰蕊吧,别让我觉得你始终在挑逗我!”
她大胆地、痛快地告诉他。面对一个杀伐决断的男人,她也可以扮演一个杀伐决断 的女人,她为什么要让步?
他于是正襟危坐一些,收敛起来问道:“到底冰蕊怎么啦?一切都和以前一样,难 道我让她一个小时只剩五十分钟,她有什么应该有的东西被剥夺了?我对她绝对是无微 不至的!”
“这些,我想你心里很清楚。你有没有冷落她,让她又被危机意识压迫得失去安全 感,你应该知道的!”
“又来了,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莫名其妙的危机意识!这简直像随时会复 发的习惯肠胄炎一样!说来就来,来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得走!从日本回来到现在, 她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样子,满脑子的危机意识,这是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嘛。”
殷灿抱怨了一长串,夏竹打断他:“因为蝶茵死了。”
“因为蝶茵死了?”
殷灿难以置信地重复。
“兔死狐悲啊,这个寓言你听说过吧?”
夏竹嘲讽着,又加了一句:“何况冰蕊根本不是一只狐狸,她连那只先死一步的兔 子都比不上!”
殷灿被激起怒气,恨恼地低声骂道:“寓言!寓言!你们女人除了活在寓言和童话 里,还知道什么!”
“冰蕊显然不知道,所以等着她的主宰来告诉她!”
夏竹昂然回应。
殷灿很快回答:“她怎么不知道?我早告诉过她我的计画了!是她自己不用心!我 正在进行的一件大事关乎殷家事业的兴衰存亡,她怎么不知道?”
“你在怪她?你不爱她了?”
她问得更直截了当。
“这怎么可能!我对她说过,也证实过,她是我生命的志业之一!”
殷灿满脸慷慨凛然,叫夏竹看了不禁又对冰蕊心生艳羡起来,但她仍是说:“有这 么崇高、这么伟大、这座重要吗?爱情对很多男人来讲,只是人生中的过场戏!”
“对,你又让我看见了你们的危机意识!难怪冰蕊要这么惶惶不可终日,连你这个 精神领袖都这样想,她怎么会有信心呢?”
殷灿又回复了自负,说教似地再告诉她:“她需要一个健康、积极、乐观的健康顾 问,而不是陪她一起疑神疑鬼的胡涂军师!”
夏竹听了只是睁大眼睛,无词为继!
是的!她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推翻不了他的振振有词!否定不了他的大丈夫气概 !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怪她们女人家心胸和眼界都那么狭小、浅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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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该恨他、怨他,还是该更激赏他、更爱慕他!
“也许,你比冰蕊更适合一个企图心旺盛的男人!”
蓦地,他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她迎近他目光的注视,纵然是无惧无畏的顽强,也难免流溢出一股温柔的情怯,而 这些,全被他犀厉的双眼逮了个正箸。
她顽倔地抗拒着、挣扎着告诉他:“你需要关心的是冰蕊,你的妻子。”
“我知道。而你更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
他像一个主宰、一个君王一般告诉她。
他送她回到公寓,那条曾经为冰蕊踩卜无数脚印的浪漫街巷。
初恋的灼热跃动的心情又回到他心上来,而身旁是另一名他尚未开启心窗的崭新女 子。在她进门的那一刻,他又告诉她:“多关心你自己,你才是一朵真正的玫瑰!”
他的脸靠她极近,他的气息吹暖她的鼻尖。
她以为他要吻她。那么,她便可以向全世界证实,他不过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坏蛋 ,她不幸言中,从此摆脱暗恋的痛苦和罪恶……然而……如果是这样,那么冰蕊呢?
她还没来得及结束自已的绮思遐想,他却已开口向她这再见:“晚安,我到此为止 !”
他果然是一个自持自重,真正精明的大丈夫!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为冰蕊称幸,却为自己惆怅!
他分明是蓄意挑逗自己,总是对她传达些什么……然而,他却屡屡不着痕迹而只留 她无尽的余音袅袅!
他的确是一个高手!他的唇没有落下来,却已用多情的眼神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灵 魂、她身心中最饥渴的部分……
第七章
她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住着的公寓内。
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独自留卜来?
度过了无数寂寥的夜晚,现在,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像是一出戏已经结束了。道具似的桌椅还摆在那儿,不多久便会被搬走,然后窗帘 被逐一放下,灯光全部扭熄,所有的人都走光,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地板,四面空荡荡 的墙,相对默唱着曲终人散的终曲……为什么自己还不走?因为还没有到曲终人散的时 候?
是的,她还留恋着。这屋里曾有的,蝶茵和冰蕊留给她的光亮和温暖。
她疲倦地在大沙发上坐下,撩开越垂在脸上的头发。
四下静悄悄的,静得让她担心又要听见从蝶茵房间传出的任何声响。
你要RELAX……放松你的身体……啊——小戈!小戈——蝶茵的喘息、弹簧床的翻 动、戈承坚的呻吟……;似真似幻的在夏竹的耳膜内飘游、泅动、深沉。
从另外一个房间,她也仿佛听见冰蕊的沉吟、殷灿的喘息……一阵阵躁热焚炙着她 ,寂寞的颤栗、原欲的焚心烈火,都只为适才殷灿那多情眼神的挑逗、男性气息逼人的 偎贴……爱情,在蝶茵和冰蕊像吃饭一样理所当然,不像她,却是一种犯禁!只因为, 她不是爱情的信徒!
然而,她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承认,她也需要爱情!向往爱情!她还是得瘫痪在无 人的角落纵情于爱欲的幻想之中,向往着和那个嘴里埋怨着、否定着,心中却热爱着、 迷恋着的人深情缱绻!
空调并没有打开,她犹自坐在静止的热空气中,徜着一身重汗。她动也不想动,宁 愿就如此窒闷地死去。
然而,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催魂似地向她轰来,夹杂着紧密不断的门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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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难道会是去而复返的殷灿?
一股绮思窜上了她的心头,正忖测间,她听到外面的人急促地喊:“夏竹!开门! 夏竹!开门!开门!”
是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她不得不起身去把门打开,那一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 的矛盾与混乱!
然而,现身在眼前的是一身酒味的戈承坚。
“夏竹,让我进来好吗?我想念蝶茵,我非来这里不可!”
他虽然喝了酒,表达能力仍十分清楚。
夏竹闪开身子让他进来。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在这里你已经看不到蝶茵了。”
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非来这裹不可!我……我需要看见你,和你说话!夏竹!”
他的表情似笑又似哭,十分凄惨。
果然不错,他是来寻找救赎!
“你应该到教堂去。告解神父的同情心一定比我多得多!”
她不忘嘲讪他,温柔地嘲讪他,仿佛还带着相当的善意。
戈承坚却只顾自言自语,挥动着双手又说:“救救我!夏竹,我每一天晚上都梦见 蝶茵,她要我和她Zuo爱,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亮好亮,一只一只的萤火虫从 她眼睛里面飞出来,几万只、几亿只像云一样托着她,她伸出手,要我和她在那一团光 海里面Zuo爱……”
陈述着、描述着,他淌了一头一脸的汗,汗珠从他的界尖、他的眉毛上滴落下去, 她看不清,其中也许渗有泪水。
“这是多美的梦境啊!蝶茵在天堂等着你,至死不渝的爱你,你为什么会害怕?”
她又是一边抚慰他,一边鞭挞他;给他温情和体恤,又给他惩诫和痛苦。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仍苦苦裒求着:“夏竹,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会害 怕?我受不了这种终生的痛疚!蝶茵是我害死的,为什么没有人审判我?判我的罪?把 我枪毙了?你为什么要原谅我?我宁愿你打我、杀我,我会好过一点!”
“我从来没有超过我原谅你,戈承坚,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谅!蝶茵已经把自由还给 你,你为什么不去尽情享受你的人生、你的自由、尽情发挥你蒲洒自在的SOLO呢?”
夏竹额上也淌着汗,和戈承坚像斗牛一样的对峙着。
戈承坚深受刺激,突然抱头狂喊:“蝶茵!原谅我!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 !”
接着,他睁大了眼睛,疯狂扑向夏竹,抓住她,摇晃她,一个劲儿又大叫:“夏竹 ,救我!叫蝶茵不要再来!她一直都最听你的话,你告诉她,不要再来!不要再来!”
他死死扣住夏竹,不停叫喊,不停摇晃。
“戈承坚,你疯了啊?你停下来!”
夏竹想反制他,在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和环抱间徒然地挣扎。
“你停下来!”
她终于找到一个缝隙,出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呆了下来,傻傻静止了几秒钟,又邪魔附身般狂乱叫喊起来,然而力道已减少许 多。她和他同样的一身汗水,在令人窒息空气中夹缠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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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使出所有的力气,把他拖往浴室。她打开淋浴莲蓬头,对着他头一阵狂浇乱喷 。
戈承坚成了落汤鸡,夏竹也从头湿到脚。
戈承坚在雨阵一般的水珠浇灌下清醒了起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磁 吸一般盯着浑身湿透的夏竹。
她美丽的脸庞在水珠的帘幕中闪动着魅人的诱惑,水串从她浮凸毕现的丰满|乳沟中 汹汹滚落,她湿透着、半裸着、透明着,站在他眼前!
他多么需要慰藉!更需要遗志!而这一切,仿佛只有夏竹能够给他!
他突然像饿虎扑羊般攫住她,攫住她的唇、她的头、她的胸口……,在那瞬间,情 欲洪流贯穿了他全身。
她松了手,莲蓬掉落在地上,水珠倒挂金钩地往上喷涌,洒落在他和她交缠的濡湿 躯体上。
夏竹没有抵抗、没有挣扎。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蛊惑戈承坚,正是她为蝶茵复仇的一部分。
可是,在他激越狂动的牵引下,她深深地颤栗了,迷乱了,原欲